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再有终南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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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再有终南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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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真的去考同一个城市的T大。虽然说这句话的人,他已经不愿意再去想。
  颜定邦和王玟霞被颜昇支开去看电视塔——他可不愿意要父母跟着去报到——丢人。
  颜昇在学校报名处转了一圈,终于找到“城市规划”的牌子。
  “我是城规的新生,来报到的。”
  坐在牌子后面的几个人都是男的——历来迎新都是骗小师妹的最好时机,所以一张桌子后面坐了四五个人,一派人丁兴旺。
  隔壁系有女生夸张地说道:“虽然你们院男性质量整体比较高,但是天哪也不用一浪还比一浪高吧——我要转系,坚决地!”
  城规的一个师兄笑着对颜昇说:“别理她,你填一下资料,我给你找宿舍钥匙。”
  大学生活,正式拉开帷幕。
  经过两个月的适应期,颜昇在心底非常感谢那个叛徒,虽然她人不靠谱,但指的方向是一流的——他对这所大学充满赞叹,对城市规划这个专业爱不释手。虽然也和建筑系一般辛苦,但是他们的眼光始终比建筑要高,这是他喜欢的,甚至大学的同学他也喜欢。即使他仍然比较出众,但是女生们还是以清高自重为主,不再有各种跟他搭讪的现象发生。这些都让他浑身舒服,一门心思地开始认真学他的专业。他甚至还报了几个社团,业余生活红红火火。
  寒假,他回的家,已经是在省城的那个新家。
  年初一,叔叔全家来省城向他爸拜年。颜昇忍不住又说了颜晓愚,怎么打扮得像个妖精一样,这回颜晓愚不顶嘴了,老老实实地任他评说。
  那边,家长们在嘀咕什么,说着说着,颜晓愚的妈又跑过来戳女儿脑门,“你这个眼皮浅不争气的!”
  颜昇一头雾水。
  年后,颜昇很早就返校了,在机场换登机牌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赵真颜了。
  第二年的寒假,颜昇有一次夜里起身,无意中听到爸妈提到赵真颜。
  “定邦,这样不好吧。赵真颜才高三,18岁会不会太小了?”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就是见个面认识认识,还不一定成。成了也就是谈恋爱而已,她不是早开始谈恋爱了?”
  “就因为她早就恋爱了,她怎么会同意?”
  “玟霞,你不要把她想得太简单,这样的事,她不见得不答应。”
  “唉,我始终觉得不妥。就拿颜晓愚来说,你总说要带她见见大场面,对今后有好处。可那些人盯着她的眼神我怎么看着”
  “你别把两件事混一块儿说,也不要妇人之仁,屈健今非昔比,这件事能成,以后对我们肯定有帮助。你明天就打电话,叫司机接赵真颜过来家里玩吧,晚上再和屈家几个人一起吃个饭。”
  颜昇顾不上唐突,光着脚走进爸妈的卧室,也不开灯,冷冰冰地说:“你们在商量什么?和赵真颜有什么关系?”
  王玟霞拧开台灯,想支吾过去。
  颜定邦披上睡袍站起身来。儿子已经长大,沟通不好会适得其反。他跟颜昇说:“还记得我的战友屈伯伯吧,就是以前在福建的那个,现在他调到我们这里,升了副省长。上次给他们全家接风,他说儿子二十五六了,眼界太高还没谈过恋爱,要我给小屈介绍”
  “所以你们就想到她了?”颜昇闷声说,“她长得又不好看,人家能看上她吗?”
  “她的气质还凑合,兴许就看对眼了。赵真颜的爸爸还不知道能不能给她凑齐大学学费呢,如果真的能成,她可就是飞上枝头了。”
  “你不是为了她,你是为了自己吧!”
  颜昇的语气让颜定邦觉得很陌生——儿子从来没有这样忤逆过他。颜定邦一时也生气了,“一举两得的事,有什么不可以!颜昇,你这样和爸爸说话吗?”
  颜昇一头冲回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隔了两秒,他又打开门冲这边喊道:“你们要是明天把赵真颜弄过来,我就回学校!”
  颜定邦脱下睡袍回到被子里,想想又气不过,顺手把睡袍摔在地上,“真是为她反了。”
  第二天,爸妈没有再提这件事,颜昇也就当作没有发生过一样。他照样给爸爸盛饭,还帮妈妈打下手,让颜定邦和王玟霞奇异不已。到了晚上要和屈家吃饭的时候,颜昇坚持不肯去。
  第一部分 第24节:孔雀东南飞,并不曾徘徊(2)
  颜定邦说:“你就对爸妈这么信任?不怕我接赵真颜过来?”知子莫若父,一定是孩子妈给他吃定心丸了。
  “那当然。”颜昇嘴犟。王玟霞已经承诺过,不会接赵真颜过来,这就够了,他才不想去见屈家那几口人。
  颜昇确定那个“小屈”已经滚回福建之后,他提早返校了。
  一个摄制组在他们操场上拍电视,场景是几个人来来回回地跑步。他只好在摄像机看不到的地方跑着。
  摄制组忽然有人说:“那个男生不错哦!”于是一个穿着长棉袄的人跑过来问他:“你是这里的学生?”
  “嗯。”颜昇停下来。
  “我们觉得你形象不错,正好明天有一场戏,需要一个群演,2个镜头,一句台词,你要不要试一下?”
  颜昇礼貌地拒绝,继续绕着球场跑步——饶了他吧,上学期末,他们班为了参加班级全能比赛,排了孟京辉的《恋爱的犀牛》,他答应演男一号马路,就已经够让他后悔的了。
  “我想起有那么一天傍晚,在三楼的顶头,你睡着了,孩子一般,呼吸很轻,很安静。
  “我看着你,肆无忌惮地看着你,靠近你,你呼出的每一口气息,我都贪婪地吸进肺叶
  “那是夏天,外面很安静,一切都很遥远,我就沉醉于你的呼吸之间,心里想着这就是同呼吸吧。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有爱情。”
  就这段台词,他说了100遍都没过关——“导演大人”硬说他没把深情表现出来,表演干巴且苍白,丝毫不能感动人。
  颜昇心想,他又不是专业演员,没有生活历练,哪里能够演出“人是可以以二氧化碳为生的,只要有爱情”这种感觉?而给他配戏的那个女一号,每次一讲到“爱是月经周期的生理骚动”就笑场,也是一样的道理。
  等他跑到摄像机后方,看到小黑板上写着:“《将爱情进行到底》,第248场。”他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再无其他。
  遭遇剧组的当晚,颜昇往家里打电话,没人接。打通了爸爸的手机——那时手机还比较稀有,价值不菲,个头庞大。
  爸爸说在高速路上。
  他问,那妈妈呢?
  你妈就在我旁边。
  你们去哪?
  那边一阵迟疑。
  电话传到了王玟霞手里,她说:“颜昇,刚才你叔叔打电话来说,赵真颜不知道怎么住院了,他爸爸急得高血压犯了现在没个人照顾,我不放心,回去看看她喂,你不要太担心啊,喂”
  她对丈夫说:“他挂电话了。”
  颜定邦淡淡地说:“你等着吧,你儿子今天晚上就会飞回来——我们打赌。”
  “我不跟你赌,他不放心也是正常的。”王玟霞自我安慰。
  “迟早要出事的。”颜定邦叹一口气。
  颜昇果然坐夜班飞机回了省城,再包了一辆的士赶到C城——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颜昇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要回来——有他爸妈在,一定会把赵真颜安排妥当的,但他在学校一刻都待不下去。
  那个暑假她对他的放弃,给他造成的阴影,却终究敌不过想要见到她的念头。
  那个夏天,他做好了她偷偷逃回家的准备,做好了她痛骂他的准备,可就是没有想到,她会把他交回他父母的手中——一个第一次胆大妄为的男孩,灰溜溜地被押回去,这让他很没成就感。而她一路上一直都没有表情,让他觉得异常心冷。她始终喜欢的是袁阳吧——自己导演了一场小小的亡命天涯,女主角却从来没有动过心,还在亡命回来之后,投奔他人怀抱。
  真是一场闹剧。
  大学两年,对颜昇有好感的女孩子那么多,多的是江南的灵秀碧玉和北国的大气闺秀,但是却从来没一个让他有那种闪电的感觉——原来他根本就没有放下那个叛徒。
  很久没有记起,以为自己不再想起,最后才发现:她一直都在——就像他们童年的那场突然而来的失散,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忘了6岁以前的事,可只要她出现在他面前,往事就全都回来。
  第一部分 第25节:孔雀东南飞,并不曾徘徊(3)
  你这个骗子——颜昇的心疼了起来,你怎么就把自己弄到医院里去了?
  2
  颜昇到了医院门口,只有颜定邦的司机在等他,司机说他的爸妈陪了赵真颜一会儿,现在已经回酒店休息去了。
  颜昇一步不停地往病房走去。
  还没散元宵,人们都忌讳在节庆的时候住院,因此六个人的病房,只住了她一个人——在这样一个节庆却冰冷的半夜里,这场景有些凄凉。
  她病床边坐着袁阳。
  这是颜昇早就料到的——袁阳是她男朋友,此时当然应该在这里守着。
  颜昇主动向袁阳打了招呼——因为赵真颜的原因,他们在那个暑假之后再也没有联系过。听同学说袁阳考得一般,正好上了第二志愿,也就是本市一所三流大学。据说,袁阳一点都不沮丧。
  “他听说可以不用和女朋友分开,都高兴坏了,他就是一情圣!”说的人满是调侃,电话这头的颜昇听了,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为了能够不和她分开,他去了上海;袁阳却阴差阳错地可以和她朝夕相处:看来缘分真的是求不来的。
  袁阳的眼睛红红的,但又不太像因为伤心哭过的那种红。颜昇顾不上这些,搬过医院的圆凳子坐在病床旁边。
  赵真颜已经睡过去,一张脸在枕头和被褥之间显得小且苍白。她醒的时候,她的脸就像初醒的云天;她睡着了,她的脸就像沉睡的云天——反正都摄人心魄。
  “什么原因住院?我还没来得及问。”颜昇打破沉默。
  “急性胃炎,加上低血糖。其实还好,住院休息两天就可以了。她爸爸也在楼下的病房,没什么大碍。”袁阳的声音格外低沉,与颜昇记忆里的很不一样。
  颜昇翻开被子的一角,看到赵真颜的手上插着点滴针,贴满了胶布。他用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沁人的冰凉。
  颜昇知道这是因为输进去的针水太凉的原因,于是赶紧将柜子上的矿泉水瓶倒空,拧开暖水壶盖,咕咚咕咚往矿泉水瓶里灌满一瓶热水,再小心翼翼地抬起赵真颜的手,把有些变形的水瓶塞到她手下面,然后给她掖好被子。
  一直看着他的袁阳忽然硬生生地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可她是我姑姑。”颜昇回答得很快。
  袁阳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说:“这瓶水一时半会儿吊不完,我们出去走走吧!”
  颜昇不想离开,但袁阳已经率先走出了病房。
  “好,就一会。”他跟着袁阳走了出去。
  他们曾经是最好的朋友,他们并排走着,连步调都不用协调——彼此太了解。
  袁阳带他来到医院旁一个小商店;在一堆花篮果篮中,叫醒老板,说:“来两瓶啤酒。”
  “干什么?”颜昇觉得他不可思议。
  “我冷!”袁阳模糊地指着自己的胸口。袁阳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反而颜昇只是穿了一件半长的呢外套,显得单薄。
  老板找来一根筷子,娴熟地为他们掀开瓶盖,再给他们搬了两张小板凳。
  袁阳一屁股坐下,颜昇却依旧站着。
  “是我先喜欢她的。”袁阳喝了一口酒,期期艾艾地说。
  “她现在已经是你的女朋友了。”颜昇接过酒瓶,并不喝。
  袁阳直接吹瓶,一饮而尽,然后又叫老板开了一瓶,边喝边说:“高一那天她刚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我看见她在楼梯口,好像怕进教室的样子,就停下来看她。她也看见我了,就像做坏事被人偷窥到一样不好意思,但她没有瞪我,也没有吐舌头,只是轻轻地看了我一眼,立刻就走了进去。就那么一会儿,我就觉得她怎么那么特别;那么好看。”
  袁阳眼睛红红地看着颜昇说:“是我先说她好看的!”
  颜昇不语,心里承认:我是没有你有眼光。
  “就算是《灌篮高手》,晴子一开始喜欢流川枫,可我相信最后她一定会跟樱木花道在一起,我一直这样以为。”袁阳说着摸不着头脑的话。
  颜昇记挂着赵真颜,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能不能说话有个主题?走吧,回病房去!”
  第一部分 第26节:孔雀东南飞,并不曾徘徊(4)
  袁阳两手一撑膝盖,站起来。他喝得那么急,醉意翻涌而至。袁阳直勾勾地看着颜昇说:“你去吧,我回家了,拜拜了!”
  “你回去休息也行。”总比两个人大半夜在风里喝酒要强。
  “以后少拿什么姑姑侄儿蒙我,虚伪!”
  “你什么意思!”
  “哈,我什么意思?”袁阳笑起来,“我也差不多玩腻了。对了,难怪肖凯要叫她‘手感’。”
  “别乱说。”颜昇听不得别人这样评价她。
  “她爸也在楼下的病房,没什么大碍。”袁阳的声音格外低沉,和“手感的确不错,跳舞的姿势又多哈哈,我玩腻了,你爱捡就捡!”
  颜昇的指节已经咔咔作响,他抄起地上的空酒瓶就朝袁阳头上砸过去。
  酒瓶应声而裂,浓稠的血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袁阳不顾脸上的血,他看着颜昇;邪邪地笑着说:“你以为她真是冰清玉洁的小龙女啊。”
  颜昇想把袁阳揍个稀烂,连同他那张嘴。
  颜昇看到爸爸的司机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小店里,只好收手。
  袁阳摇摇晃晃地走进晨曦前的浓雾里,直至消失。
  颜昇抠掉嵌进手指里的碎玻璃,这才感觉到寒意,从头冷到脚。
  他让司机去酒店休息,自己失魂落魄地走回病房。
  赵真颜像两年前每个中午那样睡得香甜,像在阳朔那个夜晚一样睡得香甜。只是在这两年间,她的五官好像又长开了一些。颜昇想起了那个夜晚,自己是如何压抑住身体里的渴望,慢慢地挪开——他恨不得扇她耳光。
  她就不懂得自重吗?
  颜昇的眼角有些凉意;他不愿意去抹,害怕抹到眼泪。
  将爱情进行到底——这是他坐在运动场上看剧组拍完那场戏后,心里的一个小小念想,但此刻差不多被他掐灭了。我可以坚持,但是一个人的爱只是爱,不叫爱情。
  快到中午的时候,颜昇才赶回酒店。
  王玟霞心疼儿子,“说了没多大事的。你看你连夜赶回来,又在医院待了这么久,累不?先睡一觉吧。”
  颜昇闷声不吭地把自己埋到枕头中间。
  颜定邦见状,又气又伤心,“我们病了你会不会这么着急?”
  颜定邦见颜昇埋头不答;他火冒三丈,将司机刚送给他的诊断书扔到儿子身边,“你为了她值不值?她根本不是一个洁身自爱的女孩。”
  同一个话题一天之内被提起两次,颜昇像神经应激实验那样跳起来,“爸,你乱说什么!”
  “乱说?她才多大啊,就这样随随便便,这就是单亲家庭缺少管教的典型案例!”颜定邦见他不想看,亲自把诊断书递到儿子眼皮底下。本来他也就是听司机汇报完情况,想着兴许不假,就安排人做了检查,没料到果然是真的。
  颜昇只来得及看完薄纸片上龙飞凤舞的头几个字:处女膜损伤他将诊断书揉成一团,冲爸爸怒吼:“你凭什么趁她不知道的时候,去给她做这种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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