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疼,一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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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疼,一路爱-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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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克萨斯,奥斯汀市,米勒街131号,他曾经的家。
  打开信封前,他回头看了眼白可安详的睡脸。
  犹疑地展开信纸,开头的两个单词让他眼眶一热。
  “亲爱的露西。”他默念着,会这样叫他的除了母亲,就只有哥哥。
  快速翻到最后一页,写在最下面的不是他期待中落款。
  他略微失望地翻回第一张细读。他的哥哥在信中仔细写了这20年来生活的点点滴滴,从以为他死了,到无意中发现他居然还在世上,他又是花了多少年才找到了他,字字情真意切,期盼他能够早日回家。
  可是他怎么能够回去,他如果回家,就只有死路一条。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他愣住。开头一句话写:我们亲爱的父母都已在三日前的一起车祸中不幸亡故。
  父母、亡故。
  他的目光一直在这两个单词上徘徊。隐隐从喉咙里发出哼笑,断断续续,又无法停止。他捂住嘴,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时头脑一阵眩晕,只裹了一件单衣便走出房间。
  一个人在荒凉的公路上步行,春夜的寒风打在脸上分辨不出温度。往来的车辆经过时吹起衣角,不知不觉,竟走到车道边缘。他退到身后的沙地上站住,漠然地看着各色的汽车尾灯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
  原地躺下,四肢打开。浓黑的夜幕被芒刺戳破,宇宙之光行走了亿万光年到达他的面前。他想起小时候曾问过的幼稚问题。
  如果光线行走会发出声音,是不是与飞速掠过的引擎一样?
  如果风太过强烈,它们会被吹得偏离方向吗?
  如果我此刻看到的星星已经是亿万年前的景象,那么父亲、母亲,我看到,是何时的你们。光到达你们面容和到达你们内心所用的时间是一样的吗?
  等了这么多年,你们终究没能给我一个答案。
  闭上干涩的眼睛,听风在四周流动,脑中有一根松软的神经在游走,牵引着他的不同感官,产生错觉。像是漂浮在河流中,身体变得很轻很轻,随时可以去到任何一个地方。
  睁眼时,天际已经泛出鱼肚白。他环顾四周,发现这不是他熟悉的那段公路,拖着带病的身子,他居然走了这么远。
  来时的路上,景物被日光照亮,满眼都是碧绿的麦田,公路长的像是要绕到地球的另一边。那种轻得像水草一样的感觉再次袭来。直到晨光中,白色的房子安静地出现在视线里。天大地大,之于他,就只这么一处容身之地,就只那一个互相惦念的人。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最渴望的是什么。
  是归属感。
  如果说父母给予他的归属是一种无妄,那么他们的辞世则是这场无妄的破灭。是破灭也是解脱。
  他自由了。
  回到家,房间里的白可还在睡着,他坐在床边等待她醒来。
  阳光落在睫毛上,她的眼皮轻颤,像是要抖落这些金色的微粒。朦胧中看到梦里的人安然在身边微笑,她拉过他的手放在脸庞,问:“今天怎么这么早?”
  “做了一个梦,醒了就睡不着。”
  “我也做梦了。”她急着想告诉他那个美梦,但想到从未听他说过自己的,便按捺住说,“你先讲。”
  他想了想说:“我梦到我们回到中国,像是在北方,每个房子前面都挂着两盏大红的灯笼,外面飘着雪,映着红色的灯光,非常好看。”
  “我也是!”白可一拍枕头坐了起来,惊讶地说,“我也梦到我们回到中国,不过是在南方,没有雪,也没有灯笼。我梦到一大片竹林,就在我家的后山上。”
  他把她拉到身边,笑着说:“等我病好了,我们就回中国吧。”
  “真的?”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
  “嗯。”他重重地点头。
  微笑的嘴巴咧到一半又别扭地耷拉下来,她凑近他的脸问:“回到中国你还是要把我关起来吗?”
  “不会了。”他请刮她的鼻尖,“我住院你也可以出去工作。”
  “奇怪,”她又凑近了些说,“自从前两天遇到雷暴,你就变了。到底在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说。”他在她唇上轻啄一口,说,“饿了。”
  难得他想吃东西,她顾不上追问,匆忙跑进厨房给他做早饭。
  听着厨房里的动静,他拿出纸笔坐到书桌前。不做多想,要说的话随笔尖流畅地落在纸上。
  他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他的哥哥,这世上唯一与他有血缘联系的人,是他心中永远的隐痛,他不想面对他,写信祝福已是极限。
  刚把信封粘好,客厅里传来白可清亮的声音:“开饭啦。”
  饭桌上,白可一直在讲工作的事情,要做什么,去哪里做,对每一个细节都充满期待。他做出倾听的姿势,暗自思量着别的事情。思考完毕,他把正在挑选面试时要穿的衣服的白可拉到客厅,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郑重地对她说:“我有一段日子保护不了你,在这期间,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白可无所谓地说:“你放心,遇到你之前,我一个人不也平平安安地在美国过了这么多年。”
  “你那是过的人的日子吗?每天像老鼠一样日夜颠倒、东躲西藏。”他瞪她道,“现在不一样,你是正经的美国公民,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你这么莽撞,肯定会遇到很多危险。”
  “什么危险。”她被他瞪得有些委屈。
  “比如……”他顿了顿说,“听着,如果你遇到歹徒想……侵犯你,只要没有十成把握逃走,就不要反抗。”
  “不反抗?”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对,”他重复一遍说道,“不要反抗。保住性命最重要,作为你的丈夫,我只要你活着,我不在乎其他。你听到了吗?明白吗?”
  在他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她慌张地连连点头。
  他的神色并没有缓和下来,而是用更严厉的语气说:“如果那个人想要你的命,你就一定要反抗,但是不要盲目冲动。”说着,他摊开手掌,一个银色十字架躺在手心。
  “还记得那个吉普赛男孩吗,这是他送我的。”他说。
  那是个有些特别的十字架,大小相当于一圆硬币,上面没有耶稣,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的花纹。
  “看着。”他从背后搂过她,把十字架放在她眼前,不知何故,架身突然拉的很长,足有半尺。
  “你怎么做到的!”她惊奇地问。
  他微微一笑:“这是吉普赛人的魔术。”拿起她的手指放在十字架的顶端处,轻轻一按,看上去严丝合缝的地方凹了进去,同时架身也缩了回来,变成原来的长度。她好奇又按了一下,架身再度拉长。
  “好神奇。”她叹道。
  “还有更神奇的。”他拉回她的注意说,“你知道怎么在近身搏斗中用一根针杀死一个人吗?就算对方比你强大十倍。”
  他紧贴她的身子,右手在她腿上慢慢上移,来到小腹与大腿根部连接处,点了点说:“这里。”
  温柔的触感还停留在腿上,她的脖子瘙痒起来。他吸吮她脉搏跳动的地方,留下一颗清晰的红印,说:“这里,这两个地方,只要一针刺中就会血流不止。”
  热气吹在她耳边,她禁不住想躲开。
  “还有一个地方。”他舔上她的耳垂,细细啃咬。
  “耳朵?”她问。
  “对,耳朵,”他举起拉长的针身在她脸旁,沉声道,“只要把针刺进他的耳中,再用力搅一下……”他的手凌空做出搅动的姿势,明晃晃的尖端划出诡异的弧度,看得白可直往后缩。
  “穿透耳鼓就是脑组织,搅碎了他的脑袋,神仙也救不了。”
  他收回针,把白可的身子转过来面对自己,说,“想来想去这是你唯一能掌握的方法,记住,要是他威胁到你的生命,就用我刚刚教你的方法。如果只是侵犯,而你又没有武器无法反抗,就向他妥协。你确定你都听明白了?”
  “明白。”她尽量说的诚恳。
  他摸摸她的头发以示表扬,随后低头解开脖子上的银链子,把十字架穿进去,戴上她的脖子。他边撩起她的头发边说:“这个要随身带着。卧室床头柜第二格抽屉里有把枪,你知道怎么用。”
  交代完毕,他舒了一口气。换做白可满脸凝重,她说:“你也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
  “不要反抗。如果有人侵犯你……”
  “开什么玩笑。有人敢侵犯我,我一拳把他揍回老家。”
  “可是你病了。”她皱眉道,“我也是只要你活着,其他都不在乎。”
  “傻丫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男人。”
  “有什么不一样,男人也是人,女人也是人。”她小声嘀咕。
  他一把拉过她,把她挤进双腿之间,隔着裤子用多出的那块柔软摩擦她的敏感。
  “一样吗?”他暧昧地问。
  她立刻红透了脸。

  白日梦尽(二)

  隔天,运输公司的人打来电话要他开工,他婉言拒绝,并商定当天就把货车还回去。刚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和白可去镇上拍照。
  那天他们仔细地打扮了一番。他依旧是黑色风衣加一条紧身皮裤,靴子虽然旧了,穿在修长的腿上还是那么挺拔。把之前化妆的本事用在白可身上,成果让他非常满意。临走的时候,他想给她喷香水。可她不喜欢,被他追在后面满屋子跑。瓶子不小心打破,香水洒得两人全身都是。
  一切准备妥当已是斜阳夕照,他坐在车上对她抛了个媚眼说:“帅吗?”
  “帅死了!”她花痴地大喊。
  此时的他虽微露病容,但目光晶亮,举手投足间都是神采飞扬。香气自他周身散发,她恍惚又看到了昔日舞台上妖娆的黑色大丽花。
  驱车的路上,她有些担心地四处环顾,这次总该不会再遇到雷暴之类的天灾吧。车子沿着乡村公路,一路平平安安地开进了城区,所有不希望发生的事都没有发生。
  他们顺利还了货车,顺利找到一家影楼,她穿上白纱依偎在他身旁,一尝夙愿。从影楼出来,她的脑中闪过魏明明的脸,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他看出她的心事,问:“想不想回去看看,这儿离橡树街不远。”
  牵着彼此的手,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路过曾让他丢脸的那家珠宝店时,他们相视一笑。火灾过后,橡树街的建筑大半都不一样了,只有橡果公园还在原处,那是他向她求婚的地方。
  街道两旁有流浪歌手在表演,一个黑人男孩边唱着小曲边向路人推销唱片,熟悉的场景勾起了他们在街边摆摊、卖唱的回忆,他们不禁驻足观看。
  落日余晖把天际烧得火红,他看时候不早了,便对正在观看表演她说:“我去寄信……”
  “你说什么?”她问。路边的表演以及人群的欢呼掩盖了他大半声音。
  他俯身在她耳畔说:“我去寄一封信,你在这里等我。”
  她说好。
  他一遍遍嘱咐她不要乱走,不要理会陌生人的搭讪,好像他要去很远的地方。其实邮筒就在对街的转角处,来回只要五分钟。
  听到邮筒里一声闷响后,他抬眼看了看天空,每一朵云彩都染上金边,红蓝相映,遍布视野。不久,他就要和这个辉煌而绚丽的国家道别了,他将回到他的归属之地,他血脉的源头。
  街的对面是他心爱的妻子的背影,她穿着婚纱娇笑的模样还留在脑中,也许就像那些诗人说的,我们对于一个国家、一个城市最终的记忆仅只是一个人、一件事。多年以后重新回想起来,美国依旧是个美好的地方,只因为遇到了她。
  可是,命运每一次的出场都来得措手不及,当他被突然闪出的两个人白人劫走,街边的手风琴声越来越遥远,他震惊的同时,对那个仍留在人群中傻笑的女人生出些埋怨。她让他变傻了,竟忘记这个国家除了辉煌和绚丽,还有流淌在血液中的疯狂。
  这一次,又要从哪里爬起。
  车门打开,他被带进深巷里一所黄褐色的公寓楼,电梯在四楼停住。他看着头顶标牌上的数字不禁苦笑,这还真是不吉利。身后的打手很不客气地把他推进门。此时此刻他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虚弱,从前可以以一敌三,现在连挣扎都费力。
  客厅的左边是一排窗户,玻璃外的天色已经暗了。虽然身处险境,他第一个念头还是想着那女人的安全,她该不会笨到还在原地等他吧,她知道回去的路吧。
  “唐先生。”
  男人的声音唤回他的注意。坐在客厅另一边的沙发上的人正兴味盎然地看着他。
  “还记得我吗?”男人说着,打了个响指。站在他身后的打手默默撤出。
  “萨特先生。”他微笑。男人的长相普通,但鼻梁上金丝框眼镜和一身学者气质让人印象深刻,特别是在知道了他的黑道背景之后。
  “保罗·萨特。”男人佯装随意地念出自己的名字,倒了两杯红酒,抬起头时极为突兀地咧嘴笑说,“很久不见。”与上扬的嘴角不协调的是镜框后圆睁的眼睛。
  唐一路恭敬地点了点头:“很荣幸再次见到您。”低头的瞬间他迅速环视四周。
  男人走到他身旁把一杯酒递给他,他接过,不动声色地说:“我妻子禁止我喝酒。”
  “呵,你对你妻子还真是宠爱。”男人一只手放上他的肩膀,“住在东区,也是你妻子的主意?”
  “与她无关,只是恰好这里有一所房子,很便宜。”他盯着男人汗毛密布的手背,紧握双拳,“我并不是要违背你的意思,实在是走投无路。我一直努力避免让我这么不堪的人再次出现在你的面前。”
  “这点我相信,不过你应该再收敛一些。据说你非常潇洒地把我的手下揍了一顿?”
  “我很抱歉。”
  “抱歉?”男人微微倾斜过身子看着他道:“你变了。你的嚣张呢,你的不可一世呢,是什么让我们的‘黑色大丽花’变成了一只温和的食草动物?”
  “如果我说是爱情,你信么。”他对上男人的眼睛,慵懒的目光中透着恰到好处的自信。
  “我喜欢你这个眼神。”男人任凭他瞪着,突然凑近他的脖子用力嗅了几下,说,“我也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在男人做出下一个动作前,他迅速翻过酒杯,狠狠砸上他的镜框。
  前行、受伤、再前行、再受伤,人一辈子所要经历的不过如此,只是受伤的程度不同,次数不一,而他是其中稍微倒霉的一个。
  看酒瓶向他头上砸来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次是凶多吉少。就在昨天他还和她说过,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都不在乎。可是他做不到!
  用不知哪里迸发出的力量,他击退所有阻挠他的残暴的让人作呕的触手,千钧一发中,他把自己抛给了窗外的夜空。
  风穿过身体每一个空隙,幻觉把时间拉长,地面是深渊,光在头顶渐行渐远。
  落地的瞬间,他心疼地想——
  那个傻瓜,又要哭了。
  碰撞并没有想象中疼,他奇迹般地从上帝手中偷回一丝意识,他把这意识全部留给了双耳,只为听到她的呼唤。
  她在找他。
  说好只是去买东西,天都已经黑了。
  先生,请问你见过一个穿风衣的男人吗,他的头发是黑色,眼睛也是黑的。
  小姐,请问你见过他吗,请再想想,他长得非常英俊,如果你见过一定会记得。
  请问你见过吗,见过吗,他刚刚还在这里,他是我丈夫,他非常爱我……
  无计可施的白可不顾路人的眼光,蹲在路旁歇斯底里地大哭。她隐隐感觉到这次的不同寻常,不是玩笑,也不是恶作剧。无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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