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你晚上也没有手术。”
毕言一怔,随即点头:“我的确有一些事,那我就先走了。”
毕言起身,匆匆忙忙地就往外走。
“诶诶,毕医生,你的包!”护士长连忙追上去,将一个浅蓝色的包递给毕言。
“谢谢!”毕言笑了笑,拿起包,又快步离开。
护士长有些担忧地看着毕言的背影,这样神思不属的毕医生,她还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
毕言出了医院,打了车就往顾氏去,她揪着手里的拎包袋子,心里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自己赶去那里到底要做什么。
一方面,她不希望这些事情是顾行做的,另一方面她发现,即便这些事都是顾行做的,她竟还是更加担心他
毕言叹了口气,恍恍惚惚地看向窗外,很久之前的她是个什么样子,她几乎都快忘了,那个暴虐阴冷,早熟到令人生畏的女孩,那个可以毫不犹豫将人推下楼梯,看着鲜血从女人腿间流出来,唇边却依旧挂着冷笑的女孩
曾经,她那么信奉弱肉强食,用淬了毒的利爪攻击所有的敌人,以此来保护温婉到懦弱的母亲和自己,她以为这是生存的本能,这是真理!
直到,母亲撒手人寰,父女恍若陌路,直到家谦如灿阳出现,却最终鲜血淋淋地死在她的手术台上,直到,软软小小的东东抱着她的腿,喊出一声脆脆又模糊不清的“唧唧”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又多离谱!
当你望着无底深渊时;无底深渊也回望着你。这世上真的是有报应这回事的,却非天道,而是自戕!每恨别人一分,就伤自己十分,假想着与全世界为敌,然后,也彻底失去全世界
她明白这种感受,任何人都不需要你,仿佛就算死掉,也不会有人知道相似的经历,让她知道顾行在想什么,但是,她却不希望,他也这样,决意抛弃全世界!
“少毕小姐,您怎么来了?”卢秘书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毕言,“毕小姐,董事长有事出去了,您”
“我能在他办公室里等他吗?”毕言揪着包,神情凝重而忐忑。
“当然!当然!”卢秘书以为这小两口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顿时笑眯眯地将毕言领进顾行办公室,“你先在顾董的房间休息一下吧,我给他打电话。”
“不用了,我等会儿就好了。”毕言连连道,“不要特意打扰他。”卢秘书见毕言坚持,也就不说什么,给她泡了一杯茶就点点头,出去了。
毕言看着套间里简单冷硬的装饰,微微抿唇,这里的东西很齐全,看来顾行经常在办公室里歇夜,而顾氏两父子的相处模式,她是亲眼见过的她忽然生出几分心虚,他对她的事件件上心,连她看的书都记得准备好,而她对他她竟从来没生出过一丝关心他的念头,即便在亲眼见证他的狼狈之后
毕言咬着下唇,坐在椅子上,斜撑着脑袋,烦恼着怎么向顾行开口,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大抵是屋子里的暖气开得足,她竟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忽然“砰”地一声巨响,夹杂着男人愤怒的吼声,毕言瞬间惊醒,猛地站起来,是顾行!
顾行似乎在踱步,声音很愤怒,隐隐还夹杂着曹辰的声音。毕言放在门把上的手忽然停住了,鬼使神差地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顾董,这件事顾老先生应该不知道”曹辰缩了缩肩,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最下面一份资料,是顾城颖二十多年前做的一个人工受精手术的一份付费单她将资料清洗地很干净,这有这一份医生手里的复印件不知道为什么留了下来。”
“人工受精?疯子!疯子!”顾行狠狠一拍桌面,桌上那墨玉镇纸应声而落,碎成了渣滓。曹辰越发低下头去,连呼吸都屏住了。
浑身的血似乎都凉了,毕言僵直地站在套间里,听着男人沉重的而压抑的呼吸,只觉得阴沉的冷意和肆虐的杀意,几乎将她没顶。
“顾董”曹辰几乎快哭了,即便是身经百战的他,也禁不住这个状态下的顾董啊!真的,会死人的!
顾行似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屋子里顿时一静,曹辰心底一沉,却硬撑着抬起头,这是要出手了。
果然,顾行极有深意地看了曹辰一眼,优雅低沉的嗓音不似以往:“给我接通老宋的电话。”
“是。”曹辰咬着牙,拨通了一个让他心惊胆战的号码,眼底有几不可见的惊恐。
顾行漫不经心地接过电话,声音很沉,却狠:“是,让你办一件事。嗯,车祸吧,干净点,人在日本,顾沫,我堂妹!”堂妹两个字,简直咬牙切齿。
“顾城航?不,顾城航留着,我只要顾沫的命!”顾行的眸子已经一片血红,显然早已失去了常态。
挂断了电话,曹辰依旧颤巍巍地立在原地,顾行将手机往沙发上狠狠一砸,随手松了领带,眼里依旧血红一片,唇边的讽笑都带着嗜血的味道。
“咔哒。”套间里传来细微的响动。
“谁!?”顾行冰冷的眸已经锁定在那里,杀意,疯涌。
顾行冷笑一声,几乎毫无停顿地一把拉开了套间的门,却对上了女人惊惶无措的眼神,男人微怔,神情一瞬间复杂到了极致:“毕言。”
看着面前陌生到极致的男人往前走来,毕言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就是这一步,让顾行濒危的情绪彻底爆发了!
47我相信你
“你怕我!”男人一步步走进;声音低沉;带着难以察觉的沙哑。
高大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毕言再次下意识地狠退了一步;她对上顾行的视线,咬着嘴唇,迟疑地摇头。
“你怕我!”顾行忽然伸手抓住毕言的双肩;血色未褪的眸子直直与她对上,那浅棕色的清浅眸子里映出他的脸;失去了所有隐忍,只剩下疯狂和暴虐的神情。
“不我没有”毕言双肩被握得生疼;单薄的身子微颤,脸色苍白地不断摇头。
细碎的半长短发随着她摇头的动作,轻轻扫过顾行的手背,却让他骤然握得更紧,他贴近她,一字一顿,语气冷怒还带着几分压抑:“我一直不想让你看到你只要乖乖待在我身后就好只要接受我对你的爱就好可是,你还是看到了你让我怎么办?!”
他说,爱?毕言有一瞬间的恍惚,连双肩握紧的疼痛都忘记了。
她茫然的神情落入顾行的眼里,却让他认为面前的女人选择了放弃他,心里面的痛楚夹杂着不甘,疯狂地涌上来!他不许,他绝不许!即便只能囚着她,困着她,他也不许她离开他!
男人骤然俯身,暴风雨一样的吻灼灼地落到女人的唇上,他甚至没有找准她的唇,狠狠地咬到了她的嘴角。
毕言疼得一惊,下意识就去推他,动作虽大,却根本没有推动,男人的胸口像是铁石一般坚硬,而他眼里的暴虐更是如同堆积的火药,因为这一推,彻底爆炸!
他不许她不要他,不许!顾行极其大力地揽过她的腰,将她紧紧锢在怀里,他的舌疯狂地扫荡着她的口腔,仿佛不知疲倦地吮吸着她的蜜津,带着怒火和极至恐慌的舌一刻不停地胶着她的舌,只吮地她舌尖发痛,甚至麻木。
他以一种完全压制的姿势抱着她,她吃力地承受着,脑袋不住地后仰,腰部被紧紧禁锢的地方更是疼得仿佛要断掉,她的挣扎就像是蚍蜉撼树,直到此刻她才知道,顾行的身手,根本不是她先前想的富家子弟玩票性质的,她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男人,骨子里,就带着一身杀伐!
缺氧,视线模糊,毕言的脸已经绯红,眼神也渐渐迷蒙,顾行终于离开了她的唇,腰间的手却没有放开。
新鲜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毕言几乎瞬间惊醒,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快要没顶的情绪,保持声音的沉冷:“你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顾行漆黑的眸子落到女子的唇上,因为他的不知节制,她的唇红红肿肿,水光盈盈,她的脸色也因为缺氧一片绯红,顾行的眸色深了深,似有火光在其中跳跃。
“我有话和你说!”毕言伸手,用力抹了一下湿热的唇,声音已经带上了怒意,冰冷的目光直视顾行。
“不用说了!”顾行的声音低哑而沉重,某种不可言说的欲念呼之欲出,他的喉结微动,灼灼之火已然燎原!
“不是的,我啊——”
毕言忽然身子一松,天旋地转,待到回过神来,已经完全落入了男人的臂弯里,而他们前进的方向,却是这个办公室套间里那张深蓝色的床!
毕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方才后知后觉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她的理解,顿时开始使劲挣扎起来,到底是有着医生的本能,她知道在力量方面,绝不可能阻止顾行,顿时右手一伸,摸到顾行的肘下,对着一个地方用力按下去,几乎同时,她身子一侧,就从顾行的臂弯里滑了下来,顺势就往门外去,顾行现在不冷静,她必须先离开!
顾行的眸光已经一片欲念的火色,顾沫的身世,顾城颖的疯狂,父亲的懦弱和无知,自己费尽心机的掩饰被彻底撞破毕言可能离开他的念头,几乎要将他逼疯!
如果未曾到过天堂,他也许安于在地狱里称王,可是现在,在她给过他毫无保留的温暖之后,他真的真的无法忍受失去!被打落深渊的痛苦,没有信任没有爱的麻木,直到遇见她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以前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他从不在意自己的生命,那个定时炸弹一样的病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死掉,可是,遇见她之后,他总是想着,如果能够活得长一些,再长一些,待到满头白发,步履蹒跚,还能牵着她的手,漫步在落满余晖的小道上
他不止一次这样想过,想得都快陷入魔怔,这样的自己,怎么能够失去她?怎么能!
顾行转身,看着已经跑到门边的女人,眸中终于溢满了痛色,声音异常沙哑:“是不是,连你也要抛下我”
毕言脚步一顿,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现在的顾行已经失去了理智,很危险!可是,他的声音,却像是一把锤,狠狠敲在她心上,痛苦而酸涩。
“母亲骤然离世,尸骨无存,阿舟和涟涟厌恶顾家,势必永生不会回来哈哈哈哈!我到底为谁谋算这些,我到底为了什么!”顾行的声音暴虐到了极致,可毕言,却听出了那几不可见的脆弱,从来没有再顾行身上出现过的脆弱。
她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地收了回来,转身,安静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神情悲悯黯然,甚至感同身受。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人啊!
“言言我只剩下你了”顾行缓步上前,褪去了所有的伪装,也褪去了所有的暴虐,他一步步,执着地走到毕言面前,伸臂,轻轻环住她,“真的,只剩下你了不要离开好不好?”
毕言心中大恸,恍惚中,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她几乎就要开口说“好”,然而,刚刚那一幕在眼前闪过,她努努唇,沉默。
“言言”顾行退开一步,捧住她的脸,对上她的眸子,“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不要离开!不要离开!”
“顾行,我们的问题不是这个。”毕言反手握住顾行的手,安静地回望他,“你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你需要这个世界!顾行,别再逼自己了”
“不!”顾行忽然高声打断她,“我只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世界?世界与我何干!?”
“顾行!”毕言再次看向他,眼底带着怜悯,“顾行,你杀了顾沫,能够改变什么?顾氏的名声和你的人生,到底哪个更重要!?顾行,别在这样走下去了我不想看着你,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哈!我现在不是众叛亲离吗?不是吗?!”顾行的手劲又无意识地加大了,情绪有些微的失控,“疯的是他们,错的也是他们,我为什么要容忍!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我忍了顾城颖二十年,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让她下地狱!众叛亲离?毕言,在顾家,从来就没有亲人,只有,弱肉强食!”
“那么我呢?”毕言忽然开口,声音沉静,眸光专注,“如果我嫁进顾家,是不是也要遵守这个弱肉强食的规则,是不是,也会成为你的仇人?!”
“不!”顾行下意识地摇头,“你是不一样的,我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不会吗?”毕言笑了笑,几分凉薄,“你父亲娶你母亲之初,也是始于爱意的吧?可是现在呢?妻子枉死,子嗣成仇当初的他,又何曾想过如今之景?”
“那是他懦弱,是他无能!”顾行厉声道,自从母亲逝世之后,父亲的无能让他恨到了极点。
“是无能吗?”毕言神情越加恍惚,声音却愈加凉薄,如果细细的冰刀,一下下割着顾行的心,
“顾氏虽有内忧之患,却也在你父亲手上扩大了不少,这样的人,是无能之徒吗?顾行,承认吧,他只是将顾氏看得高于一切,包括,你们母子。”
空气随之一滞,沉默像是利刃一下下割着两人的心脏,半晌,顾行痛苦地皱起眉毛,声音凄哑:“是你说的没错。”
“而你——”毕言顿了顿,有几分不忍心,却依旧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又何尝不是在同一条路上,越走越远?顾行,你变成了你最恨的人你逃不开。”
“不是!顾氏不会比你重要,不会比阿舟和涟涟重要,绝对不会!”顾行矢口否认,神情激动。
“可是,它现在,已经比人命重要了!”毕言沉沉道,眸光紧锁住顾行,“你很清楚,顾沫也是个受害者,但是,你的第一反应却是为了顾氏的名誉,杀掉她。”
顾行后退一步,神情骤然黯淡。
良久,他才低哑地笑了,声音冷如寒冰:“言言,你那么聪明,聪明得可怕”
“顾行”毕言叹息,“我不是圣母,没想过救谁的命,可我不想,让你成为,你最恨的那种人。”
“可你不会!我不会让你走母亲的老路,即便我死,也绝不会!”顾行执拗地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深情。
毕言走过去,伸出手臂,轻轻地环抱着他,淡淡的声音柔和异常:“嗯,我相信你。”
顾行身体微颤,伸手,紧紧回抱住她,声音轻若耳语:“这样就够了真的就够了!”
48不相离不相爱
“早点回去吧。”顾行叹了口气;伸手摸摸毕言的碎发;“这些事不要去想了我答应你;我不犯法,也不会拿自己的人生去赌顾氏的名誉哪怕是为了你。”
毕言抬头,浅褐色的眸子里装着浅浅淡淡的无奈;还有一丝丝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满足:“嗯不论怎么样,我都愿意信你。”
顾行轻轻回抱了毕言一下;牵着她的手走出房间。
曹辰依旧忐忑地等在外面,一双浓眉早就皱成了川字;焦灼地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打着转转。这个状态之下的顾董,盛怒到动了杀心的顾董,实在不是他能够挡得住的,但是,毕小姐又偏偏在这个时候
不断踱步做着挣扎的男人见到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顿时长长松了口气,微不可见地扫描毕言全身,还好,还好,看来什么事都没发生
“让曹辰送你回去。”顾行将毕言送到门口。
毕言点点头,跟着曹辰走出了办公室。顾行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直至看不见,才转身,拿起了手机,拨通了刚刚那个电话。
“嗯,老宋,是我。”顾行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