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苏晓轩从一处灌木丛里钻出来时,瞧得自己屋门口站着个人,眼里闪过惊讶,怔怔地站在那儿竟是一动不动。
苏暮卿冲着晓轩温柔一笑,笑容如初生的太阳一般明媚而又温暖:“晓轩。怎又这般回来?”
苏晓轩嚅动了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终只是低低得道了声:“二姐姐好。”
苏暮卿微颔首。明眸中闪烁着关切,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苏晓轩,最后视线落定在他的衣袖上,上头沾染着些许血迹,而胸襟处衣服有所破损。
而解永浩也平静的开了口:“有血腥味。”
话音一落。苏暮卿便是瞧得苏晓轩眼眸中闪过诧异,还有一丝不安,他快速的转身欲逃跑,却让解永浩给拦住了身子,肩膀紧紧扣住,使得他动弹不得。
苏暮卿走下台阶。来到苏晓轩的面前,将其袖子撸起,两只手上并没有受伤。她沉着脸。严肃地望着他:“是不是你?”
苏晓轩不语,脑袋微垂着,由着苏暮卿打量着他。
苏暮卿拉起他的手,向着屋里走去。两世来,这是她第一次进得苏晓轩的屋子。屋里很是整洁干净,纤尘不染。桌子上放着一叠书籍,笔墨纸砚俱全,还搁放着一张方写了几字的宣纸,字迹很是工整大气,简直就是和晓轩这皮猴样子截然相反。
烛芯很长,也难怪这灯火忽明忽暗,她寻了下剪子便是剪去了些许,屋子里瞬间亮堂许多。
苏暮卿晓得晓轩在她面前并不是个爱说话的孩子,她也就不多问,想来他愿意说的时候自是会说。只淡淡的吩咐道:“解侍卫,替他将衣服脱了,检查下他身子可是什么地方受伤了,若有记得给他上药包扎。”
苏晓轩有些不依,身子扭来扭去,整一个别扭的孩子,又不敢大声的抗议,该是怕偏房中的丫头妈妈们听着。
然,经他这么一动,解永浩顿时瞧得晓轩胸口渗出血迹,他也不作客气,用力一扯,衣服便是为他撕破,掉落在地上。
看到里边的绿衣内衬染着一片鲜红的血迹,解永浩倒抽一口冷气,就连苏暮卿也是目瞪口呆。
这时,屋外头传来略有些苍老的声音:“少爷,你是和谁在说话?是不是哪个丫头又跑来吵你了?”
苏晓轩的脸倏然通红,头更是低了一分,轻咬了下唇,道:“妈妈,没有,你怕是听错了,我一直在练字。”
“早些休息,莫要坏了眼睛。”声音有些严厉,却也不失关怀之意。
苏晓轩乖巧的应声:“嗯。妈妈你也早些休息。”
待得外头安静了下来,苏暮卿温柔一笑,听着那妈妈的话,她多少也是明白这里头的意思,晓轩虽没了爹娘,但好歹也是个少爷,而现在正也是长身体的时候,要是哪个丫头进来了,怕也算是成了个小主子。
不过看他的表情和妈妈的话,似乎对这个很是反感。如此也好,苏家少爷终归还是要选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苏暮卿柔和的开口:“解侍卫,快些把晓轩处理下伤口。晓轩,你也别固执了,这都流了这么多血,还一声不吭,难道你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一点都不疼吗?”
苏晓轩抬首看了眼苏暮卿,又低下头,轻声道:“疼。”
“嘭——”门被推开,发出了一声巨响。
老妈妈怒气冲冲的进来:“少爷,你怎得还跟妈妈说起慌了,不是说讨厌丫头来着,现在怎偏袒起丫头了?妈妈倒是要看看是哪个臭丫头这么大的能力。”
苏晓轩抬眸望着苏暮卿,明亮如星辰的眸子里闪烁着歉意,低低道:“二姐姐,妈妈一直都这样,也是关心晓轩,你莫要怪罪她。”
老妈妈径直的走进里屋,正欲开口询话,瞧得一双厉眸向着她看来,心下大惊,怎怎是二小姐?
压下诧异,连连开口道:“见过二小姐。”
苏暮卿淡淡地扫了老妈妈一眼,没记错的话。这老妈妈该是以前四叔的奶娘:“嗯。无须多礼。”
言罢,她望向晓轩的衣裳,嚅动着双唇:“让妈妈瞧着可是没问题?”
苏晓轩摇摇头:“之前都是妈妈帮着处理。”
如此,就好。
只是,听晓轩的话,好像是他经常这么个受伤,为何?
苏暮卿眉眼间划过一抹疑惑,但并未多问,这屋里头有些冷,且晓轩的伤口怕是有些严重。处理起来可能是需要会功夫,于是道:“妈妈,去弄捅热水来。晓轩的伤口需要处理下。”
一直垂着首的老妈妈闻得这话,赶紧的抬首,猛地瞧见胸前为鲜血染了一片的晓轩,大惊失色,急急道:“少爷。你这又是怎么了?疼不疼,让妈妈瞧瞧。”
苏暮卿眉头微蹙:“妈妈,你且还是先去弄捅水,要不然晓轩该是要着凉了。”
闻声,老妈妈连连点头,年纪虽大了。这脚步还是利索的很,急匆匆的离去。
虽说屋子太热,会加快这血液流失。但冷着,若是染上风寒,怕麻烦更大。解永浩替他点了穴道,以减慢胸口血液的流速,同时扯过一条毯子盖在他赤裸的身上。
苏晓轩扯动了下毯子。瞥了眼正盯着他看的苏暮卿,红着脸低低道:“二姐姐。你能不看吗?”
苏暮卿嘴角微抽,却也收回视线,不再盯着他看,心下却是叹着大男孩真是别扭。
苏晓轩又道:“二姐姐,刚才就你看到我了吗?秋棠姐有看清楚我吗?”
果然是他。苏暮卿微摇头:“不知,怕是没有瞧得,有什么问题?”
苏晓轩轻咬了下嘴唇,声音很轻却也有着不安的颤抖:“二姐姐,我杀人了。”
苏暮卿暗惊,焦急地询问道:“可是知道杀了什么人?他死了吗?”
苏晓轩摇摇头:“应该死了,但究竟是什么人,我不知道。”
“那你为”苏暮卿到口的话语又吞了下去,想着那时候她是觉得有人在跟踪她们,却绝不是晓轩,“你是为了救我是不是?”
苏晓轩默不作声,该算是默认,他只不过是路过,但也不想二姐姐遭人暗算。因为他们其实都是同病相怜,虽然二姐姐的身份比他更高贵,但危险却是比他更多。
苏暮卿沉默半响,低低道:“这些染血的衣服,呆会我会让人处理掉,你且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妈妈她,该是会为你守口如瓶,是不?”
“嗯。”
这时,老妈妈提着一大桶热水晃悠悠的而来,解永浩上前接过,将其倒入屏风后的浴桶里,随后让苏晓轩站立进去,他必须将晓轩身上的血迹都处理干净,故而只能这般用热水擦拭之,且减轻其身上的血腥味。
“妈妈,这事儿我希望你不要透露出去一丁点,不然连带着你和晓轩都会有麻烦,要想晓轩好好的在这苏府里活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来你在苏府这么大半辈子该是清楚。”
苏暮卿说这话时,声音并不是很严厉,嘴角也是带着笑容,可是那笑容却是抵达不到眼里,双眸甚是阴寒,身上仿佛是笼着千年寒冰,让人胆战心惊。
老妈妈不断的点头,这一点她自是明白,所以一直来她都让少爷做个顽皮捣蛋的孩子,而不是优雅高贵的少爷,因为前者更让人放心。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少爷竟是和二小姐的关系这般好。
“是老奴明白,老奴绝不会做对不起少爷的事儿,也不会随意透露二小姐来过这儿。”
苏暮卿唇角微微勾起,似是一道优美的弧线,可是这身上的寒气却不曾散去,她凝视着老妈妈,轻声道:“晓轩杀人了,为了我。”
第八十五章 夜半冥歌
天未放明,朦朦胧胧的白光撒在渐渐从沉睡中热闹起来的院子里,虚幻不清。
庭院中时不时地有三三两两的丫头端着水,早点匆匆走过,谁也无心去理会这庭院中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忙碌于打理院子的仆人远远的瞧得一簇晚菊肆意绽放的地方无意间多出了些许难得一见的雪菊,甚是欣喜,孰料走进一看方才发现是菊花沾上了许多血迹,惊讶之余将菊花丛拨开,赧然发现里头躺着一具冰冷的尸体。
“啊!”惊恐的尖叫声陡然唤醒了依旧还在沉睡中的人,往来之人皆是惊得顿住脚步,惶恐的望着那尖叫的仆人
苏暮卿睁开惺忪的双眼,眸子里含着些许恼火,这府上没规矩的人怎越来越多,大清早的就瞎叫。
她坐起身子,凉风包围着全身,使得她不禁打了个冷颤。抬眸望了眼紧闭的窗扉,又望向微微晃动的珠帘,她抿起了嘴唇。
天开始冷了。
半响,苏暮卿懒懒的唤道:“绿儿,进来。”
正在外头候着的绿儿满脸喜悦的跑进来,珠帘晃动发出动听的声音和着绿儿清脆的声音,别有一番韵味:“小姐,你醒了。”
苏暮卿瞥了绿儿一眼,带着疑惑淡淡道:“绿儿你捡钱了?这么开心。”
绿儿笑着摇摇头,明媚的眸子如清晨的日光,很是耀眼。
“不是,等小姐收拾好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暮卿见她故作神秘的样子,平静的应了声:“哦。”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天真得冷了,冷得刺骨。似乎进入晚秋了。
苏暮卿收拾妥当后,随意的喝了点粥,便出了屋子。她倒是要去看看能让绿儿开心成这样子的是为何物。
秋日的阳光很散,照耀在黄绿相间的树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散着明晃晃的光线。
苏暮卿闭上眸子仰首享受着这一片温暖的阳光,梨涡浅笑。
片刻,她睁开眸子,微笑着开口:“绿儿,好东西呢?”
跟在身后的绿儿向着前头张望了眼,怎没有了呢?之前还五光十色来着。她从屋子里端出一盆水,在阳光下泼出。
一道耀眼的彩虹呈现在院子里,七彩。甚是夺目,只是稍即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得地上一滩水渍。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经不住停留。正如女子的容颜。久了就衰。
苏暮卿望着消失的彩虹,明眸间划过一抹伤感,于她来说,前世骄傲了五年的爱也是如这彩虹一样,美丽转眼即逝。也许还比不上这彩虹,至少彩虹让她们想要记住,而那份爱她想要遗忘。
“小姐,好看不?”绿儿笑嘻嘻地拿着水盆望着一脸深思的苏暮卿。
苏暮卿颔首,笑语:“好看。”笑声很是欢愉,就连眉眼间都含着满满的笑意。
这时。秋棠面色凝重的来到苏暮卿面前,低沉的开口:“二小姐,庭院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苏暮卿微愣。该是昨夜晓轩杀死的那人。随即平静道:“嗯。这事儿叔父与婶娘会处理,我们就不用去凑什么热闹,省得让人泼了脏水。”
秋棠抿了抿唇,欲言又止,嘴唇似乎有些苍白。
苏暮卿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定在执着扫帚清扫着院子落叶的朱儿,好久才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又在担心什么。我们不过是过路而已,到时候叔父和婶娘若是问起,便是如实相说就好。”
秋棠摇摇头,半响才压着声音道:“二小姐,昨晚上那从我们身边跑过的人,奴婢看着像四少爷。”
闻言,苏暮卿背脊僵直,收回视线诧异的望着秋棠,郑重的开口道:“秋棠,你可是知道这话会给四少爷带来什么麻烦吗?而且你确定四少爷会有那个杀人的胆量吗?记得这话不要随意的说出口。他是少爷,你是奴婢,想来老夫人该是与你说过一些事儿,你该是知道说了之后的后果会是什么。”
秋棠点点头,心下却有所疑惑,二小姐在紧张什么。想着,不由疑惑地抬眸看了眼苏暮卿。
苏暮卿暗惊,她差些忘了秋棠是格外眼尖的人,而且甚是敏锐。怕是从她身上瞧出什么了,要不然不会用这般带着疑惑看她。柳眉微蹙,淡淡道:“罢了,到时候如实说的。”
秋棠恭敬的应声:“是,奴婢明白。”
苏暮卿不在多言,沉默的领着绿儿出了落松院,她还是去瞧瞧的为好,好歹她如今也算是苏府的管事者,总不能对这么严重的事儿不闻不问,这样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出事的地点离昨日她们走过的小径有一段小距离,也难怪她回首的时候不能看到这晚菊盛开的地方有躲藏着人。
此刻,已围满了好些人,苏连栋与李氏也已然立在那头,面色凝重的望着为衙役搬出来的尸体。
苏暮卿并未靠近,远远的站在小径上望着那头的人,为白布遮盖的尸体让她无法看清是何人。
绿儿站在苏暮卿身后,低低的感叹道:“小姐,苏府好不安宁。怎三天两头有事儿。小姐,是不是又冲着你来”
话未说完,便是让苏暮卿冷声打断:“绿儿,我们现在并非是在落松院。”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一具尸体上。
绿儿鼓了鼓嘴,喃喃道:“是,奴婢明白了。”
苏暮卿淡淡的应了声,径直地向着尸体走去,见那衙役抬着尸体欲离开,出声唤道:“等等。”
众视线齐齐地向着苏暮卿望来,她习以为常的无视之,抬手掀开了白布,脑袋上留着恶心的血迹与脑浆的混合液,闻得身旁的绿儿倒抽了口冷气,不过没有吐出来也算是很不错。只不知晓轩究竟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将他的脑袋砸开花,而且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使得她和暮卿竟都不曾听到。
苏暮卿瞧得他放大的瞳孔中含着诧异,显然当初是在震惊之中,她眯眼细细地盯了会儿,并未在里头察觉到什么,心下松了口气。
视线继续往下移,他手中紧握的刀子上沾染着好些血迹,但并未全然干却,想来是昨夜露水太重。
忽而,苏暮卿视线落定在他的腰上,似乎有什么露出来,她伸手将它从尸体上扯了出来,是一块土黄色帕子,绣工极其复杂,上头的图案也是不同寻常。然而,她认识。
绿儿蹙着眉头胆战心惊的拉了拉苏暮卿,周围的丫头仆人都捂着嘴巴恶心难受,可她家小姐却是全神贯注的很:“小姐,别看了。”
这时候,苏连栋沉声道:“是南海国的人。”
苏暮卿轻颔首,对于苏连栋与李氏投来的惊讶目光也不以为意,反正她早已有了一套说辞,必须将晓轩隔离开他们的视线。到时候若哪个人一时兴起来个建议说是检查身体那可就糟糕了。
苏暮卿看得也差不多,将手中的帕子扔回到尸体身上,又将白布将其盖住。其实她并不敢多看尸体的脑袋,很容易让人做呕,她是强忍着没让自己吐出来。
苏连栋低沉的嗓音响起:“暮卿,你见过他?”
苏暮卿唇角微微勾起,是一抹讥讽的笑意,苏连栋问得可真好,这么快就将这事儿丢到她身上来,如此也好。
“是。昨夜从祖母那儿回来的时候,恰好瞧得他跟踪着暮卿和秋棠。”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安静,神色迥异,心思各异。
苏暮卿懒得理会,淡淡道:“南海国的人潜入咱们苏府”说着,瞧了眼苏连栋,又收回视线,“叔父,看来咱们苏府貌似让人盯上了,也不知是不是咱们苏府有什么好东西。”
苏连栋沉着脸,眸底幽深如潭,深不可测,目光深邃的盯着苏暮卿。
苏暮卿见其不语,粉嫩的双唇微启:“叔父,这事儿你可是要好好处理。如若没有昨夜那人的帮忙,怕是暮卿和秋棠可就要死在他的手上了。”
她的话如一道惊天响雷在他们的头顶响起,众人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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