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银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皱眉看着玛嘉,一言不发。对他来说这种场面太棘手了,他心里焦躁,本身又是不善言辞的人,他担心自己会像之前那样搞砸一切。反正现在不论他说什麽,玛嘉都不会相信他,若是一个冲动说得太过分,反而有可能将她推向凯特那一边,那样的话就真的万劫不复了所以,他宁可选择沈默。
然而这样的沈默,却给了凯特发挥的余地。
“亲爱的公主殿下,令人着迷的魔幻森林,我可以直接叫你玛嘉吗?噢,别怕,我知道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可那些记忆无关紧要,让我们抛开过去的一切,从现在起重新认识彼此吧。”
说着,凯特隔着手套吻了吻玛嘉的手。
玛嘉顿时显出惊慌的样子,快速抽回手。她那清澈见底的绿色眼眸,失去了迷雾般复杂的神韵,失去勾人心魂的妖媚,单纯得就好像一片青草地,早已不是以前的魔幻森林了。凯特心中失望,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那麽玛嘉,今晚你愿意做我的舞伴吗?”
“我我不知道”
“你以前也和我跳过舞,并不是那麽难的事,你什麽都不用担心,相信我。”凯特又想去抓玛嘉的手,这一次却被铂银阻拦了。
“别相信他,玛嘉。”铂银语气诚恳地劝她,“他不是你可以应付的人,也不属於我们这一方”
“他是怎样的人我会自己判断!”玛嘉打断他,冷冰冰道,“而且,我跟你也不是一路人,别随便用‘我们’这个词。”
铂银深吸一口气,隐忍地咬住牙,黯然说:“好吧,那我换一种说法。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你总该相信亚刹吧?”
“亚刹?”提到这个名字,玛嘉的眼睛顿时亮了。
“没错,凯特公爵是亚刹的敌人,你不该相信他。”
“喂喂喂,这样污蔑我就不对了,我和亚刹之间可没什麽恩怨。你就算再怎麽嫉妒我,也不该恶意捏造谎言欺骗失去记忆的玛嘉啊。”凯特对玛嘉露出狡黠的笑容,“你说对不对?”
玛嘉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她不喜欢凯特,但更讨厌铂银,所以相比之下她宁可相信凯特。犹豫片刻之後,她做出决定:“凯特公爵,我愿意做你的舞伴。”
“噢,荣幸之至。”凯特满意地勾起手臂让玛嘉挽住他,边走边回头对铂银丢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铂银意识到他又搞砸了,是他把玛嘉逼到了凯特身边。他简直要绝望了。带着极度的疲惫,他有气无力道:“放过她吧,凯特,她已经不是你想要的那个玛嘉了。”
“你是想说,我迷恋的是那个曾阉割了我男性自尊的玛嘉,而既然那个玛嘉已经消失了,我就应该忘记过去所受的一切痛苦,而放过现在这个一无所知的玛嘉吗?别说笑了!我可不是那麽宽宏大量的人,我也不管她究竟是哪个玛嘉,只要能平息我内心沸腾的怒火和无止境的欲望,老实说,哪怕她是具尸体我也不在乎!”
铂银怒不可遏,嘴边几乎涌上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脏话,但最终他也只说得出一句:“你不正常!”
“啊啊,我从来不否认。”凯特愉悦地勾起嘴角,“可那又怎样?现在是我赢了,铂银,我找到了真正的治愈神,我的下半身已经痊愈了。玛嘉要是尝到我的滋味,一定会後悔她当初挥的那一刀”
砰
还没说完,铂银的拳头砸在他的脸颊上,把他打得向後趔趄。
很快,他又反击回来,铂银的後背猛地撞在了墙上。
“啊啊啊啊啊”玛嘉捂着脸发出尖叫。
铂银的拳头又一次打中了凯特的头,他跌倒在地,半边脸变成了青紫色。铂银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几乎和凯特扭打在一起,眼角和鼻梁都已痛得麻木。
“快离开这里!玛嘉!”听到铂银的大吼,玛嘉这才如梦初醒,跌跌撞撞逃走了。
铂银抹了抹脸上的血,之前被玛嘉砍的伤口又裂开了。他舔了舔满是铁锈味的嘴唇,咬紧牙对准凯特的脸又是一拳,凯特却躲开了,同时抓住空隙用膝盖狠狠顶向他的下腹。
“呜”铂银弓下腰呻吟,还没来得及直起身,腰侧突然传来皮肤撕裂的疼痛。
凯特狞笑着拔出染血的匕首,在铂银的衣角上擦干血迹。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凯特低声警告:“别声张,你我都知道,国王现在心情很不好,西部的叛乱还没解决,他可不希望我们之间的内斗影响鹰格兰的稳定。”
铂银抬起惨白的脸,隐忍地脱下外套,卷成一团挡在伤口外。
“哼,你还是这麽识大体啊,铂银,这点真叫我佩服。”凯特拍拍袖子,用帽子遮住脸,“好吧,这次就放过你,但我郑重地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放过玛嘉的。”
“她是无辜的”铂银哑着嗓子,使劲挤出字眼。
凯特置若罔闻。“这跟你已经没有关系了。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在我恢复健康之後,我把治愈神、以及她王国里的所有居民都杀了。换句话说,你不用指望靠治愈神来治好你的下半身了,你就一辈子当个可怜的伪男人吧。”
☆、(9鲜币)04 第三章 腐烂神灭绝计划3
舞会设在了在新的宴会厅里,这是阿德里安王子回来後的第十二场舞会。
擦得一尘不染的水晶烛台,涂着银漆的墙壁,每根流苏都挂着珍珠的立地窗帘,还有巨大的镶金铜镜,每一处都金碧辉煌,每一处都像是在拼命炫耀鹰格兰的经济实力、奢华品位、以及不要命地铺张浪费的传统。
铂银安静地坐在一张红色天鹅绒靠背椅上,左手边是一幅两世纪前的名画,右手是一只精致的古董大花瓶,但他却没心情欣赏。看着来来往往衣着华丽的贵族,他只觉头疼欲裂,舞会上的一切都让他想吐。
他戴着黑色的面具,用来遮盖脸颊的刀痕和眼角的淤青。腰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不过他绑上了厚厚的绷带,血暂时应该渗不出来。
“你还好吧?”身着红色低胸礼服的美人站在他身旁,一双俏皮的绿眼睛时不时打量他。
铂银无力地扶额:“拜托你,阿德里安,不要以她的形象出现在我面前。”
“只要你把她从你脑海里赶出去,我就会恢复成阿德里安的样子”顿了顿,幻象神叹了口气,“算了,我知道对现在的你来说太难了,我站到你背後去吧。”
“多谢。”铂银低声说,擦了擦鬓角滑下的汗。
幻象神忍不住摇头:“老实说,铂银,我从没看过你这麽糟糕的样子,你确定你不要去隔壁休息一会儿吗?我知道你硬撑着留在这里是为了监视凯特,但如果你痛到昏倒了,那还有什麽意义?”
“我不会昏倒的。幸好从来没人邀请我跳舞,我可以一直坐在椅子上。”
“啧,你这样保护玛嘉,她本人可丝毫不领情呢。”幻象神远远看着玛嘉和海伦,她们正在跟几个年轻贵族男女愉快地聊天。
“没关系,我也不是为了保护她。”铂银也看了玛嘉一眼,淡淡说,“我是为了真正的玛嘉,万一她哪天突然想回来,我必须确保她的身体毫发无损。”
幻象神皱起眉再次摇头。“好吧,那至少喝杯酒怎样?”他递给铂银一只盛满红色液体的三角杯。
“不,我必须保持清醒,尤其是现在。”
“这不是人间界的酒,是我特制的迷幻药,它不会把你灌醉,只是能暂时止痛而已。”
铂银愣愣地接过酒杯,不敢回头看幻化成玛嘉的幻象神,略微犹豫了片刻後,仰头一饮而尽。渐渐地,伤口附近的神经麻木了,他终於如释重负地放松了下来。
乐队开始奏起了柔和的音乐,大家三三两两地开始跳起慢舞。铂银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群中的凯特,不经意间发现,有个戴着白色尖喙面具的男人正悄悄向他的方向走来。
“那是昂理?”因为戴了不熟悉的面具,遮住了脸上的绷带,铂银端详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
“噢,又是这个家夥,他大概以为你和玛嘉分开了,他就可以对你下手了吧?”幻象神笑道,“看来上次他受的刺激还不够,让我再去吓吓他。”
“不用了,他好像已经被你吓昏了。”铂银也苦笑起来。昂理一看见他背後的幻象神,就一下子腿软了,噗通一声瘫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呿,没用的家夥,搞不好还尿裤子了。”幻象神从鼻子里发出嗤笑,笑了很久才慢慢严肃下来。
“说起来,我上次跟玛嘉提过一件事,我最近也在反复考虑,是不是要协助你们一起消灭这个腐烂神”
“嗯,我听玛嘉提起过,但是我不赞成,毕竟昂理本身是无辜的。”铂银把空酒杯递给路过的男仆,男仆看了一眼幻象神,也不知产生了什麽样的幻想,红着脸喜滋滋地走开了。
幻象神接道:“我也没说要杀了昂理,我的目标只是腐烂神而已,如果可以直接除去腐烂神的话,我大可以留昂理一条小命。”
铂银愣了愣,思忖许久才转头看向他:“真的能做到吗?”
“当然,我已经杀了一个昆虫女神,再加一个腐烂神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不过消灭劣化神没那麽容易,我恐怕还需要另一位神的帮忙。”幻象神看了一眼人群,撇了撇嘴,“我要去履行阿德里安王子的义务,跟那位未婚妻跳舞了,这件事先说到这里总之,你考虑一下吧。”
说完,他带着从容的微笑走向娇小的未婚妻海伦。只是在铂银眼里看来,他仍然保持着玛嘉的形象。
杀死腐烂神啊铂银低头思忖:长久以来,他和亚刹一直计划着要消灭人间界的劣化神,却苦於只有一枚毒筘种子而不敢轻易使用,而现在有了幻象神的加持,这个计划是否可以重新提上议事日程了呢?
感觉到有人接近,铂银抬起头瞥了一眼,不以为意道:
“这麽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至少会跳完集体舞。另外再说一遍,不要再扮成她的样子了。”
“扮成谁的样子?”玛嘉语气生疏地问。
铂银惊异地再次打量她,发现她的头发是金色的她不是幻象神,而是玛嘉本人。
他立即紧张地站起来,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脸色苍白地向她低头行礼。
“公主殿下。”
☆、(9鲜币)04 第三章 腐烂神灭绝计划4
因为玛嘉忸怩地掐着手指,迟迟不说话,铂银只能主动开口问:“找我有什麽事?”
玛嘉像是被他的黑色面具吓到了,不敢看他的脸,好半天才小声支吾着说:“我似乎我似乎错怪你了,海伦说,我必须向你道歉。”
“为了什麽?”
“就是你为了我受伤这件事。我、我一开始选择相信凯特公爵,可他却说,就算我是一具尸体他也不在乎”玛嘉低下头嗫嚅,“我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了,但我至少明白,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所以我必须来向你道歉,还有道谢。”
“不必,这不是你的错。”铂银尽量降低语气中的紧绷感,让她放松下来,“你也不需要觉得欠我人情,我这麽做不是为了你。”
“噢,我明白,是为了以前那个我你们称为‘女王玛嘉’的人对吗?”
“嗯。”铂银承认。
对话一度中断了,两人之间出现难堪的沈默,但铂银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还有什麽话可以说,所以即便不知所措,他也没有开口挑起话题。
就在他以为她会转头离开时,她突然涨红脸,结结巴巴说:“我、我没有很多渠道可以知道亚刹的消息,他们都说你是最了解他的人,所以所以”
原来道歉是幌子,向他打听亚刹才是她真正的目的。不过这又有什麽好奇怪的呢?圣母玛嘉本来就是喜欢亚刹的。
这样想着,铂银僵硬地一笑,轻声说:“原来如此。你想知道什麽呢?”
“我想知道”她的脸顿时浮现出一种少女特有的笨拙和羞赧,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他为什麽不在王宫里?他去了哪儿?”
“他去了北方,卡企鹅亚山的蛮族部落。”铂银以复杂的心情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慢慢向她解释了亚刹被派去北方讨伐蛮族的前因後果。
他说得很详细,玛嘉也听得很认真,突然她想到什麽,打断他问:
“等等,你们口中的那个女王玛嘉,和亚刹是什麽关系?”
铂银一时语塞。他很庆幸自己脸上戴了面具,别人没有办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想了很久,他才慎重地回答:“我认为,他们应该是互相喜欢的,只是我不清楚喜欢的程度”
“亚刹喜欢她?”玛嘉忧心忡忡地皱起眉,“天哪!她那麽不检点,到处招蜂引蝶,亚刹该不会以为我堕落了吧?他应该能分辨出她和我是不同的人吧?”
铂银隐忍道:“是的,亚刹一开始就发现了。”
“那他还喜欢她?他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我不清楚,这恐怕只能去问亚刹本人了。”
“那、那”玛嘉窘迫地涨红脸,“他有跟你提过以前的我吗?我和他在很早以前就认识了,我们最早相遇是在熊牙利的”
“熊牙利的枫叶森林,是的,我听他提起过。”铂银平静地说,“在你来鹰格兰之前,亚刹曾经多次提到过你,我想从那时开始,他就已经很喜欢你了。只是我不知道,你和她相比,亚刹更喜欢谁。”
“我不喜欢被拿来跟她比较,这让我不舒服。”玛嘉皱起眉,使劲咬住嘴唇。
你以为我喜欢吗?铂银很想这麽反讽,但此刻他不想和她争辩,也不愿破坏和她之间来之不易的、或许只是短暂的和平时光,於是所有侮辱女王玛嘉的话,他统统忍了下来。
不过随着谈话的深入,他发现这个圣母玛嘉本性其实很单纯,天真善良,有着典型的公主架子,却也不失温柔,跟亚刹最初的形容相符。如果没有妩媚女神横插一脚的话,她其实本来是不至於沦落到这等境地的,即便是现在,只要亚刹能平安回来,她依然有希望从亚刹那里得到幸福。而亚刹也能找到幸福,他本来就有娶玛嘉的打算。
这样一来,公主和王子的童话就圆满了
“我要走了。”玛嘉突如其来的声音中止了铂银的思绪,“我必须回到海伦身边,她说她应付不了阿德里安王子。”
铂银微微点头:“去吧。告诉你姐姐阿德里安没那麽可怕,他只是有点爱捉弄人罢了。”
玛嘉默默看了他一眼,提起裙摆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鼓起勇气说:“如如果我之前的话伤害了你的话,我道歉。不知道是因为失忆,还是先入为主的关系,我对你的第一印象非常差,但其实我不是那种刻薄的人,我也从来没对别人说过那麽重的话”
“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不要放在心上。”
玛嘉期期艾艾地嘟哝:“谢谢海伦说得对,你其实并没我想得那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