《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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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陷越深-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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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手伸到他的鼻间,发现气息微弱。
  车子疾驰,向着市区的方向。此时暮蔼渐浓,远处华灯初上,风从车窗里涌进来,却仍然吹不散秦歌与贺兰心中的躁热。
  如果江明真是杀死谭川的凶手,那么,对于他们来说,不仅仅是又破了件案子,而是去了心头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但这注定只能是种美好的愿望,车行中,贺兰偶然回头,只是想看一下躺在后座的江明,却发现他的头后仰,衬衫的领子盖不住脖子,露出上面清晰的一道印痕来。
  秦歌正开着车,蓦然听到贺兰叫一声,吓了一大跳。车子嘎然而止,秦歌回身,看着江明脖子上的印痕,一时间竟看得呆了。边上的贺兰沮丧地回过身来坐下,却听到秦歌这时发出低低的一声呻吟。
  该死的头疼又发作了,秦歌只觉得脑袋里有股灼热的力量在冲突,因为找不到一个宣泄的缺口,所以它们好像随时都要炸裂开来。
  如果这时候江明能够说话,并且向秦歌讲述昨夜发生在他身上的事,那么,只怕秦歌的脑袋,真的要爆裂开来。
  江南经历的事,绝对匪夷所思。
  他见到了死去的杜刚——已经死去的疤面杀手,复活了。
  10
  不知道喝了多少瓶酒。江明以前非常不喜欢啤酒那味儿,但现在,冰冷的啤酒顺着喉咙下去,除了甘甜,还让他的全身都感到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所以,这晚他醉了,后来离开酒吧走在街上时,他不仅身子晃来晃去,连方向都辨别不清了。
  他没想过要回家,所以根本不知道那时候该往哪里去。
  今晚是杜云一周年的忌日,而江明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今天能够醉死。
  他忘不了去年的今天,也是这样空气里弥漫着花香的夜晚,他跟杜云走在街上。他们刚刚去了迪厅,跳得浑身是汗,街上的风虽然很快吹干了汗渍,但他俩的心里,却还火热得像燃烧着十颗太阳。
  他们在街道中央牵着手走;他们转到浓阴处,紧紧地拥抱。
  他发现杜云的鞋带开了,弯下腰轻轻替她系上。
  风吹过来,夏天的落叶从杜云的发际飘过,他们都没有发现,一辆黑色的桑塔纳正悄无声息地向他们驰来。
  噩梦开始,几个凶神恶煞样的恶棍抢走了他深爱的女孩。
  哭号,挣扎,落叶辗在脚下,杜云像汪洋中一叶小舟,很快就骇浪吞没。
  江明一年后站在街道上想,那时候自己在干什么呢?回首往事竟是如此痛苦,如果时光倒流,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那么,他一定会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冲上去,哪怕血溅五步,命丧当场。
  他再没有那样的机会了,所以,等待他的,只有无尽悔恨与痛苦的日子。
  这晚,醉酒的江明似乎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睁着恐惧的眼睛看着挡在面前的人。那些人在他眼里都是恶魔,身上充满了邪恶的力量。他在这些力量下瑟瑟抖动,心里只想着远远地逃开,永远地避开这些恶人。
  他忘了不远处,还有个深爱他的女孩等待他救她于危难之际。
  往事是把刀,早已深深刺进他的心脏。江明觉得自己其实早已死去,在那个杜云被骇浪吞没的夜晚。现在仍然活着,不过是上天对他的惩罚,那一刻的懦弱,需要他用一生的痛苦,来完成生命的救赎。
  醉酒的江明跌倒在路边,他刚踉跄着爬起,又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江明。”忽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这声音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它好像就响在耳边,又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他慢慢转过身来,看到自己身后,果真站着一个男人,三十多岁年纪,面色煞白,骨架挺大,人却削瘦。留着寸头,胡子刚刮过,两颊铁青,大热的天还穿着件天蓝色西装,白衬衫,蓝底小碎花领带。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眉峰微皱,好像带着些责备。
  “哥。”江明下意识地叫了一声。随即,意识被唤醒,风吹过来,他的头皮有些发麻,整个身子在瞬间,像是沉入了寒冷的海水中,刺骨的凉。
  ——他面前的男人,赫然正是已经死去的杜刚。
  

夜行者(16)
江明毫不怀疑杜刚早已死去,当得知他就是让猫城人惶惶不可终日的疤面杀手后,他的噩梦里便开始增加了些新的内容。他跟杜云交往三年多,对杜刚也并不陌生,只知道他性格郁悒,不喜言谈,这多少让他在面对这个女朋友的哥哥时,有些拘谨。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杜刚对妹妹的关爱,兄妹间那种发自肺腑的真情,让他对这个哥愈来愈尊敬。他根本没有想到,杜刚居然会是个杀人犯。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那么,他为什么不杀了那几个恶人,为妹妹报仇?
  他忽然又想到,也许,自己也是害死杜云的凶手之一。这念头让他万念俱灰——杜云虽然是后来被烧死在仓房里,但江明坚信,那一定是杜云自己纵火,解脱了自己。
  现在,死去的杜刚找到了他,他知道杜刚惟一要做的,就是杀死他。
  他是杜云的女朋友,他不仅没能保护好杜云,甚至,在她遭逢不测时,只是呆呆在蜷缩在一旁看着。当然,他不可能从那几个恶人手中救下杜云,但他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看着,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至少,他辜负了杜云的信任。
  有哪个女孩没有梦想过自己爱的男人,是个能在危难之际救她脱离苦海的英雄?
  “哥。”江明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但想到如果杜刚真的要来杀死他,他也毫无怨言,而且,死去,岂非便可以结束一切痛苦?
  杜刚看上去跟以前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只是黯然的眼神里,更多了些愁苦的味道。“我知道你还没有忘记小妹,我现在带你去见她,好吗?”杜刚说。
  江明立刻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于是,江明跟在已经死去的杜刚身后,慢慢向前走了。行走中,他虽然心里充满疑惑,不知道死去的人怎么会回到这世界上来,但却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现在的选择。也许自己真的喝多了,也许看到的杜刚只是幻觉,但即使在幻觉里,能再见到杜云,也是他所盼望的。
  好像走了很久很久,城市被抛在了身后,灯火离他们越来越远。脚下是一条长得仿似没有终点的道路,淡淡的月华泼洒下来,空旷中带有几分凄清。江明闻到了田野的味道,还看见了山伫立在黑暗里的阴影。这样,他便确定了,杜刚带他去的,并不是阴曹地府,而是一处名叫青龙山的公墓群——杜云便长眠在那里。
  走了许久,江明已经是满头大汗,但前面的杜刚还穿着西装,却一点热的迹像都没有。甚至,当江明加快步伐,离得他近些时,还能从他身上感觉到些寒气。
  跟在一个死去的人后面,行走在空旷无人的夜路上,终点是无数魂魄的栖所——这样的经历委实太过离奇,以至于当江明躺在医院里,向警察讲述时,几乎所有人都对此表露出了疑虑。
  “后来呢,你跟杜刚到了杜云的墓地。”贺兰皱着眉头问。阳光灿烂,她身上有些冷。
  这已经是秦歌与贺兰将他从青龙山上带回来的第二天早晨,一夜的休息,江明已经恢复了体力。医生诊断他并无大碍,只是身体极度虚弱,挂点葡萄糖,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便能恢复。他脖子上的勒痕很危险,差一点就勒断了他的喉管,所幸只是差一点,所以,他现在才能躺在病床上跟警察说话。
  “后来的事我已经很模糊了,我们站在杜云的墓前,我哭了,杜刚一直保持沉默。然后,我听到杜刚好像喃喃说了些什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告诉杜云些什么。然后,我的脖子就被套上了一根钢丝,那知道杜刚终于要杀死我了,我不想反抗,也根本不能反抗。那时我感觉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所有的力量,都在悄悄离我而去。世界变得越来越安静,连夏夜山野里各种小虫的鸣叫都已经变得沉寂。我的眼前越来越模糊,虽然在夜里,但后来我的眼前变得明亮起来,慢慢的,所有的东西都变成了光亮。光亮背后有一道门,我推开,便看到了杜云……”
  江明是凶手的嫌疑已经排除。谭川死亡时间是夜里十一点,而那时,江明仍然在一家叫做“橡树”的酒吧内喝酒,这点至少有十个人可以为他作证。据酒吧服务生反映,江明离开酒吧的时间大约是在十二点一刻。
  离开医院回队里的路上,贺兰问秦歌:“秦队,你相信他说的话?”
  秦歌不语,未置可否。
  “那晚是杜云一周年的忌日,那小子又喝醉了酒,我怀疑那些都是他的幻觉。我听说,过度沉迷于一件事情里,就会生出幻觉的。”贺兰说。
  “那么他脖子上的勒痕呢,墓碑上的再生符呢?这些怎么解释?”
  “那你的意思呢?”贺兰小心翼翼地问。
  “凶手在金海岸后面小巷里杀死谭川,然后赶到橡树酒吧外面那条街,步行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时间刚好吻合。”
  “你是说杜刚真的复活了?”贺兰终于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秦歌摇头,显得心烦意乱:“我不知道,别问我。”
  贺兰于是便住了嘴,一颗心“扑扑”跳个不停。过了好一会儿,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秦歌,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现在的秦歌脸拉得多长,让她有点害怕。
  “想说什么就说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秦歌的口气异常生硬。
  贺兰叹口气,道:“秦队,你该刮刮胡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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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17)
11
  审讯室,王磊头上胳膊上的绷带还在,装出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小眼睛在新配的眼镜后头闪闪烁乐的。他知道这里是刑警队,到这会儿,隐瞒已经没用了,只有撒着欢儿坦白,才是自己明智的选择。
  “那次真没我什么事,我一直呆车里,根本没下去。”
  “没下车你也是从犯!”腰板挺得笔直的队长道,“说说你们劫了人后,把人家小姑娘送哪去了?”
  从犯的身份可能让王磊放下心来,他再说话,坦然多了:“那天谭川开的是陆老板的车,就是陆士新,江州区一个老板。劫了人后,谭川就把人送他那儿去了。”他想了想,补充道,“陆老板在郊区有间房子,这事儿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你别一口一个谭川,就谭川一个人送人小姑娘去陆士新那儿?”
  王磊低下头:“我也在车上,但你们知道,谭川才是我们这帮人的头儿,我们什么事都听他的。他让我干什么,我敢说不字吗。你们去查查,谭川那人有多凶。”
  “你也别光顾着推卸责任,反正这回你肯定出不去了,老老实实交代,兴许能少判两年。如果我们查出来你撒谎,你瞧好吧,反正谭川已经死了,我们把谭川犯的事全扣你头上。”
  “那哪成呀。”王磊哭丧着脸,“我发誓,我有什么说什么,要漏一个字,您现在就掏枪把我崩了。”
  “别来这套,崩你,这不让我犯错误吗。”队长不耐烦地敲敲桌子,“你再说说你们那回揍了杜刚一顿,究竟因为什么。别再跟我说是因为杜刚拿眼瞪你们。”
  “那是杜刚知道谭川抢了他妹,找到他们家去,打破了谭川的头,还砸了他们家玻璃。谭川什么人啊,能受得了这个,第二天就召帮人,找杜刚算帐。”
  王磊犹豫了一下,再道:“我全部坦白,法院判我的时候,您可得帮我求求情。谭川带人先去了杜刚家,没扑到人,把他老爸先揍了一顿。后来在市场里碰到杜刚,这才算报了仇。”
  队长一巴掌拍桌子上,差点把杯子震倒:“你们真是畜牲,对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也下得了手。”
  “那次我没动手,我就搁后面站着看了。”
  “别废话,这么大的事,杜刚怎么没报案?”
  “杜刚的妹在陆老板手里了,他敢报案吗?谭川揍他老爸的事,估计老头也没告诉他,否则,这事肯定没完。”
  “再说说杜云,送陆士新那里以后怎么样了。”
  “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没两天,谭川跟我说那丫头回家了。我当时还有点担心,怕惊动公安,可谭川说没事,这种事要传开来,那丫头一辈子甭想嫁人了,杜刚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拿他亲妹一辈子开玩笑。”
  队长沉默了一下,心头有点沉重。人们在保护自己至亲的人时,往往会因为爱而犯一些致命的错误。如果杜刚当时报了案,那么,也许就不会有后面的悲剧了。
  “杜刚的仓库起火,他妹烧死在里头,那真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真叫我们去杀人放火,我们还没那胆……”
  王磊这句话没说完,审讯室的门开了,秦歌沉着脸走了进来。他的下巴光溜溜的,脸蛋红扑扑的,头发竖得整整齐齐,可能还喷了者哩水,看起来油光顺滑的。
  队长和边上记录的同事一块儿盯着秦歌看,秦歌有点尴尬,咳嗽一声,手往头上抹,就把头发给弄乱了。他过去,拿起审讯笔录,一目十行飞快看一遍,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走到王磊跟前:“你说陆士新在郊区有套房子?”
  “没错,那地方我去过两次,听说知道的人不多,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那房子他留着干嘛用的?”
  “说不清楚,但我猜主要为了方便他玩女人,还有赌钱。听谭川说,陆士新就好赌和嫖,有个固定的地方,就省回回上宾馆开房间了,还安全。”
  秦歌皱眉想了一下,忽然提高音量大声道:“带我们去。”
  “现在?”王磊犹豫了一下问,秦歌没搭理他,已经转身大步出门。
  警车呼啸驰过街道。
  王磊坐在秦歌的车里,不时指点着方向。秦歌的车后面,还跟着两辆警车。刚才出门后,秦歌分别给陆士新的公司、家里、手机拔了电话,不是说不在,就是没人接。这下秦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说是郊区,其实就是农村,只是现在城市与农村的距离越来越近。
  陆士新那套房子,在一个叫龙尾滩的村子里,新修的沥青路一直通到村口,一眼看去,村里杂乱无章的平房中间,伫立着十几幢宽脊飞檐的两层小楼。本来以为陆士新房子必定是小楼中的一幢,结果王磊却把大家带到了一个院门前,示意就是这里。透过院门的缝隙往里看,里面有一个挺大的院子,杂草丛生,对面只有三间堂屋,外墙斑驳破旧,只是墙体有一半是青石砌成,看起来颇为坚固。
  “你没搞错吧,这么破的地方。”贺兰低声说。
  “没错,陆士新当时在这儿买房,图的就是这块地皮。咱这城市发展这么快,兴许再过三五年,这儿就不是农村了。”
  秦歌挥挥手,示意都别吱声。院子里的堂屋只有一扇木门,此刻虚掩着,好像里面有人。但院门却从外头锁上了,是一把寻常的弹珠锁。秦歌挥挥手,队里一个同志便从车上取来了工具,没费一点事,就把锁给撬了。除了留人看着王磊,剩下的人全都飞快地进到院子里,有两位同志还把家伙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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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者(18)
秦歌大踏步走到屋前,毫无顾忌地推门进去。
  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紧随其后的众人都紧张起来。秦歌再挥手,大家默契地四处查看,而他则自己,则慢慢向着血腥味传来的西屋走去。
  挑开门帘,第一眼便看到一具躺在床上的尸体——脸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了酱紫色,它们凝固在面孔上,只露出半个鼻尖。尸体的上身裸露,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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