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图怂恿菲儿,譬如灭口想着,苏暮卿的眉头深深蹙起。
突然,苏暮卿瞥见一抹绿色身影从前边的墙角处闪过,她轻愣了下,随即赶紧地跟上。可当她拐过墙角的时候,早已没了身影,她执伞而立,目光幽深地望着前方,莫不是有人跟踪她?还是她眼花了?想来是前者多一些。
念头刚落之时,那身影又在前边的一处拐弯出现,速度不快,她只能看到一抹浅绿色的衣角。苏暮卿本不想跟上,欲返身离开,却发现那人探出半个脑袋,目光烁烁地盯着她。
苏暮卿对上那视线,似乎有些熟悉,可又想不出是谁,蹙眉之余,她小跑着跟了上去,才等她赶到,那人影又一次消失不见。她不禁疑惑起此人的用意,那人似乎是想带着她去某个地方,而她该不该去?
苏暮卿向着四周张望了眼,确定这条小径可通往苏夫人李氏的住所韩馨居背间,而苏连栋的书房棋书斋也是在此处。美眸间不由得染上一层疑惑与好奇。
她收起伞,小步地向着前头而去,她注意到地上整齐地放着一粒粒小石子,指引着她往前走着,想来该是那人所为,思索片刻,便是每走一步,就将脚边的石子踢乱。
蓦地,苏暮卿感觉到左侧传来炙热的视线,她猛地转头,却只看到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那人莫不是在上头?
苏暮卿仰着头平静地开口道:“我看到你了。”
夏风拂过,吹响着树枝树叶发出飕飕之声,几片叶子缓缓飘落,落在了她的肩头之上。没有人回应她,难道是她猜错了?
不,不可能。前边已然无路,前侧是韩馨居的后墙,右侧是棋书斋的围墙,只有左侧这棵树还能让他有处可躲。
这时,一根粗粗的布条从树叶丛中垂落下来,随风轻轻地荡漾着。
苏暮卿嘴角一抽,这人是要作甚?该不会是让她爬树?她走到布条下边伸手拽了拽,似乎极其牢固,便也不多想,只向着周围看了几眼,就顺着树干爬了上去。
她站在粗壮的树枝上望见布条似乎是绑在更高的枝头上,好奇之心彻底被勾起,不过她也不再吭声,只安静地站在树枝上等待着,她相信那个绿衣人还在这棵茁壮而茂盛的大树上。
“夫人,你怎变仁慈了?为了三小姐,你不做也得做啊。瞧瞧张姨娘如今有两儿子傍身越发得意。而你只能依靠三小姐,难不成你指望二小姐或者大小姐帮你?这嫡长女的身份终归是二小姐,有她在,三小姐要彻底飞黄腾达有多难,你该是知道,想想过不了多久”
一道苦口婆心的话语传入苏暮卿耳里,可在她听来,却是隐藏着层层杀机。
第二十一章 身后有人
闻得这声音,苏暮卿惊愕地差一点“啊”尖叫出声,她万万没有想到这看似菩萨心肠的刘妈妈却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恍惚记得前世她每每心烦意乱之时,刘妈妈皆会说些趣事与她听;在她生病之时,会日夜不眠地照看她前世,她以为李氏是她的娘亲,心中时常将李氏与刘妈妈相比,道是刘妈妈比李氏对她还要亲。
可眼下亲耳听见刘妈妈说得这番话,她的心猛地一抽。果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狗,亏得她至今有时还会惦念着刘妈妈慈眉善目。
李氏低声回道:“妈妈,你且下去,容我想想。”声音中不乏有些犹豫不决,似举棋不定。
“夫人。”刘妈妈又是谆谆告诫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应该是将重心放在三小姐身上,况乎二小姐与之前有所不一样,那眼神里都透着精明怕是很难掌控,还不如”
刘妈妈的声音越说越轻,几不可闻。
苏暮卿心中却是了然,刘妈妈的意思便是让李氏解决了她的小命,这样就省心多了,许多事儿无需提心吊胆。
李氏没再继续说话,韩馨居变得非常的安静,苏暮卿无法透过茂密的枝叶瞧得里边的情形,只能看到树叶在看不见的风中上下翩动着,发出着低低的窸窣声,像是呜咽,像是哀叹。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好冷,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着,在这三伏天中她冷得想要蜷缩在一起拥抱着自己的双腿取暖。
从上边垂下的布条忽然从她眼前划过,“嗖”的一声消失在眼前,待得苏暮卿仰头去看的时候,只有几片树叶飘落下来。
那人是在更上边呆着吧?
苏暮卿很想爬上去一探究竟,想看看是谁发现了这个利于偷听的好地方,同时她更想知道那人为什么要把这个地方告诉她,而且来得如此适宜。
她将双手搭在树干上,仰望着头顶看不见的身影,她不得不佩服那人,穿着浅绿衣裳与这绿叶交融在一起,的确是难以让人察觉。
正当苏暮卿决定往上去瞧瞧绿衣人之时,李氏开了腔:“妈妈,那你以为是”
刘妈妈压低着声音道:“夫人,这几次事儿来,你也该是明白老爷和三小姐的态度,他们并不希望二小姐完好无损,你如要是保着二小姐,那便是与老爷和三小姐做对,他们两个心中定是不满。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张姨娘。你的意见必须是和三小姐一致,你们才是母女。至于二小姐,你若不忍心,便是想个计谋让她嫁了他人。如此,三小姐的愿也就顺了。”
李氏声色恹恹道:“这事儿就交由你去办。记得不要让二小姐和她身边的人发现些许异样。”
“嗖嗖——”一阵声响在她的背后响起,待得她回头之时,只看到一抹绿色身影滑下了树干,一溜烟的就跑了开去。
苏暮卿怔了下,不由得轻笑出声,这人怎跟个猴子一样,速度这般敏捷。如此,也让她甚是好奇这人会是谁。
她想着暂时李氏与刘妈妈怕也没什么话可言,也便不再偷听,顺着树干滑下树,轻掸了下身上沾染的树叶与树皮屑。
离开之时,苏暮卿又望了一眼这棵茂密的大树,心下不由升起疑惑,以苏连栋与李氏的精明,怎允得如此树在他们屋边?难道他们不怕有人在上边听墙?
不过,苏暮卿不再多想这事儿,她踏着小径原路返回,心中想着是刘妈妈该是会用怎样的计让她随意嫁了人?然,无论是什么,她都需要保护好自己,免得又一次落入了她们的陷阱之中。她知道她有一次两次好运,不代表次次都走运。
紫儿见着自家小姐回来,正欲说事儿:“小姐,小姐?小姐”
却是没想到唤了好些声,都不曾见苏暮卿抬会眼,当下觉得奇怪,小姐去了趟蔷薇居莫不是碰到了什么事儿,想着平日里三小姐是个表里不一的人,难不成欺负了自家小姐?
苏暮卿倒是听到了紫儿的声音,只不过有些事儿想着便也就不愿意断了,待得进屋之后,她方才应声:“紫儿,有什么事儿?”
紫儿恭敬地回道:“回小姐的话,苏小爷在你离开落松院后曾来过这儿。奴婢道是你去了蔷薇居,他便也离开了去。”
小叔?苏暮卿蹙起眉头,莫不是刚才那绿衣之人?但很快她便是将这念头甩去,这几日,虽不曾见过他,却也能够记得他的眸子,深邃的容易让人沉沦,而刚才所见乃是清亮如同一泓池水。
既然不是他,那么这厢过来,怕是有事儿,苏暮卿淡淡地开口道:“他可说是有何事?”
紫儿摇摇头:“苏小爷什么都不曾说,只淡淡地询问了下小姐你可是在屋子里,闻得没人,便是轻叹了口气就离开。”
苏暮卿平静地应了声:“嗯。”想来若真有事儿,他应该还会再来。
“紫儿,近些日子留意下李氏身边的人。”
紫儿眼眸中闪过惊讶,道:“小姐,怎么呢?”
苏暮卿微动了下嘴,终是没有说出来,倒不是她不相信紫儿,而是怕这丫头想太多,整日提心吊胆的让人看出问题来。
“没什么,你照做便是。再者,替我留意下府中可是有谁爱穿绿色的衣裳,个子大概是与我差不多。”苏暮卿用手比划了下,那身影估摸着也就只有她这般高。
紫儿有所不解,猜不透苏暮卿的心思:“绿儿不就是吗?”
苏暮卿嘴角轻抽,如若那人是绿儿的话,她又怎会认不出来呢?
绿儿笑嘻嘻地走进屋子:“小姐,我今日有见到过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人,个子貌似的确和你差不多。”
苏暮卿着急地问道:“可是有看清是谁?”
绿儿摇摇头:“没有。他在我们院子门口探出半个脑袋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东张西望,待得发现奴婢盯着他之时,撒腿就跑,所以奴婢也就只看到一个背影。”
如此说来,此人大有可能是发现她不在落松院,便猜着可能去了蔷薇居,故而在那边蹲守着,直到她出现,就指引着她往大树去?可若然如此,他是怎么猜得刘妈妈会与李氏这般说话?还是说他只是想要告诉她有这么个地方可以听到到些许事儿?
“话说苏小爷今日所穿的衣裳也是绿色,不过苏小爷比小姐要高出许多。”
第二十二章 未雨绸缪
夕阳沉落,夜幕初降,晚霞织锦,院中的灯火渐渐地亮了起来。
苏暮卿一手捧着香茗一手握着书卷在院中阴凉之处休憩纳凉,偶尔有小动物从腿脚边走过之时,视线便是从书卷之上挪开,微笑着望着它们嬉戏。生活似惬意!
绿儿瞧得天色已晚,提醒道:“小姐,夜黑了,该进屋了。”
苏暮卿抬眼,悠然道:“你先将这些东西搬回屋子,我再在这外边小憩一会儿。”她在等人,却是等了一下午都不见苏连墨前来。
心中不由升起疑惑,一双闪烁着光辉的眸子渐渐让疑虑所替代。
莫不是她猜错了?还是小叔他并没有什么事儿,抑或说是绿衣人就是小叔?若说身高的事,也许是他动作太快,她和绿儿都没来得及看清楚?
苏暮卿如是想着,然否定的声音在脑中响起,这个理由,果然说服不了自己。那么,绿衣人是谁,他的用意是什么?小叔又为何而来?疑问在心中越滚越大像是一个线球,而她始终找不到线头。
忽而,苏暮卿想到一件事儿,自始自终她都忽略了一些人,那就是始终在院子里巡逻的禁卫军。这些人本是她走到哪儿,该跟到哪儿,而她嫌着每次都跟着有所不妥,便让这些人在院中守着就是。
绿儿都能看见的人,想来他们更应该注意到,只是为何绝口不提?转念一想,苏暮卿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觉得可笑,他们似乎并没有义务向她报告有谁来过,他们名义上的任务是保护她,仅此而已。
苏暮卿唤过李汉林,淡淡地询问道:“李护卫,今日下午可是有谁来过院子里?”
李汉林恭敬地回道:“回郡主的话,未时苏小爷来过这儿,与紫儿姑娘说上了一两句话就离开;申时苏小爷再次出现院子门口,却没有进来只向着里边张望了下,一肖功夫便是离去。”
从时间上看,她遇见绿衣人恰好也在申时,从落松院到蔷薇居再到那棵大树处,若是用跑来计算,不需片刻钟。小叔?难道真是小叔?
苏暮卿眉梢紧蹙,显然还在思量着李汉林所说之话的真实成分:“你确定这第二次所来之人是小叔?”
李汉林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口中却是坚定地回道:“是苏小爷。”
苏暮卿将其眼色一览无余,瞧得他的迟疑之时,便是确定他撒谎了。只是,他为何撒谎?莫非他识得绿衣人?
如此一来,苏暮卿心中的疑惑反倒是更大,想不清剪不断理还乱:“你先下去。”
“是。”李汉林恭敬地退身,却才走了两步,又为苏暮卿所唤住,“李护卫,这院中无须这么多人守着,你且替我安排两人在院中守着就行,再替我挑两个谨慎的跟着我,随叫随到。”
“谨遵郡主吩咐。”
李汉林做事之迅速,是为苏暮卿所喜欢,片刻之后,就将二人带到她面前:“郡主,这二人便是你所要的人,名为吴远清、解永浩。”
借着暗淡的光线,苏暮卿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二人,年约似乎都在二十五六,吴远清面容削瘦,浓厚的剑眉之下有着炯炯有神的黑眸,似乎对一切都充满着激情。相反地,解永浩面色严肃,神色间有着不容亵渎的庄严。
“好,就这二人。李护卫,你下去吧。我有话与他们交代。”
待得李汉林走远之后,苏暮卿敛去面上的笑容,嘴角勾起一抹冷意:“我不管你们之前侍奉的主子是谁,既然来这儿了,就得听我的命令。反之,你们若是让我不愉快,那么你们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
面前的二人并不吭声,安静地等着她的下言,身为下人当是明白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
苏暮卿瞧得二人神色皆没有丝毫变化,继续道:“你们二人暗中跟着我,无论我身在何处,日夜轮流。”
“啊?”吴远清惊道。
苏暮卿睨了他一眼,清透的眸子里倾泻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有意见?”
吴远清做了个吞咽状,面露些许红色有所为难,欲言又止。就连一脸严肃的解永浩此时面色也有着羞红之意。
见状,苏暮卿大体明白其二人所想,心中甚是无语,却也觉得好笑。她淡漠地开口:“非礼勿视即可。”
“至于谁白日,谁夜晚,你二人先商量。一刻钟后来屋子找我,且告知于我你们何时交接。”
言毕,苏暮卿灿烂一笑,可眼眸中却是含着深深的警告,似乎在告诉着他们二人不要闹不愉快的事儿,不过她这般说,也是给足他们时间回去禀告上头的人。
苏暮卿进屋之后,紫儿绿儿二人齐齐地站在她面前,脸上全是担忧:“小姐,你这般不妥,让一个男人时刻盯着你,那那”
苏暮卿唇角勾起,一抹淡笑溢出:“无妨。被人盯着,总好过被人陷害,有人盯着便有人可证明有谁想要动我,甚至可能还会减少危险。眼下皇上的人总好过某些人。”说完,嘴角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二人很快便是明了苏暮卿的话语,可面上的忧心忡忡不曾散去,道:“小姐,那我们二人也轮流守着你,尤其是晚上。”
“好。”
苏暮卿没有拒绝她们的好意,在她还没有完全确定吴解二人会好好盯着她之前,有她们二人在一旁伺候着更为可靠。她无法得知刘妈妈会耍怎样的心计,故而才让人跟着她,好在她有危险之际能够及时出手,毕竟眼下以她一人之力想要步步化险是为不切实际之事。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之声,苏暮卿三人皆是轻皱起眉头,这都夜了,谁会来着?
念头才起,便闻得苏晚卿清脆而不失温柔的声音响起:“姐姐,你可是在屋里?”
苏暮卿眼眸中划过一丝凉意,待得抬眸的瞬间化为温和:“在,不知妹妹夜里造访,可有何事?”
苏晚卿嘴角扬着一抹明亮的笑容,一双流波转盼的眸子望着苏暮卿:“姐姐,衣锦坊的衣服已经送来,你且看看。”说着将菲儿手中托着的淡青色轻罗百合裙递于苏暮卿的面前。
第二十三章 螳螂捕蝉
这一夜月色森凉,夜风狂呼,“嘭”地一声,窗户被打开,帘幔飞舞,迷人眼帘,却也带来晚夏的微凉。
苏暮卿身子轻颤,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推案起身,向着窗边翩然走去。
窗外寂静无声,阑珊的灯火黯淡的月光将院子里摇曳的树枝照得虚晃不清,好似鬼魅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