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嫔微微睁眼,瞧见来人不是皇帝,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就算到了这份上,她对那人没了希望,却也是渴望他能进来看看她。
“娘娘”张嫔虚弱开口,“妾妾是个没福分的”眼睛已经湿润。
练月笙心生怜惜,握紧了她的手,稳一稳心神,沉声问:“张嫔,你说要害你的那个人是谁本宫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张嫔闻言眼里泪花一涌,略为激动的反手握住了皇后的手,道:“娘娘您,您一定要为妾和妾的孩子求个公道”她泪眼朦胧,胸口起伏,喘息着。
练月笙俯下身子,“你说,本宫听着呢!”
张嫔张口,却是无声,练月笙心下焦急,几乎把耳朵凑到了她嘴边,却也没听得她说一言半语。
“娘娘张嫔去了”
见皇后久久没动,青玲提醒道。
直到最后,她也没说出那个要害她的人是谁
☆、57【一路走好】
练月笙闭了眼;觉得浑身紧绷的力气一分分的散去;她一手撑着床直起了身子,看着张嫔微微阖起的双眼,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阳光从雕花香木的屏风透过来,柔柔的洒在房间里,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可珊惜珊两个宫女,跪在地上痛哭;庄妃站在一旁;脸色微暗;后进来的苏贵嫔远远的站在后面,一脸的失神。
“庄妃,方才张嫔的话;你都听清楚了。”练月笙一壁问,一壁将张嫔的手搁回被子里;替她盖好了被子。
庄妃怔了下,声音没了一开始的威风,嗓音幽幽的,“听清了,是妾错怪娘娘了。”
“听清了就好,出去告诉陛下罢。”练月笙不冷不热。
庄妃欠身,转身离开。
苏贵嫔瞧着庄妃走了,也提着裙子跟着走了出去。
“你们知道张嫔嘴里那个要害她的人是谁吗?”练月笙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个宫女。
可珊摇摇头,用袖子擦着眼泪,抽泣道:“不知道,主子从未向我们说起过这事。”
“奴婢也不知道”惜珊哭着摇头。
练月笙低眼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张嫔,暗道:一路走好。
张嫔张幽萱被追封为正二品修华,停棺三日后下葬。
因荣安公主快到归京,所以张幽萱的后事,不能细办,追封为修华后,就定下了三日以后将其下葬。
就在张幽萱去的那天里,宫里面就有了流言,说是张修华与皇后起了争执,才导致动了胎气,丢了性命的。
宫里面传的风风火火,更有甚者说是皇后容不下妃嫔庶子,故意与其争执,害张修华气急攻心,皇后觉得不够,最后还推了张修华一把。
虽说有宫人作证证明皇后的清白,但又怎么能制止的住某些人有意而为之传播的流言。
对于此等流言,景琰当即下令惩戒乱嚼舌根之人,几个传的欢的妃嫔都被景琰一旨下去禁足的禁足,罚抄的罚抄,最严重的一个还被降了品级。
这番动作,一瞬间将后宫诸人闭了嘴,噤了声,流言得以熄灭。
但这熄灭也只是表面上的,诸人心里怎么想的都还不知道呢!
相对于景琰的雷厉风行,练月笙就显得淡定多了,着手开始查张幽萱一事。她不在乎宫里面怎么传她,她只想把那人查出来,这样,张幽萱的仇报了,她自然也就清白了。
首先,要问的就是苏贵嫔和庄妃为什么在那个时间点上去了琦雨宫。
庄妃因自己一时算计失误,污蔑皇后一事,心有惆然。在问起为何会出现在琦雨宫一事,她说是那日回宫路上遇见德妃,德妃说要去看张嫔,问她去不去,她说去,结果路走一半,德妃因事离开了,她就自己去了,然后在门口遇着了苏贵嫔,所以两个人就一起进去了。
苏贵嫔也表明是在琦雨宫门前遇着的庄妃,于是两个人就一道进去了。苏贵嫔因自己存了点小私心,妄想借别人之力给皇后下绊子,那天故意附和庄妃的话,却不料把自己载进去了,现在她一看见皇后就心里慌的很,忐忑不安,一眼也不敢看那人,更不要提像平时一样说话了。
好容易抓住的一颗大树,却因为她一点小私心,又她变回了从前模样,什么都没有了。
苏贵嫔心里那个悔啊!
…
景琰这几天见练月笙一边忙着景娴归京的事,一边又要忙着查张修华的事情,几乎是忙的脚不沾地,简直是要心疼死。
在张幽萱下葬的那天,她刚刚从慈宁宫出来,路走一半就遇着了景琰。
那顶明黄帷幕的御辇在她面前停下,景琰掀开帘子,笑意温润的看着她,“上来。”她这几天脸上连一点笑容都没有,甭管他怎么逗她,她也都是一笑置之,然后又面无表情。
练月笙怔住,看着那人温柔的笑颜,低了低眼睛,他又轻柔着声音道了声,“阿笙,上来。”
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叫她阿笙,练月笙脸色红了红,瞅了他一眼后,朝御辇走去。
景琰见状一笑,放下了帘子。
她坐进了轿中,小小的空间里尽是他身上清淡的香气,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将她揽进怀里,伸手扣住她的脑袋,让她把脸埋在了她怀里。
练月笙在他怀里呆愣了几秒,突然说道:“她今天下葬了。”声音闷闷小小的。
景琰“嗯”了声,又将她抱了紧了些。
她没再说话,闭着眼在他怀里换了姿势,让自己靠的更舒服了点。片刻后,她才说:“陛下就没感觉么?”一顿,“张嫔死之前,都是希望陛下能进去看她一眼的。”这是这三天来,她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这让景琰很开心,但是他说的却是别人的事情。
“朕从来没给过她希望。”所以就一直不再给她希望,直至她死亡那天。
“你给了她孩子,那就是希望。”练月笙睁眼。
景琰怔了下,笑了一声,低声说:“孩子对于后宫里每一个女人来说都是希望,是后半生的依仗,是最大的筹码也可能是朕给予她们的唯一的东西。”一顿,“所以朕打算不再给她们任何希望。”最后一句话略带了淡然之意。
她略静一下,“皇室要子嗣旺盛的才好。”闭上了眼睛。
“朕只要和你的孩子。”他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陛下后宫佳丽姿色万千,就算陛下招她们侍寝之后让其喝避子汤,也难保不会有福气大的会怀上。”她凉凉道了句。
“朕不动她们,她们要如何怀?”景琰低声道了句。
她再次将眼睛睁开,“陛下何意?”
“朕说过要宠你一个,即会做到。你勿要再说一些后宫安宁之类的话,把朕从你身边推开。”他一顿,略带了几分委屈道:“否则朕只能又像上次似得和孟嫔讨论诗词歌赋到半夜了。”
练月笙怔住,然后离开他的怀抱,正脸看着他,“你说什么?你上次没让孟嫔侍寝吗?”
景琰点头,“没有,因为朕满心眼里都是你。”他抓起她的手,放在他心口,“哪里还看得见其他女人。”
☆、58【打入冷宫】
她脸上露出惊讶之色;眼神闪烁几下,心里也分不清到底是何感受了;觉得这人胡来;可又止不住的漫上甜蜜;“我我真不敢相信”放着漂亮妃嫔不动,居然和她讨论诗词歌赋。
景琰微微笑,动作轻柔的捧起她的脸,“阿笙;自朕察觉出自己喜欢上了你后;这后宫里的女人,就变得愈发透明了”
她不解风情的说道:“芊婕妤也透明了?”
他一怔;后说:“你要不提她,朕还真忘了有她这个人了!”这是实话。
练月笙忍俊不禁,低头笑了出声。见她笑了,景琰五官更显柔和,将她搂进了怀里。
约摸半刻钟后,御辇在凤栖宫停下。
练月笙刚想从他身边离开,却被他大力搂了回来,她蹙眉抬头看他。
“好好坐着。”他朝她一笑。
赵怀生上前掀开帷幕,就见陛下打横抱着皇后娘娘从轿里出了来,登时低头,松开了手。
练月笙怎么也没想到景琰竟然会当着这么多宫人的面把她抱了起来,大惊之下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捶了他胸口一下,“你做什么!放我下来!”声音刻意压小。
景琰俯首瞧她一眼,“不放。”地痞气氛都出来了!
练月笙红着脸,心里暗道了一声此人真是胡来,瞧着他完美的侧脸,温和柔情的眼神和扬起的唇角,唇角不自觉的漫上了一抹笑意。
一殿接驾的宫人,目睹了此幕,皆是低头红脸。
赵怀生跟在帝后后面,眼睛都快笑的眯成了一条缝。
进了殿里,景琰挥退了宫人,把练月笙搁在了床上,她一警惕,就见他扶着自己的肩,脸上不见一点想法,“阿笙,你这几天累坏了,今天好好歇歇,好吗?”
练月笙微怔,“陛下,张修华的案子还要查。”
“明天查,或者朕替你去查。”
“陛下,臣妾现在刚刚查到一点眉目,委实耽搁不下来。”
“你把线索说给朕听,朕差人去查,你今天好好歇着。”他一分不让。
她无奈一笑,被景琰拦腰抱起,平躺在了床上,他二话不说把她的鞋脱了扔一边,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眉心微蹙,说:“行了,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儿个你就好好歇着。”
“既然找着了线索,那人就逃不掉,不用急于这一时半刻的。”他弯下腰,担忧的看着她,“你这几天忙的脚不沾地,想必早就累坏了,听朕的话,好好歇这一天。”
他温声轻语的话落在她心间犹如一只羽毛,让她内心一动,无法反抗,只得看着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神色一喜,说:“你睡罢,朕在这儿陪着你。”边说边给她掖了掖被角。
“那个陛下”她小声叫了声。
他温和的目光对上她的。
“陛下,臣妾想先把头上发饰拆了,然后再脱了外衣。”一顿,脸色微红的转了眼睛,轻声细语,“既然陛下要陪着臣妾,不妨上来,我们一起补个觉。”
…
睡了一觉之后,练月笙果真觉得精神大好,处理起事情来也比前两天有效率多了。
把景琰轰回了长生殿后,她继续拿起在张幽萱那里搜到的书信翻看起来。
这些书信是在张幽萱屋里发现的,被她藏的很严实,连她两个贴身宫女都不曾料到那地方居然会藏了东西。
信笺的内容都很短,几乎是两三句就结束。因为上面没有署名,所以不知道这是张幽萱在和谁通信。
于是紫云就由着职位的便利,从各宫那处搜罗来了诸妃的字迹,交给了皇后。
这一对比,果然查了出来,竟是元淑媛!
这两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元淑媛怎么会想害张幽萱?
“张修华性子软弱,就如一个软柿子似得谁都能捏上两把,这元淑媛若是心生嫉妒,害她性命,又不想露出马脚,才这样以暗地里通信的形式威胁她,也是极有可能的啊。”黄杨分析道。
练月笙觉得这也是有可能的,却在召了惜珊可珊后,剧情又发生了反转。
“元淑媛”惜珊念了一声,皱眉说:“主子以前待字闺中时,与元淑媛是熟识,虽然谈不上是手帕交,但主子和元淑媛感情也是很好的。”
“那为何入宫后,本宫从来就没见过张修华和元淑媛有过往来?”练月笙微微思忖后,道出疑惑。
惜珊低哼了一声,略有几分不屑,“娘娘不知,入宫之后,元淑媛嫌主子身子不好,怕她把病气过给她,说主子不吉利,这才远远的把主子避开了,装作不认识她,也不与主子往来。”
“主子知道她的想法,便再也没有与她往来过。”
此话一出,练月笙又陷入了沉思。
可珊早就红了眼睛,叩首道:“求娘娘为张修华讨回公道,这暗中逼迫张修华,威胁她的,就是元淑媛!”
惜珊闻言眼睛也红了,嗓音都有些沙哑,“求娘娘为我家主子报仇!”叩首下去,额头撞到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张幽萱性子软弱,不愿惹是生非,所以她被威胁的事情没有对外人说,只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身为张幽萱昔日闺中好友的元淑媛,正是因为清楚她的个性和处事方式,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威胁她。
张幽萱不告诉别人,独自一人撑着受着,她本就身子不好,经常伤春悲秋,再加上心里一有事。在情绪激动之时,动了胎气,也是说的通了。
这样的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面对着眼前的证据,元淑媛供认不讳。
这么痛快的认罪,委实让练月笙没有想到。
“娘娘既然找到证据了,妾再争辩也没有什么用了。”元淑媛难得一见的正经了起来,“是妾暗中威胁她,让她生了孩子后,以身子不好无法亲自养育,然后交给妾养。妾告诉她,若是不答应妾的话,就在她生了孩子后要了她的命,造成难产的状况。”
“妾说,若是你死了,孩子可能就会交到别人手上去,所以,她只有活着,孩子才能在妾手上,而且她也可能看着孩子长大。”元淑媛语气平静,好似在阐述一件再为平常不过的事情。
练月笙眉心微蹙,沉默片刻,才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元淑媛眸色微动,却是平静无波的说:“这都是妾私心所为,妾认罪。”
练月笙凝了她片刻,到底挥手让人把元淑媛带下去。
元淑媛这时候站起身来,对着皇后服了一福,“还望娘娘让妾自己走出去。”
练月笙点下头。
元淑媛谢恩,甩开后面跟着的人,转身朝外走去,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练月笙瞥见了她脸上松懈的笑意,以及她后来不卑不亢的背影。
这事情解决的太过顺利,略让练月笙觉得稍有奇怪之处。可是元淑媛都认罪了,也就没有什么可查的了。
在张修华下葬的这天,往日威胁她之人也已认罪伏法。
很多人都没有料到张修华的死会和元淑媛有关。
在宫里流传着的流言,也因为真相的公布,彻彻底底的熄灭了下去。没人再认为张修华是被皇后害的了。
元淑媛被降为了充衣,打入冷宫的消息即刻就在宫里面传开了。
顾修容想起当时元淑媛还说这宫里变化无常,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自己身上,却没有料到这么快就轮到了元淑媛身上。
如今一想,委实唏嘘,不知在冷宫里的元淑媛又做何感想。
所谓一语成谶,倒是应验在了她自己身上,所以说啊,在宫里面做事,露出马脚,就是找死。除非你保证做坏事不会露出马脚,否则就老老实实的呆着什么都别妄想。
夜里时,凤栖宫内殿寂静无人,练月笙手里拿着笺纸,斜靠在美人榻上,反复思量。景琰坐在她一旁,沉静着打量她。
“这事情不会是元淑媛做的。”她沉沉出声,蕴黄的柔光落在她的侧颜上,认真的神情多了几分柔和。
“怎么说?”景琰疑问。
“我当初进去问张修华是何人要害她,她最后只是张嘴,没有出声。我看了她的口型,虽然不是多确定,但她说一定不是元淑媛。”她凝色,“她说的是两个字。”
“两个字?”景琰微微挑眉。
“没错。”她点头,眉心又蹙了几分,“而元淑媛不论名字还是封号,都是三个字。”
“所以你觉得这事情不是元淑媛干的,是有人让元淑媛顶包,而她也心甘情愿的去顶包。”景琰沉吟。
“只是不知道那人是谁?能让元淑媛心甘情愿的当替罪羊。”练月笙拧眉沉思。突地她抬头看向景琰,一脸凝重,“陛下,现在元淑媛人在冷宫,不排除有人会趁机要她性命。所以,元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