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青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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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青遥- 第1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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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我们走吧。”
  遥灵点点头。她却觉得,凤川在意着什么,担心着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遮掩不说?
  遥灵且将此事放下,与凤川携手一同进入那寒气袭袭的青石洞中。

  213 再吟九张机(上)
  青石洞既深且寒。遥灵仿佛在走进夏孤临冰冷黑暗的内心,每一步都踩痛了那些鲜活而脆弱的回忆。记得缀锦楼头,她飞针和歌,走线作舞;记得玉虚云桥,她拥冰坠崖,至死不离;记得死灵山头,她一泪默祷,一舞辞别
  遥灵猛然停住了脚步。远远得,她似乎看到洞内,一黑色人影背靠冰棺枯坐,身如顽石纹丝不动,仿佛已与空空如也的冰棺融为一体。那个人蓬发遮面,宛如死人一般,透过头发的缝隙,依旧捕捉不到他眼中半分精光。
  遥灵低头,不忍再视。她拼命告诉自己,那不是夏孤临,不是夏孤临她攥紧了凤川的手开始往后退。洞内,却传来苍凉透骨的吟声,惹得洞内千风顽石相和似的,重重击打在遥灵心口上:
  “一张机,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风清日和。一句唱词如春风细柳,一下子把人荡回了相识的那个春天。青玉案穿花拂柳而来,手中的绣棚粉光溶溶,不知是在桃树下接了一绢的桃花,还是那绣帕上的桃花活了,挤挤挨挨开在春光下。微风拂青衣,如一渠碧水,清澈得人心摇神驰。
  武陵春闲卧桃花树上,刻有“春”字的玉佩于繁花中垂下,摇曳春风之中,别有一番意趣。他双眼似醉非醉,轻轻打开折扇,竟未惊去扇骨上栖息的蝴蝶。他轻道:“刚才走过去那个,就是大哥的心上人?”
  “小春又在胡说些什么啊”晏清都盘膝抱剑坐在树下,双颊都被桃花映红了,“大哥从来没说过”
  “呵,我谋略不如四哥,善战不如你清都,但这情事嘛,一看一准,错不了。”
  武陵春嘴唇轻轻一撅,吹开了飘到唇边的桃花瓣。他以手支头,侧身向树下看去:“可是这个女人好像很麻烦的样子,她是玉虚宫弃徒,又被魔族那帮人紧盯着不放呢不过,就算再麻烦,大哥也会通通解决的吧?”
  晏清都深深呼吸了一口发甜的空气,桃花瓣飘飘摇摇落到他鼻尖,蹭得他有些发痒。“哦。”他简短得答着,好像只是为了将喷嚏憋回去。
  “清都。”武陵春再次仰望着天空,漫天的桃花将晴空映作粉紫色。他憧憬着什么似的说道,“清都啊,如果是你,遇到喜欢的人,也一定会为了她付出一切的吧?”
  鸟声啁啾。武陵春有种预感,现在晏清都心中,想着和自己一样美好的事情。晏清都似乎很认真得答道:“嗯。我会的。”
  
  “两张机,行人立马意迟迟。深心未忍轻分付,回头一笑,花间归去,只恐被花知。”
  花期已误。转眼,又是青玉案在缀锦楼中极其平凡的一日午后。她凭栏而坐,团扇倦垂,无心刺绣。才不过短短几日,她便结识了他——还有以他为首的六公子。横云公子楚云深,露华公子南歌子,鞮红公子武陵春,白萱公子晏清都
  都是很好的人。青玉案以为,被师兄抛弃之后她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但遇到这六个人之后,却又情不自禁似的被他们吸引了。
  “唉”
  “姑娘何故叹气?”小丫鬟小鱼原本在檐下打着盹学针线,听到青玉案不住叹气,便打起精神上前询问。青玉案也不理会,继续呆望池中艳荷,望得荷花都要羞了。小鱼调笑道:“姑娘这几日心神不宁,茶饭不思,莫不是噗~莫不是心中惦着哪位俊俏公子吧?”
  “你!”青玉案一惊,猛地一回头,看那小丫头捂着嘴笑个不住,扬扇便打。打着闹着,才发觉自己如此反应便是承认被小鱼戳破了心事,又急又羞。青玉案一向清冷寡言,小鱼从未见过她如此跺脚扭肩的小儿女情态,一面奔逃躲闪,一面逗个没住:“我看姑娘八成是喜欢上那位夏公子了吧?夏公子丰神如玉,龙姿凤表,又使得一手好剑,与我家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小鱼一口气跑到廊子拐角,冲青玉案做了个鬼脸,脚底抹油一闪而去。青玉案提着裙裾追了过去,不见了小鱼踪迹,却已跑得娇·喘细细,香汗淋漓。她只见荼蘼架下似有人影,急忙追去,口中喊道:“小鱼,别跑!”
  春花虽谢,荼蘼正密,洁白如云,风拂似絮。青玉案奔去,那人正好转身,她来不及止步,结结实实撞到了那人怀里,纤腰也被那人扶住。青玉案被荼靡花粉迷了眼睛,看不清那人是谁,只听那人轻轻在自己耳边道:“小心。”
  是他?
  青玉案脸上灼烧,轻轻推开他,低着头,却没即刻离去。她眉尖微蹙,看着轻风将自己的裙摆吹得如同蓝花,与他的衣摆连到了一起,她心中焦灼着。刚才自己太莽撞,太失态了。
  “怎么了?为何跑得这么急?”
  青玉案不语。他说话语气平常,可她感觉到他是笑着的。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转移话题:“夏公子,何以至此”
  “没什么。”夏孤临的话音又温柔又认真,“我来看看你。”
  看看我?青玉案急速背过身去,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她裙衫也乱了,头发也毛了,为什么要在自己最难看的时候,碰到喜欢的人
  诶?喜欢的人?
  青玉案很快恢复了冷静。她背对夏孤临道:“请公子进室内少待片刻,青玉案去去就来。”
  她从容似的走回廊上,心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懊恼。这个时候,要回头看他一眼么?他是不是也正看着她?如果是那样,要不要对他微笑?
  青玉案鬼使神差似的回头了。轻风一转,白荼蘼纷纷如雪,铺天盖地,又温暖又凄凉。这时,到底是希望被他看着,还是不要被他看见,青玉案自己也无法说清了
  
  “三张机,吴蚕已老燕雏飞。东风宴罢长洲苑,轻绡催趁,馆娃宫女,要换舞时衣。四张机,咿哑声里暗颦眉。回梭织朵垂莲子,盘花易绾,愁心难整,脉脉乱如丝。”
  果然还是不行啊。
  青玉案伏在案上。翠雪似的耳坠,银钩和玉坠分作两边跌在案上。死灵山一役时,以耳环为针穿线制伏群魔,不想折损了耳环,寻遍能工巧匠,竟然修补不好。她懊恼着,不想门扉咚咚两声,起身一视,却是楚云深以刀护手敲门。他向来是不爱管闲事的,找青玉案有什么事么?
  “你在发什么呆啊。”楚云深走进房间,直走到案边,看到了案上的耳坠。青玉案有些局促,楚云深怎会这么莽莽撞撞得走进来自从死灵山事件之后,他就有意无意在她眼前晃,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嘛,原来是耳环断掉了啊。”
  “嗯”
  楚云深右手捉刀,拇指轻轻一推将刀出鞘,刀身寒光映射翠玉之上,仙光便如软絮般袅袅环绕。青玉案惊道:“这是”
  楚云深捏了银钩,在玉坠上轻轻一勾,钩子与玉坠竟然合二为一,完好如初了。青玉案委实惊讶。她竟然不知,楚云深的治愈刀竟然可以修复器物
  “多谢。”青玉案还想再说几句感谢的话,楚云深却已经抱着肩,怕冷似的抱着臂踱出屋外。青玉案追到门外。她正想叫住楚云深,他只微微一侧头,懒洋洋道:“以后不要再乱用这么珍贵的东西了。即便认为自己快死了也不要。好好戴上吧。”
  
  “五张机,横纹织就沈郎诗。中心一句无人会,不言愁恨,不言憔悴,只恁寄相思。六张机,行行都是耍花儿。花间更有双蝴蝶,停梭一晌,闲窗影里,独自看多时。”
  “嘶——”
  青玉案撕碎了刚刚绣上诗句的锦帕。她躲在晾晒各色染布的架下,大红官绿,湖蓝鹅黄,将她浑身映照得缤纷多彩,完全丧失了她自身的颜色。她心乱如麻。夏孤临在魔界生死未卜,小春他们也已经赶去。她做什么?仅仅坐在这里等待消息么?
  “嘶——”青玉案又撕裂了一块锦帕。风忽起,吹起了新染的布,也吹散了她手中的裂帛,飘飘滚滚,被一人踩到脚下。
  青玉案掀布起身,看到了一身紫黑的玫瑰梅。她一身戎装,背着狼牙棒,弯腰捡起裂帛:“其实已经无法忍耐了吧,已经开始糟蹋自己绣的帕子了。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找我?”
  青玉案哑然。要去魔界,她的确只有找玫瑰梅相助。但她未料到玫瑰梅竟会亲自来找她。
  玫瑰梅问:“你准备好要出发去魔界了么?”
  青玉案点点头。她明白,玫瑰梅是在问她有没有做好必死的觉悟。她说道:“我已收拾好行囊,即刻启程。”
  行囊?没听说过去大决战还要背个包袱的。如果带着又沉又难以背负的东西她这场大战,想必不会轻松。玫瑰梅扬了扬眉毛,没说什么。她只看到青玉案带了个瘪瘪的包袱,不知里面放了什么。行程中,也从未见她打开过。

  214 再吟九张机(下)
  “七张机,鸳鸯织就又迟疑。只恐被人轻裁剪,分飞两处,一场离恨,何计再相随?”
  青玉案到魔界的第一天。玫瑰梅在前方引路,轻车熟路,行色匆匆,她对魔界的熟悉令青玉案颇为意外。她走着走着,却无心被擦肩而过的男人撞到了肩膀。
  “抱歉。”男人继续向前走着,只是淡淡得抛下这句话。
  “不,是我不好。”青玉案亦未回头去看那个男子。两人背道而驰的身影破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青玉案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已经深深刻入了那个人的脑海,再也无法拔除。
  同样是茫茫人海中的邂逅,有些相遇可以像春风拂蕊,久旱甘霖,有些相遇,却像彷徨无依的蝴蝶遇上了无形却致命的蜘蛛网。青玉案已经被那捕猎般的眼神束缚住了手脚,可她仍陷在与夏孤临重逢的美梦之中,浑然不觉。
  那个叫破阵乐的男人并没有因为她的美貌而爱上她。他只是想占有她,欺负她,蹂躏她,撕碎她华美如水晶的羽翼,再也无法翩飞。
  破阵乐坚信,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存在,只有一种理由,那就是被摧毁时瞬间迸发出的绚烂。摧毁这种事,就是上天对世间万物的残酷试炼。越美丽的东西便越是脆弱,像是泡沫,像是琉璃,像是美人但身为不死族的破阵乐,他对摧毁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崇拜。不死族因不断被摧毁而变强大,正因为经受于此,方能体会摧毁其余弱者的快乐。
  每当摧毁那些美丽的东西,他心中便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和快感。破阵乐对那个青衣美人日思夜想,他在对付武陵春和萧凤川时都有些心不在焉。制伏玫瑰梅之后,他却没有亲自去捕猎那只可爱的玉兔。何必着急呢,她,跑不掉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恹恹无语,不忍更寻思。”
  “抓住她!”
  “抓住跑不掉!”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渐远之后,青玉案紧咬的牙关暂时松开,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鲜血不断得从背后的伤口汩汩流出,将满地红叶染得更加妖艳。令她恐惧不安的不是鲜血的颜色,而是从刚才的恶战到现在,她竟然没办法随心所欲得离魂!
  这是为什么?为何发动离魂之时,好像有什么深埋在体内的东西悍然一震,仿佛要从血肉中生生剥离出来似的疼痛?难道难道是修炼魂法的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身体似乎越来越不听使唤,却又不像是中毒。青玉案斜倚着树干喘息,几番召唤玫瑰梅,却都没有回音。她出什么事了?
  青玉案知道,那些追兵定会不断搜查九黎宫四周,不抓到她绝不会干休。现下到处都是魔卒,自己又身受重伤,逃又如何逃得出去?
  “这边没有!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只听远远一声号令,便又是一大批魔卒逼近,铺地红叶被踏碎的声音令青玉案心惊。这样下去,会被发现是早晚的事。脚下的血泊反射着月光,她借着血红色的月光,向玫瑰梅发出最后一条求救灵扎。手指一转,却发现蓝色灵光在指尖萦绕逡巡,最终愈来愈暗,竟然消弭为烟尘了。
  为什么,连灵扎都无法控制了
  青玉案的意识犹自清醒,她却不知道,魔界瘴气正从她背后的伤口源源渗入,一点点释放着被紧紧束缚的妖根。月光和枫叶见证着一切,蜕变在不知不觉中进行。她褪去青纱罗裙,滑·嫩雪白如酥酪的皮肤,披上了晶莹柔软的毛皮;她点漆般的双眸泣血般变为晶红,纤纤玉指生出尖利如刀的钩爪;她背上的痛楚消失不见,全身却被一团带着体温和残血的轻柔布料包围。那些魔卒的说话声却如贴着耳朵般清晰,她警觉得后退,却觉得身体和平常有些不同了。
  “人呢?怎么只剩衣服在这里?”
  “笨蛋!趁她现原形的时候,抓住她!”
  青玉案第二次睁眼的时候,是在破阵乐的床上。现为玉兔原形却被敌人扔到床铺之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很容易猜测却又不敢想象。更何况,她在来的路上,从负责押送的魔卒口中听到了关于这位魔使破阵乐大人的不少事。她很快明白了,自己要面对什么人,面对什么事。所以,当她缩在床脚,看到那个男人贪婪又饥饿的眼神时,她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她逃不掉,也不能死。漫长的激烈折磨,仿佛过了比经历过的人生还要漫长的时光,终于被忽然闯入的那个人打断。她躺在凌乱的衣被中,桃红色的身体被洁净的月光一览无余。她仰望着床顶,眼泪无声得从眼角淌落。不,这个时候进来的人,千万不要不可能是他。
  “放开她!”
  她听到了那个自己很是熟悉却从来不甚挂心的声音。晏清都。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不知从何时起就在自己身边了,第一次见面的印象,却疏淡近乎于无。
  傻瓜为什么要来魔界,为什么要来救她,为什么要像从前一样,悄悄守护着她?
  晏清都的用心,青玉案并非没有注意到。但是,她不能注意,更不能应。从一开始,她的心里就容不下第二个人。
  冰凉的眼泪滴落在青玉案光洁的膝头。她悄悄哭着,心中纷乱如麻。
  破阵乐的狼牙棒没有挥下去。但接下来的可怕声响证实了青玉案的想象。一瞬间,她的心里除了绝望,就只有绝望。
  孤临,是我们错了吗。
  是我们的相爱,错了吗。
  我愿意为了爱你,承受任何痛苦。
  除了看着我们的挚友,小春,凤川,玫瑰梅,清都,一个接一个在我眼前倒下。
  我们放弃吧。
  青玉案把这些话写成灵扎,缚于红线之上。红线飘摇天际,如赤霞一般,染红了皇城密牢上方的天空。
  “九张机,双花双叶又双枝。薄情自古多离别,从头到尾,将心萦系,穿过一条丝。轻丝;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春衣。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为了爱,大不了是一死。
  这是青玉案被投进修罗之牢时,她对晏清都说的第一句话。至情之人,为了爱可以死。但是说到底,死毕竟是无奈之下的选择,有谁不希望可以和爱人长相厮守,快快活活过一辈子。
  相守到老,听上去是那么平淡,越平凡的愿望却越难以实现。她在弥留之际,不断得回想起他们几人一起踏青的那次。她喝得微醉,如小猫似的蜷在夏孤临腿上睡去。夏孤临温柔的声音,如晚风般在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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