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疼,一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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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疼,一路爱-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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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义何在,问我他牺牲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说那仅仅是一场残忍的侵略。可笑,我才十岁,我怎么知道。”
  烟从贝莉的鼻子里喷了出来。
  她的话不可避免的让白可想起了魏明明和她的丈夫,心头也是一阵酸楚。
  “后来他不停地酗酒、赌博、游荡……”贝莉说,“我妈丢下我跟别的男人跑了,那时我才12岁。从那以后我爸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垃圾,一见我就打我。直到我满十六岁,我想这下总算能离开那个该死的家了。可是没想到那混蛋正好在这时候精神出了问题,要是没人照顾,肯定得死。我只好留下来,他毕竟是我爸。
  “可是我靠什么照顾他,补贴早就分文不剩,看病吃药还得花一大笔钱。我能怎么办?只有拿身体去换。一换就换了十年,顺便把大学学费也换到手。在我大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从家里跑出去被车撞死了。我真该开个香槟庆祝,可是当时我一点都没有解脱的感觉。即便这样我还是以全A的成绩毕业。你可能不相信,那几年我挺滋润,滋润地在一所高中找了个篮球教练的职位,白天当自己是一位正派的园丁,教一帮活力冲天的小伙子如何把球投进篮筐里而不敲掉别人的牙。晚上我就化身成为夜会女皇,让那些男人欲仙欲死。可惜好日子过了没几年我又不得不做起皮肉生意,因为我倒霉地染上了毒瘾。
  “你知道吗,有个叫杰克·克鲁亚克的家伙称我爸那一代人叫‘垮掉的一代’,我时常在想,作为垮掉一代的下一代的我们,又该如何称呼?”
  一直平静地叙述着过去的贝莉露出一个算不得好看的微笑:“别人我不知道,但我,是烂掉了。”
  白可从不曾见过贝莉有这么深沉的一面,想安慰她但不知从何说起。
  稍作沉默,贝莉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个纸飞机,把它扔向空中,自言自语地念道:
  So let this paper plane
  Lightly tapping my sorrowed heart
  Carrying away all my sads
  夕阳被青灰色的云压得一点一点向天边落去。骤起的狂风从后吹起她们的头发。贝莉透过无数在眼前翻飞的发丝,低头看了看手里已燃到尽头的烟,她不得不感叹,人生坎坷虽多,可真到回忆的时候,也只不过一支烟的时间。
  “谢谢你能和我分享你的过去。”白可说。
  贝莉笑笑:“你是个好姑娘。”
  海报上,迈克尔·杰克逊的一身黑衣隐没在夜色中。
  最近的镇子离她们在的地方太远,把椅背放下,她们像往常一样睡在车里。车蓬敞开着,漫天的星斗一览无余。贝莉连吃两片安眠药沉沉地睡了。白可侧过身子,手指轻点纸飞机歪过的翅膀,喃喃念着:“Let this paper plane,lightly tapping my sorrowed heart,carrying away all my sads。”
  All my sads……
  天为盖,地为炉,舒适的温度让人昏昏欲睡,白可的嘴角微微弯起,这似乎是段不错的旅程。
  如果大自然不是那么随性。
  这片干旱的平原一到春天,不分白天黑夜,总是会突如其来一阵大雨。掺满细菌的雨水对满身是伤的白可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外感内伤之下,她的体温高达四十度,已经神志不清。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当她在旅馆的床上醒来时,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她从窗口望出去,愤懑地意识到贝莉又把她带回了内州。可是她全身虚弱无力,又能有什么办法。
  朦胧中听到有人推门进来,她看了那人许久才问道:“真的是你吗?”
  那人不说话,只是静静把她抱在怀里。
  她不是没见过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但是她宁愿相信抱她在怀中的是因为太过思念而产生的幻觉。因为是幻觉,她放纵自己吻上了他的嘴唇,投身进他们深入到极致的亲密中。
  那是他不在身边以后,她做的最旖旎的一个梦。

    纸飞机(二)

  按照医生的建议,他要定时到日光下呼吸新鲜空气。上一次胃痛发作差点要了他半条命,他想尽快恢复,却总有力不从心之感,可能是因为他剩下的半条命早已被那朵玫瑰花的主人摘走。
  万里无云的晴天,满院的矢车菊开得正热烈,他置身锦簇的花团中,想起曾在买给她的书上看到的一首小诗: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没有你,我将与谁共赏。
  “什么与谁共赏?你想起谁了?”
  秦清歪着头笑问。
  “我在想,你这么用心折这么多飞机和星星,孤儿院的小朋友一定很喜欢你。”
  他拿起一个彩色的星星把玩。在他面前的木桌上,是堆成小山一样的纸飞机、纸青蛙以及各种稀奇古怪的纸玩具。
  “我答应他们要折的,前两天忙别的事就给忘了,反正你也不要我读圣经,就陪我折几个玩玩呗。”秦清把几张带着香味的纸推到唐一路面前。
  照顾了他几天,她对他已经逐渐熟悉,和他单独待在一起时也不再拘谨。越相处就越觉得,眼前这个相貌堂堂的男人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他不常笑,但笑起来绝对是真心的。偶尔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点傲气,想必从前也是个极为讲究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让他变得像现在这么和风细雨。
  反观与他有着相同外貌的唐一霆,他对她有恩不错,这并不影响她站在客观的角度看他。这个人浑身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经常哈哈大笑,但那是美国人身上特有的可乐一样廉价的幽默。看似热情好亲近,实则在心里拒人于千里之外。
  在她思考的时候,唐一路折出一只飞机,顺手丢了出去。飞机飞得很远,而且平稳,待它落下,他发出一声欢呼,眉眼含笑。
  秦清对他竖起拇指,正笑着,忽见一个纸飞机落在桌上,转头看去,唐一霆正步步走来,目光在他们之间换来换去。
  唐一霆来就意味着她该走了。秦清收拾好桌子,起身对两人道别。
  “这些是你叠的?”唐一霆问。
  “是。”秦清受宠若惊地点头。
  “手真巧。”他赞道。
  秦清脸微红,道了声谢后匆匆离开。
  “她很崇拜你,好像还有些喜欢。”唐一路望着秦清的背影说。
  “我们有足够让女人动心的条件,这没什么可稀奇的。”唐一霆拉开椅子坐下。桌上有几张遗漏的彩纸,他拿起一张看了看说:“你怎么都不着急?不问问我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来不就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吗?”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唐一霆漫不经心地把纸对折,说道,“这个世界上处处充满危险,人心难测。我只不过给了那女人几袋安非他命,她就对我唯命是从。”
  “收买一个女人也需要你亲自出马?”
  “呵呵,我承认,我去是想看一眼那个为你奋不顾身地杀人,又让你着魔的小可怜。很不巧中途被她发现了,可惜那个叫贝莉的女人用一个小把戏就把她骗了过去。我想,她现在一定快疯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
  “别紧张,我不会伤害她,我只是让那女人想办法阻止她来德州,好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把她忘掉。”
  “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我绝对不可能忘记她。”
  “就连信誓旦旦说要保护我们的妈妈,最终不也把你送走了么。从来都没有绝对的事情。”
  “我对上帝发过誓……”
  唐一路坐直了身子,以便让胃有足够的空间舒展。这是个比心脏还容易激动的器官,一旦遇到和她有关的事,就毫无理智地像是要在他身体里自杀。
  “小时候,我对任何属于我的东西都有极其强烈的占有欲,可能是因为有一个样貌相同的兄弟的缘故,他们总会错把我的东西拿给你。这一点直到我去了另一个家庭,直到成年都没改变,反而越演越烈。我曾为此看过心理医生,我也曾对他痛哭流涕,可惜……”
  “这和你忘不了她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说着这句话时,唐一霆叠好一只精巧的飞机,把它对着远方射出去。飞机一下隐没在花丛中。
  唐一路看着飞机落下的方向,不知是在欣赏花,还是在寻找那只失踪的纸飞机。
  “就在几个月前……”
  就在几个月前,他知道自己得了胃癌,他们走投无路之下,把所有财产交给一个仅见过几次面的女人换来一张医疗福利卡。可是生活并不像小说那样,当作家用一句“半年以后,他们从医院回来,开始了新的生活”作为转折,中间的种种琐事就都可以忽略。
  生活就是他们还要为日常的开销发愁,那时他失去了大半的劳动力,日子过的捉襟见肘。她提出要出去工作,他怎么都不同意。要是生活在中国古代,他就那书里说的为了所谓气节宁愿饿死的傻子。
  白可也傻,却更固执,对她坚持的真理从不轻易放弃。这就造成在争吵的时候,不管他用什么哄骗的方法,不管他用多少种看似正确其实根本不合理的逻辑扭转她的认知,结果都是失败。他只好对她使用最后一招——专断专行。
  不管她要去哪,要做什么,他都跟着。终于,在他们去银行取钱的路上,白可的脾气爆发了。
  他知道她有脾气,也知道用什么方法能让她平静下来,但那次,他也是真的火了。
  现在回头想想,那个面目狰狞,性格暴戾的人,居然能够获得这么真挚的一份爱情,真不知道他上辈子是积了什么福。
  或许是上辈子她欠了他的吧。她是他救起的一只狐狸,还是一只杜鹃?
  当他把她从车里拖出去,扔到路边的废墟上时,她看他的样子更像一只摔断腿的在溪边挣扎的小鹿。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哭着问。
  “我怎么了?”他惊惶地问着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一直延续到了数月后坐在四月的骄阳下的现在。
  其实只要仔细体会当时的心情,只要直接地翻译出涌在他心头的感觉,这个问题实在不难。
  心跳剧烈加速,呼吸加深,血液充盈得使血管达到最大弹性,这是什么?这是恐惧。
  他无法想象失去她以后的生活,他要掐灭任何一个把她从他身边带走的可能。七罪之中,他因她犯的不仅是贪婪和纵欲,还有饕餮。他这么一个罪大恶极的人,如果上帝要惩罚他,无非就是把她带走。
  所以他怎么能够,怎么能够让她置身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你相信吗,人再怎么聪明,始终斗不过孕育了我们的大自然。”
  大自然凌驾于一切神灵之上,她看着我们的所有喜乐哀愁,却从来不会悲天悯人。直到今天,雷暴疯狂卷袭的怒吼,那奇异的像是从天堂伸出一根棍子在大气中翻搅而出的旋转上升气流,以及疯狂地沿着雷暴行走的路径冲杀而去的追风人,这些场景他都能无比清晰地回忆出来。
  面对大自然的愤怒,不管之前在做什么,那一刻,他们都是久久回不过来的目瞪口呆。那简直是电影里才有的一幕,就好像他们的正前方多了一块连天接地放映屏,漏斗形状的庞然怪物从屏幕上招摇而过。
  冰雹不停咂下来,无助的人类退回成了啮齿类动物,四处寻找安全的缝隙躲避灾难。
  他和她就躲在废墟的一间破旧的平房里。等一切都平息下来,往外探了探头,确定没有任何可以伤害他们的危险才从房子里走出。刚刚的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享受着大难不死后的宁静。
  她从他的肩膀瞥见保护了他们的那间房子,那房子全身都是斑驳的裂纹,看上去摇摇欲坠,没有在他们躲进去的时候倒下来真是菩萨保佑。
  她刚谢完菩萨,黑色的墙面突然露出一个狰狞笑,迎面俯压下来。沉重的碎裂的石块劈头盖脸地砸向她,比冰雹砸在身上疼一百倍,她连呼喊的时间都没有就仰面栽倒失去意识。
  而被她推开的他,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切,疯了般扑过去用血肉做的手指扒开粗糙尖锐的石块。需要他用尽全身力气才搬走的石块,真不知道砸在她身上会有多可怕的后果。
  然而那后果已经无法仅仅用可怕来形容,他唤了她无数遍,把手放到她鼻尖,捏住她脉门,都丝毫感觉不到她有活着的迹象。天地都毁灭了。
  他按摩她的心脏,每按一次就喊一声上帝,他必须时刻控制住双臂以免太过紧张而把她揉碎,他给她渡去呼吸,却怎么都没办法把气吹进她的肺里。
  “上帝啊、上帝啊……”他绝望到只能不停呼唤一个他从不相信其存在的神灵。“上帝啊,我求你……”事实上只要能救活她,他愿意祈求任何人。
  “我求你让她活过来,我将用余下的生命洗清一切我所犯的罪孽!求求你,让她醒来吧,我会用一百倍一千倍的爱来偿还她为我所做的付出!白可,你醒醒,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不要这么折磨我!上帝!”
  眼泪被甩到她的脸上,夹杂着他的汗水,他低头给她哺气,却连她的嘴唇都对不准。
  突然,她的胸口挺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眼睛也随之张开,由于咳得太猛,眼里都是泪水,看不清跪在她身旁的人。她怀疑是不是把肺咳坏了,吐到地上的是大口的浓血,鼻子里也有血流出来。
  气管抽动的频率逐渐减慢,她擦着嘴角回过头,见他满脸哀伤的表情,好像对她不停咳嗽这件事很失望。
  “你还好吧。”最先问出这句话的人是她。
  “我……”他如梦初醒般,抹去凝固在脸上的悲恸,勉强换上一张笑脸说,“我很好。你呢?”
  “我好像把肺咳破了。”她烦恼地说。
  “你只是被逆流的鼻血堵住了气管。”他看了眼地上又迅速把目光移至她身上,泪流满面地笑着把她拥进胸怀。
  “感想上帝,他放过了她。而我,也必须履行我的承诺。”坐在花园中的人郑重地说着。
  “你的承诺就是让自己做一个好人,同时对她毫无原则地纵容?不不不,我觉得首先该问的是,你居然相信上帝?”
  “或许不是上帝。总有一种使人敬畏的神圣的存在,但谁又能说清是什么呢,我只是不想做任何一点可能失去她的冒险。”
  “哦,那现在我把你们分开了,能不能说,我就是你们的上帝?”
  唐一霆慢悠悠地说着,桌上的几张纸都被他折成了飞机,他很想把因为唐一路和白可之间生死与共的爱情所起的些微动容放在机翼上,一架一架用力射出去。
  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纸飞机此起彼落。
  被回忆牵动起来的感情也如这些飞机一样,在唐一路心中上下翻涌。难道上帝还觉得他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才要用凌虐她的方式来给他警告?
  他注视着一旁自称上帝的唐一霆,他的突然介入只是一种巧合吗?
  “请你不要伤害她,如果可以,请尽量保护她。”唐一路恳切地说。他想象不出那个傻瓜为了他杀人的样子,也实在难以预料她还会为他做什么。从前,他沉溺在一点一滴发现她光芒的喜悦中,而这一次,她勇敢地把自己撕裂,万丈光芒轰地降落在他眼前,他重新认识了她,接踵而来的,是对她更深重的心疼和担忧。
  唐一霆回答得爽快:“好,我可以保证她的安全,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忘记她。让我重新来安排你的人生,我会让它变得非常完美。”
  “呵呵,”唐一路苦笑,“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美。我之前说了这么多,你也应该明白她如果出事将会对我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中国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是在要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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