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氏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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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氏孤儿-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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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穆拍案起身,“若你能解诅咒之谜,我自信你。”

倾之上前一步,“好,一言为定。”又道,“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

多穆蹙眉,“你们北人有句话叫‘得寸进尺’。”

“可我的要求并不过分,”看向白姜,“既是交通神明,我需要大祭司的帮助。”

多穆询问白姜,“大祭司,你看”

白姜双手交叠,弯下身去,“但能解开诅咒之谜,白姜愿服其劳。”

娆祖殿。一尊没有面容的女身塑像脚踏烈焰,手拈桃花。

夜色深沉,时闻犬吠,倾之盘膝而坐,挑灯夜读。

白姜在旁边踱边道:“这是娆煌死前留下的手迹。她来焱部之时,焱族人尚未开化,不知耕种,不懂织纺,是她教他们刀耕火种,纺纱织布,使焱族人过上安定的生活,因而焱族人敬她如神,称‘娆祖’。不过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教给他们文字,至今焱部都没有文字,当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刻在木简上的是什么。”白姜侧头问道:“你能懂多少?”

倾之正手抚木简,逐字辨认,头也不抬道:“能懂一些,却不能全懂。”

白姜一笑,语气甚是随意,“我闻说先锦都王花少钧对烨滥文字颇有钻研,你从小熏陶渐染,该懂得不少吧?”

心下一凛,握木简的手不由抓紧:言下之意,她知道他的身份!

倾之抬起头来打量白姜,也回之一笑,“四百前年有娆煌为焱族人敬若神明,四百年后有白姜被焱族人尊为祭司,娆煌是烨滥王妃,身负血海深仇,不知大祭司是何方神圣,是否也心怀仇恨?”眼见白姜身形一震,倾之低下头,勾起嘴角。

看着佯装若无其事,偏却藏不住,或者故意露出狐狸尾巴——孩子气的洋洋得意的花倾之,白姜心底燃气一股久违的兴奋与兴趣——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能惊起她哪怕一丝的情绪了,久到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活着。睿智、冷静、从容、无情,像极了商晟而又恨极了商晟,颠覆商姓王朝,舍花倾之其谁!

“去罹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吗?”白姜道。

倾之抬起眼眸。

“去罹盗取桃花烬时曾得我的指点,他不曾向你说起过我吗?”

倾之审视白姜,心下忖度她的话有几分可信。“二哥在七嵕关之战中受伤,没有来得及向我提起在焱部大营的见闻。”

“哦?”白姜微微吃惊,问道,“不碍事吧?”

倾之道:“伤势虽重,所幸救治及时,无性命之忧。”

白姜似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他可是个好孩子。”

这话倾之倒是赞成:二哥虽时常摆出一张冷脸,却其实面冷心热,最是单纯。

白姜续说道:“你疑的不错,我是凤都人,昔年白凤、青羽和你师父颜鹊虽贵为凤都王族,却也敬我三分,称我一声婆婆。不过老婆子我图清闲,不理朝务倒是真的。可谁知这一个个不肖子孙竟生生丢了凤都山河,身死国灭,独留我这一个风烛老人苟延人世,可悲可叹。后我辗转来到焱部,当上了他们的祭司,我誓为凤都复仇,假托‘娆煌的诅咒’说服多穆兴兵北上。然而,”叹气,“我又何尝不知凤脊山南区区部落,又怎么是商氏铁蹄的对手?”

倾之垂目听着,不动声色,只有手上一片一片不徐不疾的卷着木简:若白姜所言属实,为何从未听师父提及此人?此番南征,难道师父不知白姜身在焱部营中?如果知道,又为何不告诉他们?若白姜是在说谎,她又怎么敢在他面前提起去罹?她就不怕穿帮吗?或许她根本就知道去罹受了重伤,没有机会详说营中遭遇?可她身为祭司,坐镇后方,又如何知道去罹受伤?

无数疑问徘徊不去,然而信与不信却没有选择——真如何,假如何,信如何,疑如何,此时为友,彼时为敌,是盟也,唯利也。

“婆婆。”放下书简,倾之起身,执晚辈礼。

白姜颔首,口中道“好”,一边示意倾之无需拘束。她自坐下,斜了身子指着木简问道:“这上面究竟写了些什么?”

不死

【章十二】不死

“娆煌逃过追杀,来到焱部,生下了儿子思,烨滥王室姓予,也即史上的予思,曾刺杀锦都王,后归隐山林。娆煌授焱族人以耕织之法,制渔猎之器,颇得敬爱。族长拓拿爱慕娆煌,想娶她为妻,娆煌一心要为丈夫复仇,便答应了拓拿,条件是拓拿率领他的族人攻过凤脊山,为烨滥复仇。因常氏对南方疏于防范,战事起初颇为顺利,但后来南方颜氏崛起,焱部与颜氏形成僵持,后订立‘曼佗之盟’,拓拿退兵。娆煌因此深恨拓拿。”

“后来予思离开焱部,为父报仇,从此一去不返。予思走后第十年,娆煌以儿子再无幸存之念,心灰意冷,生而无恋,于是留下诅咒之说后便以桃花烬自焚于山中——她早看中此处平坦开阔,山火过后,必成沃野,然而四面环山,地势平坦,多雨时节,耕种其上的人极易遭受雷击——这一切的安排,都是为了报复拓拿的出尔反尔,她要拓拿的族人、后人,为他的背信弃义付出永世的代价。”

倾之说完,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娆祖殿中供奉的木像,那久经沧桑的塑像在焱族内部动乱中曾遭毁损,已无法辨清面容,但倾之知道,真正让她面目全非的,是内心的仇恨。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一夜,寨子里许多人听到了娆祖殿中祭司白姜那令人不寒而栗的诡谲笑声。

倾之斜眼觑着大笑不止的白姜,眼眸是冷冷的,藏在袖下的手,微微颤抖:仇恨将人变成了鬼,他呢?他会不会?不,他只要为父母兄长报仇,然后便带着初尘隐居山林,过逍遥快活、与世无争的日子,他不会像娆煌,也不会像白姜,被仇恨噬骨残魂,生如行尸走肉,死亦不能解脱——倾之握紧双拳:只要他不想,他就不会,这世上没有谁能左右花倾之的意志,仇恨也不能!

“‘曼佗之盟’究竟是怎样的盟约,能劝服拓拿退兵?”倾之开口时已是一派淡然,仿佛娆煌如火的仇恨和白姜如癫的笑声都不曾给他留下任何阴霾。

白姜回身直视着那双坦然的眸子,深深探究:他竟连丝毫的感慨都没有吗?

“我不知道。”良久,白姜道,“当时缔结盟约的人只有颜氏先祖与拓拿,双方约定绝不向第三人透露,先祖谨守承诺,将秘密永远的带到了地下。”

倾之点点头:这与师父的说法毫无二致。

“不过,”白姜一笑,“如果是我,我就会击其软肋。”

“娆煌。”倾之道。

“不错,拓拿因为娆煌进兵,如果是我,我就会叫他因为娆煌退兵。”白姜看向大殿中央的塑像,深深一礼,“我会告诉拓拿,‘娆煌是一条美丽的鱼,放在缸里,她是你的,放在海里,她就不属于你了。’你说拓拿会怎么做?”她问倾之,却带着毫无疑问的满满自信——拓拿,必然退兵。

倾之心道:白姜若早生四百年,其功业许不在颜氏先祖之下。

“既然这一带频遭雷击,焱族人为何不另寻别处以事农桑?”

白姜轻嗤道:“你以为这里是凤脊山北,沃野千里吗?此处多山,宜耕作的平坦土地稀少,所以即使危险,四百年来,焱族人都不曾放弃那片被诅咒的土地。”

“如此”倾之垂目,略一沉思,道,“有一退一进之法,所谓退者治标,取法自然,躲避雷击;所谓进者治本,还是应该取材自然,伐木焚林开荒。”

“可行。不过,”白姜坐下,探身问他,“你真的要帮多穆解开诅咒之谜?”

倾之点头:即使不为他们之间的交易,他也不愿再有无辜的人死于非命。

“那我呢?”白姜道,“我以诅咒为由说服多穆发兵,你却可以使焱部不费一兵一卒便从四百年的诅咒中解脱,从今往后,你让我这个祭司如何立足?”

倾之闻言,半起执礼道:“事以至此,请婆婆同我北去,共谋复仇大计!”

白姜微抬了下巴,审视倾之。良久,她道:“好。”

云池宫。

料峭寒风微微有了些玄都的味道,侍女说天冷了,生火取暖吧,季妩却说不必,说她在丈雪城惯了干冷的天气,钰京的冷还不及玄都的十分之一。但炜知道,季妩习惯的不是寒冷,而是节俭。“全天下就缺云池宫这几斤炭吗?”私下里炜抱怨,季妩总笑着说,“奢易俭难,况国家尚在兴业之初,万事宜俭。”

自从太子死后,商晟踏入云池宫的次数渐少,以前他会劝说“我辛苦打下天下,难道是要妻儿挨冻的吗?再说,你不怕冷,我还怕呢。”说完,将手□季妩袖里,脸上露出“无赖”的笑容。于是一殿侍女抿了嘴,羞怯地别开目光,各自忙碌去了——当然,会将炉火点燃,让微微升腾起的温暖气息充满宫殿。

“陛下许久都没有过来了。”给季妩卸妆的炜似不经意的说着,流露出不满。

季妩放下手中的书,抬头从镜子里看着那个自从她嫁入玄都王宫便跟随她左右,不曾出嫁的炜——初见时她正是二八年华,青春饱满,如今也已半白了头发。

“我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季妩问。

炜神情一滞,随后装出笑容,“哪有”

季妩淡淡一笑,她知道炜在说谎——自从佑儿死后,她便老了,而且老得越来越快。可又如何呢?人总是要老的,如果不老,怎么知道青春的可贵?

“娘娘,娘娘,陛下来了!”小侍女提着裙子一路兴奋地跑了进来。

季妩和炜都是一愣,小侍女狠狠地点着头:是真的!

从前,如果哪天商晟不来云池宫过夜,季妩会担心——担心丈夫宵衣旰食、不顾身体,担心朝中骤变横生、风云莫测;如今却是难得帝王“临幸”了。

当夫妻的正常生活成为“幸”的时候,那该是何其不幸。

炜从惊喜中清醒过来,心下的怨怼立时又占了上风,她吩咐小侍女道:“告诉陛下,说娘娘已经睡下了。”言下之意,不接驾了——当然这话也只有云池宫的总管女官敢说,且说得硬气——别人害怕陛下,炜却是不怕的。

小侍女依言退下,炜半扶半拖地将季妩架到床上,服侍她休息,边说道:“娘娘,今晚可要留住陛下,不能像前几次”炜停了不说,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好些次陛下人都来了,却只喝了几盅茶就起身走了,难道是娘娘说错了话,得罪了陛下?可他们夫妻几十年,陛下什么时候在言语上恼过娘娘?而季妩对此缄口不言,只说陛下公务繁忙,叫炜不要多心,可她怎么能不多心?炜心道:这次她直接把人送到床上,看陛下还好意思走!

季妩苦笑:她半老之姿,珠黄之色,哪还有以色侍夫的资本?这么些年风风雨雨,她都能坚持过来,也绝非脆弱到不能接受色衰爱弛的现实。她甚至早就想过,如果有一天感情疏远了,只要他能时常来喝杯茶,做一知己,便也满足。

商晟进门时瞧见跪迎的炜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爱答不理的模样,便猜她是埋怨他冷落了季妩,故意令人来说季妩已经睡下。果然,掀了锦帐,见季妩朝外侧躺,眼睫微微颤动。商晟轻笑,就那么一手撩着帐子,端详了妻子好久。

一阵困意袭来,打了个哈欠——炜令宫人点了铜炉,温暖的气息总是催人困倦——商晟锁眉犹豫了一阵,眉眼忽的柔和了起来:今夜,就不走了吧。

放下锦帐,伸开手臂,令侍女为他更衣,然后便将她们全部挥退。再钻进帐子时,季妩已翻过身去,商晟只在她身边轻轻躺下,也不打扰她,抱着被子,倒是比心事重重的季妩更早入睡,只是恶梦纠缠,睡得颇不安稳。

“啊——”商晟促吸一口气惊醒,一定神,发现季妩坐在他身旁,一手拿着帕子给他擦汗,一手扬着袖子给他扇凉,便伸手握了季妩的手,捂在胸前。

季妩知道丈夫前半生戎马疆场,杀人无数,偶尔梦中被几个恶鬼怨灵缠住也是难免,便如从前一般温言哄道:“我在这儿,别怕,睡吧,天还早呢。”

商晟的眼睛半在迷离之间,却发出令季妩不安的光芒。他微微抬起上身,一手捏住季妩的下颌,一手揽过她的肩,迫使她的头低下。两个人越来越近,直到他咬到她的唇,猛地,商晟翻身将季妩压在身下。许是夫妻许久没有如此亲密过了,季妩也比往常配合,双臂合搂着他的后背,微微抬起上身,酥软的前胸与压下的紧实的胸膛贴紧、摩挲。商晟单手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已熟练的将两人身上全部碍事的衣物除去。

骑兵克敌,靠的是战马的速度和重甲的力量,比起小小的手段策略,商晟更喜欢正面交战,力量与速度取胜——战场上如此,床榻间亦如此。

“嗯”季妩鼻腔内发出慵懒、娇媚而又略带欢愉的一声。

商晟将双手□妻子的头发,亲吻她的耳侧、脖颈,下身的动作也不停滞。商晟并不嗜好女色,更从不纵欲过度,然而季妩,是他一辈子都想征服的女人,拥有她,不够,要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拥有,第一次征服。

感受着□的冲击和湿热,季妩想:也许,他们还能有个孩子,也许,她的佑儿还能回来,再世认她为娘



“你别拦着我,我要去见佑儿,他醒来见不到我会哭的”



“陛下节哀,陛下龙筋虎骨,娘娘圣体康安,何愁无嗣?”



“既然你狠心杀了我的孩子,那我便要你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

商晟倒吸一口凉气,猛得抓住季妩的双臂,将她狠狠推开,自己抽身坐起。季妩感到身子重重地摔在榻上,胸前失去了炙热的温度,心也忽的冷了。

商晟坐倚墙壁,喘着粗气,额上冷汗涔涔,面色苍白。季妩忙胡乱揪了衣服蔽体,坐起身来,关切道:“晟,怎么?不舒服?”说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商晟再次猛地推开季妩,别过头去,不看她,更不愿她看到他眼中的惶恐。

季妩潮红的脸色霎时苍白如雪:结发几十年,他从未那样粗暴的将她推开。

商晟平复了一下心情,也不理会季妩,翻身下床,马马虎虎地披了衣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云池宫。

商晟前脚刚走,炜便慌慌张张冲了进来,见季妩衣衫不整,显是夫妻二人一番激|情过后,便更加不解,摇着犹自怔忡的季妩,焦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又走了?”

季妩面无表情的摇着头:她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不介意他的冷落——这世上能有几对帝王夫妻爱到白头?然而爱不在了,恩还在,仍然可以相互扶持,相携到老。可她不明白、也不能接受的,是他的忽冷忽热。



月曜殿。明月姬踏月起舞。“苍苍蒹葭其露未晞,朝浣纱兮,夕贵;采采石兰其露未已,夕为贵兮,霓为衣;”

“砰!”玉杯撞向大理石地面,碎为齑粉。

杯子就碎在明月姬脚边,她却并没受到惊吓——商晟猛然间大发雷霆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况从前常熙也是喜怒无常的脾气。

瞥了一眼碎盏,明月姬抬起清冷的眼眸——宁为玉碎,宁为玉碎!

“我说过,换一首!”商晟掌撑扶手,身子前倾,他下颌微低,眼眸上扬,仿佛随时准备出击的凶猛野兽,一口便能咬断猎物的咽喉。

明月姬向前走了两步,脚上的铁链拖在地上“咔咔”作响。

“我可以带着铁链为您跳舞,报答您对我的恩,偿还我对您的罪,但是我不会为您唱另一支曲子,因为明月姬只会这一支曲子。”

商晟的脸色愈加阴沉。

“啊,我忘了,我还会一首。”

对明月姬忽然的服软,商晟拧紧了眉头,他知道,她不会让他舒心。

她还会一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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