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梨花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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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梨花珞-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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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让青玄成为我的遗憾,无论我当初以怎样的理由离开他,既然他来找我,我就不应辜负他。这样想着,我似乎更有勇气去面对曾经离开他那段不愉快的记忆。
  “白溶”孟姜轻唤他。孟姜虽不是唤我,却也将我带回了现实。
  白溶似是从万年前的记忆中惊醒,他慢慢走到结缘树下的方形石桌前坐下。
  我和孟姜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白溶先悠悠开口问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着他头上的白玉发钗不语,单凭直觉这是一段本不应错过的姻缘。不敢去深究是从何时察觉,说得愈是明了心中愈是难以忍受的压抑。
  白溶的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他眼光投向孤山下的那片桃林。神色随之变得柔和,眼尾带了些笑意,我想他是陷入了与姑姑的初见情景。
  恋人初遇是最美好的,爱情是在最美的年华最美的风景中遇见了彼此。那样的美好只一瞬便能永恒,镌刻心头任时间流转亦不会消磨。
  四万年前,风流多情的白溶和清冷美人的孟妘箬之间发生了怎样的故事?以至于一个碧落、一个黄泉,两处茫茫不相见
  四万年前的桃林并未绵延百里,却是这三十六天上开得最为妖娆灼华的。
  孟妘箬是道德天尊座下的司药神君,原本应在太清三十三天的她,却出现在这片桃林。三月初三,孟妘箬一手提着竹编花篮,一手轻轻拢下东南枝头上的桃花一枝,放在鼻下细细闻着,秀眉如远山微微蹙起。
  白溶在不远处的凉亭中一边煮着桃花酿,一边闲散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他知晓她是在凭借花香辨别哪些是绽放不久的新鲜桃花。
  白溶看她篮中的桃花堆成小丘,终于忍不住走过去。负手立在她身侧,她手捏桃花瓣闻香,抿唇微笑,并没有察觉来人正含笑欣赏着自己。白溶后来用“动如涟漪,静若清池”来描述那时的姑姑,诚然,姑姑那样的美人,动静之间都是好看的。
  白溶本不想打扰她,或者说是不想惊扰她的静美之态。最终还是不知不觉地开口,就如同他不自禁地站在她面前。眼风扫向竹篮却停留在她柔美细长的手指,柔声道:“姑娘,你将在下东南枝的桃花尽数摘去,这样不大好看。”说着做出心疼至极的表情。
  他以为会使她有些惊慌错乱,毕竟这桃林的主人正站在她面前,在质问她为何毁了他的桃林。她却平静得出乎他的意料,眼光流转看他一眼,淡淡道:“仙君可知,花堪折时直须折?”
  这样一问,他更加起了兴致,浓眉一挑看向她。
  她莞尔一笑:“娇花只留春,□容易去。”
  他心中暗自赞叹她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子,爱花之人不采花,可眼见得花败容颜不复亦是残忍,不如将盛开即谢的那些采下枝头,早早摆脱东风摧残。
  他呵呵笑道:“姑娘所言极是。”
  “仙君不亦是个惜花怜花之人吗?这桃花酿甚是香醇。”她清冷一笑,微微施了礼,算是与他道别。
  他却伸手拦住她,心底揣测这样挽留她是否有些无礼,可若是此时放过,再见她怕是又要等上一年。
  他略微后退一步,以此不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登徒子,彬彬有礼的:“姑娘这样怜惜在下的桃花,可否与姑娘饮上一杯以表谢意?”
  她轻笑一声:“皆道仙君是个恣意风流的人物,如今见了,果然”
  这三十六天上上下下皆以为他是个处处留情的情圣仙君,却暗含了天大的冤情。他是掌管凡尘的司缘仙君,这里有一棵连理树引得不少含了情愫的神仙来为自己的姻缘祝祷。其中不乏一些情窦初开的娇娥仙女们,她们来到这里凡是见了白溶的,无一例外皆倾心于他。
  毫无桃花缘的司命曾对他嘲讽道:“你只淡淡看她们一眼就能将她们俘获,还真应了这桃花景色。”
  白溶晓得他的调侃也暗藏了羡慕,每每只是摇摇头,表示他无心留恋情爱之事。说是凡尘姻缘见得多了,心有余悸不敢沾惹。他这样认定不过是还没有遇见那个让他钟情的女子,自遇到她的这一刻起,万般端丽美景毫无颜色。
  他暗自欢喜,无论她怎样看他,至少是认识他的。可惜他却没来得及问出她的芳名,便让她轻易逃脱了他的痴缠。
  后来他曾向司命提及此事,司命嘲笑他:“还说无心贪恋情爱之事,只一面就魂不守舍了。”
  任司命说他什么“口是心非”、“装腔作势”,他都颇有涵养地一一应下,让司命占自己这么大的便宜,不过是等他说出她的名字“孟妘箬”。
  末了,司命好心提醒道:“她可是出了名的清冷美人,素来不解风情最好有个心理准备。”他听了不以为然地笑笑。
  不过几日,白溶不知怎么将自己弄得比司命还要清瘦,一副体弱多病的摸样。到了太清找孟妘箬求药,这中苦肉计亏他想得出,只可惜却没能见到她,甚是不幸地多沾染了一个叫戚月的仙女。
  他刚要离开,这叫戚月的仙女硬是拉着他不让走,还唬他:“仙君这病已深至骨髓,如若不治怕是”他拍着心口想,若不是他亲自将自己弄成这副形容,怕是要被她吓得魂飞魄散了。
  好不容易回到桃林,司命在那里等他,又是一番取笑:“这计策亏你想得出,难怪人家戚月会看上你,你这样别有一番清韵。”
  白溶从容听他取乐,并不理睬,问他:“你来这里可有妘箬的下落?”他心中已有定论,司命找他应该会带了她的消息,若是没有便不会由他取乐。
  司命敛了戏谑神色,笑意中藏了几分意味。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给他:“她去了凡尘,说是想经历情劫,想知何为动情。”看了眼白溶,“这姻缘部分是由你添上一笔,还是你去言传身教呢?”
  白溶墨色的眸子闪了闪,他知晓,自那日以后她终是动了情的,否则不会下界历情劫。他自然选择后者,并带根完好的红线来到人间。
  他们再次相遇,初春细雨飘下,她一人独立桃树下,愣愣看着花瓣上坠坠欲滴的剔透水珠,在这片淡粉色的映衬下,仿若是一场胭脂雨。
  他与她并肩而立为她撑伞:“桃花雨后娇,姑娘还是等雨停了再来赏花吧。”她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如所有凡间女子一般,羞涩一笑。红线系,姻缘牵,如此便有了一生的相伴。
  成亲那晚,他地拿出一支羊脂白玉的发钗,一丝不苟地在她绾起的青丝上比了比,为她插在发间。轻声道:“妘儿,你为我绾青丝,我为你挽情丝。”他从背后环住她,吻上她的一头青丝。她娇羞地笑着,攀住他的肩。
  几十年光景匆匆而过,她不再是青涩娇美的女子,他亦不能是玉树临风的青年。他们的人生迟暮,曾经并立于花下,而今对坐在残风斜阳下。神仙没有什么白头偕老只有长生不老,而今能与她相伴到老,感觉甚是圆满。
  她颤颤地拿出一支一模一样的羊脂白玉的发钗,颤颤地为他竖起华发。她似是预感到人生已行至尽头,伸手轻轻抚上他苍老的脸:“白溶,来世我还会为你绾青丝,而你可愿为我”话还未说完,她的手如桃花颓败枝头,坠落而下。
  他紧紧抱住她,明明她此时应回归天界,他本不应沉沦在这生死离别的悲痛中,却还是有滴泪滑落,落在她的玉白发钗上。他将她葬于桃花树下,前一刻还满头华发的老者,后一刻变成风流倜傥的俊秀青年。他想着孟妘箬此时应在那片桃林等他,匆匆赶了回去。
  他却没有如愿见到孟妘箬,等到的却是她去九幽冥任幽冥司主的消息,天君还特地为她修筑醧忘台。若只是一个黄泉一个碧落,亦是不能阻碍两个相恋的人,可她偏偏饮下了忘川水,忘记了从前过往。牵着二人的红线随之断开,落在解缘枝头。
  白溶再没有找过孟妘箬,他将这段错过的姻缘埋葬得很好,一如从前饮酒、牵线、惹桃花。只多了两个嗜好,一是种植桃树,以致绵延百里,可这百里桃花终不会再有她的身影;另一个便是右手手腕处系着断成两根的红线,时不时会握在手中把玩一番,只可惜红线的另一端没有她。
  

☆、无果

  微风拂过大片桃林,吹起层层涟漪。
  这段错过的姻缘是否亦是这样轻柔抚过心头风过而无痕?说不出的喜悲。妖艳花瓣散于风中,这段错过的姻缘是否就此放过任由岁月留下碾过的痕迹?道不尽的遗憾。
  白溶和姑姑有美好的相遇、清浅的相知、哀婉的相离,如今又承受着刻骨的相忘。纵然灼灼桃花,三千繁华,他想要的独独只有一个孟妘箬,但他的所爱为何执意斩断情丝?为何对这段过往只字不提?为何装作自己如喝了那迷汤一般,忘记白溶曾追她至凡尘,陪她走过一生?脑袋里顿时生出诸多疑问,萦绕良久,却也没想透其中缘由。
  “呜呜”耳边有呜咽哭声打断了我的思路,不得不停止各种猜想。
  我推了推孟姜:“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哭了?”
  她抬头看看对面的尚沉浸在愁绪中的白溶,又看看我,才道:“你,你不觉得这是白溶讲过最苦情的故事吗?”
  我当然不知从前白溶都给她讲了些什么样的故事,摇摇头。我摇头不是否定这个故事的苦情程度,而是不知这算不算她说的那些故事之最。
  孟姜此时无瑕顾及我的反映,眼泪汪汪地对着白溶:“白溶,没想到平日里的你总是乐呵呵的,实则这四万年你心里藏着这样悲苦的经历。”
  我眼巴巴地看着孟姜对白溶万般怜惜之情,她与白溶不愧是“忘年交”,到底是关心他的。想必此事孟姜会比我更加上心去帮他。
  果然,她左右开弓抹了一把眼泪,对白溶道:“此事你放心,我一定说服姑姑回到你身边。”
  白溶望向我们身后的那棵解缘腐木,叹息一声,似是有千斤重量。继续回忆道:“我知她去幽冥的第二日,便看到了我们的红线挂在那棵枯树上。这世间姻缘,断了才会挂在那里。”
  “姑姑虽不提及往事,可她分明还记得你。”我急道,坚定这个理由可以不让他将就地放过。
  他声音有些飘忽:“正是她没有忘记,却仍守在幽冥,不过是不想再看到我。终究她还是拒绝了我,或者她怨恨我出现在尘世,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听他这样说,我一时没了底气。他是这样了解姑姑,姑姑性子固执自己认定的事情任谁也改变不了。自她选择守在幽冥,心中已决心了断与白溶的姻缘。但是白溶说她怨恨他,我却万万不敢苟同,终于我想到了安抚白溶的蛛丝马迹。
  我浅笑,缓声道:“姑姑并不怪你,甚至她是眷恋曾经的,否则不会还戴着白玉发钗。”
  白溶的眼中有一丝光彩闪过。
  我给他一个微笑:“若不是你们戴着相同的发钗,我不会想到‘绾青丝’的典故,更不会察觉你们之间有这样一段故事。”
  孟姜忽然想到了什么,“呀”的一声叫出来。我询问地看向她。
  她胸有成竹对白溶道:“姑姑确是还想着你的,否则五道”
  在她这句话没有说完整之前,我慌忙中尽量保持平静地踩了她一脚。因踩得太过着急,把握不好轻重,若是重了她骂我几句也没什么,可若是轻了她没有察觉怎么办。
  她果然禁了声,转向我,我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提起五道。白溶与姑姑分开四万年,如今他本是对这段情没了挽回的信心,再与他提起有个五道整天守在姑姑身边不离不弃,他会作何感想?恐怕再无转圜余地。
  孟姜微蹙着眉,研究我半晌,方道:“你踩我做什么?”
  我垂头,抚着额角不语,彻底被她的天真无知打败。
  还好经我这一踩,她忘记了先前说到了哪里,最后挠挠头道:“总之,你记得姑姑心里念着你便是了。”
  我暗暗舒了口气。孟庸曾说孟姜这丫头有些憨傻、经常没头没脑的、凡事不计后果,那时我还为她辩护,说她是娇憨、可亲可人的小女子性格。如今到底是领教了些。
  我们三人在回玉清的路上,小纨拎了一包新鲜桃花跟在后面。
  今日勾起了白溶的伤心往事,自然不适合再去与他商讨帮我逃出玉清的事情。既然承诺要帮白溶挽回这段感情,就要先查出是什么让姑姑决意剪短这根红线。
  孟姜道:“我们直接去问姑姑不就好了。”
  我再次无奈,瞥了她一眼:“你何时听姑姑讲过她的过去?”我虽在姑姑身边只有三百年,也深知她是个不记过去不想将来的。再者姑姑隐藏这段过去,逃避这段感情,一个连自己真实感情都要去逃避的神仙,又怎会为这样的选择附上客观的理由?我定要找出其中的症结所在,治好白溶的相思之症。
  姑姑和白溶是因花相识、因花相恋,后来四万年都没个结果。总结一番便是,以花相识的恋人没有结果。虽然这个论断有些矫情,并且还是以个例总结出普遍性论断。
  但还是忍不住遐想,若是在果树下结识的恋人是否就能应了果字,有个结果。我把这个想法说予孟姜听。
  孟姜坦白道:“但结出的果子也是有好坏之分的啊。”
  我仍是坚持自己的观点:“无论好坏,有果总好过无果。有缘能相遇,有果才相伴。相伴之后的事情就要看个人喜好,任其发展了。”
  到了神霄玉清,我便吩咐小纨找几坛新酿,将桃花浸在里面封好。小纨是个勤快的姑娘,做什么从不拖沓,立即去照办了。
  我和孟姜经过曜华书房时,正巧碰到司命从曜华的书房出来。司命视我如仇人,却每每都能碰到他,不禁感慨:司命真是无处不在,司命掌握人间命运,如此便有种摆脱不了命运的无可奈何之感。
  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与他寒暄几句,孟姜早已拉着我凑了过去。
  孟姜笑着与他招呼,司命一反常态对她亲切颔首亦作回应,看到孟姜身后的我略微皱了下眉,以此表示他不想见到我。司命对我竟如此计较,不过是扰了他写给迟涯的命格,不过是那日没有让他讨到嘴上的便宜。
  他这样厌恶我,我便识趣地低着头朝自己的浮梦阁走,以免他再说出什么我不中听的话,我再和他发生什么口角。若是那样,我与他怕是要从仇人上升为杀父仇人甚至是灭族仇人的地步了。
  他没有轻易放我离开,上前一步,拦在我前面:“你不愿嫁他,可是怨他?”
  我愣住,不知他这话从何想起,又是从何说起。我不知如何答他。
  他有些急切道:“你可知他亦是历了三百年才也罢,这些你本不需要知晓。”说完便转身离开。
  我很想拉住他,问问他这只言片语做何解释,即便是连贯起来仍是不懂其中含义。怪我凡事只管想想,却懒得开口叫住他,更懒得伸手拽上他的衣袖。如果说孟姜是动作先于思想的憨傻丫头,那么我便是思想先于动作的懒散丫头。
  待我回过神时,孟姜早已不在先前所站的位置,放远了目光才看到一个青色一个鹅黄的两个背影即将消失在转角处,即将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我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久久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孟姜和司命一夜之间竟熟络默契得不需言语就很自然的一起离开,我有些拿不准,我和司命究竟是谁和她交情更深些。更可气的是她居然又把我抛下了。
  “你怎么还傻站在这里?”
  我身子一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相信换做谁在陷入沉思时也受不住这样的惊吓。我撇他一眼,还是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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