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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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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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子,说了那人的不是,她也是有些不快的。   
“自然不是。”隐隐约约听得衣裳悉悉索索的响动,约摸原是坐着的那人站起身来了,“凌风公子升了工部尚书,本侯为他高兴。”   
“这些年他潜在朝中也不容易,一边忌惮谢老爷子,一边防着朝中众人,您就别再作践他的一番心意了。”听得眼前人提前昔日的凌风公子,锦煜眼神一暗。   
“他一心想助本侯,本侯又岂能拂了他的意?”那人浅浅地笑了笑,嘱咐了一句:“锦煜,你该好好准备准备了。”然后便从小阁的地道离开了。   
锦煜也去了楼下坐着,而这时,有人回禀道:“四少和卫公子走了。”锦煜的两道柳叶眉皱了皱,心下暗自道:暖儿啊,你可别掺和进来   
四少和卫公子离了小阁,寻了处僻静茶寮,继续悠然品茗。   
“你何时得知景荣侯心怀不轨?”卫布耶与四少一道,鲜有如此端正的态度。   
“九日前,他撞了我一下。”四少端着茶盏,从容应答,“他那时满身酒气,步履虚浮,面色青白,端的是酒鬼一个。可偏生本少爷因了阿姐自幼习医,他的脉象稳健深厚,当时本少爷觉有异,回了玉府才想通透了。”同是装病多年,四少细细想来,怎会不知?   
他堵在良辰苑门口就是想看看那人有多少耐心,也看看锦煜姑姑有多少能耐。结果还不错:那人九日之后才来,许是锦煜姑姑拿不定注意,没有允了他,而那人的思量也甚好,在此关头竟忍得住九天光景。   
“景荣侯向来流连于胭脂丛中,你何以见得他必是为了谋反,而非自保?”卫公子又抿了一口茶水,闲闲道。   
“今日所见,不正是铁证?”四少搁下茶盏,对着卫公子得意一笑。   
那笑不若平日里那边灿然生辉,只淡淡的,有些个稳操胜券的意味,向来灵光四射的杏眼尾端稍稍扬起,教人想起一句用烂了的句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卫布耶看着那人的笑,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你倒是会找事儿,如今你就是认定了他要谋反又如何?”   
“布耶哥似乎忘记暖儿已经过了解试。”四少此刻已褪去了方才的那抹笑,换上那熟悉的乖巧表情,却教卫公子的眉头愈加的紧蹙。   
转过头来,冲着四少的脑袋,卫公子扬起折扇,极不客气地敲了一下,“你个臭小子!桂榜末次!桂榜末次!桂榜末次啊!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啊!”   
四少立刻捂上自己的头,大叫了一声:“痛!”怀着极其怨愤的心情,四少两眼含泪,深深地看了卫公子一眼:“布耶哥,你怎么这么狠心!暖儿已经很不错了,能上桂榜已是修来的运势了!”   
“祸害!祸害!就知道吃喝玩乐,看你会试如何应对!你就得瑟吧,到时候落榜了可别再来找你家布耶哥我!”卫布耶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谁知道他心里说的那番话却是:但愿你自此落榜,莫进官场,莫蹚浑水。   
他知道那桂榜末次是四少刻意为之,因为:凭四少之才,区区桂榜,拨得头筹,根本不在话下,而这榜上的最后一位正是四少算得恰到好处。   
其实,要做榜首很简单,放手去做便是。可要算得那恰好的最后一位,那便是极难了,几人运势好,几人运势差,几人有真才实学,几人有暗中门道,算错一步,好了,无妨;坏了,满盘皆输!   
偏生四少算无遗策,真真是恰到好处,不多不少,正是末次。如是,卫布耶才愈加的担心,还是那句老话: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这样玲珑剔透,究竟是对还是错?   
四少摇了摇头,扭过身去,甩下一句:“暖儿这就回去苦读去,免得日后见不着布耶哥!”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自己脸上挂着的那一抹苦笑:此间落不落榜已由不得他了!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他费尽心思亲自将丝露迎进良辰苑,却是为齐凤臾做了一回嫁衣,他哪里还有退路?   
而卫公子在他转身的一瞬,瞧见那抹苦笑,忽然生出一分心寒,二分心忧,三分心疼,四分心酸。   
第二十八章 琵琶语 
灯下,玉寒正在临帖,她心中烦闷多日,就算是看清了景荣侯的狼子野心也不能平心中怨气。她想不透:她哪里不可信,齐凤臾竟对她将此事隐瞒至此。   
恍神间手中用力不当,又一支云山狼毫笔废了。她看了看那断成两截的笔杆,暗叹了一口气:这是第几支了?   
洛慈已被她打发去睡了,无奈之下也只有自己收拾,整顿完了案头,她就那么坐着,唯有一灯孤影、凄切如豆相伴。   
景荣侯忍了这么多年终是忍不住了吗?还是原先的那场琼林宴欢便是预谋?   
先皇贵妃唯一的儿子,出身高贵,看似的确有望荣登九五。可齐凤臾是桐太后一手养大,才智出众,也是个有力的对手。而二人相较,因了桐太后的关系,齐凤臾还要更胜一筹。   
那么凌风公子的事也许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齐博臾金蝉脱壳的借口!   
在那风口浪尖,进不得,不若退一步,先放下那一时的胜负,待到他准备妥当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当真是有胆色的主儿:退一步海阔天空,继而卧薪尝胆,等的只是那“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一刻。   
“齐家的子嗣都是这般精明吗?那还要一干臣子做什么!”吹了灯,玉寒依旧坐在案前,今夜的月色甚好,只可惜,她没有赏观的心情。   
忽然想起一件物什,起了身,取来那东西,带上黄金面具,玉寒离了凤鸣轩。今日已是九月初了,上次进宫也是近一个月前了,不知道椋宫里那位主子怎么样了。   
龙眠殿里睿帝没有点灯,折子已经批完了,可就是不想睡,那丫头许是真的恼了,许久不见踪影,洛慈那里也只是说:四少最近心绪不好,脸色也很是不好。   
正想着,龙眠殿的大门开了,门口立着一人,怀中抱着一个不小的锦盒,不是玉寒是谁?   
不知怎么回事,齐凤臾霎时心头就是一热,仿佛欢喜到了极致,可看向那人的颜面,祥云蝶翅的面具盖住了那人的脸,冰冷宛若深秋的夜色。   
玉寒怀抱锦盒慢慢地走近了,步子极缓,如她从前教良辰苑的美人时一般,带着些许飘摇的意味。她比三月的时候要高上一些,遥遥看去,衣衫翩跹,身姿曼妙,仿若步步生莲。齐凤臾立刻就想起六月二十八日的黎明,她赶来时的样子,白玉一般的赤足,宛若新月,见之忘神。   
然而,此间玉寒却是一步一步地朝前走来,临了,将那锦盒摆上九龙玉案,打开来,里面躺着的是一把通体晶莹剔透、碧绿可人的琵琶。   
“你这是做什么?”他好像可以猜出她要做什么,但他还是问出了口。   
玉寒看了看他,伸出双手,摆在那琵琶上,道:“凤臾可以好好看看。”   
夜色很浓,大殿内一片漆黑,但齐凤臾依然可以看见那双手:指节明显、修长有力,掌心还带着茧子,全然不似女子素手纤纤。他盯着那双手,良久才抬起头,不言不语。   
“不似闺阁娇客,教凤臾失望了吧?”她玩味地笑笑,只那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有唇角勾着,眼眸深处却是波澜不兴。   
齐凤臾不知她究竟要说什么,也就没有开口,一双子夜般的黑眸锁住玉寒,一动不动。   
“你说这双手是挽弓射箭好,还是弹拨琵琶好?”玉寒戏谑地问出了口,星眸一瞥,寒光凛冽。   
见齐凤臾依旧不答,玉寒抚上那通透的琵琶,啧啧赞道:“是件宝物呢,可惜玉寒要不起。”   
“你若不稀罕这翡翠琵琶,拿去卖了也无妨,大内的印鉴朕没让刻。”齐凤臾将头偏过一些,不去看玉寒的脸,那面具有些冷,看得他心中很是不快。   
“怎么能糟蹋凤臾的一番心意呢?”玉寒的嗓音依旧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可听在齐凤臾耳里,却有些讥诮的意思,于是转过头,对着玉寒便道:“那就收下吧,时常弹上一弹也就不糟蹋了。”寻这么大一块翡翠,着实不太容易。   
“弹上一弹?”玉寒侧首,又笑道:“这么说,凤臾是觉得玉寒的这双手是弹拨琵琶好了?”   
黄金面具在一片黑暗中依旧不减光华,齐凤臾终是忍不住,伸手把它摘了下来,却看到玉寒的颜面上容色森冷、嘴角带笑,很是诡异。   
此间,玉寒狠狠地按上琵琶弦,那震动的声响猝然响起,吓了齐凤臾一跳,“你这是想干什么!”今日的玉寒很是不对劲,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神色。   
“玉寒只是想告诉凤臾:玉寒这双手只会挽弓射箭,不会弹拨琵琶!这等神物,玉寒消受不起!”傲然昂首,冷眼相对。   
这下齐凤臾彻底愣在当场,怎么可能!璃纱的技艺如此高妙,她是四少的弟子,那玉寒怎么可能不擅琵琶?   
“凤臾很吃惊是不是?”玉寒问得很温柔,可齐凤臾莫名得觉察到一丝冷意,“可惜,玉寒真的不会啊,凤臾送这么一件宝贝给玉寒,玉寒不敢受啊!”   
她的确是不通音律的,她只是教璃纱每日十二个时辰,六个时辰双手不离琵琶。在璃纱技艺纯熟之后,她也只是教了她一句:有心者,得曲中真意。   
如是,而已谁知,坊间一时传闻道:玉家四少琴技冠绝天下,真真是可笑到了极点,连齐凤臾都送来一把翡翠琵琶,这叫她何颜以对?   
“凤臾似乎从来都没有在意过玉寒稀罕什么呢?”她收了那副冷笑,换上另一幅怅然若失的表情,右耳上的赤色小珠也暗淡了少许,齐凤臾又是一时无话。   
“今日,玉寒把这等价值连城的宝贝还给凤臾,换凤臾一件玉寒稀罕的东西。”她低低道来这一句,到尾端竟携了一丝希冀,听得齐凤臾心下一慌。   
也不等齐凤臾说些什么,玉寒淡淡一笑,看向那双子夜般的黑眸,“凤臾先前瞒过玉寒一次,那玉寒就换凤臾的坦诚相待!”   
这话若是说给卫布耶听,那很好,至交好友坦然以对,没有任何不妥;这话若是说给洛慈听,也很好,半路手下赤诚相报,没有一丝不当。   
然这话如今是说给齐凤臾听的,这便有了大大的不妥、大大的不当,甚至大大的不合时宜,大大的不合分寸,大大的不合尊卑。   
齐凤臾没有立刻回答她,反倒说起那瞒着玉寒的事:“朕已然给你说起过景荣侯的事,你何故如此计较?再者说,此等机要之事,你既非朝中重臣,亦非朕之心腹,朕怎能知会于你?”   
他不提那事便也就罢了,可他偏生提起了那事,玉寒心下一凉:“原来玉寒在凤臾心里什么也不是啊!”   
“朕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胡搅蛮缠。”听得玉寒那句“什么也不是”齐凤臾急了,赶忙开口辩解,不料玉寒面色愈加的不好,冷冷然开口,依旧讥诮非常,“原来玉寒在与凤臾胡搅蛮缠啊!”   
“你你如此说,那朕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见着玉寒面色不善,齐凤臾心下竟揪成一团,很是紧张,可又着实说不出什么,便干脆不与玉寒争辩。   
玉寒见他有些无措的模样竟有些解恨,也便不再为难他,“凤臾也莫要再说些什么了,玉寒再问一次,凤臾你允,还是不允?”   
此间既然揽了景荣侯的事,那便不是如此简单了,春锦阁丝露的事她就不计较了,可得不到齐凤臾十成的放心,她做起事来必然手脚受缚。   
齐凤臾为帝七年,从来没有哪个人能将他逼到如此境地,教他允也不是,不允更不是。允了,便是在玉寒面前再也不是睿帝,而单单只是齐凤臾;不允,那虽于他没有什么,不过就是另寻他法的事,可眼前的这人许是会难过的吧。   
先前就是桐太后也奈何不了他,但眼下换作玉寒,他犹豫了。他本想说“不允”,可无端地设想起玉寒得了这两个字后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便吞了下去,换作了一个字:“允。”干干脆脆,不带半分拖泥带水。   
玉寒这下松了心头的弦,便将白日里从良辰苑打探到的事说与他听,“凌风公子果然不简单,先帝卖给谢家一个人情,反倒给你留了个祸害,而凤臾的饵如今真的是饵了,工部的权一放到谢御庭手里,景荣侯便蠢蠢欲动了。”   
“朕等的就是他的按捺不住”齐凤臾挑眉,虽是看不很真切,但隐约可见稳操胜券的模样。   
玉寒笑笑,从他手中取下黄金面具,抛下一句:“莫急莫急,好戏才开场呢。”便飞身离去。而那把翡翠琵琶躺在锦盒中,光华流转,淡淡生烟。   
第二十九章 相见欢 
似乎是由于卫公子又奉献了几坛美酒,又似乎是由于与武三切磋技高一筹,四少那几日的不快就这样莫名其妙地烟消云散了。   
锦煜姑姑看着四少在良辰苑里与众姐姐们玩闹得很是欢喜,心下却有些惶惶然:这都第几天了?打从那日突然走开,这一阵子四少半步都不离良辰苑,莫不是已经教他发现了什么吧?   
此间四少正与凉云说笑,“凉云姐姐啊,你上次怎么那么不小心招惹了那醉鬼啊,若不是有人将他拉走,你可有得受了。”   
凉云作势打上四少的肩头,娇嗔道:“合着小暖当时在场啊,就那么看你凉云姐姐的笑话,也不来帮帮姐姐。”吴侬软语,媚眼如丝,只一句,便已有风情万种。   
四少细细端详着凉云的脸色,什么都看不出来,只眼角携了些许的不满,似是撒娇不成而起的幽怨。难道说他想错了?景荣侯那日真的只是喝醉了?不可能啊,这等风口浪尖之上,须得步步小心,景荣侯既已等了近十年,何故在此际耐不住性子?   
四少坐在桌边,右手支着下巴,双唇抿着,秀丽的眉头微微地蹙起,似是受什么烦心事所扰,凉云看着四少,忽的有种奇异的感觉自心头涌起:若是个女儿身,怕是会夺了人间春色吧,也不知那玉家的三小姐是何等样的风华绝代,“小暖啊,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四少放下胳膊,抬头对上凉云的双眼,神色不见任何不妥,却猛地睁大那水灵灵的杏核大眼,唇角扬起,吐着舌头,冲凉云做了个鬼脸,道:“暖儿就是在想,当时真是暖儿的错啊!暖儿应该第一个站出来帮凉云姐姐的!”   
凉云虽是早就见识过四少变脸的功夫,可霎时还是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这臭小子,竟吓唬我!”刚想打上四少,那人身形一躲,立马不见了踪影,一回头,正在自己身后站着,还一个劲儿地招手。   
对着这个宝贝,谁也生不起气来,凉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下了。   
“不闹姐姐了,暖儿去楼上看看,好一阵子不见丝露姐姐和璃纱姐姐了。”说完,四少身子一转,忽的就上艳阳居去了。凉云看着那比之前高了少许的身影,眼帘低垂了下来,不知在想些什么。   
再说四少连蹦带跳地进了艳阳居,刚扑到璃纱姑娘的怀里便觉得四周有异,抬眼一看,啊呀!卫公子也在,正与丝露把酒笑谈。   
“啧啧啧,我说布耶哥啊,你不是才说司天台有事来不了吗?这会子使的是什么分身术啊?”四少也不看卫公子的脸色,大喇喇地坐在丝露身边,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卫布耶知道他近日都是在良辰苑盯梢,陪着也没什么意思,便找了个托词,转身就来了艳阳居,本以为那小子在底下待着不用担心,谁知他今儿个抽的什么风,偏偏上楼了!没有办法,卫公子只好陪着笑脸:“小暖啊,近日司天台的确事儿多,你就可怜可怜你家布耶哥我吧,忙里偷闲也不容易啊!”   
“哼!”四少脑袋一扭,甩给卫公子一个后脑勺,于是,卫公子吃瘪了,丝露、璃纱笑开了。   
丝露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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