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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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再有终南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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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车来到华天,已经是10点半。
  赵真颜老远就朝门口看过去,还好还好,门口没有站着迎宾的新郎新娘。虽然她不怕,但也不想上报纸。
  “颜杜联姻”的牌子竖在门口。
  中国人的婚姻,是两个家庭的婚姻。
  这偏偏是她和颜昇最大的障碍,也是她之前最大的心结。可是一旦想明白了,不再稀罕婚姻这个形式,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拾级而上,她看到一路的铺陈和炫目,有颜昇和杜衡放大的婚纱照。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像两个模特拍出来的广告片:一是两人的确养眼;二是显然少了发自内心的幸福甜蜜。
  她摇摇头,他一定不喜欢的。他是狮子座,不喜欢被程式化的东西左右。她都可以想象到他不高兴的样子。
  你再忍忍,等会儿,我们三个一起走。
  快上完台阶,走到宴会厅的时候,她和一个人差点撞上。
  她边说抱歉边继续,却被那人拦住,“赵真颜!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真颜抬眼看对方——一个很精致的女人,又跟杜衡的精致不一样,是那种很美艳的精致。
  这眉眼,这眉眼,她刚要喊出对方的名字,就被她一把拉进最近的一间贵宾房。
  “你怎么来了?不是给了你一大笔钱吗?”对方关上门,压低声音说。
  赵真颜摸不着头脑,“什么钱?”
  对方一怔,又释然,“哦,对了,异地跨行打款,要等工作日才能到。你5月8号去查,就会有了。”
  “你说什么,我不懂。”
  “我说的是——我确保我给你打了钱,你立刻给我走!”
  “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是来找人的。”赵真颜依然疑惑,“你是不是弄错了?”
  “我知道你是来找他的,有什么用?”
  “”
  “你怎么这么蠢,拿了钱还不赶紧走!有升天的机会你还回来找阎王做什么?”
  赵真颜一时疑惑,怎么她的问题已经归到可以用钱摆平的那一类了。
  “奇怪了,你以前一副清高的样子,没想到眼皮也和我一样浅。我怎么跟你说的?要你以后不要出现,不要去他家,你怎么这么蠢!”对方跺起脚来。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我只是要在这里等到他,他不接我电话,我只好来这里。”
  “找他要个说法?抬高一些封口费?然后呢?拜托你行行好,走吧。别挑今天。这个婚礼他有多重视你知道吗?”
  “我还是先见到他再说。”赵真颜头脑中乱作一团。封口费,看重这个婚礼怎么回事?是自己来错了吗?
  不要想了,除了他谁也不信。赵真颜把拉杆一按,“你别想蒙我。”
  对方笑起来,有点凄然,“我蒙你?我是为你好啊。你拿着钱,远走高飞多好?当傀儡还没当够?我想走还走不了呢。”
  早上吃的东西再次涌上来,赵真颜对着墙角,依然只是干呕,翻江倒海地难受。
  “你看看你,还不如我呢,至少我会保护好自己”她一手抓起拉杆箱,一手打开门,往外拽赵真颜,“无论如何,婚礼过后再说!”
  赵真颜和颜晓愚刚出门,就有几个小伙子跑过来问:“颜姐,大屏幕的字幕都调好了,您确定一下。”
  “颜姐,室内烟火准备好了,是在切完蛋糕放,还是在新郎新娘接吻的时候放?”
  “按您说的,我多叫了一个摄像师。哎呀,您可真尽心,把整个电视台人马都搬过来了。”
  简单地打发他们之后,她转头对赵真颜说:“你都看到了,他有多重视!他请了多少重要的客人!备了多少贵重的还礼!”
  她加重了手上的力度,拉着赵真颜下楼,“你听我的不会错,你走吧,离他越远越好。”
  “不!”赵真颜扭不过她,趔趄着下了两级台阶,喊道,“晓愚,他现在在哪里,身边还有谁,你帮我打个电话,我要和他说话。”
  “不可能,他在陪客人,没时间和你讨价还价。”颜晓愚看着眼前这个顽固不化的女人,怒了,“你他妈有多幸运你知不知道!我往火坑里跳就没人拉我走。我这是成全你这个蠢货!”她拎着行李箱,又要狠命拖住赵真颜,已经有些摇摇摆摆。
  第三部分 第68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8)
  赵真颜往后缩着身子,拼命地摇头,“晓愚,颜昇在哪里?我得找到颜昇。”
  只顾向下冲的颜晓愚别过脸来,本来就很大的眼睛此刻显得狰狞,手上的力道松了,“颜昇?!”
  不料,她的猛然松手,使得一直在往后退的赵真颜失去了平衡,先是踉跄着倒在了台阶上,又顺势往下滑了几级。
  颜晓愚慌忙松开拿行李箱的手,冲过去扯住她。
  行李箱翻滚着坠落到台阶的最下方,几个服务员跑过来一探端倪。颜晓愚挥开她们,“没事,都给我闪开!”
  待闲人散去,颜晓愚又慌又急,“你有没有事,疼不疼?你来找颜昇,难道你和他——对不起,我以为,我以为是”
  赵真颜指着下面的行李箱说:“你帮我捡回来。”
  “好,好!”晓愚连忙起身到楼梯下,取回箱子。
  赵真颜紧紧攥住提手,皱着眉头说:“想办法帮我找到他。”
  颜晓愚此刻是有求必应,她撑着赵真颜起身,道:“我们不能坐在这,我找个房间。”
  赵真颜刚一起身,刚才隐隐的坠痛感更加强烈,一阵阵拉扯着她腹部的神经。
  她捂着肚子,自是害怕,但只能一遍遍地催眠自己: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得挺过去,至少等到他来,或者等他接完电话。
  颜晓愚打开一间备用房,扶着她坐好,又不放心地问一遍,“你真没事?不要吓我。”
  赵真颜的额头上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咬着牙回答:“没事,你快打电话。”
  “好。”晓愚慌手慌脚地掏电话。
  拨给谁?堂哥此时应该接到杜衡,坐在婚车上了吧。她只有拨给杜衡。
  那边很快就接了,不等她开口,先说道:“晓愚辛苦你了,现场都安排好了吗?”
  “我哥呢,我找他有急事!”不能让她知道真颜在这里,颜晓愚庆幸自己脑袋还没完全锈掉。
  她走向赵真颜,预备把电话给她。
  与此同时,她看见赵真颜的手捂在肚子上,额边的头发已经完全汗湿。
  不好!
  雪白的座椅套上,已经从赵真颜坐着的那一处开始,晕成一片深红。
  颜晓愚惊叫了起来,“赵真颜!”
  赵真颜浑然不觉,嘴角竟有笑意,伸出另一只手,吐字清晰地说:“给我,电话给我。”
  晓愚已经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连忙把电话凑到她耳边。
  赵真颜握住电话,正欲张嘴,却只听到挂断的声音。
  她茫然地看着晓愚,声音平静而温和,“挂了?麻烦你再打一个。”
  颜晓愚已经猜到谁挂了电话,她来不及解释,一把拉开门,不顾一切地朝外面喊:“打120,快叫120!”
  赵真颜拉着她的手不放,像是哀求她,“你再拨过去。”
  “没用了,她不会让你听的。”
  “你哥在她身边?”
  颜晓愚哭了出来,“你别管那些了!你流血了啊!不痛吗!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赵真颜低头看到座位上的血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看眼泪滂沱的晓愚,又看身边那仍在扩散的红色,似乎是明白了。
  除了肚子,此刻另一处也开始痛了,无以复加。
  但她的声音听不到一点痛苦,她握紧晓愚的手,“你叫了救护车?我不走,我总得见到他。”晓愚蹲在她身边,泣不成声,“小姑姑,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可你必须要去医院啊,万一出血过多”
  赵真颜俯身看着她,发现了她隐藏在头发间的那一处伤痕,笑起来,“这个疤我记得。颜昇抢了你的东西给我,你骂我,他就拿砖头把你头砸破了”
  “是不是太痛了,要说话分散注意力?好,我陪你说话。”
  “颜小姐,打了急救电话了,马上到。”服务员进来说。
  “好,你先出去,到了叫我。”
  “我不走。”赵真颜又重复一遍,她的眉已经拧紧了,语气却依然平缓,“小时候我挺内疚的,现在就当我还你好了,别哭了。”
  “傻啊你,这有什么还不还的。那我今天犯了这么大的错,我怎么还啊。你别担心,没事的,等去医院就没事了。”
  第三部分 第69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9)
  “他就要过来了,我去医院就又见不到了。”她认真地在辩解,像一个拼命寻找理由要出去玩的孩子。
  “好,那就等我哥来。”
  “嗯。”
  
  颜晓愚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忽然间,她察觉到赵真颜一直紧握的那只手松开了她,她慌忙抬头,只见那个一直努力支撑住的身体,此刻正向她身上沉沉地倒了过来
  而赵真颜的另一只手,却还握在行李箱的提手上,牢牢不放。
  7
  在梦里,她看到了他。
  “哆啦A梦”帮她把门打开了,她看到了属于她的,人间四月天的精灵。
  笑起来,纯真无邪,像极了小时候的颜昇。
  小孩子是什么做的?糖果香料,一切好东西。
  奇怪,梦没有像现实一样,与时俱进,仍然是过去的那些场景和游戏道具。
  他踩着三个轮子的脚踏车,咕噜咕噜地往前,春风从他身边剪过。她一直在后面追,看了一路的鲜花,看着他留在地面上的影子。
  咕噜咕噜,三个轮子在前进。
  她笑着跟在后面,说,你慢点。
  天空是安静的蓝,白云一朵朵,变成棉花糖。
  
  赵真颜闭着眼睛,问身边的护士,“几号了?”
  “今天五一啊。”护士答道。
  果然是五月了。
  四月过去了。
  赵真颜听见颜晓愚的声音,和她走进来的脚步声。
  “小姑姑,我叫人给你熬了汤。”
  赵真颜不睁眼,希望再睡过去,可以再看一眼骑着童车走远的孩子。
  “小姑姑,你别生我气。我赔不了,你骂我吧,打我吧。”颜晓愚的声音急起来。
  赵真颜闭上的眼睑里,只能看到一片橘红,无数光影的痕迹,再也见不到梦里那个画面。她只好睁开眼,虚弱地说:“你怎么还在我这,你没去婚礼吗?”
  “没,我一直在医院。婚礼婚礼结束了。”
  她一看窗外。可不是,太阳已经降到了白幕的正中间,大概三四点了。
  颜晓愚抓着她的手说:“你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护士进来给她换药。
  她又忍了很久,才问:“孩子,还在吧?”
  “怎么可能?你出了那么多血,你难道不知道?早没了。”护士啼笑皆非。
  “可是,不是像书上说的,要有很冰冷的器械,伸进来,然后我没动手术啊。”
  “你孩子还小嘛!唉,三个月以内是很危险的,你怎么不注意。早没了,你来医院之前就掉了。”
  
  “掉”这个字眼让她很不舒服,就像之前刘颐说的“流”,这两个字都太轻慢了。
  “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问道。
  “随你吧。其实你也没多大事,本来你就低血糖,又失血,就晕过去了。你住几天院也可以,回家休息也可以。”
  赵真颜立刻起身,扶着床头柜撑起来,“那我现在就出院好了。”
  “你得住几天再说。”颜晓愚劝她。
  “我要回去了。”她问,“我的行李还在吧?”
  “在。”
  “那你帮我订张机票,我要回去了。”
  “你急着回去干什么?”颜晓愚对她今天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可以理解。
  “我8号就要答辩了。我得回去。然后还有毕业资料采集,拍照片,定工作,反正我得走了。”她像是过来走了一回亲戚,或者探望了一个朋友,现在不过是在话别而已。
  颜晓愚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赵真颜自始至终都没有再提起颜昇,她忙拿电话说:“刚才你吓死我了,现在没事了就好。我叫我哥来,我现在就叫他来。”
  赵真颜夺下电话,安静地说:“他会杀了你的。”
  颜晓愚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恐,她知道哥哥也许真的会。
  赵真颜又帮颜晓愚把眼角的泪水拭去,道:“来了,又有什么用?算了,我信命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现在我要走了。”
  颜晓愚不肯,“不行!都说这样算是坐个小月子,你至少要休息几天。”
  纵然是她的失手,但并非本意,况且,晓愚是什么样的女孩,赵真颜从小就知道。
  第三部分 第70节:有酒可要满饮,然后就去远行(10)
  所以此刻,赵真颜从自己的情绪里抽离出来,认真审视晓愚的眼睛,“你要我别和你一样,赶紧逃出升天,是什么意思?”
  颜晓愚咬住嘴,沉默了。
  “晓愚,我现在没有心力来劝你,再说你也不想跟我提。那好,过段时间吧,我给你电话。”赵真颜站起身来,一边向走廊走去,一边说,“医院的钱你先垫着,回头我再给你。我现在马上要走。”
  颜晓愚情知拦不住她,只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我送你。”
  这一层是妇产科的病房,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这幅景象有点刺人。颜晓愚紧张地看着小姑姑,发现她泰然自若,心里又更紧张。
  赵真颜忽然停下来,她看见了对面走过来的一个胖子。
  那不正是今天早上在飞机上的邻座吗?
  胖子身边有个大腹便便的女人,他小心地扶着她,手里拿着病例。
  赵真颜走上前去,打招呼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胖子见是她,也惊喜了一把,对妻子介绍说:“这是我早上坐飞机认识的,她也怀孕了。”
  妇人露出笑容,“看不出啊,不满三个月吧。”
  颜晓愚被这种谈话弄得都要窒息了。
  可赵真颜回了一个笑容,“是啊,还小。你怎么了,要住院?”
  “羊水偏少,不过没太大关系。”两个人竟像交流心得一样聊起来了。
  胖子想起什么,问:“你先生呢?你找到他没?”
  “嗯,找到了。”
  “对嘛,哪有不满三个月让太太到处跑的。他没陪你来?”胖子问。
  颜晓愚恨不得像踢球一样踢开那个胖子。
  赵真颜的包被晓愚拎着,此刻手机在里面清脆地响。
  她的笑靥绽开了,仿佛很有底气地回答他们,“他来了”
  这对夫妻走开了。
  赵真颜也拿出了电话,不用看来电显示,就对着电话说:“颜昇——”
  颜昇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过来,就像在耳边一样,“对不起,我一直关了静音。”
  “我知道,你不会故意不听的。”
  “你打了那么多电话,又发了短信,怎么了?”
  “也没怎么,看到你没接,有些着急。其实,没什么事。”
  电话那头,杜衡的声音由远而近,“谁啊?”
  颜昇毫不回避地答道:“是赵真颜。”
  这一刻,赵真颜觉得她的确没有被辜负过。他是如此坦荡,不遮掩也不隐瞒,磊磊落落地对新婚妻子说,是赵真颜。
  如果他捂住话筒,或者干脆编一个人,才是最令她痛心的吧。
  所以,她仿佛觉得心又轻了一些,呼吸也顺了一些。
  颜昇追问道:“真的没有事吗?”
  “没有啊。”
  “其实今天,我办婚礼,我想你大概不会来,又怕烦到你,才没跟你说。”
  “是吗?我的确不知道。没关系的。”
  颜昇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万语千言,堆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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