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率先开了口,这样的市井污秽之人丢到这落松院来真是晦气:“这人是谁?”
“晚卿,你来说。”苏连栋背着手,冷若冰霜道,“最好不要让我听到半句谎言。”
苏晚卿偏头瞧了眼看似平静的苏暮卿,转过头轻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却在苏连栋又一个喝令之时,吓得将嘴唇咬破了皮,一滴红艳的鲜血溢了出来。
“爹,他是那日欲救姐姐的人。”
这话任谁听了都不信,苏府,一个堂堂大户人家会对一个有恩的人这般连捆带绑的吗?摆明就是苏晚卿撒谎了,而她撒谎的原因便是苏暮卿,在她看向苏暮卿的时候,众人的心思也跟着一起转过来。
苏暮卿活了两世,又怎会没有察觉到这里头的猫腻,她给他们开一出戏,好一个苏连栋中途截断,还来给她弄个是非出来。
“晚卿,都到这个时候,你还嘴硬?”苏连栋之势让苏暮卿又陷入疑惑之中,他替她弄个是非出来,难道还要拉着自家女儿垫背吗?毕竟苏晚卿设计家姐的名声落在外头并不好听。
眼下,她只好静观其变。
苏晚卿撇撇嘴,面色犹豫不决,甚是为难,时不时地看苏暮卿几眼。
苏暮卿自是瞥见她做戏的模样,暗哼一声,她懒得看下去了,清了清嗓子:“叔父,此人的确欲救我,只不过小叔以为我身为苏家小姐,怎能让外人碰了去,故而小叔将我从马蹄之下救出,顺便带我回来。”
话音刚落,苏晚卿紧接着点头:“爹,就是如此。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呢?”
然而,这话一出,院落里的窃窃私语声更多,在他们的眼中,若真是如此,三小姐又怎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摆明事实并非如此。
苏暮卿不得不感叹苏晚卿的灵活,真是接的“恰到好处”啊。不过接下来她也不用多说废话,想来苏连栋很快就会将那人口中的布条给拿了,让他自己来说话,而这番话定会是让她的名声有所损伤。
苏连栋一家子走得真是一步好棋,未能将她害死,想法子将她弄个身败名裂也算是成功。不过,她会让他们成功吗?
苏暮卿嘴角勾出一丝狠意,待得恰逢时机之时,她会先行出手。
苏连栋唤过一个平民模样的人:“王三,把你知道的事儿说出来。”
“这人儿前些日子一直都在那街上来回徘徊着,看到谁家姑娘家出了事儿,就会走上去搭讪,抑或是从那姑娘身上揩点油。长安城好几家姑娘深受其害,没想到这次他向苏家二小姐伸手了”
此人说话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很是容易隐忍遐思。这不,就连老夫人都向着苏暮卿投来询问的目光。
苏暮卿冷哼一声,清澈的眸子里毫不意外地露出了讽刺的神色,她是不是表现的太好欺负了?而且瞧这人,摆明就是个“戏子”。
“那可是对二小姐做了什么?直接说便是,免得让老夫人等太急。”
王三愣了下,看了看苏暮卿,又望了眼苏晚卿,随后目光不经意地扫视了周围的一些人,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还不快说。”苏暮卿森冷地丢出一句话,让周围的人都倒吸了口气,他们何时见过这样的二小姐?
王三立刻垂下头,低声道:“那人扯开了苏家二小姐的衣服,正欲借故非礼的时候,恰好让苏家五少爷碰到,方才阻止了这场事儿。”
话音刚落,周遭的人都停止了私语,无论是主是仆都瞧向了苏暮卿,就连老夫人目光之中也多了丝疼惜。
落松院沉寂的仿佛能够听见那松叶掉落在地上,所有的人都似乎在期待着她苏暮卿该如何为之。
“你可识得我就是当日之人?”
王三连连点头。
“谁告诉你我是苏家二小姐?”苏暮卿咄咄逼人地反问道,周身泛起寒冷的气势,她缓步向着王三走去,“我的脸上可是有写着苏家二小姐?你可是在以前见过我这个苏家二小姐?你怎不以为我是苏家大小姐呢?说,谁教你说这番话?”
第十四章 意外来客
苏暮卿这番凌然气势,让在场的人皆是刮目相看。尤以她那凛冽的眼神,不禁让一些人想起过世的苏大少爷。
“怎,不说?”苏暮卿向着王三又逼近一步,“还是不方便说?”
说话间,她扫了眼周遭的人,视线跃过苏晚卿与其丫环嫣儿之时停顿了下。
王三向着后方小退一步,在她视线的压迫之下,目光变得闪躲还带着些许慌乱,但若细看最深之处当是狠:“二小姐,我就一平民,被叫来做证仅次而已。”
“是吗?”苏暮卿弯起嘴角轻轻一笑,侧过头看向苏连栋,“是叔父让你来做证?做什么证?做证我是否让这刁民占了便宜去?”
王三连连点头:“是,是。”
闻言,苏暮卿又是低低地一阵轻笑:“那你怎么说?说是那刁民碰到了我?可是?那他用得是那只手?”一个被人买通的人来做证,做得好一个证,就算说得是地上那刁民不曾碰她,也抹不去他人的多想。
王三指了指地上之人的右手:“他用的是右手。”
苏暮卿冷哼一声,这样的人也敢叫来做证,她示意家丁将地上之人的两手掰开,左手上的茧子明显比右手来的厚实,可见此人是个左撇子。而他若是要碰她,十有八九是左手先出。而她之所以知道他是左撇子,缘于他左手虎口上的一道伤口,那是被绳索类似物品所磨破,能将此处弄成这样的伤口,可见需要很大力,而他的右手却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有。
“怎么说?”苏暮卿脸上的笑容不减,不浓不淡。
王三暗暗瞥了眼苏连栋,又看了眼对面的苏晚卿,才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苏暮卿莞尔一笑,温婉的笑容实在让人难以将刚才气势凌人的她联系在一起,她走回到老夫人的身边,轻描淡写地道:“我相信,说不定我就不是你口中喊的二小姐,惹个谁都行,只要把这脏污往而小姐身上泼就是。”
众人皆愣,甚是不解,她何以说自己非二小姐?
苏暮卿看了苏连栋一眼,目光中含着让人猜不透的情绪,转而她跪在老夫人的面前:“祖母,这样的事儿发生在暮卿身上,实属暮卿的不幸,暮卿也认了。只是,暮卿真得不甘心,暮卿明明是为小叔所救,却要遭人诬陷。祖母啊,当世人都以为暮卿的清白让这外人毁了,暮卿该是如何活在这世上。”
“孩子,是祖母没用,是祖母没能好好保护你。”老夫人眼中满是疼惜,自家孙女儿遇上这样的事儿,她比谁都来得都心疼,“暮卿,祖母相信你是清白的,睿王也不是普通的人,不会让人三言两语唬过去。等着他回来,你就嫁过去。”
苏暮卿嘴角轻抽,这算是弄巧成拙吗?这辈子她绝不要嫁入睿王府,而这般看来眼下之事不算坏,心中一个计划慢慢酝酿起,她不如将计就计。
“祖母,暮卿固然没有让这刁民所碰,可三人成虎啊,这悠悠众口该是如何堵得住。”苏暮卿不卑不亢道,没有寻常女子遇到这般事儿所表现出的凄楚,“祖母,睿王是高高在上的人,能够配得上他的人是不能有一丝污垢,即便这污垢是别人泼上来,也不行。经这一事,暮卿是没有资格嫁给睿王。”
老夫人摇摇头:“不会的,睿王会娶你。你是好孩子。晚卿,说实话,那日究竟是怎回事?”
苏晚卿已从刚才的惊讶之中醒神,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爹竟然将这人给抓着了,本以为她要遭殃了,没想到她爹爹还是顺势帮了她一把。
“祖母,其实晚卿什么都没有看见,那时候晚卿也跌倒在地上,注意力全然在膝盖的疼痛上。或许大姐知道。”
苏暮卿听着她三言两语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不禁佩服起她的水平。这样的女子,若不是已然知道其不安好心,没准又会再一次受欺骗。
她在老夫人欲让丫头去找苏晨卿之时率先开了口:“祖母,大姐应该也不知道,那时候她并不在身边。”
“这”精明的老夫人眼眸中流出悲哀的神色,有些事儿明知是假,却没个证据,,她隐约地猜测到这与老二有关。
苏暮卿仰起头对着老夫人乖巧地一笑,随即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在所有人诧异之下,她站起身子,向着苏晚卿走去,容颜上的笑容不减:“晚卿,我知道你是个好妹妹,可惜有个挑拨离间的丫头,这于你来说是件极其不好的事情。我也知道妹妹你仁慈,丫头犯错了,绝不愿意动手惩罚。今日,姐姐就来当个恶人。”
话音刚落,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一刀扎在嫣儿的胸口之上。
周遭之人皆是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突变,苏暮卿却是一如既往的浅笑着:“晚卿,这丫头再也不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说完,她转过头望着满目惊讶的老夫人,“祖母,暮卿绝不允许有人破坏我和妹妹的关系。如今这人已经除去,暮卿也沾上了污垢”
“孩子,你”老夫人的声音让意外来客给打断了。
“不愧是苏将军的女儿,有魄力。”随之响起的是一阵沉稳而有力的掌声。
苏暮卿不急不缓地抽出匕首,嫣儿整个人失去支撑颓然跌倒在地上,胸口上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溢出,苏暮卿对着她扯出一道冷冷的笑容。
嫣儿微愣,却随即明白一切,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见此,苏暮卿方才悠然地转过身,向着来人望去。男子约莫二十又五六,有着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用精美绝伦来形容怕也是少了一分,眉目间泛起柔柔的涟漪,很容易让人沉沦。而那披散在身后的发丝与一身淡紫色衣袍随风轻扬着,更是给他增添了些许仙魅之感。可惜,这样的人却是不能碰,碰了便如同饮鸩止渴。
“苏二爷,许久不见。”
苏连栋毕竟是只老狐狸,在接连而来的突变之中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向着来人拱手:“沐公子,何时回得京?”
“不久。”沐容尘微笑着言道,“恰逢这场戏的最初。”
第十五章 咸鱼翻身
沐容尘的笑颜如风如雨,给众人带来别样的情怀。他悠闲自在的向着苏暮卿走来,却又在快到跟前之时,微转身子对着老夫人行礼:“容尘见过老夫人。”
老夫人颔首,眸中却是露出狐疑的神色,她不是不识得沐容尘,只是此人当是晋王爷之人,而晋王爷与睿王爷素来面合心不合。此时来苏府,当真是不知有何用意。
“沐公子,客气了。当是老身给你行礼才是。”
沐容尘倒也不客气,还真受了老夫人的礼。而在场的人也皆明白,他受得起,因为就连当今皇上见了他,也得礼让三分。
“安乐郡主,这样的事儿何须亲自动手,脏了自己的手可多晦气。”沐容尘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嫣儿,神色微变,却也是一闪而过,“莫不是这苏府没有可用之人?”
苏暮卿识得他,只是前世记忆中的他是一头如雪银发,难怪乍见之下她未能认出,直到苏连栋唤其沐公子,她方觉眼熟,只不知他为何一头墨发变银丝。
她微笑着丢下手中的匕首:“脏得并非我手,不过是区区一把匕首而已。”走这一条复仇之路,不染点鲜血怎可能?
掷在地上的匕首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沐容尘瞥了眼匕柄,嘴角的笑意更浓,这苏将军之女果然非传言所言,他弯腰拾起地上的匕首,声音极具轻缓:“安乐郡主,你这般可真不厚道,竟将皇上亲赐的匕首用来这般作为。见此物如见圣上。”
声落,院中之人齐齐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暮卿垂下眸子,柔声道:“非寻常之期,故借此一用。莫非沐公子有其它的方法?”
沐容尘笑着将匕首交还到苏暮卿的手中:“拿好它,若是丢了,安乐郡主可是少了个保障。这人呢,若是让人欺负了一回去,若想翻身,当是比咸鱼翻身还要难。”
苏暮卿面色一变,直起头紧盯着他精致却不失柔和的面容,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到些许东西,她果真还是看不懂他,即便活过一世,她也猜不透面前的人。
“安乐郡主,皇上赐你这名,本是愿你一生安乐,怎才不过三四个月,尔身上之事就不断呢?”沐容尘云淡风轻地将她所遇之事一一陈述,“苏将军夫妇百日之前,落江。百日之后,又遭有心人诬陷。真不知是你命运多舛,还是你得罪了不该得罪之人。”
闻言,苏暮卿眼眸中划过仇恨之色,浓烈而疯狂,嘴角微动却是轻描淡写:“我一苏家弱女子,何来得罪人?自来不喜与人相交,也不喜与人交恶。怕该是命运多舛。”
沐容尘捕捉到她眼神中闪过的浓烈恨意,清眸中不禁升起一丝疑惑,却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只道了声:“安乐郡主,在下来替你做证人可是如何?”
苏暮卿轻愣,莫非他晓得一切,转而记起他来之时所道“恰逢这场戏的最初”。她向着沐容尘微微福礼,轻声细语道:“还望沐公子能够还暮卿一个清白。”
沐容尘对着她虚虚一扶,微笑道:“安乐郡主是想折煞我?若是真需谢,当是谢谢苏小爷。”
“暮卿自会向着小叔道谢,但今日之事该是归另一码。”
沐容尘轻笑着摇摇头,接着瞥了眼依旧跪着的众人,道了句:“都起来吧,安乐郡主已将匕首收回了。”
众人起来之时,望向他们二人之时的目光变幻莫测,皆是不知这沐容尘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沐容尘扫了众人一眼,那神色落入苏暮卿眼中,不禁觉得他更像是俯瞰众生之人,似乎超然于万物之上。心下叹道,晋王爷得有此一友,纵使睿王极尽笼络人心,怕也不敌此一人。也难怪前世她为睿王机关算尽,终究还是差了晋王一截。
“苏二爷,你一直说是这事儿与苏三小姐有关,不知关系的何事?”沐容尘的声音很是淡然,可落在旁人耳里却是犀利万分,“是说当日三小姐不救安乐公主之事,还是指此事实为三小姐所指使?”
此话一出,院子里响起一片抽气声,素来三小姐与二小姐关系不错,怎会做如此之事,可这话出自沐公子之口,即使不是之事也会实了三分。
苏连栋面色一沉,声厉色严:“沐公子,我敬你一分,却不是让你将脏事往我女儿上泼。晚卿虽不懂事,却也不至如此。”
苏暮卿也跟着轻声辩解道:“沐公子,你定是搞错了,不是妹妹的。这事儿我已经弄清楚,是嫣儿所为,想要挑拨我与妹妹的关系。”
“是吗?”沐容尘微微侧首,扫了眼一副满是委屈的苏晚卿,“或许是。不过在下似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你求证而已。那日,一切尽在我与晋王爷眼底之下。”
苏连栋眉头轻蹙,随即道:“沐公子,请恕在下口快,这牵系女儿侄女之事,心是颇乱。还望沐公子还原真正的事儿。”
沐容尘宽容一笑:“理解。身为慈父,又怎忍心自家女儿受冤。真不晓得苏将军夫妇在天之灵瞧得自家女儿如此为人害,为人辱,是不是这心都在滴血。”
听闻,苏暮卿之心微微一颤,爹娘若是还在,怎允得这些人随意欺负,她于他们来说是捧在手心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眼眸间不由蓄起一层迷雾。过了一个前世,爹娘的身影早已变得模糊,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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