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面色慈祥的对着她笑笑,亲和道:“你这丫头说得什么话,是不是你嫌哀家老了?”
苏暮卿莞尔一笑,道:“暮卿哪敢。”
“你这话的意思,就是嫌弃哀家了?”太后笑着回道。
苏暮卿当下摇摇头:“娘娘,您莫要逗趣暮卿了,暮卿只觉得自己坐在这儿有所不妥,会给太后您添麻烦。”
太后是个怎样的人,苏暮卿一直都没有摸透,这些次数的相处下来,太后于她的态度,时好时坏,做事也是好坏参半,确切的说是太后做事把握的分寸尺度让她难以猜透。
有好几次她以为这太后不过如此,可再想想其他的事儿,譬如她既然有手腕能够将 林墨昂扶上皇帝之位,就不可能只是个普通的老妇人。
太后笑笑:“哪来那么多的麻烦可添,哀家也不过是想让你陪哀家说说话而已。你瞧瞧这下头的人,一个个目光都盯着如花似玉的姑娘,谁要搭理我这个老太婆。”
此话一出,原本就在偷偷听太后说话的大臣们竟是都齐齐的收回了视线,哪还有勇气看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连对面的人都不敢多看一眼。
苏暮卿轻笑出声:“娘娘,你哪有老啊。”
太后笑着揶揄道:“不老吗?不老的话,怎得就没有哪个向你这么乖巧的人来看哀家一眼。”
“皇祖母,你哪儿老了,你可是年轻的很。大家说是不是?”林玉宇接下了太后的话茬,他以为皇祖母这么拉着暮卿兜话,暮卿心里该是郁闷的很。
话落,文武百官齐声道:“太后正年轻。”
这时,林墨昂插话道:“母后,你就竟想着从大家的嘴里讨好听的话儿。听那么多,还不怕腻吗?”
太后横了一眼林墨昂:“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竟是这么说母亲。”
言毕,林墨昂笑出了声音,紧而下手的文武百官也是陪笑着。
苏暮卿望着这样的场景,颇是觉得无奈,但不得不说太后的几句话,成功的将众人的视线拉到了她们这边来。
太后别有意味啊。
她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滕彦,见他对着自己嚅动了下双唇,似乎是:小心为上。
苏暮卿微颔首,又不着痕迹望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绿儿,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若非先前她已经暗暗的与自己打了一声招呼,都要以为这人并非是绿儿了。
忽而,太后转移了话题,那一双看似慈祥的双眸透着精明的光线:“小侯爷,听说你眼下并未娶妻,哀家心中有一个好人选,让哀家来做媒,可是好?”
滕彦笑着开口道:“让太后操心了。若得当真是个好姑娘,滕彦怎得会拒绝呢。”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视线扫了眼珠帘后边一张张模糊的面孔,又看了眼一直乖巧得坐在宁海王拓拔录身边的绿儿,慈和的开口:“是叫绿儿对吧,滕彦,你看着这丫头可好?”
果然没有猜错,滕彦在心中无奈的笑了声。
他张口言道:“极好。”
“哀家也觉得颇是不错,暮卿,你说可是?”太后收回视线,望着身侧端坐着的苏暮卿,“哀家不曾记错的话,这丫头还是你的熟人?”
苏暮卿隐隐明白太后的用意了,她是想利用自己压住滕彦的口,让他接受这和亲。
她该怎么做?
一边是绿儿,一边是朱儿,还有一个是滕彦。
若得绿儿对这滕彦有喜欢之意,她或许会自私一次。可她不知道绿儿的心。
她微微抬眸,望了眼滕彦,又看了眼绿儿,绿儿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不吵不闹的模样。
她抿了抿唇道:“娘娘,公主的确是暮卿的熟人。公主是个好姑娘,和小侯爷自是极其相配。”
太后对她的话似乎颇为满意,颔首道:“那就好,那这事儿”
不等太后说完,苏暮卿顾不得太多打断了太后的话,声色如水般温柔的开口:
“娘娘,暮卿无礼了。暮卿自是认为他们两个是非常的登对。可暮卿以为公主以前是生活在业国,对业国的感情也甚浓,她是将这儿当家看待。暮卿以为公主更希望的是家人能够为她选一门她也喜欢的亲事。娘娘,你说可是?若的是暮卿,娘娘也铁定希望暮卿选自己最爱的人,是不?”
苏暮卿最后竟然都是轻摇着太后的手娇嗔而语,那模样让好些个人都不由的暗抽嘴角,一旁的林墨昂就差没有笑出声来。
太后望着苏暮卿一言不发,那精明的眸子里有着复杂的神色,让苏暮卿有些发秫。
苏暮卿轻咬了下嘴唇,低声道:“太后,其实暮卿也有私心了。你也该是知道暮卿与绿儿的关系。所以暮卿才这么说。”
太后终于收回了视线,温和的开口:“就知道你这丫头会这么说。”
苏暮卿嘴角暗抽了下,是太后太无聊了吗?逗她玩?
她可不会这么傻的认为。
可她当真是琢磨不透太后的用意。
太后望向绿儿,淡淡道:“丫头,你怎么说,你可是觉得小侯爷怎样?”
绿儿弯唇浅笑:“回太后的话,小侯爷自是不错的。但这一切自是得听兄长的意见。”
苏暮卿微怔,甚是没有想到绿儿竟是会将决定自己幸福的事儿交给拓拔录决定,她不由抬眸望向一脸冷峻的拓拔录。
拓拔录注意到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人,并未有太大的感觉,只抬眸睨了眼苏暮卿,最后笑望着林墨昂:“小妹既然是来和亲,那嫁于谁,自是交给皇帝来决定。”
问题抛过来抛过去,回到了林墨昂这里。
林墨昂苦笑了下,这一个个都是人精啊,没想到当初在苏府见到的小丫头竟是也聪明了很多。
他直截了当的询问道:“公主,不知你可有喜欢的人?”
绿儿一怔,面色不由自主的泛起了一丝红意,所有的人都能够看出这公主怕是有心上人。
苏暮卿的心不由一紧,绿儿有心上人,若是如此的话,这和亲怕是更坎坷了,滕彦定然是会借此拒绝,称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那么滕彦算是没事儿了。至于他和朱儿间的事儿,就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但绿儿呢,嫁给谁怕也都不会幸福了。
每个女孩希望的都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绿儿轻启朱唇言道:“绿儿喜欢暮卿,喜欢紫儿。”
宫宴内,瞬间寂静无声。
敢情这南海国公主是在逗他们玩吗?文武百官面含愠怒,一个个注视着林墨昂,看他是有怎样的反应。
“喜欢她们?公主怕是理解错朕的意思了。”
绿儿摇摇头,道:“绿儿喜欢暮卿,喜欢紫儿。绿儿想要与暮卿同在。”
苏暮卿震惊万分,甚是没有想到绿儿会这么说,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绿儿,好久掀唇而语:“绿儿,你可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公主,南海国堂堂正正的公主,我不过是业国的一个郡主而已。”
绿儿点点头,她笑起来依旧和以前一样,那么明媚,明媚的让人挪不开视线。
“绿儿知道。郡主不也从来没有将绿儿当下人看吗?姐妹,这不是郡主一直说的吗?那么姐妹在一起,也该是可以不是吗?”
林墨昂眸间闪过惊愕,就连其他人也一样,算是大开眼界了,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抿了一口酒,道:“那公主的意思,是愿意嫁入到晋王府,即便是侧妃也无所谓?”
绿儿摇摇头,拒绝道:“有所谓。”
此话一抽,众人倒抽一口冷气,好些人暗暗投去鄙夷轻蔑嘲讽的笑意,但也有人是看向了苏暮卿,那嘲讽的神色似乎在说,养得一个好人,都要爬到自己未婚夫头上了。
苏暮卿心虽有惊诧,却还是相信绿儿别有用意。
绿儿丝毫不在乎周围的神色,继续道:“皇上,绿儿不做晋王的侧妃。绿儿前来和亲不假,但和亲,所谓的亲未必就是成亲的意思,也可以是和亲人团聚。和亲爱的人在一起。”
如此惊涛骇语如同一声惊雷,让整一个宫宴中的人都寂静下来。
“绿儿,不得无礼。”拓拔录在一边呵斥了一声。
但绿儿却装得一副不以为然,淡淡的开口道:“皇上,绿儿并没有说错,不是吗?从古至今并未有人规定和亲就是必须成亲的意思。”
苏暮卿望着绿儿,心中一片暖流淌过,于别人来说这话是惊涛骇浪,于她来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与亲人团聚,和亲爱的人一起。
这是多么让人动容的话语。
回心想想,这样的话出自绿儿的口中也不以为怪,曾经会陪她死的人说这样的话真得很正常,很正常!
片刻,林墨昂恢复了常色,神色复杂的望了眼苏暮卿,又望向文武百官,淡淡的话语中不失威严:“众爱卿可是觉得公主的话如何?”
“臣以为荒谬至极。”一年过半百的老臣抚着自己的胡子冷喝道,“竟是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话落,好些人跟着附和。
苏暮卿知道那老臣其实并未说错,只刚才那话出自的是绿儿的口,故而现在听到有人说荒谬,心颇为不顺畅,正欲开口说话时,有人开口言道:“皇上,臣以为公主说得也是在理,和亲,又有谁明文规定就真是前来与人成亲呢?再者,公主与郡主的交情令臣着实动容。这世上怕是连有血缘的兄弟姐妹也无法于他们媲美。”
说话的人是个年约二十出头的男子,虽并不是和俊美,却也温文尔雅,而且也是个敢于在逆流声中出声的人。
这样的人,让林墨昂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这时,有人开口阻止道:“皇上,公主说得话虽好听,但难免不是糖衣炮弹。她身上流着的可是南海国的鲜血。”
此话一出,南海国的使者与宁海王拓拔录的面色微变,却碍于此地并非是南海国,只能隐忍不发。
“天下之人,不过是女娲所造,何来分?”
“话虽说如此,但人心叵测,况乎如今的人都各伺其主,难保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儿。”
“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一时间,宫宴变得异常的热闹,苏暮卿扫了眼正在一边窃笑的滕彦后,就向着绿儿望去,绿儿抬首回视着苏暮卿,眸间露出灿烂的笑意。
太后将苏暮卿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眉头稍稍蹙起,但并未询问什么,只淡淡的开口:“皇上,哀家乏了,且先回了。”
“好,今儿个让母后操劳了。嬷嬷,扶着太后回和乐宫。”
太后在苏暮卿的搀扶下缓缓的站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的确是疲乏的很,桂嬷嬷从苏暮卿的手中扶过太后,绕开了宫宴。
因太后的离去,宫宴的争论停止了,一个个各抒己见的人争得有些面红耳赤。
这时拓拔录起身道:“皇上,绿儿给你们添麻烦了。一切听凭皇上的旨意,想来皇上是会看在安乐郡主的份上给绿儿找个相当的夫婿。”
苏暮卿柳眉微蹙,她的面子何时这么有用了?
她笑着开口道:“皇上,暮卿以为绿儿的事情可先搁浅一下,说不准过一会儿就有主意了。倒是听说宁海王也是至今尚未娶妻,为了不负此趟,暮卿以为为了让两国关系更上一层楼,不如宁海王该是好好考虑这事儿。”
拓拔录眉头陡然蹙起,眸色冷冷的盯着苏暮卿,掀唇而语:“不知郡主可有合适的人?”
苏暮卿轻愣了下,甚是没想到他回答这么直接。
这时候,林墨昂笑出声音:“宁海王果然是心直口快的人啊!倘若真能如此,朕以为不失一件好事啊。暮卿,你说说可有什么人?”
苏暮卿挑挑眉头,言道:“暮卿以为还是宁海王自己挑为好,郎情妾意才是最好,不是吗?若得强硬塞,宁海王不开心,那姑娘也会不开心可是。暮卿身为女子,定然还是更多的站在女子这一边。”
拓拔录一直盯着苏暮卿看,那复杂的神色看得她有些心慌意乱,她为了将绿儿推开争论,将他拖下水,他定然是知道,难保他不会为难她?
“原来郡主也不知道。看来本王要失望了。”拓拔录淡漠的开口,“皇上,若得真有一个好女子,本王倒是愿意接受。只不过绿儿前来业国和亲的事儿南海国举国上下都知道,倘若”
话不用说得太过明白,在场的人都知道。
苏暮卿拧着眉头,抿着双唇,望着桌子上的美味佳肴,陷入沉思中。
她看得出来,拓拔录是铁了心要将绿儿嫁到业国,这点让她有些匪夷所思。她以为倘若他是拓拔录,将自己的妹妹嫁给有利于自己的人,是最为妥当的策略。
但他竟然没有这么做,而且他刚才虽然呵斥了绿儿,可整体的态度上却是由着绿儿。
他们之间的关系何时变得这么好?
这拓拔录葫芦里又是卖得什么药?
她不怀疑对面的人并非绿儿,因为绿儿的笑一直在她脑海中,没有变。绿儿是绿儿,绿儿不会变。她相信。
这么一来,变得也就是拓拔录。
他什么用意?
许是绿儿察觉到苏暮卿眸间的困惑,她不由开口道:“皇上,绿儿给你添烦恼了,当真是过意不去。绿儿听凭王兄,既然王兄听皇上的,那就由皇上作主。想来考虑到两国的关系,皇上定然不会亏待了绿儿。”
林墨昂暗叹了声,其实指婚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儿,可现在难啊,若是符合身份的只有滕彦那小子,可看看滕彦那一副模样,摆明就是不想娶。
林玉宇站起身子,恭敬的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公主知书达理,若得能够与之相伴,是儿臣的荣幸。儿臣恳请皇上能够将公主赐为儿臣的正妃。”
当下众人哗然,苏暮卿清晰的听到珠帘后边传来一阵抽气声,随之的还有低低的嘲笑声。
林墨昂颇为无奈的看着自个儿子,怎得竟是喜欢些年岁比他大上许多的姑娘?但真正原因他这个做父皇的也明白,这儿子不仅是为了他,还为了这一侧的苏暮卿。
唉,他的儿子怎得就看上了苏暮卿呢。
“父皇!”林玉宇见林墨昂没有说话,再次开口,“儿臣是真心实意。”
林墨昂侧首睨了眼苏暮卿,那神色中带着一丝恼意,稍即望了眼同样震惊着的绿儿:
“玉宇,这你要问问公主可有意见。”
绿儿云淡风轻的开口:“绿儿没有意见。只是大皇子年岁小了点。”
“年龄不是问题。”
一个简简单单的和亲之事,竟是弄得这么波折,林墨昂神色中露出意思烦躁之意。
这时,先前那男子开了口道:“皇上,臣以为大皇子说得不错,年龄并非是问题。不过,臣斗胆一句,皇上还是让公主,和亲吧!”
他将和亲那两字咬得甚重,不难听出他的意思就是绿儿先前所言那番话。
“你倒是与朕说说这和亲有何好处?”林墨昂望着这新晋的官员,神色微微好转些许,对着他有些欣赏之色。
“臣以为有三点好处,一解决了和亲的问题,二圆了公主的愿,三众人皆不放心公主,道她是南海国的人,会对我国有企图,但将她放在郡主身边,郡主定然是会好好看着。想来众人该是放心苏将军的女儿。”
林墨昂听着他所言,朗声笑笑:“好一个三点。罢了,公主的事儿容朕好好考虑,若得公主真有意中人,那便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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