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何处再有终南山- 第17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颜昇淡淡地说:“胃不好不能喝凉茶。”
  “你胃不好?”屈志远对她了解不算多。
  “没有,别听他瞎说。”她示意服务员倒进自己的杯里。
  “叫你别”颜昇似乎急起来,说了一半又戛然中止。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吃得太撑,还是喝了一些红酒又喝别的太杂乱,赵真颜竟然有些发晕。
  “大不了就胃炎嘛,大不了就进医院嘛,不会再麻烦你了。”她的潜台词是,反正你也等不到清晨。
  话说到这里,颜定邦已经挂不住,“他们从小就爱互相拆台,我都习惯了。”
  “不是的,我们小时候倒是很好的。”颜昇举起酒杯敬屈志远,“她脾气不好。屈主任,以后你还要多包涵她。”
  屈志远努力在这些只言片语中寻找蛛丝马迹,不得要领。气氛终于冷了下来。
  正巧最后一道菜上来,是一块块晶莹的东西。屈志远介绍说:“这是本地特产——土笋冻,真颜肯定知道。杜衡,这是美容养颜的,你可以多吃。”杜衡只笑笑而已。
  颜昇低头把调料加进杜衡的碗里,然后才是自己的。
  咬下去,不知为何,仍然没有记忆中那种惊艳的滋味。
  “你从前不是不吃虫的吗?”赵真颜隔着杯碗盘碟、氤氲热气,问他。这是她在饭桌上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第二部分 第60节:她在舟上刻下痕迹,水却已经一日千里(18)
  “像你说的,人是会变的”他仿佛慢慢开始讲一个故事,“好几年前,有个朋友带我吃过这玩意儿后来只要同事过来出差,都会自觉用冰块镇一些土笋冻带回来给我。不过不管他们带的是哪一家的,都没有记忆中的好吃。我就不停地请他们换一家,再换一家试试。最后我同事全被我弄烦了,一口咬定我那次吃的不是土笋冻”
  颜昇还没说完,斜对面的屈志远就把毛巾递给赵真颜,“怎么呛得这么厉害?”
  赵真颜眼鼻通红,眼泪汪汪,指着土笋冻上的芥末说:“这个芥末,真的好辣!”
  屈志远还不忘答疑,“颜昇,你朋友带你去的,应该是公园西门那边的小摊吧,那边的最正宗。”
  “可能吧,我也忘了。”颜昇低下头,好像在用手机回着信息,不咸不淡地回答道。滴滴答答的按键音在清冷的空气中显得很突兀。
  吃过饭,屈志远和赵真颜目送他们“一家人”坐上车,再目送颜昇慢慢把车倒出来。
  赵真颜忽然发现,那辆“路虎”的左前侧,有刮擦的痕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马上送修。她再一想,又记起来,那正是第一天实习路上,与她所坐公车擦碰的那辆路虎。
  她这一刻也被命运击中了——即便在颜昇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潜意识也曾试图切断她走向屈志远的轨迹。可以这么说吗?
  赵真颜晚上把手机充好电,开机,看到了那条姗姗来迟的短信:小姑姑,我放手了,只要你觉得那是幸福。
  以前不管赵真颜好说歹说,想让颜昇喊“小姑姑”,他都一律以一句愤怒的“你做梦”来回答她。倔强的他,从来不肯在这件事上妥协。
  今天,是颜昇自幼年分别后,第一次叫她——小姑姑。
  C apter6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
  我瞥了一眼他的IPOD,说,这里面有那首歌吧。
  几千首,你说哪首?
  你刚提到过的那首。
  《我想去桂林》?
  不是。
  哦,你说这首啊。
  他把耳机塞给我。人们称之为“音乐”,我觉得是“噪声”的那种东西把我耳道填满了。
  “你我相隔遥远,人世偷偷改变
  历尽万水千山,是否心意相连
  不求生生世世,不想朝朝暮暮
  但愿平平淡淡携手同游人间”
  我问了他每个键的功能,然后把噪音重复听了好多遍。
  他终于也开始不耐烦了,“干脆送你得了。”
  我毫不客气地接过来。
  暮色四合,我说:“我得还个礼给你。不过在这之前,你要把你俩后来的事说完。”
  第三部分 第61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1)
  1
  何处再有终南山
  C apter6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
  实习结束后,赵真颜开始一心一意为5月份的毕业论文答辩作准备。上学期她仅写了一个大纲,可方鸣最近通知她,今年论文全部“盲审”,谓之“全盲”。如果落在友校、友师手中,还好办,如果碰到严苛的老师,分分钟都可能通过不了。
  偏偏赵真颜又不像其他同学那样,在原有课题的基础上,添添减减写就。她找了一个全新的方向,研究对象是各转型国,光是翻译英文材料就耗去大半时间。
  如今她只能暗暗叫苦,每天起早贪黑地往返于院图书馆和宿舍之间。
  屈志远偶尔给她打电话。他善辞令,电话一说就是很久。她坐着听累了,就爬到床上继续躺着听,最后往往以一声“我困了”收尾。挂了电话,真的就昏睡过去。
  舍友知道此他非彼他,不禁为那个从天而降、随风消失的帅哥扼腕叹息。从前她们都是夜猫,如今赵真颜每天早早去会周公,只剩她一人挑灯夜战各式TVB剧、韩剧、美剧,未免无聊。有次她们难得衣着整齐地同时出现在同个食堂,舍友嗟叹:“恋爱中的女人是不是都太幸福了,幸福得成天想睡觉。”
  赵真颜忙着纠正,“第一,我没恋爱,至少目前还没开始。第二,我有成天睡觉吗?”
  “有,”舍友鸡啄米一样,“而且因为心情好,饭量大增,你看你从前哪会吃这么多?”
  经舍友一提醒,赵真颜果然发现自己把盘里的饭菜扫得一干二净,尚有余勇,“可能最近耗脑太多,饭量就大了。”她为自己找到理由。
  晚上,赵真颜第一次单刀赴会,去屈志远说的那家湖边小餐厅。他提议过来接她,被婉转否决。还没亲厚到那一步呢,赵真颜想。
  屈志远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点了无数的甜品。
  可这些曾令她垂涎三尺的美味玩意儿,怎么忽然面目可憎起来。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恶心感,说:“我忽然吃不下甜的了,有没有口味重一点的,酸辣的?”
  苦心孤诣却不被领情,屈志远苦笑,“你等下就把你爱吃的东西都写下来,然后我们一个月更新一次。”
  席间,屈志远随口问道:“上次颜伯伯说他住的酒店早茶不错,我忘了是哪家,你还有印象吗?”
  “不知道。”赵真颜支着胳膊,手轻轻搭在嘴上,不动声色地用舌头把牙齿外立面清扫一遍,省得一开口满嘴黑胡椒。
  “那他下次是四月中旬过来,还是五月初?”屈志远继续问。
  “你问他好了,我又不是他秘书。”赵真颜抬起头来,慧黠地问,“这是不是你们的职业病?”
  “什么?”屈志远放下手里的刀叉。
  “说什么都要拐弯抹角,累不累啊。”她是半笑着,倒有一种体恤的意味在其中。
  屈志远汗颜道:“是挺累的。我其实,只是想知道——你和你表哥,关系如何。”
  “关系?关系就是表兄妹嘛!”她明白他的意思,故意答非所问。
  “那我知道了。”屈志远已明白颜定邦和赵真颜算不上过从甚密。
  “然后呢?”
  “宽慰很多。真颜,如果你信赖我,我从朋友的角度冒昧提醒,往后,尽量少与他接触。”
  这句话传递的信息似乎很紧要,真颜警觉地问:“怎么?”
  “现在不好说,不过,你记得我的话就好了。”屈志远点到即止,赵真颜也不好再问下去。
  屈志远埋完单问赵真颜,“明晚还有空吗?童声合唱团的演出,你要不要去?”
  “我其实不喜欢音乐,真的。”
  “那光吃饭也行。”
  “太叫你破费了。”
  “你请我好了,你欠我一顿饭的。”屈志远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才和他的年纪符合。
  “怎讲?”赵真颜发现自己真是近墨者黑,和他在一起讲话都言简意赅起来。
  “你实习的最后一天,我去市里开常委会,有一个议题市长突然问我意见。我一看,秘书没勾这个议题让我做准备啊”
  “糟糕,那一天你秘书让我把议题过了一遍,说涉及发改委的折起来。对不起,那你有没出洋相?”
  “那倒不至于,混了几年,不痛不痒的话总能凑几句。不过,最后责成我下去再作深入调研,提交报告,这也比较严重了。”屈志远夸大其词地说,“所以,这顿饭你得请。”
  “好吧,你想念学校的食堂吗?我带你去怀旧。”赵真颜笑呵呵地说。
  屈志远不置可否,却问她,“那一天,你勾议题那天,也就是我们和颜伯伯吃饭那天,你遇到什么事了,可以跟我说吗?”
  赵真颜从此对屈志远有了深一层的认识——他哪怕是开玩笑的话,都是经过大脑选择的,要么有深层的含义,要么就是他想知道答案的话题。
  她只能打哈哈,“你要做知心大姐吗?”
  “真颜,我大你八岁,有些经验你不妨一听。”
  “愿闻其详。”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个嘴巴,怎么又说这种言简意赅、老气横秋的词语。
  “年轻的时候,犯再多的错也不要紧。但是越往后,越要懂得趋利避害,做自己能够把握的事,选择静水流深的感情,过自己可以掌控的人生。”
  赵真颜闻言一震:屈志远,远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那顿饭,他究竟看到了多少?
  她有些生气地起身,“所以你觉得你可以掌控我了?那你还不了解我。”
  他随着她起来,走到湖堤边,看着月下湖面粼粼波光,有一些无奈,“正是因为掌控不了你,我才奇怪怎么会喜欢一个外表乖巧、实则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孩。也许,我也在犯错,我还有年轻的一面。”
  第三部分 第62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2)
  这个自嘲博得了赵真颜的谅解。
  既然他已知道,又没有可笑的爱情洁癖,还能继续向她示好,夫复何求?
  2
  颜昇穿着家居服,一派通体闲适的样子,把书一本本摆到书柜上。
  杜衡则第一时间把箱子里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归置到衣帽间,她抱怨道:“衣帽间这么小,怎么够放?颜昇,原来那套房子怎么办?放租可惜了,卖了更可惜,你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监工的。”
  “不租也不卖,放那里吧。”他答道。
  “不明白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海景房不住,临时买这边的。这个装修,天!真俗气。”这套房子他只看了一次,就定了——离院里近,方便加班。
  杜衡冲完凉,想一想,从衣柜里拿出颜昇的白色衬衫,光着脚穿上。
  颜昇已经在灯下看书。《建筑,思维的符号》,买了很久,一直没看完。
  她从后面抱住颜昇,用嘴贴住他的颈——她知道他这里最怕痒。
  但颜昇把她扣住的手解开,“你这样何苦?”
  杜衡沉默不语。
  颜昇终归是不忍心,换个理由说:“我最近忙。”
  忙的话怎么还会有时间慢慢看书?但她即刻离开他的背,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就进了房间。
  何苦?不到最后一刻,是苦是甜谁都不能定论。
  因为原单位领导的举荐,加上颜昇之前几个项目在业内口碑良好,过来后各方面处得也不错。刚过两个月,他就升了省院在本市分院的副院长。
  头衔听起来好听,其实也和省院直属的副所长一个等级。院长是个老学究,高校老师出身。老头为人很好,凡事都放手交给颜昇。手下年纪都比他小——他们这一行,做久了大多跳出去自己单干了。因此,他这两个月在工作上倒是神清气爽。
  晚饭是杜衡做的,听说颜昇做了副院长,坚持要自己下厨。忙了好一阵,万事俱备,才叫颜昇上桌。
  “你以前从不进厨房的,叫外卖和下馆子不是你的两大法宝吗?”颜昇问她。
  “人是会变的”杜衡把筷子递给颜昇,“而且你工作就不定点了,如果吃饭再吃不好,那怎么行。”
  餐桌上方的灯光,暖暖地泻下来。颜昇垂着眼帘吃饭,长长的睫毛在下眼周映出薄薄的阴影。
  他说:“杜衡,我怎么想的,你应该都看清楚了。”
  杜衡继续挑着鱼刺,眼皮也不抬,“我很糊涂,一点也不清楚。颜昇你别说了,人不可能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青梅竹马是感情,日久生情也是感情。我说了就不改的,你到哪我到哪。”
  “你觉得这几年你过得快乐吗?”他忽然问出这个熟悉的问题。那天,赵真颜问过他:颜昇,这些年,你过得快乐吗——这个问题把他打败了。
  “很快乐,偶尔不开心,但很短。”杜衡没有撒谎。她把挑过刺的鱼肉夹给颜昇,这也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贴。
  “别跟我聊这些深沉的话题。你啊,脸上没皱纹,心里快有了。”杜衡笑起来的时候,真的非常好看。
  “那就好,至少总还有开心的人。”颜昇略一沉吟,突然说,“你妈妈中午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什么?”
  “她说,如果不是我,换了别人,她是一定舍不得女儿到外地去受苦的。”其实杜衡的妈妈还说了很多,说杜衡这几年为他吃了很多苦。
  杜衡的眼里泛起泪光。
  “不如,我们结婚吧。一起努力一次,好好在一起过生活。”颜昇轻声说。
  杜衡没想到情势转变如此快,她片刻迟疑后,重重地点头。
  隔天,颜昇买了一只戒指,算是求婚戒。给杜衡的时候,杜衡想即刻戴上,但指环稍小。她依然很开心,“虽然求婚不浪漫,但是婚礼我来把关,务必要补回来。”他看着杜衡开心的样子,答应说:“都由你,你来定吧。”
  3
  四月,寒意已经远走,雨水还没赶到,天地清明。
  怪不得梁太要叹“你是人间四月天”。
  赵真颜的四月天却是黑茫茫的,望不到尽头地改论文、改论文、改论文。方鸣大概是最严厉的导师,第一稿交上去时,他问道:“你花了几天?7天?”
  第三部分 第63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3)
  “9天。”赵真颜讪讪地答道。
  “你用了多少时间,我一眼能看出来。”
  第二稿交上去,他问:“你写转移支付就转移支付,扯那么多政治干吗?又不是去报上发表,图个花哨。”
  第三稿他挑剔道:“既然可以找得到OECD的原报告,为什么引用中译版?”
  “来不及了。”
  “你可以少睡点觉。”
  她似乎越来越犯困,午休后怎么也爬不起来。
  等到四月快要翻过去,方鸣也终于勉强答应了赵真颜可以送审。她长呼一口气,爬回床上。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她。
  一串莫名其妙的号码,不消说,这样的来电就是刘颐了。她在国外,用的网络电话打过来,虽然时滞现象比较严重,但胜在便宜得要死。
  除了时滞,声音也比较缥缈。刘颐飘忽忽地说:“你最近忙什么?”
  “瞎忙瞎忙。”她用实习时学到的敷衍必备词汇回答刘颐。
  “我看你的确是瞎忙活,颜昇要结婚了,你在干吗呢?”
  “结呗。”她稀里糊涂地说完,坐起来,头却格外晕,“谁说的?”
  “我在网上碰见袁阳了,他说他到时也去喝喜酒。五一那天。”
  “”
  “他不是去你那里了么?怎么又转回头结婚了?你都干了什么?”刘颐的声音这下不缥缈了,真切而郁闷。
  赵真颜还是不回答,就问了一声,“几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