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姚采澜很懂事的道谢,心里略略舒服了些。
要知道,多给姚采澜陪送一两银子,自家女儿和儿子可就少了一两啊。虽然江家的聘礼全落到自己手里,但是,自己白白养了她十五年,这不是应得的么?
想到章嫣然忽然诊出了身孕,直恨得李氏几个月以来都没好好睡过安稳觉。
甭管好歹了,先把这个碍眼的送出去再说。至于章嫣然那蹄子,还得好好筹划一番,可不能让这些子人得了意!
青梅知道自己不能陪嫁,当时就大哭一场。
姚采澜好说歹说的,青梅依旧不依不饶的。最后,姚采澜眼一瞪:“你别在这儿给我使脾气啊,有本事上夫人那儿哭去。你有本事能让夫人改了主意,我就带你去江家!”
青梅一看姚采澜真火了,这才不敢闹了,依旧嘟着个嘴、抽抽嗒嗒的不乐意。
姚采澜眼睛一转,笑道:“本来,我和姨娘商量着,让你留在姚府,想给你说门亲事来着。要说啊,那个年轻人还真是不错。帮姨娘跑了不少腿,办事办的可真是漂亮呢!”
青梅这才顾不得哭了,想说上两句又不知说什么好,张了张嘴,最后羞得扭脸跑了。
姚采澜耳根子终于清静了,却被晾在当地。
哎,你倒是愿意啊,还是愿意啊。给个痛快话,成不?
过了几天,章姨娘又亲自问了青梅一回,得了准话,就要去跟姚谦说。姚采澜忙拦住了。
笑话,你乐意她乐意大家都乐意,可人家青石乐不乐意啊?
在章姨娘眼里,姚采澜就是小题大做。可姚采澜心里可犯嘀咕,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光别人看着好可是白搭。万一他俩过不好,自己硬把他们凑成堆,这不是造孽么?
这个后果可是太严重了!好歹你得问问当事人再说。
章姨娘拗不过她,捶着自己胀痛的腰,不以为然的道:“行,都依你。我私下里问问他,成了吧?”
没成想,姚采澜还是不依,立逼着青梅自己去问,说是怕青石觉得她们仗势逼迫。如果青石迫于章姨娘和姚谦的威势被逼娶亲,还是不美。
如果这事儿有个老嬷嬷出面再好不过了。可惜,她们在府里没有信得过的人,如果张扬出去,不光名声不好听,李氏知道了那就更麻烦了。
所以,只有让青梅自己主动“表白”去。
章姨娘实在看着不像,但是念在姚采澜一片苦心,再加上她出嫁在即,便不舍得再惹她不开心,只在一边皱眉看着不说话。
姚采澜却觉得,男欢女爱乃人之常情。那些到了年纪的丫环仆役,包括青春的小姐少爷们,那个少年不怀春呢?虽然明着说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可私下里,这种私相授受的事多了去了。
眼前可不就有一个,姚惜澜不就是现成的例子么?
再大的规矩也抵不过人的天性啊!
悄悄的找着人问个明白,这是最简单、最正确的方法。
这下可把青梅给闹了个大红脸,倚在门框上紧攥着门闩死活不挪地方。
姚采澜使出杀手锏:“要不,我出去亲自把青石给你叫进来。”作势要走。
青梅慌得一把拉住她:“别别别,小姐,还是奴婢自己去吧。”说罢,飞也似的跑了。
两个人被逗得笑了一阵,开始忐忑的等待起来。
等啊等,深秋的白天不长,等到掌了灯,青梅才一步三蹭的回来。
姚采澜追着她打听了半天,青梅才像蚊子似的哼哼道,青石说要考虑考虑,过几天回信儿。
这是要考察考察、打听打听喽。
不光结果如何,至少将来不会后悔。
青梅,好样的。
嫡女 二十章 出嫁
随着北风吹起,姚采澜的婚期一天天近了。
姚采澜越来越不安起来,甚至觉得这个一直荒凉寒冷的小院子忽然变得温馨起来,让她很是不舍得。
人,总是贪图安逸,害怕改变。
唯独让她高兴的是,青梅的事终于差不多成了,老师那里也一直很平安。
章姨娘的身体不算太好,怀孕以来吃的比以前也没多多少。姚采澜深深懂得这时代生孩子的高风险,晚上临睡前总是悄悄祈祷一番,权当自我安慰了。
李氏那边,不知是没机会动手啊,还是确实没想动手,一直风平浪静的。姚惜澜也开始备嫁,出门比之以前也渐渐少了。
不久,日子到了。前一天,李氏又使人唤了她去,让她最后清点一下嫁妆,马上就往男方那边送了。
看得出,李氏的脸色颇为不济。姚采澜谨慎的应着了。
到了放嫁妆的西厢房里,姚采澜才明白李氏为什么心情不好。
全套榆木的家具居然变成上好的楠木,虽然比不得那些富贵人家的红木器具,也算很不错了,包括架子床、衣橱、箱子柜子、梳妆台、梳妆匣、圆桌、圆凳、小几、靠背椅等等。当然,里边最少不了的是一对红漆描金的子孙桶。
再看那些头面首饰,银质的件件精美,鎏金的更是给换成了赤金的,虽然轻薄了不少,但做工很不错,完全能够戴的出去。
大概是姚谦的手笔吧。毕竟,姚谦把自己的前程全押在了江家身上。
这下李氏又得多掏一百多两的银子。即使算上那些聘礼,李氏也是赔了不少吧?
姚采澜本来一直郁郁,这样一来,反而高兴起来。自己得了实惠,又让李氏吃了瘪。姚采澜很不厚道的笑起来。一时之间,东摸摸西看看的,耗费了不少时间。
这些可都是属于真正自己的东西啊。
悬着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
有了经济基础,就是不一样啊。
姚采澜清点完之后,披红挂彩、贴着大红喜字的十八抬嫁妆就浩浩荡荡的抬去了男家,据说,得有一个女方的亲近家眷去“铺床”。
姚采澜回了上房跟李氏回话,李氏心里不痛快,免不了又抓着姚采澜明里暗里提醒她,不要忘了姚家对她的“大恩大德”。
无论她说什么,姚采澜一律照单全收。
反正东西都给我了,您说什么,随意。
其实,姚采澜心里一直在琢磨“婚前教育”的事儿,但显然,李氏根本没有对她进行“特别培训”的意思,害得好奇的姚采澜好一阵失望。
当天晚上,姚采澜和青梅就挤到了一张床上,唠唠叨叨的说到了大半夜。姚采澜早有些困了,无奈,青梅比姚采澜还兴奋,好像成亲的是她似的。
姚采澜迷迷糊糊的,好像青梅仍在耳边聒噪,叮嘱她这,叮嘱她那,起床的时辰却已经到了。
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开始沐浴、绞脸、换衣、梳头、上妆。
姚家的亲朋好友并不多,但光是那些嬷嬷、丫头叽叽喳喳的忙乱,就够吵得了。
“新娘子今天可真漂亮!”“喜服绣得真好看,上面的凤凰好像活的一样!”“大小姐手可真巧啊!”“手捧的如意放哪里了?不是你管着呢吗?”
吵得严重缺觉的姚采澜头嗡嗡直响。
这边还没完全准备好,外边已经鞭炮齐鸣,有人喊着,“姑爷到了!”
于是,这边小院子里收拾的人更加忙乱起来,赶紧最后给姚采澜规整规整,青红已经挤上前来,忙忙的扶着她往正房来。
姚采澜头上被弄了不少假发,赤金的鎏金的首饰也插得满满当当,感觉自己像是一个移动首饰展示柜台。
脸上的粉厚厚的涂了好几层,让没经过“大场面”的姚采澜感觉像戴了一个假面具示人,很有安全感似的。
姚采澜不由自主的任青红拖着胳膊走。看那青红一身簇新的水红色的褙子,更衬得腰如细柳,眉黛唇红的,好一个二八佳人!
是我要嫁人,你急个什么劲儿!再说了,这大冷的天,你穿那么薄,冷不冷啊大姐?
姚采澜心里不时想这些有的没的,颇有点神飞天外,只任人施为。
到了主房,给姚谦和李氏磕了三个头。姚谦端着架子“教训”说要三从四德、孝顺姑婆、服从丈夫等等之类,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
难为姚谦在震天的喇叭锣鼓声中,扯着嗓子训了半天话,李氏在一旁频频示意他时间差不多了,姚谦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
接着李氏叮嘱,就简单多了,因为时间紧迫,李氏提前好几天打好的腹稿用来“敲打”姚采澜的那些话完全都没用上,只把姚谦说的那一大滩子话提炼了一下中心思想,就匆匆催着她往前边去。
挺着大肚子的章姨娘就坐在姚谦下首,青梅站在她身后。姚采澜抬头只往她们那里一看,三个人就都红了眼眶。
姚采澜心里酸涩无比,还想再往前去说上几句,青红已经一下把红盖头盖在了她头上,跟喜娘两个左右一搀,这时,等在了院子里的新郎官也进来了。
两人重新拜别了高堂,姚谦又象征性的简单叮嘱了两人各几句,姚采澜就由喜娘背着到了门外。
姚采澜也顾不上伤心了,迷迷瞪瞪的被人扶着上了大花轿。像一个木偶一样抱着个桃木雕的如意坐在颤悠悠的轿子里。
心里还自嘲的想着,今天是第一次出门坐轿子呢。以往寥寥几次的出门,不过是坐车罢了。
姚采澜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不知道自己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可不管怎么样,她出了姚家那个笼子,不是么?
她早就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实在不行,她就再从江家出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又活了一世,总得过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能老被人压着,没有自由。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首先是要活着,其次是要好好活着。
头上的发髻很沉,姚采澜挺直着身子,浑身几乎僵硬着,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正要塌下身子歇一歇时,轿子停了,锣鼓和喇叭也停了,鞭炮声却噼里啪啦响起来。
姚家住城东,江家却在城西,大概两个时辰的路程,姚采澜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
轿子落到了地上,停稳了。外边有人踢了三下轿门,姚采澜记得李氏的嘱咐,赶紧抬脚踢了回去。
然后,被喜娘扶出来,手里被塞了一根红绸,由那人牵着,过门槛,跨火盆,拜天地。终于被送入洞房。
江清山已经出去应酬了,姚采澜僵僵的坐在床上,身体很疲惫,可脑子还是该死的清醒。
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却又控制不住的七想八想,脑子里想过电一样,思绪乱飞。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姚采澜刚想挪动一下麻木的身子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姚采澜吓了一跳,赶紧坐正了。
有个人走了进来,脚步沉重。
是**山。
姚采澜藏在袖中的手倏的握紧了。
一双黑色朝靴停在了自己面前,还有通红的一角袍子。
姚采澜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两双喜靴中的一双。
这里的风俗,新郎成亲当天要穿的鞋子和喜服必须是新娘亲手做的。
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忽然,头上的红盖头一下被挑开了。
姚采澜抬头,看见面前穿着大红喜服的那人。黑了,也高了,浓眉细目,眼睛很明亮。
还没等姚采澜回过神来,**山已经面色一变,惊道:“怎么是你?!”
姚采澜也傻了,下意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怎么不是我?”
**山已经大怒,喝道:“你是何人?”
姚采澜万万没料到他会唱这么一出,顿时恼了,腾一下站起来,柳眉一竖:“你这句话说的奇怪!都成了亲,拜了天地,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谁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我是谁!”
**山好像被她伶牙俐齿的一下问住了,居然后退了一步,又暗恼自己短了气势,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喝道:“我明明见过姚家小姐,绝对不是你!”
姚采澜这才想起两年前那一幕来,暗骂这人真是个糊涂虫,居然没搞清楚自己的妻子是谁。同时又非常非常伤自尊,心说,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嫌弃起我来!自己被动顺从的嫁过来,原来人家想娶的还不是自己?!这事儿办的!
心里憋了气,面上却更冷静,只带上了嘲讽之色,施施然的坐到了床上,才慢条斯理的道:“好叫夫君知道,我还有个妹妹,叫姚惜澜。我叫姚采澜,是姚家的大小姐。不知道夫君是怎么把我们姐妹二人搞混的?传出去,可真让人笑掉大牙。”说罢,还格外夸张的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那语调,慢慢悠悠的,也不见多狠厉,说的话却气死个人,笑的更是张狂得很。
**山只气的两手发抖,指着姚采澜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姚采澜不知怎么的,也不害怕,索性说个明白,脸色一肃,“江公子,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头到尾,跟你说亲的,只有姚采澜。至于我妹妹,恐怕是江公子误会了吧。”
她把那“误会”二字说的格外清晰婉转,嘲讽之意立现。
**山只气的七窍生烟,不假思索的扬手就要打。姚采澜也豁出去了,今天反正没脸了,索性就大闹一场。
只把脸一扬,往前一凑,笑道:“你打啊,你打吧!好叫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江家的二公子,在西北打杀了多少敌军大伙儿不知道,打女人却是一把好手呢!”
**山这巴掌便怎么也打不下去。
**山从来没见过跟自己硬碰硬的女人。女人吗,都是水做的。见了自己,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不然吓得不敢吱声,要不然上赶着小心奉承。哪见过这样的敢跟自己明摆着叫板的?!
再看姚采澜,虽然远不比印象中的那个女子明艳漂亮,但那张小脸上,莹白水滑的(那粉已经在坐轿过程中被颠去了不少),哪里下得去手?再看那双眼睛,因为生气映出房里的烛光;漆黑幽深。
看着那眼睛,**山的气势倒有点弱。但是,又暗恼自己明明在理,怎么偏偏成了理亏的一方呢?
**山很有点下不来台,临了一把扯下身上的十字大红绸带,很横的甩在地上,尤不解恨的,又上前用脚狠狠踩了几下,喝道:“成的哪门子鸟亲?你自己成吧!!”
说罢,摔门出去。
姚采澜呆了一会儿,才颓然跌在了床上,心里才开始后怕,自己刚才明显是太冲动了。幸亏他被自己的话将住了,否则,真打了自己,也是白白吃亏。
姚采澜这才觉得身上的里衣已是湿了,心里暗念,冲动是魔鬼。。。
也许是自己对他积怨已久吧?也许是这两年自己憋的辛苦?
总之,今天一晚上,本性全露。
姚采澜摇头苦笑,又自我安慰道,总是把洞房给躲过去了,也是个很不错的结果。
听见门外好像是青红的声音,却不进来,姚采澜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青红这才磨磨唧唧的进来,一边瞅着她的脸色。
姚采澜实在是累极了,也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只将就着桌上的凉茶,吃了几块点心,边让青红打水草草洗漱了一番,让青红给自己卸下沉重的发髻,铺好被褥,倒头便睡过去了。
正妻 一章 敬茶
一大早,姚采澜是被青红给推醒的,她愣怔了还一大阵子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江家。自己已为人妇。咳咳,虽然不是真正的已婚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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