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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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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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将那未曾谋面的玉寒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而睿帝端坐朝堂看着一干人等在大殿之下言之凿凿、口若悬河便只觉得好笑,那人与温良恭顺、端庄娴雅可是半点不沾边的,若说是顽劣非常,狡黠聪慧那还差不多。不过,他也不打断底下众人的言语,就这么淡淡地含着笑意看着他们说,看得众人皆有些心下惶惶了,才一招手,由梁公公鸣了玉锣将早朝散去了。   
才出了琼泰殿,齐凤臾便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合鸾殿,那人已经关了好些日子了,也不知究竟如何了。他忍了这些天不去理睬这人,可到如今还是耐不住了,那人性子烈,可不要想不开做出什么自残的事情来。   
然玉寒在合鸾殿里待得好好的,简直好上天去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无比乖顺。她来到这合鸾殿,不消一刻钟便霍然开朗:人活一世不过是一场戏,她演的恰巧是那出偷龙转凤,玉寒终是玉寒,玉暖终是玉暖,从今以后玉郎中久病卧榻,三小姐凤冠霞帔加身,四少顺理成章地消失于人前,玉寒顺理成章地入宫为后,真真是两处妥当。想不到自己当初设的一个局,阴差阳错竟成就了玉家的表面风光。   
人都被她撤了下去,独自一人坐在地上,虽有些寒气,却教她清醒了过来:黄粱一梦,终有尽时。她自地上站起身来,墨紫色锦衣裙摆及地,出手推开那合鸾殿的窗,外面是大好春光。合鸾殿没有人看守,当然也不必有人来看守,因为她逃不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一世奔波不若一世幽禁,更何况她不能逃,暖儿、玉家成了齐凤臾要挟她的筹码,她若是逍遥而去,那便有人要驾鹤西归。   
邳州很快就要开战了,齐博臾一旦痊愈便是南北两方人马大战之时,可如今轮不到四少出面了,玉寒愤愤地想着,越想越觉得荒唐:原来有时候战死沙场是那般快意的事情,比囚困于这堂皇的凤阙要好过太多   
她正要苦笑,却见两只凤尾蝶自眼前飘过,是了,已是四月天气,正是草长莺飞时,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甚好。脑海中悠然浮出那秋日御锦园里的一聚:金冠束发的男子纵身擒蝶,那一瞬,熏风拂面,秋意不由得暖了,然此刻!那人以一句话、几口人,便教她在这阳春天气里犹如身置寒冬。   
遥遥地传来梁公公的尖细嗓门,亘古不变的那几个字:“陛下驾到——”如此的余韵悠长,听在耳里竟觉出几分与平日不同的感觉,待到那人真真站在自己面前,这才将这人与那日的男子重叠起来,但又似乎无论怎么费劲都重叠不起来。   
“大婚定在五月十八,还有一个半月左右的时日,你好生准备准备吧。”那人以帝王之姿站在她跟前,居高临下,倨傲冷淡。他将自己笼在他的身形之下,面无表情地吩咐着,玉寒这才觉出此人很是高大,竟比她高了一个头有余,修长的影子被门外几近璀璨的阳光投射到了地上,很黑,盖住了自己的。   
齐凤臾看着眼前的消瘦少女,心如刀绞,可断然不能放这人出去,如若她一骑红尘踏过邳州边界,后果不堪设想。玉寒则是低垂着头的,传说中的低眉顺眼应该就是如此了,只她从未料到自己也有如此逆来顺受的一天。仰望龙颜教她无所遁形,她无法忍受这种处于极端被动的境地,于是固执地低着颜面,故而也见不到睿帝怜惜无奈的眼光。   
待梁公公尖细的嗓音重新消失在这空空荡荡、堂堂皇皇的合鸾殿,她抬起头,所见的不过是一个挺拔异常的背影,由一干人等簇拥着远远离去,毫不犹豫   
而齐凤臾出了合鸾殿便再也伪装不住那人前倨傲不屑的模样,一脸的落寞,梁公公跟在他身后,瞧见自家主子周身寂寥的情状,不由得暗叹了一口气,何苦来哉!   
第五十九章 云翳浓 
卫布耶最近有些不对劲,丝露给他抚琴的时候时常觉得这人在出神,清朗的眉宇间总是一派若有所思的态度,却又因了这人一贯的清雅幽静而教人辨不清究竟在想些什么。   
卫布耶在饮酒,奈何酒还是从前的酒,滋味却不是原来的滋味,只因人不是原来的人。从前有四少陪着喝酒,那是畅快非常,把酒谈天好不快活,如今那人却重伤修养,因了他家阿姐的大婚玉府如今已是不得随意进出,也不知他好些了没有,卫布耶对此十分担忧。   
重伤?卫公子执杯的手停住了,他前几日瞧见四少的时候,那人虽有些浑浑噩噩却真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模样。那跑回家的样子活像只兔子,他要是受伤那大街上有几个不是快死的?几个词盘桓在他的脑海里:玉家、良玉神目、大婚、久病的玉寒、受伤的四少   
他知道司空大人并非老死,恩师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死,这才将《异方奇谭》早早地交与他,而这个杀司空大人的凶手不是别人,正是睿帝,只有睿帝可随意出入司天台,只有睿帝才能瞒天过海并教刑部与大理寺口径一致。然缘何?司空大人有什么非死不可的理由?   
正在卫布耶剑眉紧锁之际,丝露弹错了一个音,五弦琴的第一根断了,卫公子莫名地想起一个字,正是“宫商角徵羽”中的第一个:宫。后宫,红鸾星变,疾厄宫乱,凤体欠安,大婚不顺。   
难道玉家那从未现于人前的三小姐就是时隔百年后拥有良玉神目的人?可是玉家三小姐也曾入宫觐见,却也从未传出这样的言论。若真是如此,睿帝定然会早早将其娶进宫门,要知道令其占卜祸福国运再合适不过,又何苦再设司天台?   
不对不对,卫公子一直在摇头,一脸愁容,此刻璃纱走了进来,见着卫公子如此模样便道:“今日公子的兴致似是不太好的样子,这么着吧,我与丝露近日学了门新本事,不若先在公子处献个丑?”卫布耶听得璃纱如此说话,也不能冷着脸不理不睬,便随口问道:“什么新本事?不如先说来听听?”   
璃纱看了丝露一眼,笑着走上前来,美目流转,道:“唱戏!”“唱戏?”卫公子被她弄糊涂了,一脸的不解,璃纱歌艺一绝,丝露琴冠天下,这二人没事儿学什么戏啊?   
丝露见他脸上不再如方才那般愁云密布,啐了璃纱一口,便说道:“公子别听她胡说,她就是闲无聊,非得拉扯着我一道,狸猫换太子学了一半又跑过去唱女驸马了!也没个定数,你让她唱个一两句还凑合,要想看一整出那还是算了吧!”   
璃纱听得她这番笑语,立刻作势冲上来拧了她一把,道:“我是想学狸猫换太子来着,谁料某人又不会唱曲儿,我一个人唱俩男人多难啊,一会儿太子一会儿狸猫的,变脸还来不及呢!不如装个女驸马,反正左右一身男儿装,怎么唱都一样!”   
“你还有理了!一天到晚的就会说道歪理!”她俩仍在说着,卫布耶却是再也听不到这二人在说些什么了,满脑子皆是四少变脸的功夫,一会儿笑一会儿哭的,精彩纷呈。那小子笑起来的时候璀璨夺目,灿烂可人,看着就教人欢喜。他装起可怜样那也是一等一的叫绝,活脱脱的被抛弃的小狗儿,大眼睛滴溜溜转悠,却又是含了水汽,万分的招人怜惜。   
脑中场景一换,那日在茶肆里那人笑得极其得意,他当时觉着那笑不若平日里那般灿然生辉,只淡淡的,有些个稳操胜券的意味,向来灵光四射的杏眼尾端稍稍扬起,教人想起一句用烂了的句子: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再想到那日在瑞丰楼,那人浅押一口薄酒,水润的双唇,配上柔和的侧面,雅致婉约一如大家闺秀,那时他便有一种错觉,仿佛看到一个顽劣的臭小子瞬间变成了端庄沉稳的女子。原来不是错觉,那人分明就是女子,只不过连她自己也未曾有身为女子的觉悟吧。   
女驸马?这回换人了,是女状元!黄金榜题名,五花马游街,琼林宴饮酒,这人好大的胆子,也亏得她对景荣侯如此上心,原是因了睿帝的指派。玉家有对龙凤胎,举世皆知,如此凤鸣轩里藏着的莫不是真正的玉家四少?   
这个认知显然教卫布耶有些难以接受,不过,越是抗拒,他便越是清楚:他猜得没有错,有良玉神目的不是三小姐,是四少爷!还有什么能教人觉得更加难以置信的?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小弟竟是个女子,不仅混迹于花街柳巷,而且还玩儿转儿秦楼楚馆,堪称花丛老客、风流公子,真真是太过荒唐。   
而那个造出如此多荒唐事宜的人却是个心系天下苍生的主,艳阳居一跪,那般恳切异常的模样是个名士该有的气度。然她是女子,卫布耶蓦地心头一紧,指尖仿佛还残余着那人颜面上滑腻的触感,温润至此。   
良辰苑内同样有一人也是正在冥想神游,景荣侯府被抄,四海通缉令已出,全天下都知道景荣侯意图谋反却被四少一举端了老窝。然,齐博臾压根儿就不在意,不过是一室弓弩尽毁,凌风公子未曾暴露,邳州兵马没有作乱,任齐凤臾本事再大也不能无缘无故治罪。他在意的不过是心头的那点伤。   
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天气转暖,加之室内熏香缭绕,他就算是只批了件纱衣也并不觉得冷,可抚上心口的那块地方,轻浅眸色加深,“好一个玉寒,够聪明,够狠绝!”不过那人很快就要成为靛朝的皇后了,“你母仪天下去了,本侯岂不是少了一个对手!”   
“侯爷。”锦煜姑姑的嗓音自门外传来,齐博臾按了按手边的麒麟浮雕,门便打开了,锦煜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四少不在玉府。”探子在凤鸣轩外转悠了好些时日,确实不见四少在里头。   
“哦?”齐博臾偏了偏头,细长的眉目斜斜地上挑着,饶有兴味的样子,只,眸色森冷。锦煜知道他的意思,想了想又开了口,“合鸾殿里有人了。”   
齐博臾眯了眯凤眸,薄唇勾起,满意地点了点头,一挥广袖便从软榻上站起身来,修长的体态很是婀娜,只依旧虚得厉害,锦煜赶紧上前扶住他,他慢慢地在房内踱着步,一边说着话:“良辰苑近几年的进账本侯也没有管过,你拿那些个钱都做了什么?”   
“有放在外头作印子钱的,还有倒卖珠宝的,最近两年因了侯爷的吩咐也有部分人去管了铁器的。”她说的简单明了,齐博臾看向她,笑了笑,“不愧是锦煜,母妃倒是没有看走眼,把你给了我。”   
锦煜听得他提起自家小姐,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齐博臾也不愿她说出什么其他的不相干的话来,便吩咐道:“把倒卖铁器的银子再放宽些,珠宝的生意可以停一停,现在该是可以开始屯粮的时候了。”   
“锦煜知道。”颔了颔首,锦煜收拾了中午的碗碟,躬身退下了。齐博臾重新坐到软榻上,揭开食盒子取出其中的饭菜便吃了起来。他边吃边打量着这屋子,凤眸的尾端微微扬起,好似在笑。   
齐凤臾可就没有他这般惬意了,同是吃饭,在他这里可是费劲多了。太后邀了几个平日里还算是讨喜的妃子一起过来小聚,顺便也说些话。齐凤臾夹在其中很是尴尬,这顿饭吃得也甚是不舒服,好容易对付完了这顿饭,回到龙眠殿里对着的依旧是如山的折子,便愈加地体味到玉寒所谓的自在的好处。   
“今日她吃了些什么?”在九龙金椅上坐定,齐凤臾看向身侧的梁公公,问得甚是仔细。   
“早间吃了八宝莲子粥一小碗,枣泥糕一块,莲蓉杏仁小团子一只。午膳用了江南香米一小碗,鹿肉二两,木耳春笋少许,什锦蔬菜汤羹半碗。下午进了一只新橙,十二颗葡萄。方才的晚膳只要了一小碗阳春面,送过去的菜一点没动。”梁公公报得极其顺溜,想是这几日也做惯了这些个事宜。   
齐凤臾听了点点头,从九龙玉案上的一打书信中取出两封信,一封用红蜡封住的,另一封则是白蜡。“红蜡的今晚子时之前给朕送到京兆尹府上,白蜡的快马加鞭送到泙州太守楼凉月手里,一定要快。”   
梁公公接过两封信退下了,齐凤臾也未再有什么别的吩咐,直至批完折子才又将梁公公唤了进去。梁公公候在跟前,见主子没有要动身的意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今晚还是关蝶宫?”   
良久,齐凤臾点点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朝哲婕妤处去了。   
第六十章 佳人忧 
邬梁州太守近日很不得安宁,白日里门庭若市也就罢了,就连夜里也甚是忙碌,要说起为何,其实还是跟自家女儿乔晚哲有关。乔晚哲就是如今颇受圣宠的哲婕妤,尽管五月里睿帝便要大婚了,可眼下夜夜留宿的却是关蝶宫,可见这哲婕妤有多受宠爱。自家女儿一旦出息了,乔家的门庭自然也就热闹了许多,说难听点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看,这素来不是很会打点的乔大人如今是迎来送往,满面春风。   
这一日终是将一干同僚打发了出府,乔大人很是疲惫,此刻一身繁琐罗衣的乔夫人自厢房后头出来,莲步轻移,走到自家夫君跟前,柔声道:“夜已深了,老爷还是早些休息吧,明日怕是还要累人的。”   
乔夫人长得甚是夺目,如今年过四十却丝毫不显老态,依旧美艳过人,那一套繁复至极的锦缎衣饰换了旁人怕是要被骂成是“丑人多作怪”,可她穿在身上就是刚刚好,衬得那面庞愈加的丽色分明,再加上那通身的贵气,真真是极尽妍态。   
站在她身侧的乔大人在这样的美娇娘旁边竟不显半分猥琐,依旧是丰神俊朗、器宇轩昂。也难怪哲婕妤生得如此貌美,有这样一对璧人做爹娘,就算是想生得不好些,怕也是极难的吧?乔大人素来疼爱娇妻,此刻便是扶上娘子的胳膊,将这几近弱不胜衣的人儿引到了最近的椅子上,“不是教你早先睡着的吗?你偏生要等我。”   
见着乔大人这般心疼的模样,乔夫人自是内心里有几分欢喜,可一双美眸里还是有些许忧思,“我也想睡啊,可一想到哲儿在宫中出尽风头,我这颗心啊就是安宁不下来,老是惶惶的,总觉得要出事儿了。”   
拍拍她的肩,乔大人宽慰道:“哲儿的心思也不弱,你就不要瞎操心了。”他嘴上虽是这般说着,心下却不是这般笃定,泙州太守已经给他捎了信来,说是陛下准备加封哲儿为哲妃,条件便是他老丈人方靖的一半家产,而且不要明着给,要暗地里来。若说是睿帝作势要挟,那也是算不上的,只因泙州太守楼凉月的手里攥着一份账本,正是十余年来方家打点历来户部官员的记录。   
当今圣上虽然年少,可绝不是个省油的灯,即位初就派了楼凉月调查方家的底细,神不知鬼不觉地竟抓住了方家的死穴,真真是不可小觑。再说他即位如许年岁没有子嗣,朝中众臣也只能旁敲侧击,并不敢真的明目张胆地站出来指摘,封后事宜也只有当初柔贵妃时出过一些岔子,可那也是睿帝自己心思不明,教朝中众人看错了风向,现如今玉家的那位四少似乎颇有前程,也不知将来会怎样。   
玉家四少只身破黄龙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奈何景荣侯逃了,睿帝此举八成也与那事儿有关,再有如今加封哲婕妤其实有点那么个不让玉家独大的意思,不过皇家的事素来纷乱复杂,他们这等身在局外的人是怎么看也看不透的。如是想着这夫妇二人的心思是越发的重了,相携着回了卧房,躺在床上依然忧心忡忡。   
邬梁州那里有人心忧,椋宫内的诸位女眷也是少不得发愁的。睿帝本就不好女色,因了哲婕妤的关系,平日里更是甚少再去别的宫妃处,若是此际再有皇后入宫,那今后再想在后宫里出头就是难上加难了。这一群人里以瑾妃为最,当初她与柔贵妃相交甚密,暗地里做的事情睿帝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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