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张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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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张皇后-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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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如同幼时听过的孤鸟一般,静静舔舐着伤口,撑开羽毛挡住所有人的关心。

这样的姐姐,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砚台已干,张沐站起身走向正桌上拿清水。她的书桌太小,喜乐以担心写字时打翻清水的理由,把清水罐放在太子的桌子上。

起身时,张沐看见朱佑樘的眼神,心里一顿,竟觉得他看穿自己埋藏在最深处的懊悔。

玉凝的死带给她难以言状的打击,这两日她发了狂似的翻阅各种后妃传,兵法谋略,愈发后悔若早日读这些书籍,玉凝兴许不会死

若昔日自己知道兵法中任何一点,定会提醒玉凝不要犯兵家大忌,将所有一切告诉旁人;若翻阅过那些后妃传,自己就会知道后宫里曾翻涌过的计策【52dzs】,而不是单单依靠求助他人。

拿起书桌上青花蓝碧双耳水罐,张沐重新坐回贵妃椅上,拿水时太匆忙,书随便摊在桌上,看过的地方已找不到了。

左手翻着书页,手竖着找寻着文字,在张沐好不容易找到方才离去时看的地方时,一个问题抛来,打乱她读书的节奏。

“沐儿,你怎么看起《孙子兵法》了?《秋水》这本书呢?”朱佑樘举起手中的书册,冲张沐晃了晃。

见朱佑樘手漫意地摇晃《秋水》,张沐心里知道他是在为她担心,有些不忍,但终究不能完全剖析自己所想,只笑了笑,指着正在手上的《孙子兵法》,道出部分原因“近来喜欢上这书,那书以后有空再看吧。”

那些庄子、老子修身养性的书堪堪无用,教的都是脱离出尘的道理,枉费她细心翻读,紧要关头才发现毫无用处。

张沐觉得从此以后那些书要抛诸脑后,案头上再不摆这类书籍。但不到两天,这想法不得已改变。

因为两日后,

她的家人来到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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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金黑漆盘上稳稳立着三只轻薄纤小,清亮通透的青花小碗,碗中盛着八卦图案的香粥,点缀着银杏、红枣、香米。小果子立在五碟剔透的白瓷盘中,房里,香气异常地浓郁扑鼻。

“爹,您尝尝”

张沐捻起一颗红枣,枣子滑溜溜地滚到张峦的碗中。张峦尝了口,忍不住赞叹“这枣子果然好吃。”

今天一早,张沐在太*看书时,喜乐通报张家来了两人。她想起太子曾提过礼部派人到村里请她亲人来京,立马跟着喜乐回储秀宫。当时,朱佑樘本打算与她一起来宫里,顺道见见未来的亲戚。

他俩刚合上书屋木门时,谢迁急冲冲地赶到太*,以有事为由,拉走了朱佑樘。

如今,储秀宫的房屋外站着喜乐,内里坐着张沐和父母二人。

张金氏瞟了丈夫一眼,端起面前的八卦粥,也不用上面的勺子,咕噜咕噜地灌入肚子。喝完后,打了个饱嗝“别说,宫里的东西果然好吃。”

母亲的举止虽然粗鄙,但张沐却觉得心里升起一种泪意。虽说她自太子妃遴选后每日吃的都是这些美食佳酿,但今日见了母亲才觉得这些食物应是不错。

“娘,您喜欢就多吃点,喝我的吧。”

张沐把自己的碗推到母亲面前,满意地看着母亲捧起粥吃的一干二净。

充实的热气从胃里扩散开来,张金氏眯着眼睛回味着舌尖的滋味。

张峦笑着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把扇子在胸中一拂,他望着张沐,笑道:“沐儿,别管你母亲,你在宫里过的可好?”

“父亲放心,沐儿过的很好。”

张沐不敢多说,深怕说多错多,便夹起果盘中松仁入口,嘎巴嘎巴嚼起来。

张峦走到房内的书桌上,抄起摊在正中间的书册,一看蓝底书皮上写着四个粗白大字:孙子兵法。

“沐儿,你怎么读这书?”

张沐正和母亲聊着天,突听得父亲一阵严厉问话,看见他手中握着的书册,张沐心道不好。

父亲是国子监的学生,虽然同意自己看一些话本小说,但绝不能扯到军事上,她有此在家中书房正堂书桌下,发现垫脚书册是《吴子》,她刚翻看几页,就被父亲发现。那书重新成了垫脚物,父亲当时责骂道:“圣人之道,齐家治国平天下,看什么打打杀杀的计谋,君子不齿”。

张沐心里千转万转,虽想辩驳,那书却抓在父亲手里成了热乎乎的铁证。正在此刻喜乐端着另一沉香盘入内,上头摆着紫砂壶和一小钵嫩绿茶叶。

一见,有了主意。

张沐一面冲喜乐使着眼色,一面义正言辞地说:“喜乐,你快把我落在书屋的《秋水》拿来。”

发面馒头果真聪明,眼神刷地一下变得迷惑不解“张姑娘,奴才不是把那《秋水》放在你桌上了吗?”

手一指,却是指向张峦手上的《孙子兵法》。

张沐和喜乐两人一糊一乍地唱着双簧,张峦信以为真,以为这书真是不识字的喜乐拿错了。他将书递给喜乐,转过脸叮嘱着张沐“沐儿,你要记住,看书是好,但要看儒家圣典、圣人之书,莫要看着君子不齿的书册。”

张沐唯唯诺诺地应承下来,见喜乐拿着书册赶紧冲他使个眼色,叮嘱他快些离开此地,不然父亲的话匣子关也关不住。

喜乐本应伺候三人用茶,但一看着情形,赶紧将书放入怀中,离了储秀宫,冲太*跑去。

“爹,咱们喝茶”张沐心里一定,扶着父亲坐回位置上,泡起了盘内的茶叶。

储秀宫 030 诡异

一双玉手提着紫砂壶沿着三个古色古香的茶杯逆行转圈,在迷散的雾气后,将茶汤倒入茶杯中,七分满。

“爹,娘,尝尝贡茶吧。“

张沐施玩茶道后,示意父母二人品尝。

“恩,不错”

父亲算得一个雅士,四指捻起茶杯,细细一品,赞叹不已,直道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张沐浅浅一笑,再给父亲添上一杯。茶壶举到母亲杯中,母亲却用手盖住茶杯,有些不耐地问了句:“沐儿,咱们在这都呆了这么久,怎么太子还不来呢?”

张沐正要回答,却不想父亲不满母亲说话的语气,一面瞪着母亲一面责怪道:“糊涂,太子自有他行事的道理,你一个妇孺懂什么。”

“我关心女儿问问怎么了?”

两人争吵愈发激烈,声调越拔越高。张金氏气的拍着桌子,一手叉腰破口大骂,张峦狠狠地摇着扇子反唇相击。

张沐怎么也想不到她盼望多时的亲人相聚,在不到片刻的时间里变成了吵闹会。心里又急又恼,入宫的害怕、绝望、伤心的支流在一瞬间汇合,终成了声势浩大的河流,湍急汹涌。

“不要吵了!”



张峦和张金氏停了口角,一时间两人僵直地站在原地。

张沐内心焦急,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日里快了许多“爹,娘,太子今天有事,估计来不了。改日你们进宫再见也可以,何必为了这么点小事伤了和气呢?他日你们带着延龄、鹤龄一起入宫时,咱们全家人一齐见太子不是很好吗?”

延龄、鹤龄两人一到京城持续高烧,今日太监催着入宫时两人烧还未退下。听父亲说延龄强硬入宫,终究被太监以不许携病入内的名义拦下。

张峦斜觑了妻子一眼,没再说话。

张金氏将茶碗放在桌案上,只在远离张峦的桌案旁坐了,凉凉地,也没甚言语。

厢房里一时静的很。

张沐讪讪地:“爹,娘,你们用膳后再走吧,女儿想和你们呆呆。”

她自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无懈可击,既成全了自己思念亲人之心,也全了两人和解的面子。更何况用完膳后,太子兴许已赶完谢迁所说的事务,父母也能一尝见他之心。

张峦木然地看了妻子一会儿,叹了回气,终究点头答应。张金氏捧起桌上小碟子,挑了个枣子喂到嘴里,也唤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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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已散,太子终是没来。二老离去时虽嘴上不说,但心里的疙瘩却显露的清清楚楚。

父亲吃酒上头,甚至说了句“当日太子来咱们张家村,我倒是对他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一个叫杨廷和的小子。那小子说话温雅,与我下棋有张有弛,待我也极度恭敬。当日,我本以为月老庙牵的是你和他,毕竟你曾有疾,按理是不能入宫选秀的。不过那小子后来到过咱们家,说是报救命之恩,但哪里逃的过我的眼睛。报恩是假,见人是真。”

夜深时分,张沐靠在窗头,想起父亲的这番话,心思起伏不定,同二老的这一番见面,过得且惊且喜且忧且虑,大大伤了一回神。

说来,她入宫后确实没再见那河畔书生一面

张沐摇摇头,都怪父亲胡乱说话,她和那人最多见过三面,十句话都没谈上,那人怎会喜欢上自己。

微倚窗边,月凉如水,凉飕飕地顺着天际洒落在房内的一方天地。前方的林子阴森森挡住视线,耳边只听见虫鸣鸟叫的声音。

天气虽不寒,但她从床上起来时只披了见外套,凉风吹过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张沐虽觉得有些冷,但懒得走动,依旧坐在窗口回味着今日的一切。

“你又这样。”

这声音耳熟得很。

张沐回头讶然一望。

一日未曾出现的朱佑樘正推着木门,着一身宝蓝的衫子,唇畔含笑,面貌柔和。

他走上前,大臂一抱,把张沐锁在怀中,“沐儿,夜寒地冻的,你怎么不多穿几件衣服?”

张沐讪讪地:“太子,你也晓得我是很重礼数的,不如将我放下,让我自己披上衣服?”

感觉到身上的手一松,张沐跳上chuang,拉下床幕,慌忙地套起衣服。只留着朱佑樘坐在桌案旁,一张脸隐在黑暗里,看不太真切。

张沐套好衣服,检查几番后才拉开帘子。此时朱佑樘正正拿着茶壶倒茶,同样的动作在他做来异常的好看。

两指粘连于柄上,左手清爽地搅动着茶叶,不一会儿茶香四溢。

他正要倒茶时却发现桌上只有三个茶杯,而且每个茶杯都有喝过的痕迹。

“沐儿,没杯子吗?”

张沐见他晚上如此大大方方地坐在桌旁沏茶,琢磨着找个名目将他赶走,想了一想,与他道:“唔,三个茶杯都用过了,恐怕你没法喝了。如果你渴还是回去喝罢。”

朱佑樘喔了一声,将茶壶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却不走,只侧了个头看她,道:“你可责怪我今日没来见岳父岳母大人?”

张沐怔了怔。

太子日理万机,来与不来她都不会怪罪,万谈不上什么责怪的,唯一的遗憾是在父母,他二人如此期待见太子一面,今日竟是落空。

张沐尚且还在思忖这个责怪,朱佑樘却已来揽她的腰身,缓缓地说:“沐儿”。

她嗯了一声,觉得这场景无端地尴尬,

还有些发懵。

朱佑樘埋着头笑了一声,虽是笑却有股奈何不得的意味:“你不是一直希望出宫的吗,我成全你。两天后你就出宫吧,这些日子,你时常为我磨墨,陪我下棋,与我谈论国家大事,于我也算是这生的夙愿已了。待我打点一番后,你就出宫吧。”他将张沐搂得更紧一些,叹了口气,却不再接着说了。

张沐将他的话过了一遭,觉得今天的他有些奇怪。平日里她一提出宫,这人就冷眼相看。如今居然主动提出出宫一事。他没见到自己的父母也不至于这样赔罪罢。

但自她与朱佑樘相熟,他从来都是一副泰山压来双眼不眨的性子,平素里只偶尔出现些怪异的举动,但持续时间颇短。此时竟在她面前显出这样的姿态,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张沐干干一笑“太子怎么突然有了这主意,我不必出宫,在你那书房看看书其实也是不错的。”

这话,倒是真心,近来一进他那书房,一股祥和之气扑面而来,再乱再纠结的心思也会缓缓平复。

朱佑樘听此话僵了一僵,抬头来看张沐,眼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他欲言又止,突然深深地将头埋在张沐的肩窝,闷闷道:“张沐,我爱你。”

张沐茫然了一会儿,继而睁大眼睛,十分震惊,

天塌下来也没有比这惊悚的了,

这人,这人不是一心一意挂在那姐姐身上,怎地今日冒出这样一句:

他爱她。

储秀宫 031 变故

张沐记得隔壁邻居家里住的那个小春。她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心心念念要女儿脱了土地,嫁个书生。小春后来果真嫁了户书香门第,家里只有一个丈夫,一个婆婆,人不多,按理应磨擦皆无。但她却成天受着恶婆婆的欺凌,不到三年书生丈夫就以无嗣的名义休了她。

小春被休,在家里上吊四次不死,绝食三日不死,闹腾好几日也没能阖眼一闭,两腿一瞪离了那负心汉。当时延龄还戏称她不是凡体,能实践得了这么多自尽手段。

可两家都住在张家村,抬头不见低头见,小春父亲常常站在那书生门口喊骂,田里汉子骂人自是句句带脏,更何况他女儿和那书生没了联系,说些“生儿子没屁眼”的脏话也泼不到自家身上。那书生那受得了这样的折磨,只得请了张家宗亲做主。

最后两方阵营一摆,小春孱弱哭泣,后方乌泱泱站着家里亲戚;那书生独自一人对阵,竹竿子的身摆在对方的气势下不停地打着寒颤。但他,噔地一声,在祠堂前摆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那小春终归还是成了弃妇一个。

张沐是女子,自是不能进祠堂,这些故事还是延龄告诉她的。那时他俩龄都有些同情小春,觉得她性子不错,样貌出众,不敢相信她怎么沦落到如此惨淡的下场。

母亲随口说了句“命由天定,你看那小春寿门平平,嘴巴薄薄,肯定不会生儿子。”吓得张沐特意请延龄翻了翻面相册子,对着她的脸横七八竖好一阵评论,得出“嘴虽同小春一样平,但寿门还是有的,命中有子兴许只是晚生罢了。”这个结论,张沐还不放心,万一他们看错了她岂不是要轮的小春那样的命运。

当日她细细思索了一个晚上,想到最终的法子“这辈子要嫁就嫁个少子,不用承担需要继承香火的责任”,心才安定下来。如今想来,这心放的太早了,她要嫁的人是太子,那子嗣牵涉的可是社稷江山

“姑娘,姑娘”

张沐这厢想得入迷,被蔡琅这一叫唤,才想起自己在学习礼仪。蔡姑姑如今有着皇太后的“尚方宝剑”,每天清早都要学习一时辰妇姿才可放行。

都怪昨晚的太子,他抛下那句“张沐,我爱你”,也不待她回话就离了房里,堪堪扰了她整晚的心神,如今连小春的事都想了起来。

手缓缓举起,柔柔地摆在大腿左侧,身体前倾,张沐摆出一个坐姿。

蔡琅满意一笑,“恩,不错,姑娘今日似乎有些心生不宁。”

这话虽是猜测语气,但张沐一阵心虚,手一晃不小心弄撒了桌上的茶杯,刚泡好的茶水热腾腾地洒在她的手上。

两个宫婢赶忙上前擦拭桌面,另一个宫女打开桌下的抽屉,取了个药膏递给蔡琅,蔡琅打开瓶口,委身涂抹张沐的伤口。

刚刚热灼的手顷刻间感受到一股凉意,伤口慢慢地没了痛楚,一番揉搓后,蔡琅担忧道:“张姑娘,奴婢能体会你的不安。人人都知这宫里一切变化莫测,可总有些不会变的,比如说皇子,比如说东宫。哪知今日这不会变的也变了,若是姑娘已嫁过去倒也了事,大多跟着去封地而已。可如今姑娘婚事刚定,七礼未过,不是奴婢多嘴。姑娘日后怕是难过了。”

一番话说的张沐云里雾里。她的不安是因为察觉内心有种莫名的悸动,但具体分析那悸动的成分却是实打实的不愿,似乎那东西的背后藏着可怕的一幕,戳破了它跟着就陷入难以摆脱的黑暗。可姑姑说的不安似乎不是内心所思所想,倒像是宫闱出事。

张沐沉吟一会儿,问道:“姑姑,张沐不知姑姑说什么,莫不是宫里出了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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