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满嘴的火药味:“度哪门子假,我现在急着呢,在去省城的路上。”
颜昇听说是去省城,忙问:“你回家了?”
“我赶着去报社找那个王八蛋!”
他没听明白:“怎么?”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今天去找满意,他们说,他们把她送到她爸爸那里去了。那两个老人家真是老糊涂了,”
“怎么回事,你不要急,慢慢说。”
“我今天过去的时候,不见了满意,表哥表嫂他们说,满意的爸爸找来了,说他妻子检查了是不孕,希望可以把满意认回去表哥表嫂还说他看起来是真的心疼满意,你说气不气人!原来他跑哪去了?满意逮到人就喊爸爸的时候,他在哪?他真的心疼自己的女儿,不会这么久都不闻不问。”
“满意怎么会愿意去呢?”
“所以我才说他阴险,他跟满意的外公外婆说,不能突然让她换环境,先间隔着让她去他那里玩,呆久了慢慢有感情了,再把户口什么的签过去。两边还统一了口径,就说他是满意的爸爸,他老婆是满意的妈妈,从前是忙的没工夫来看她”
“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颜昇听着也生气了,“你一个人不要去,我马上订机票回来!”
两个小时后,他已经回了省城。在约定的地方找到赵真颜,见她又惶惑又焦急,他只能好言安慰了一通。两个人片刻不停地赶到报社,赵真颜借了楼下保安的内线电话:“我是晓愚的姑姑,你给我下来!”
不到半分钟,一个长相斯文的青年男子走出电梯,看到保安亭外的两个人,径直走过来。
“你不能带走满意。”赵真颜直截了当地说,“带我去见她。”
那人把自己的车倒出来,开了门:“上车吧,在我家。”
赵真颜不想跟他废话,一路缄默。
那人自己说起来:“晓愚说起过你。”
“你不要跟我提‘晓愚’,你不配提她。”赵真颜冷冷地说。
“不管你信不信,她是我最爱的人。”
“切!”
“她要的我给不了。我领着一份不算高的薪水,开骐达车,付个首付当房奴也觉得幸福知足。她不一样,她们电视台那帮主持人,比拼着第十五章1 。。。
谁的车好,谁去香港日本买的手袋贵她可能在某个时点被我吸引,但将来总有一天,我给不了她要的生活,她会恨我。”
他开着车,陷入回忆中:“后来,我知道她的一些事,吵过,放不下她要她忘掉这里的一切,和我回我老家城市,安安分分的过日子。”
第十五章2 。。。
“有吗?晓愚没说过。”赵真颜心里一动,原来这个人并不是没有承诺过。
“有。”他肯定地说,“但我高估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了。她的经济命脉都握在她伯伯手里,她说不能白辛苦这么多年。要我等她我我怎么可能放任她继续去”
颜昇听到提及他爸爸,难免愧疚。又是为晓愚不值,摇摇道:“晓愚聪明是聪明,但是没有智慧,我爸”
那人在后视镜里看了颜昇一眼,确定了他的身份:“她可能不知道,她只是把我当成向新生活憧憬的一个标杆,总在自我麻醉,说一切结束了就和我一起,一切结束了就和我一起。连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她不够爱我。不然,她不会放不下这些”
轮到赵真颜给那人抽纸巾。
“我威胁她,不跟我回老家的小城,就分手。她要我滚,说再也不想见到我。我那时不知道她怀孕了,心慢慢冷了,认识了我的妻子,很快就结婚了。后来知道她出事了,知道她留下一个孩子是我懦弱,没有告诉我妻子,但我经常偷偷去看满意的。”
见赵真颜不信,他又把满意在幼儿园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都复述出来,什么时候尿了床羞的哭啊,把班上小男生的头打破了啊等等。
“会去老师那里了解她的情况。”他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她长相、性格都像她妈妈。”
“满意有妈妈,是颜晓愚,不是你老婆,你们怎么可以骗她。”一谈到这个原则性问题,赵真颜又开始气呼呼。
“有时候,欺骗也许是保护。我妻子是个很好的人,你见过就知道了。”
一进门,赵真颜就死死盯着房间里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好吧,看起来是个温婉贤良的人。她再偏袒晓愚,也只能承认,娶颜晓愚需要勇气,可是娶这么一位,至少生活就要平静的多了。
满意看到赵真颜和颜昇,几乎是扑了过来:“姑奶奶!舅舅!”
她熟门熟路地递拖鞋给他们,又拿了两瓶饮料过来,俨然是半个主人了。
不一会儿,她对着赵真颜的耳朵说悄悄话:“姑奶奶,他们说是我爸爸妈妈,以前忙没空管我。可是,你给我看的照片,不是她啊。”
赵真颜楞了半晌,忍住心酸,也用手拱成一个环,贴住她的耳朵说:“满意,是姑奶奶不好,当时姑奶奶没有你妈妈的照片,就随便找了一张明星照片。”
“难怪,照片里‘妈妈’好漂亮啊。姑奶奶羞啊,骗人。”满意相信了。
“满意,在这里玩的开不开心?”颜昇想听听她的想法。
“还可以。”她用大人的口吻回答了一句,接着十分讨巧地说,“没有和舅舅一起开心。”
“舅舅和姑奶奶忙,不能天天带你玩,以后,以后爸爸妈妈带你玩也是一样的。”
颜昇听到她这么说,惊讶地转头看她,不知何时她已经更改了主意。
房间里的两个主人也是又惊又喜,听到赵真颜承认了他们“爸爸妈妈”的身份,竟然有如大石落地一般。
赵真颜努力克制着自己,又重复一遍:“以后,爸爸妈妈带你玩也是一样的。”
满意钻进赵真颜怀里,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舍:“可我喜欢你啊。”
赵真颜被她那句“可我喜欢你啊”撞疼了,幸好她从小就演技一流,尚能挤出一丝笑意:“求你了,小姑奶奶,人家都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哪有和姑奶奶一起的,你不是羡慕别的小朋友有爸爸妈妈接送吗?”
满意想想也是,不再说话。
他们出门前,满意一直拉着赵真颜的手,明亮的眼睛里全是不舍:“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你没有再调皮,我就来看你。”她蹲下来。
“拉勾。”
“拉勾。”她一阵心酸。连拉勾,也是她教满意的。
赵真颜下了很大决心,才站起身来,对屋里的两位主人说:“她逆反心理很重的,要顺着来教育。”
还想说什么,眼看眼泪已经快止不住,掉转身就走。
颜昇追上她,拉住她的臂弯:“你——”
她用手捂住嘴里的呜咽。
他理解了她的想法,于是环住她,拍拍她的背:“你呀!”
赵真颜原本是来接满意的,眼下一分钟都不想多呆,颜昇就陪她一道回了福建。
在回来的飞机上,她和颜昇没有换到挨在一起的座位,而是坐在前后排。
她打了一个盹。梦里,晓愚依然化着厚重的,但是并不显山露水的妆,看起来像个明星一样漂亮,笑吟吟地问她:“孩子是我还你和我哥的,你怎么给别人了?”
她则满心愧疚地向晓愚解释:“对不起,我让她喊别人‘妈妈’。”
晓愚似乎对这一点并不在意,只是不停地问她:“是我还你的和我哥,你怎么给别人了?”
“那毕竟是她爸爸。”
“唉,”晓愚的笑容不见了,“那你和我哥怎么办呢?”
她被问住了,她的确是没有想过,少了满意,她和颜昇是否还有在一起的因由?
醒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泪水,一片冰凉。
但心里究竟是无愧的。
只要满意的爸爸曾真心想过带晓愚走,离开这是非之地,远走高飞。
只要他曾经动过这个念头,就值得原谅。
所以,她原谅了,把这颗明珠还给了他。
(八十五)
到学校后,赵真颜登陆了邮箱。
邮箱里依然躺着陈曜隔天一封的Email,她本来不想看,可是今天那封邮件的标题是“你会和他走吗”。
她手贱点开了:
“半个月前,终于帮他画好了图,算是交了差。
你很喜欢他,你的眼睛还不会撒谎。
那天在教室,你看到他,虽然脸上还是不耐烦的表情,但是你的眼睛忽然间就亮了。
本来我还很生气,他怎么可以装作不认识你,来套我的话。可是后来一想也就算了。幸好你喜欢的是他,假想敌的档次间接证明了自己的档次,这么想,我就不生气了。
至少在职业范畴里,他是我下一站的目标。现在,OMX也在请他加盟,开出的条件是当合伙人。北京分所已经来跟他见过几次面了,我想差不多应该定下来了吧。国内分所在北京,国外案子又多,今后应该难得一见。你应该会和他一起走吧。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上完《时间序列》的课程。
走之前,记得和我们说一声。”
赵真颜迅速地关掉页面,心里一阵发紧。
当初自己犯傻的时候,也狠钻研过一阵建筑美学,听说过OMX,以大型项目整体规划出名,近年来在内地设计了几个知名案子。
OMX。合伙人。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看来颜昇的运气的确很好。
只是,他奔他的锦绣前程去了,关她何事,这个陈曜凭什么把他们牵扯到一起?他甚至都没有亲口告诉她。
也许正如她自己说的,他们之间,没有报告行踪的义务。
(八十六)
夜里十一点多,颜昇忽然接到赵真颜的电话。
接起来,是个男的在说话:“你过来把她弄走,我也不行了扶不动她了”这个把嗓子有几分熟悉,混合着背景里面喧嚣的电子音,让他好不惊疑。只听见这个声音还在嚷嚷:“丫头!再喝我真不管你了。”
他赶忙冲着电话喊道:“你们在哪?”
“‘真爱’,喂你过不过来,你你再不过来,我就把她丢在这里了”
“你敢!”颜昇青筋都暴出来了,“你陪她呆在那里,哪都不要去。”
颜昇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冲到楼下。一路风驰电掣,往湖边的真爱吧飙过去。“真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本市最火的一夜情吧,孤男寡女一点就着,传纸条、摆打火机、点饮料,都有讲究,都是各种接头暗号。
他的出现似乎干扰了里面暧昧丛生的眼波交流。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个一身睡衣打扮、脚踩拖鞋、眼睛四处乱看的人。
很容易就找了赵真颜。她正一手托腮,一手驱赶着对面的男人:“谁说我不能喝了,烦!”
颜昇抓住她正在挥舞的那只手,一把将她拉过来。她倒是真的醉了,毫无反抗之力,身体沉沉的往下坠。
他用能吃人的眼光看着赵真颜对面那个卖地图的:“你怎么在这!”
卖地图的也不清醒了,嘿嘿笑着:“你别发火感谢我看着她,不然,不知道便宜哪个了”
“我把你当个投缘的朋友,才和你说这么多。你竟然骗她来这种地方!”颜昇也不管对方神智是否清醒,气不打一处来。
“路上碰见是她,她非要来的你带她回去吧,我也走了”说罢撑着台面站起来,趔趄着堪堪要摔倒。
颜昇也顾不上找他算账了,只能先把赵真颜带回去再说。
到她楼下,他把她从车里架出来。一遇着风,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对着他傻笑:“谢谢你送我回来。”然后摇摇晃晃扑向楼梯。
他一把将她勾回来,打横抱起,用脚踢上车门,走进电梯间。
到了门口,他问:“你钥匙呢?”
看来他抱的太舒服,她居然又眯上了眼睛。
他只能顺手掐她一把,再问一遍:“钥匙!”
赵真颜呆呆想了一会儿,无辜地摇摇头。
正要抱她往回走,她却运一运劲,从他身上滚落下来:“有办法卡,卡”
说完,自己从颜昇裤兜里掏出钱包,似乎是想掏一张卡出来,无耐手抖,掏了半天没成功。
颜昇随手抽了一张VIP卡,递到她手中。
她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门上,把卡塞进门缝中,对着锁匙迅速一划拉,门当即就开了。
“厉害吧?”她回头笑的娇憨,下一秒,就随着转动的门,“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大概真的是疼了,就躺在地上哭了起来。
颜昇还在惊讶她那开锁的“身手”上,等想拉住她的时候已经晚了。
眼见她摔成一滩泥,他一点都不怜悯?——活该,谁让你偷偷开我的门,又骗我说是做梦。原来那晚在香港,的确是她偷偷开了门进到他房间,躺在他的身边。
这个女人,说谎很精通,鸡鸣狗盗的把戏也会,还精心修饰去一夜情吧,简直五毒俱全。
赵真颜大概是哭累了,自己起身爬到床上,末了还不忘对他说:“谢谢你好心。”
颜昇啼笑皆非,按亮了灯,问她道:“我是谁?”
她用手挡着光线,歪头看了半天,蹦出两个字:“颜昇。”
总算没喝傻掉。
他进洗手间找毛巾给她洗脸,却被她从身后紧紧地抱住:“颜昇你不要走。”
“没走,你去躺着,洗个脸,换好衣服睡一觉。”
她用力地箍住他,哭出声来:“你别走满意也走了,你也走了”
他心里一动,拍拍她的手:“我在这呀,不走。”
她却像没听见那样,细细碎碎地继续念叨:“不要走”
颜昇只能掰开她的手,回身把她抱到床上。
赵真颜说不上是醒还是醉,眯缝着眼睛,手勾住他的脖子,整个身体死死贴住他,就是不肯躺到床上,嘴里喃喃道:“都走了你她”
颜昇何尝享受过这种待遇,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头顶上涌。他发动起所有的意志力,才艰难地控制住自己,轻声说:“好,不走。”
“我头疼。”
“睡醒了就不疼了,乖,睡吧。”他和衣随着她躺下。
好不容易捱到她睡着,他用温水帮她擦了脸。思想斗争半天,颤颤巍巍地给她换了睡衣,又把地上的鞋印擦干净,折腾到后半夜,自己才人仰马翻地睡下。
看来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他就算能克制住不打扰她睡觉,可自己却无法安然入睡。百无聊赖中,他只好对牢她,看着她微张嘴的丑陋睡相发呆,想起她刚才反复求他不要走,又窃喜又心酸,于是伸出指尖,指着她的心口,小声地,反反复复地说:“小姑姑你真的醉了,我几时走过?我一直都在。”
这话她当然是听不见的,可他固执地想——人睡着的时候,意识并未封锁。那么,她的心有听见吗?在他们仅有的几个共眠之夜,她的心可曾听见?
(八十七)
他很早就爬了起来,煮上一锅粥。
无聊中,扫视了一遍她的书架,《六祖诫》、《古兰经》、《拈花录》
他还记得好几年前他在她的宿舍等她回来,那时也百无聊赖地负手审视过她的书架。那一回,她看的书五花八门,建筑、红学、室内装饰、言情、经济,什么都有。几时她变的像一个一心清修的人?
他搬个凳子坐床边,心里怀揣着几分莫名的担忧,看着这个“姑奶奶”春睡迟迟。她咕哝着翻了个身,红腮上映出枕菡花,倒是显得娇俏。他思忖着等会她醒来一定会吃惊,他第一句话说什么才不会吓到她?
赵真颜睁开眼睛的那一秒,已经被吓到了。她看见他,一动不动地盯了半晌,目光又落回到自己的睡裙上,猛地坐起来,和他昨晚一样踩着拖鞋就要出门。
“你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