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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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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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风度翩翩,看得四少一呆。   
回过神来,四少垂首道:“今日所见之景荣侯与平日截然不同,教暖儿好不适应。”   
“呵呵,这滚滚红尘,人生自是百态,怎可能只有一个面目?四少这话说得有些天真了。”说着,他将手搭在四少肩头,拍了拍,几欲离开时,四少倒是低声问了一句:“侯爷这般不觉得累吗?”   
“为何要觉得累?”齐博臾侧过头来,白玉般的面庞只一半入了人眼,可眼下那细长的眉目间没有了蛊惑人心的媚色,只有那淡淡的缱绻意蕴,凤尾般的眼角柔和的不得了,上挑的长眉梢头是一缕青烟般的从容。   
四少此间真是糊涂了,这人似有千般面貌,每一面皆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总教人伸出几分刮目相看,“侯爷带着面具吗?随手换上方便,所以才不累?”他这一问有些戏谑,可那人的眼色依旧古井无波。   
“四少这是说笑了,个人在不同的心境下自然要有不同的样貌,譬如:置身于花街柳巷,那一派谨言慎行岂不是坏了无边风月?再如:身居庙堂高位,却是一副嬉笑样貌,岂不是坏了纲常?”   
说道此处,他似是想起什么,转过头直视四少的双眼,玩笑道:“四少不记得本侯是怎么被贬到蟾都城外的吗?不就是那琼林宴上撒泼,坏了满园的风雅吗?”   
“侯爷说笑了。”此刻四少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眼前这人瞬间已是换了三种模样,先是个纨绔,不学无术;后又如那翩翩公子,温润如玉;此刻倒有些像出尘的高僧,处变不惊。   
“本侯可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只四少问的问题有些奇怪罢了。”眼下,他又立刻将方才的脱俗样貌除去,重新换上那雅痞的调调。   
四少微微摇了摇头,真心道:“侯爷活得有些过于明白了,可过的日子却又有些太过糊涂了,如此,暖儿才觉得侯爷的心该是有些累的。”   
他如是说着,一字一句缓缓地吐出来,入了齐博臾的耳,很是合他心意,于是,道:“四少既看得出本侯的明白和糊涂,岂不是比本侯活得还要清楚?”   
说着他突然靠近了许多,在四少耳边小声叮咛着:“你才十五年岁吧,看得如此通透不是什么好事啊,小心慧极必伤啊!”   
他才说完便离开了,灰白色的身影修长笔挺,步履间也是生着风,四少看着他离去的体态,觉得这景荣侯恰如一杆竹,有些虚,一节一节的在外面看得分明,可心却是空的,里面究竟有什么,谁也看不清。   
而脸颊的侧旁他呵出的气息仍旧留在上面,暖暖的,抚上去有点残存的温湿感,“慧极必伤吗?那你算不算也是这样呢?”他喃喃自语着,进而想起几句相似的话:盛极必衰,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正出着神,一旁已被冷落良久的马儿打了个响鼻,玉寒这才猛然回神,思绪重新回到驯马上。之后她便没有再如此前那般生硬地强迫这畜生,反而耐心地遛着马,待它适应了才一跃而上,就算是在马背上也不敢狠狠抽打,只慢慢地教它踱着步,看时候差不多了才扬鞭。   
果不其然,那凤美人就这么被驯服了,由着玉寒驱使,半分的反抗都没有,骑着骏马回府的玉寒在马背上发呆:他如此擅长驯马,该是对马匹极是熟悉,不,他如此擅长收服人心,将来必是一大劲敌   
第三十七章 私相会 
自打有了凤美人,玉寒的心性似乎收了不少,也不怎么去良辰苑、春锦阁转悠了,不在家读书,便是到城西遛马,这几番来去竟常常遇到景荣侯,她心下就越发的狐疑了,难道上次惠紫山一遇真的只是偶然?   
如果景荣侯打的不是战马的主意,那他何故如此殷勤地来马场?况且,每次玉寒见到景荣侯,他身边从未有过马,既然来了马场,却又不骑马,玉寒越想就越发地觉得这人太过高深莫测。   
玉寒这般心思都系在景荣侯身上了,椋宫里就有人不高兴了。齐凤臾此时端坐在龙眠殿上,执着御笔在发呆:他有些后悔将那匹马送给那人了,景荣侯向来心思深沉,又那般老于世故,万一将那人蛊惑了去怎生是好?   
自他允了那人全全的信任,便再没有派探子盯着,如此自己反倒失了先机,这局棋真是越走越乱了,再加上心头那点蠢蠢欲动的情愫,他真的快公私不分了。   
他不想倒也没觉得怎样,此番在脑中左思右想、反复考量却生出几分心忧,也好些日子不见那人了,于是竟生了要出宫的念头。他从傅阅谨处知晓:玉寒今日是在府里的,那就二话没说便装出行了。   
梁公公回到龙眠殿的时候,眼见的便是大殿内空无一人的情状,查寻了好一阵子才知道:那不教人省心的主子出宫了,去的还是玉家!   
齐凤臾这次出来可没有跟上回一样顶着睿帝微服私访的理由,而是学着从前的那人,直接偷进了凤鸣轩。   
凤鸣轩外百丈无物,进出甚是困难:想那空无一物的所在,若是突然冒出来个人,定是看得万分明白,可今日甚巧,想必是洛慈得了消息,玉寒将一干人等尽数撤下了。   
待齐凤臾慢悠悠踱进凤鸣轩中,入眼的是执笔站在案前的玉寒,她此刻立得笔直,正在作画,他走近了才看清,画的正是墨竹,那一杆杆竹子节段明显,可许是因为太过分明,反而显得有些奇怪。   
她已经觉出齐凤臾在跟前,但没有抬头,依旧顾自作画,那神情全全的一丝不苟,齐凤臾似乎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玉寒。他所见的有少女心思的玉寒:天真烂漫,有才子模样的玉寒:风流肆恣,有国士谋略的玉寒:运筹帷幄可独独这份认真的样子从未见过。   
他以为这人七窍心肝,向来是游戏玩笑着游走于红尘纷扰,却不想她也有这般神思凝重的时候,看来看去却又觉得很是古怪,似乎这不该是这人的模样,这人就该在山花烂漫时笑得比春光更暖;这人就该在大雪纷纷时飘得比柳絮更轻。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错了,这般玲珑的人儿,若被那朝廷的浑水沾染了,实在是可惜得厉害。“不如算了吧,何苦教她在如许年纪就担上这些琐事。“他一时间竟对自己这么说话,也不管什么江山朝廷,只想叫这人退去在旁人跟前的假,来自己面前露几分真。   
“凤臾,看看这竹子可有什么不妥?”玉寒画完了,搁下手中的笔头,冲着他便是灿然一笑。   
齐凤臾被那璀璨的笑晃花了眼,顿时清醒过来,直直地看向她的画,细看之下,那笔端遒劲异常,落笔有力似刀,教他想起这人的字,也是这般的飞扬跋扈。可那竹子还是有些奇怪,不是画得不好,就是因了那太过分明的竹节而有些怪异。   
“看出什么了?”玉寒见他蹙眉,便问道。   
“太过有节,反而失了几分雅致。”齐凤臾淡淡道。   
玉寒转过身,对上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戏谑道:“凤臾猜猜这是画的谁?”   
她这一问,齐凤臾愣住了,画的是谁?难道这也是借物喻人吗?   
见他困惑的样子,玉寒的态度却顿失玩笑,“我看那景荣侯就如这竹子一般,外人看去一节一节,很是分明,不过是沉迷酒色的纨绔,可细细看过去,却又觉得虚,里头装的是什么一概不知,总有些奇怪。”   
齐凤臾本以为她要跟自己说些字画笔墨之类的东西,谁知入耳的是这一番话,心头不由得有些空荡荡的:也是了,她岂是凡俗女子,怎会与他花前月下看风花雪月?她满心满意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保玉家一条血脉。   
玉寒以为他也在琢磨景荣侯那人,便继续道:“我近日遛马常在马场遇见他,本想等弄清了原委再告诉你,可现在反而是越发的糊涂了,不如说与你商量商量。”   
她顿了顿,又道:“前些日子我遇见他,靴子上沾了草屑和马粪,许是从马场出来,后来驯凤美人的时候又遇上了他,他还教了我一些门道,再加上你说曾有契丹人来蟾都贩马,我也曾见到他与契丹人一道在良辰苑出入过,便以为他是要打战马的主意。可近日常常遇见,从不见他骑马,便糊涂了。”   
齐凤臾听着她说话,脸上一直是不动声色的,直到听得“凤美人”三个字才露出几许喜色,至于别的,他就听得不是很仔细了。   
“凤臾,你倒是说说他想干什么啊!”玉寒见他总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便拽了拽他的袖子。   
齐凤臾抚上她的脑袋,佯装怒道:“朕赐的马,你竟敢叫它:凤美人,这胆子是越发的大了。”   
玉寒打掉他的手,嘟起嘴道:“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凤臾怎么如今也是越发的不正经了。”   
她才到齐凤臾的下巴,他便将她圈到他的怀里,将下巴搁在她的脑袋上,道:“还不是跟大名鼎鼎的玉家四少学的?”此刻,他不想跟她说朝政,他也不想跟她谈时局,他只想让这女子不再顶着张笑脸把家国天下的纷繁揽在心间。   
窝在齐凤臾的怀里很是暖和,玉寒又蹭了蹭、靠得紧些,“我真的在跟你说正事儿呢,若是在春闱的时候被景荣侯趁机偷了马种,届时他若又与契丹人勾结成功,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齐凤臾根本就不欲与她说这些,握着她的手,抚着上面的薄茧,道:“寒儿,做朕的皇后吧?”他几乎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问这个他从前无论如何都不愿娶的女子。   
玉寒身子一僵,已是被他的话惊得呆了,不由得问道:“你说什么?”   
既已问出了口,他也确实有这个打算,故而,他重复道:“朕说:做朕的皇后吧。”他说得极认真,一字一句吐出来,掷地有声。   
玉寒就这么僵在他怀里,良久才说出一句:“陛下是要反悔吗?”   
齐凤臾不知她这话从何说起,没有应声,只将她圈得更紧了些。   
“陛下不愿保暖儿的一条性命了吗?不然何故要玉寒进宫呢?”她若是入宫,玉家四少岂不是从此人间蒸发,再无影踪?   
“朕不杀他,朕只是不想你再蹚景荣侯这趟浑水。”他真是不愿意她再掺和这事了,他的指尖抚过她的面颊,那点点的暖意不知能不能暖起怀中这人的心。   
“陛下不信玉寒吗?玉寒难道连自保都做不到吗?”她扬起头,侧首看向他,低低的问话,似乎求的只是齐凤臾的一个“信”字。   
“朕只是只是突然有些舍不得了”他松开双臂,含笑看着玉寒,漆黑的双眸因了那一丝淡淡的笑意和不舍发着光,教人想起子夜的星辰,“你若成了这局上的一颗子,朕便舍不得了”   
玉寒虽知道齐凤臾已不似从前视她于无物,却不知道齐凤臾可对她如此,只淡淡道:“有陛下这句话,玉寒就算是真的成了一颗子,那必是心甘情愿的,届时若是有碍于大局,不用陛下舍不得,玉寒必先自行了断。”   
“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让你做朕的皇后”她怎么就不明白,他怎么会让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做皇后!   
“陛下!”她双目灼灼,“您觉得玉寒如何?”   
不知她指的是何物,齐凤臾没有作答。   
玉寒也不要他的回答,只自行说道:“玉寒稀罕的难道是靛朝的后位吗?以玉寒之才难道担不起陛下的良臣谋士吗?”她不愿被困在那深宫中,她宁愿做男儿,也不愿虚度此生!   
“你”齐凤臾心头一震,这就是他上心的女子,想要以男儿身活一辈子!   
“陛下,玉寒对您的心可昭日月,然为后一事还望陛下不要再提起”她止住了话,看向齐凤臾的杏眼里一抹坚决如铁,“眼下风口浪尖,玉寒也无心此事,还望陛下见谅。”   
“我猜想,契丹不日必有动作,照景荣侯近日所为,许是已在暗中结成盟友,交易的筹码是何物眼下还猜不出,但这些以足够凤臾小心了。”顷刻,她便换作了平日的玉寒,“凤臾凤臾”地唤着,仿若方才的所言皆是齐凤臾一人的空想。   
暗自苦笑了一身,他点了点头便道:“时候也不早了,朕再不回宫,梁公公该急了,改日再来看你。”说完回身,一抹挺拔的背影染上三分黯然、七分寂寥。   
第三十八章 论佛说 
自齐凤臾来过凤鸣轩,玉寒心头便总是忡忡不安,那脑海里盘旋的无非是两个人——其一:玉暖,其二:齐凤臾。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有关暖儿即将东窗事发,而凤臾那里   
寻思着再过几日便要会试了,在这样下去,于己不利,于事也无益,想来想去终是烦躁,不如到城外的无相寺参禅去。   
正月尾巴上的天气,说春不够暖,说冬不够寒,料峭着,日日萧瑟,只那头顶的朗朗晴空昭示着:此刻已非旧年。   
几乎是没有人会在这喜庆的年头上到寺庙去的,故而四少一路行来,入眼的不过是冷清的山道,就算是到了山顶,进入寺内,人影也是少得有些可怜。   
让小沙弥退下,四少正欲寻一处僻静地方,不想,此刻却听得院落深处传来阵阵杀伐琴音,其声烈烈,动人心魄。   
不由自主地靠近那传出声响的屋子,静静站着,可只是须臾光景,那琴音便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温润至极的声音,男子的嗓音,低低的,醇厚悠长,宛若金石,“既然到了门外,何不进来?”   
这声音煞是熟悉,四少未及多想便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门,但也只是迈进了一只脚,另一只则是怎么也迈不进去了,只因为入眼的那个人与景荣侯一般样貌。四少却不敢肯定那人就是景荣侯,毕竟这世间相似之人何其多也,比如:自己和   
那人一袭天青色的长袍,广袖舒展,闲闲地站起身来,将琴搁置在一旁,而那未曾束起的长发伴随着他的动作流光轻晃,华彩万千。   
“侯爷?”犹豫地试探着开了口,四少心里很是忐忑,突然就有一种感觉,似是叨扰了这人的独处时光。   
“哦?四少怎么有空来无相寺啊?”直到他说出这一句,四少才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下了。果然是景荣侯,可真的不像,只有那一副皮囊,甚至连皮囊都不尽然是全全相似的,眼前站着的这人除却方才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戏谑,别的皆是另一番风骨。   
“近日有些烦躁,想着寺里该是清静些,好寻处地方定定心神,不知侯爷在此处又是所为何事?”他对此人已是怀揣着百般的好奇了,真的有传说中的千面妖人吗?不然,一个人怎可有如许多的不同样貌?   
齐博臾并未答话,只是淡淡地一笑,说道:“四少还是进来吧,春寒料峭,将这屋内的暖和气都快要尽数散去了。”   
原本四少是不愿和他有过多的瓜葛,可他站在那里,淡淡地笑着,不疾不徐地开口说话的语气很是平和,却教人怎么也拒绝不了。随着他的步子,四少进了屋内,四处环顾,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简简单单的摆设,惟案上那一把琴,乌黑纤长。   
顺着四少的眼光,齐博臾道:“早些年觅得的乌炼琴,许久不弹,今日想起便到这无相寺来了。”漫不经心的姿态,神情悠然,衬着那天青色的广袖长袍有些像要驾鹤西去的意思。   
“侯爷好雅兴啊!”四少面对这样一个景荣侯,态度似乎也变得淡泊起来。   
“还是叫博臾吧 ,这姓名许久不曾被人叫过了,能在此处相遇,也是缘法,不管在红尘有多少交集,既然来了这方外之地,那些俗礼也就免了吧。”依旧是不疾不徐的言语,依旧成功地教四少听从了。   
“博臾的琴技想必是极好的吧?许久未弹还如此熟稔,琴音铿锵,很是了得。”四少自己虽不会弹拨这些,可听得多了也还算有些耳力。   
“还是琴好,合人,不然就不堪入耳了。”抚着那琴,尽管知道那上面不沾半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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