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琰心头乱成一团,像是听见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却又不能排除他的真实度,就这样一圈一圈的将他包围住,理不清的一团乱麻,“简直是笑话。”他嗤笑。
“你当然可以把他当成笑话听。”桑年面不改色,“公子你有不信的权利,我也只是履行了我的责任。”
景琰静默不语,眸色阴晴不定。练月笙看了他一眼后,对桑年说:“桑年姑娘还知道些什么,不妨都说出来罢。”
桑年与她视线对上,“姑娘,你信我的话?”
听闻她叫她姑娘,练月笙也是微微一笑,“我相信。”
桑年一弯唇角,眼角余光扫了下景琰,就说:“如果让我深挖的话,我还有好多情报可以告诉你们,关于杨如意,关于许泽。”
“论起在朝势力,除了宁国公外,就是杨太傅了,宁国公府的皇后软硬不吃,无心争权,杨府的德妃野心勃勃,一心想着后位,如此对比之下,谁可以合作,也就一目了然了罢。”
“许泽生父虽是玄忠帝,但生母只是一介宫女,当初在宫里勉强平安出生,但极快的就被送出了宫来。这样的出身,虽是皇嗣,过的却不是皇嗣的日子,再有一个不甘落后妄图复仇的母亲,许泽想要夺回他失去的东西,甚至是抢到皇位,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桑年断断续续又说了些别的,大多是许泽和杨如意两人的合作关系,还有许泽背后有着落渊宫的支持,但这个支持只是因为许泽给了钱,他们才会出手帮他。
更甚是,桑年爆出许泽之所以能做到现在如此,和景逸有着分不开的关系,景逸在外的这些年,也在寻找许泽。虽然他本意是利用许泽,但却没能想到许泽成了他手里最后一颗棋子。
从桑年那里离开,两人皆是心情沉重。桑年的话里有多少能信的,景琰决定亲自着手调查许泽其人,虽然练月笙已经早一步的查人去调查了。
但此事带给他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
在回季府的路上,两人虽是一路无言,但心中所想,皆为一事。
许泽在见过杨如意后,回去找了桑年,欲要打听桑年向景琰他们说了什么。
桑年也只不过是一撩眼皮子,把擦拭的闪闪发亮的银枪举起来,用枪尖直指着许泽的喉头,“我能告诉他们什么?他们要我查杨如意,我也就只能告诉他们杨如意了呗。”
许泽瞧着她一笑,伸手移开眼前的枪尖,“桑年,我可一直都是信你的,你勿要做背叛我的事情。”
桑年啧笑一声,收回银枪,“许泽,我也是个做生意的,客人的要求,只要是钱够了,他们要让我查天王老子,我都乐意。”
许泽眼神一黯,“我许给你好处还不够?”声音低暗,“背叛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桑年好笑的瞧他一眼,把银枪搁在桌上,朝他走去,“我也只不过是说了告诉了他们关于杨如意的事情,又没有说提及了你,你动这么大的气做什么?”她看着他,“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凡事我都会先考虑你。”上前一步,低语,“只要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就行了。”
许泽一怔,气息逐渐沉稳下来,桑年已经一转身,朝桌边走去,坐了下来。他几步走过去,笑了一笑,“生气了?”
桑年不说话,许泽又说:“我这也不是担心,毕竟我们的目标太大,走错一步就可能全盘皆输。”就像景逸似得。
桑年抬起眼来,“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如果你连我也信不过,我们就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许泽马上就坐了下来,拉着她手说起了好话,见着她脸色缓和了点才算放心,却是不再多问一句之前的问题了。
桑年心里算盘打得响亮,她和许泽处了这么久,知道他这个人真本事没多少,空有一腔热血,对于谋略之类也不是多了解,最致命的一点,是他太心软。这个人若是真成了皇帝,估摸着就会贪恋美色,不问朝事,荣朝灭国也为时不远了。
而景琰却不同,即使现在的他还不够真正成熟,但是在各个方面都比许泽强了百倍,他是皇帝的不二人选,荣朝在他手里只会愈加繁盛。
再则,若是许泽真的事成,于她也没有坏处,但是许泽一旦事败,等着她的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她才会把情报交给景琰,这样一来,许泽事败,她也就会安全了,而且她也可以依着自己立功的份,向景琰讨好处。
如此一来,她两边都路都铺好了,谁都不会得罪。
…
景琰和练月笙回到季府不久,外出的杨如意也回来了。
暗卫跟了她一路,与她见面的那男人相貌如何,都说了些什么,全部转述给了帝后两人。
那个男人正是许泽无疑,而杨如意看着却是喜欢上了那个叫许泽的。
据暗卫话说,这两人在一起很是亲昵,杨如意可能在顾及着什么,有些拘谨,许泽就不同了,与她亲热的很。两人的谈话中,除了商量怎么应对帝后之外,他还给她许诺了她想要的皇后之位。
暗卫退下之后,练月笙想了一会儿,突然说到:“我想起来了,我在嫁进皇宫之前,好像也见过许泽。”
景琰已经完全冷静稳定了下来,听闻她这话,问到:“什么时候?他又与你说了什么?”
她蹙了蹙眉心,思索一番,“就是在封后的圣旨下来之后,我娘带着我去了清光寺参拜,那个时候我遇着了一个算命的,他跟我说了一些话,虽然很饶,但大意就是如果有更大的权利放在眼前,你要还是不要。”一顿,“我当时说了,我只想好好过日子,贫穷也好,富裕也罢,只要一家人都好好的,就足够了。”
这也就是拒绝了许泽了,所以许泽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而是去试探了杨如意。
“当时桑年说了一句‘你软硬不吃,无心争权’”景琰思忖,“看来她也是相当了解许泽的动向的,这两个人的关系不简单。”
“如果这么说的话,桑年是两边都不得罪,只要是有用的情报,她都可以提供。许泽事成,她拿到好处,许泽事败,也不会牵连到她。”练月笙沉吟道。
景琰沉着脸色点点头,“看来确实如此了。”一顿,看向练月笙,“桑年还有可以用的地方。”
练月笙颔首,想了一会又说:“若是景逸也与许泽有联系,我也能想到他为何总是想要袭击我家里的人了。练家和你之间的关系是其中一部分,怕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以此搅乱我的内心,进而可以利用我,做他的眼线。”
之前许泽一众就是想要找一个可以利用的人放在宫里面,练月笙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又软硬不吃,再生气,却也不会做这种缺德事。但是杨如意就不同了,她被许泽找到的时候就表明自己要权要势还要宠的心态,但入宫之后,这几样东西通通没有,她的不甘和野心终于促使她为了能到达到目的,联系到了当时那人,与其达成共识,即使是不择手段也要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84【一差二错】
在还未查明许泽真实身份之前;其实景琰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兴许是什么地方弄错了,许泽根本和皇室没一丝半点儿的关系。
而当他拿到了那一摞调查资料后,他已心静如水,波澜不惊了。
调查表明,当年太后怀着景娴之时;先帝身边的一位宫女也有了身孕;但因先帝担忧太后得知伤了身体,所以把这宫女的事情给隐瞒了下来,将她安置在了别的地方。
先帝对这宫女十分的喜欢,所以再安置她之前,给了说了一堆话安她心;让她暂时先在那地方住着。宫女也十分爱慕先帝,有了孩子之后,认为可以封了名分,当个妃嫔什么的,却没有料到他会为了当时同有身孕的皇后,将她打发走。即使是觉得委屈,心有不甘,但是她还是答应了下来,秘密搬去了那个地方。
此后漫长的孕期里,一月里见他一次都是奢望,她伤心她不甘,偷跑了出去,想见皇帝。却不料遇着了外出散步的皇后,两人相见,宫女心里恨意勃发,故意顶撞皇后,言语刺激她,导致了皇后早产,而宫女也因此早产。
先帝大怒,要赐死宫女和她刚刚出生的儿子。事实上,先帝确实这样做了,但为何宫女和孩子没死,还出了宫,生活在了江南,这一连串的事情,还要归功于当时还在皇宫里的柳氏。
是她在先帝的盛怒之下,利用自己的人脉,把这对母子秘密送出了宫。本是出于恻隐之心,与‘皇后的敌人就是我朋友’的心理,将他们送出宫,放他们自由,让他们好好活着,等到来日复仇。
之后这对母子去了江南,与柳氏失去了联系,所以景逸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并且开始找他们。
彼时,许泽还不叫许泽,而是叫景泽,景这个姓氏是皇家姓氏,但是宫女执意要让他姓这个姓氏,景逸也因此极快的找着了他。故而让他改了名字,随着他母亲许倩姓许,改名为许泽。
因为当时许倩在宫里顶撞皇后,有太多的目击者,所以要查出来这事情的真假,直接去找当时宫里的老人就知道了。只是因为瞒的太严实,当年的目击者也死了不少,所以知道当年这事的人并不多。
现在全部查了出来,许泽也确实是先帝的儿子,景琰的弟弟。即使这个弟弟只有十五岁,但在对此人不甚了解的此时,谁都不知道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他的底子有多深。
又是一桩牵扯到了上一辈恩怨的事情,景琰扯唇苦笑,他一直憧憬着的父皇,究竟给他留下了多少烂摊子。先是景逸和柳氏,这又出来了许泽和许倩一事,这些事情的共同点,统统都和女人有关系,且都还是和先帝有关系的女人。
正当景琰沉思之际,练月笙推门进来,把手里捏着的玉佩丢在了桌子上。
“这玉佩是落渊宫的。”她坐了下来,倒了一杯茶,“这块玉佩的主人,名字叫苏朔,是许泽给了落渊宫钱财之后,落渊宫派去杨如意身边的人,现在归杨如意所用。”
“据桑年说,苏朔现在回了落渊宫,没再跟着杨如意。”
之前练月笙拿了玉佩去找了桑年,没有再扮成男装,直接穿了女装去的,本来就没打算从一个玉佩上打听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没想到桑年却是一眼认出了这块玉佩。当时许泽从落渊宫借出了人,带着他来见了桑年,桑年见着了苏朔那块玉佩。
桑年倒是一点隐瞒都不做,把自己掌握的情报全部告诉了练月笙。说是苏朔刺杀失败之后,杨如意怕暴露马脚,这才让苏朔暂时回避。这些事情都是许泽告诉她的,所以桑年才会这么清楚。
景琰沉默了一会儿,“阿笙,我们该回京了。”
练月笙转头看向景琰,他又接着说:“我们坐马车回去,至于杨如意她们,还是乘船回去。”
“如果我们返回京城,许泽也会察觉出不对,把杨如意留在船上”练月笙噤声,略带询问之色的看向景琰,“你不会是想让许泽和杨如意会面罢?”
景琰一笑,“我就是这个意思。”顿了下,“但是许泽会不会这样做,谁都不知道了。”
和许泽见的几面都是一两句话说完就散了,对他这个人很不了解,所以景琰也不能下定论,许泽和杨如意见面的几率有多大。
“我们先在江南玩上几天再回去,途上要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地方,也玩上几天,总之,我们不急,慢悠悠的回去就行。”景琰对着她说。
闻言,练月笙微微蹙眉,有些不解。
景琰察觉出她的想法,就说:“如果我们这么快的返回京城,不就是告诉许泽,他的事情我们知道了吗?所以这才急着回去京城做准备。”一顿,“我们一路玩着回去,就算比船上那帮人归京都慢,也能放松许泽的警惕。”
练月笙点点头,问他:“是你真的相信了桑年不会对许泽说起我们的事情?”
“桑年或许早就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了。”他一壁说着一壁看向她,“桑年这样的聪明人,怎么可能做自取灭亡的事情,所以她是不可能告诉许泽一句关于我们的事情的。”
与景琰说过话后,练月笙去了孟晓蕊那里。
将皇后引上了座,孟晓蕊沏了茶,推到了皇后面前,“娘娘今日来找妾,所为何事。”
练月笙瞧了她一眼,端起茶盏,闻了闻茶水的清香,看向她,“本宫记得你入宫之前,是定居在京城的。”
“娘娘记得没错,妾入宫之前,住在了京城的姑母家里。”孟晓蕊回道。
“你入宫之前,有发生过什么事情吗?”练月笙看着她问。
孟晓蕊一怔,笑说:“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妾入宫之前都是好好的呀。”
“本宫的意思是说在你入宫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直接影响到了你的身体,导致你带病入宫,甚至是差一点死在了皇宫里。”
闻言,孟晓蕊怔住,声音平淡,“娘娘,都知道了些什么?”
“本宫知道些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想让你亲口说出来。”
孟晓蕊低了眼睛不说话,练月笙也不急,端起茶盏用水,等着她开口。
半晌过后,孟晓蕊长叹一声,略有几分凄凉,“既然如此,那妾就说了罢。”
练月笙看向她。
“妾的老家在徐州,因为姑母住在京城,所以在进宫之前才在姑母家住下了。到了京城之后,妾认识了一个人,妾很快的就喜欢上了他,他也很喜欢妾,只是因为身份关系,我们都没有挑明。”
“娘娘应该知道很久之前在京城一家酒楼里发生的斗殴杀人事件罢。”孟晓蕊叹口气,语气却是平平淡淡,“那时妾和他也在场,因为那时实在是太乱了,他为了保护妾”顿了一下,“他死了。”
“那时,妾看见了德妃,他被其中一个拿着刀的男的,拉着跳下了窗户。”
练月笙一脸平静,“所以你病了。”
孟晓蕊点头,面无表情。
练月笙理了理思绪,按照她现在所掌握的消息,杨如意进宫之前没和任何人牵连上关系,那孟晓蕊说的看见了德妃混在犯人群里是怎么一回事?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已经成功侦破了,现在那伙人早就砍了脑袋,下了地狱了,其中确实有两个女的。
“你确定那人是德妃?你没有看错?”练月笙询问。
孟晓蕊神色一正,似乎眼里也蓄了丝怒色,“妾怎么能看错!虽然妾那时被吓着了,但那女人的样子还是看的清楚的,就是德妃!”
“你看到她的正面了?”练月笙又问。
“当然!”孟晓蕊点头,却又马上闪烁了下眼睛,像是顿悟了什么似得看着皇后,“娘娘你套我话。”
练月笙面不改色的看着她,弯了弯唇角,“不这样做,怎么能知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才这么恨德妃的。”
没错,练月笙根本就不知道孟晓蕊入宫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因为黄杨一句“孟嫔进宫之时身子不好,似乎在宫外因为什么事件受到了惊吓”,她才会过来找孟晓蕊,打赌一问,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话来,没想到让她歪打正着了,真给套出来了。
“娘娘你”孟晓蕊无语,皱眉。
练月笙朝着她一笑,“既然你说了要站在我这边,那就应该不要隐瞒什么了,你什么都不说,我也不能安心,只好使点小手段了。”转了话题,“既然已经说了,就不要瞒着了,你说说,你为什么会认定那人是德妃。”
“我看到她的脸了。”孟晓蕊再次重复,“我不可能认错人。”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她还有继续瞒着的可能吗?
孟晓蕊说的笃定,说杨如意和那一伙人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