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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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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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想在后宫里出头就是难上加难了。这一群人里以瑾妃为最,当初她与柔贵妃相交甚密,暗地里做的事情睿帝也是一清二楚,面上给楚家一个人情未曾责怪,可自此再也没有驾临锦华宫。   
她这里闺愁浓重,以为哲婕妤那里必然是喜气洋洋,却不料关蝶宫内依旧冷清,一宫之主拿着绣花针,依旧绣着经年不变的鸳鸯戏水。“娘娘,快到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了。”贴身侍女静湖在一旁小声提醒着,哲婕妤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铜镜前整了整衣衫,便朝西宫去了。   
太后威仪凛然,端坐在尽头冲她招手:“小哲啊,快到哀家身边儿来坐。”那般慈爱的笑意却让她怎么也生不出欢喜雀跃的心情,乖巧地上前候着,面容带笑,贴心至极。   
桐太后就是喜欢她这等知书达理的样子,拍拍她的手,随意说道:“听说陛下近日都是在关蝶宫过的夜,大婚的时日也该近了,你仔细着宫里人的口舌。”   
这话看似是嘱咐,可哲婕妤听后反倒没有应承,倒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太后,陛下喜欢下棋,常常与臣妾下到半夜也不肯歇息。”   
“哦?”桐太后转过脸来,一脸的兴味盎然,“陛下与你下棋总该说点什么吧?小哲不如跟哀家说道说道。”   
“是。”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重新坐下的哲婕妤面容沉静、状似观音,“陛下说臣妾没有胜负心,棋艺也算不错,最是适合陪着别人下棋。”她说到此处抬眼看了看桐太后的容色,不见有变就继续下去,“陛下最喜欢用瓮中捉鳖,臣妾点出来的时候,陛下笑了笑,只给了四个字:手到擒来。”   
听到此处,桐太后说话了,语气却不若方才那般和善,“天下都是陛下的,他要什么自然是手到擒来,小哲要记住了。”   
“臣妾明白。”她自是清楚地很,睿帝的算盘打得极好,自从她入了宫来便已知道了,她这般“受宠”的模样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十次临幸有九次在棋盘上,言语间也平淡得很,除了有些时候提到四少,也不是朝廷里的事,单就是提到那个少年的行事,睿帝便是且喜且悲的,只喜得明显,悲得晦涩   
“走,陪哀家去御锦园走走,老闷在屋子里也别扭得慌。”桐太后起了身朝外头走去,哲婕妤便跟着,谁料走到园子口处却发现有块地方变了模样,最靠近合鸾殿的那处原先种的蔷薇尽数被连根去了,齐齐地换上了一丛一丛的茉莉树。   
那一片碧绿的颜色在这姹紫嫣红的御锦园甚是显眼,小小的叶子和低矮的枝桠,与这满园的雍容富贵有些不搭调,却又出奇地跳脱出来,直直地落入人眼里,“合鸾殿有主了。”桐太后喃喃地低语了一句,便朝园子深处走过去了。   
睿帝是她一手养大的,识字明理皆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出来的,合鸾殿人来人往,就算是给皇后布置宫室也无需如此外松里紧,明里暗里围了三四层人马,除了睿帝的亲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表面上还又看不出半点名堂。她是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左右玉寒就要进宫为后了,其他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桐太后自顾走在前头,却是看不到身后哲婕妤眼里的落寞的。那沉静的女子看着郁郁葱葱的茉莉树,想起了前些日子睿帝谈笑时的言语。那时似乎是景荣侯才被剿了老巢,第二天睿帝来关蝶宫的时候满面春风,闻到哲婕妤屋里点的白檀香便说起了别的。   
他那时眼若子夜星辰,向来冷峻的面容莫名地有些柔和的态度,他坐在她的对面,左手支着头,右手里拿了一块细长的玉片挑香灰,有一下没一下的,甚是慵懒,“这白檀香燃着太静了,你这是要修佛不成?”这女子无欲无求的,时间久了做个伴儿却是很合适。   
哲婕妤笑了笑,开口道:“早先陛下不常来的时候,静一些才好。”她一说完这句话,睿帝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微微叹了一口气,“当初要你入宫,是亏待了你了。”他想要的不是邬梁州太守家女儿的如花美貌,而是靛朝首富家孙女的身后家当,却不料毁了这个静雅至此的女子。   
“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若能常伴君侧,这是臣妾的福分。”她走到睿帝身侧,将一方锦帕呈到男子的眼前,鸳鸯戏水,活灵活现,旁边题着一首诗,正是:“慵鬟高髻绿婆娑,早向兰窗绣碧荷。刺到鸳鸯魂欲断,暗停针线蹙双蛾。绣线挑来似写生,幅中花鸟自天成。当年织锦非长技,幸把回文感圣明。”   
那天睿帝走得极早,甚至不曾要下棋,待去到关蝶宫的大门口,顿了顿还是回首说了一句:“以后点茉莉香吧,朕喜欢那个味儿。”而她站在那冷清的宫殿里,素颜白衣,清雅端庄,未经修饰的面容比平日里在众人面前的要好看上许多,而那上面却只带了苦苦的笑,她低垂臻首,轻颦蛾眉,也只是暗自道:“不修佛不可以成仁,晚哲怕是要心生怨恨的啊”   
第六十一章 局外人 
元禾八年五月初五,原哲婕妤乔晚哲受封哲妃,正一品,颁金册、授金印。   
关蝶宫内热闹非凡,不再似从前那般冷清,哲妃今日穿得很是隆重,也没有再继续掩饰那天生的花容月貌,每个前来道贺的宫人见着这位由三品婕妤一跃成为一品哲妃的女子皆是难以掩饰眼中的诧异,原来那平日里打扮得平平常常的女子竟然生得如此美貌,比那曾经宠冠后宫的柔贵妃也不遑多让,这就难怪睿帝要将她加封成哲妃了。   
不过哲妃似乎是极不喜欢吵闹,只一会儿便将众人打发走了,只留下贴身侍婢静湖在身边。静湖眼见着自家小姐终于算是熬出了头,甚是雀跃,一直不停地在哲妃跟前叽叽喳喳:“娘娘,您看您今天多漂亮,平日里何苦把自己弄成那样!”   
哲妃看了她一眼,食指点了点她的脑门儿,道:“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多话呢!今天是怎么了,开了话匣子没完没了了不成?”   
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静湖撇了撇嘴,嘟哝道:“今儿个是您受封的大喜日子,我高兴啊!看来陛下心里还是有您的,不然何必让您做四妃之首啊!”自从小姐入宫,她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人真心笑过,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刺绣,而且不绣别的,只绣鸳鸯戏水,再说每次陛下过来,小姐高兴的样子总让她心疼得不得了,明明很欢喜,却又是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小心乐极生悲。”哲妃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又回过头继续手里的活计了,只不过这次她绣的是龙凤呈祥,而不再是戏水鸳鸯。静湖见她这般丝毫不以为意的模样,低垂了脑袋,乖乖在一旁站着,再也不敢言语了。   
她家小姐总是这般淡淡的,不见十分欢喜,也不见十分恼怒,这份性情在早年的时候也不见十分明显,可打从进了宫来就越发的沉静,言语不多,看似心如止水一般。在静湖心里,她的这位主子该是天仙一样的人物,生得美艳不可方物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其中尤其是棋艺,那是备受陛下推崇。   
可不知为何陛下总不很喜欢她,先前是有些嫌厌,如今虽是和睦了许多,却也只是和睦而已,无非是下棋谈天,也不见真的承恩受宠。而小姐也越发地心沉如水,竟开始诵经礼佛。每日里除了刺绣便是抄写经文、诵读经书,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如若她问到为什么,小姐也只说一两句,譬如:心有魔障,不礼佛不足以超脱,或是:执着过甚,需以佛法自渡   
哲妃绣了一会儿又放下,想了想回头对静湖说道:“去把进宫时带进来的那盒金玉棋子拿过来。”静湖看了看自家小姐,左右猜不出主子的心思,便乖乖地去翻箱倒柜找棋子去了,好容易寻着那精雕细琢的乌木小盒子,呈到哲妃面前,困惑道:“都好几年了也不见您要用它,怎么今日偏生要找出来呢?”   
接过那盒东西,哲妃缓缓说道:“从前的身份用这样的棋子游戏就是不合规矩,如今拿出来才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嚼舌根。你以后也得学着长点心眼儿,别在外头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摩挲着那盒被打磨得甚是光洁的棋子,她小声教训着静湖,嗓音很是柔和,却一样透着慎重。   
静湖点了点头,却又听得哲妃开了口,“陛下今晚会来下棋,这盒子里的是给他的贺礼,今后该由皇后娘娘陪他下了”近日里来总能常常见到睿帝的身影,他坐在自己的对面,手执黑白子,并不言语,落子无声,与她下一局不计输赢的棋,模样是一如从前的俊美无俦,而眉宇间却有了若有似无的忧思。   
她知道那样的一种愁思必是为了自己心尖上的那个人,只可惜那人不是自己。睿帝必然以为无人可以看出他冷峻面容下的心思,可要知道,当你满心满意都是这个人的时候,他的任何一丝不欢喜都在眼中放大了不止千万倍,然他是睿帝,他不说,你也不能问   
哲妃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说地有多凄凉,静湖却是知道的,句子的尾端携着深深的哀怨,将那精致的眉目染成了一幅氤氲的水墨画,柔丽婉转,凄美多情。本来还勉强算得伶牙俐齿的静湖看着哲妃戚哀的模样顿时说不出话来,只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入了神,失了魂。   
凤鸣轩里有人也是一样的入了神、失了魂,只不过这个人是当年暗卫队的顶尖杀手、今日玉暖的贴身侍婢:洛慈。她眼前的也不是黯然神伤的女子,而是一个正在以一份昂扬的兴致装扮自己的男子。   
“洛慈,你看我穿这大红的袍子可好看?”他虚弱的面庞上因为兴奋而显出了异样的粉红色,唇角上扬着,碧绿的眼睛里闪着光,是一种与平日截然不同的雀跃模样。他在试喜服,一套绣着凤凰朝日的喜服,一套本该由自家阿姐穿着的喜服,凤冠霞帔着在他身上不是贵气逼人的富丽堂皇,反而有些羸弱,但一样倾国倾城,“你看嘛,好不好看?”   
他拉扯着洛慈的衣袖,将那红衣女子从神游天外拉回到眼前之景上。洛慈看向他,青丝如瀑,垂落肩头,双眸含碧,眉若春山,那因了久病而瘦弱的身子包裹在那套繁复的衣裳里,只让人想到四个字:“弱不胜衣”。洛慈点了点头,只喃喃出几个字:“好看!好看”可似乎有些太好看了   
“那阿姐穿这个一定也很好看!”他笑得很天真烂漫,可下一瞬,他将那胶在镜子里人儿身上的视线猛然转开,对着洛慈,他问得极冷静、极认真,可眉眼里却又满是戏谑,让人恍惚间觉得他要说的是一个玩笑,“你说,我站在陛下面前,陛下会不会错认为我才是阿姐,然后就爱上我了?”   
洛慈霎时呆住了,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可那人却兀自笑起来,那笑容搁在玉寒身上必然是璀璨夺目,然而在他脸上便是颠倒众生了,他眨了眨那双翡翠般的眼眸,继续道:“我比阿姐好看多了,我扮成阿姐去椋宫,若是勾引了陛下,那阿姐就不会再跟陛下一起了。”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男子吗?勾引睿帝!这是怎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想法!而那人还在自言自语:“除了眼睛,我跟阿姐长得一模一样呢,但是好像没有人觉得我跟阿姐一样聪明,阿姐也不觉得,她总喜欢把我当小孩子。不过阿姐把我当小孩子,我就是小孩子,别人嘛就不一样了,齐凤臾想逼阿姐就范,哼!别做梦了!”   
他知道睿帝打的什么主意,大婚当晚肯定是自己头戴凤冠,身着霞帔被迎进宫中,在旁人眼里盖着盖头的那人必然是玉家三小姐无疑。待到了合鸾殿,一切就又颠倒过来,他会被囚禁,阿姐则会与睿帝行周公之礼,可是现在嘛好像没那么容易了。   
洛慈见着这人儿一会儿笑一会怒的,心里直扑腾,奈何又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只在心里祈愿:但愿这人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如是想着她走上前去,柔声道:“你都折腾了一天了,这喜服也甚是繁重,还是早些脱下来歇息去吧。”说着正要伸手去给他褪衣裳,却被玉暖拦住了。   
“我不要脱,你看镜子里的人是不是阿姐?我穿着喜服和阿姐穿着看上去是一样的呢!”他痴痴地盯着那镜子里的人影,因了屋子里暗,也看不清眼眸的颜色,只觉得那人真的是阿姐,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身大红的嫁衣,好看得紧。   
他看不到自己的命运,那天他昏过去的时候看到了琼林宴上的刺杀场面,但是他没有告诉阿姐他还看到了大婚那晚合鸾殿的血,他猜那血是自己的,可是那样阿姐会伤心的,所以不要让阿姐嫁给齐凤臾,这样阿姐就不会伤心了。他越想越欢喜,阿姐嫁不了齐凤臾,阿姐嫁不了齐凤臾!真是好开心啊于是唇边绽出一个笑容,宛若罂粟,艳丽妖娆。   
少爷该不是疯了吧?洛慈见他对着自己的影像满目痴迷,那种感觉就如同见着顾影自怜的闺阁女子一般,甚是诡异,她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可又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故而径自将这想法抛到了脑后。又见那人已经有些气喘,在这么下去怕也不是办法,只得一指点上他的睡穴,接住那瘫倒的身子暗叹了一口气:“明明身子不好,却还如此任性,果然是玉寒不在就不消停。”   
第六十二章 玉寒凉 
还有五日就是五月十八了,玉寒坐在地上,面前铺着一张地图,地图的四角都用茶盏压着,很平整,一眼看过去偌大的靛朝疆域变得极小,四尺见方的地方却涵盖了这天下的山山水水,她伸出一指,点在邳州的地界,继而一划,来到了泙州,她点了点头,好似在赞赏着什么,却没有什么表情。   
“你在看什么?”醇厚的嗓音自身侧传来,是齐凤臾。   
转过头,玉寒仰视着挺拔的黑色身影,终是没有说什么,重新回头看地图。   
“你要这图就是想看看邳州和泙州的关联吗?那还是别再看了,左右跟你也没什么干系,看了也是白看。”齐凤臾盯着那图上的各色标记,话锋更冷,且讥且讽。他吩咐梁琦不能短缺了这人任何一样东西,只要不是毒或者用于自残、外通消息的统统可以满足她,也不必上报。没想到这人竟然管梁公公要了地图,果然还是没有收心。   
玉寒没有动,眼帘都未曾抬起,就在齐凤臾以为她不打算再开口的时候,她说话了:“陛下似乎还没有撤了兵部武库清吏司郎中的职位,微臣看看军阵布置也是分内之事,怎么会没有什么干系?”   
齐凤臾的眉头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皱起,“那个职位是四少的,不是你的,最好不要再忘记了,朕不想每次都来提醒你这个事实。”他踱到玉寒的正面,低头看着那人低垂的头颅,一段冰雪一样剔透的脖颈露在外面,白得晃眼。墨黑底子的靴子踩在地图上,金线绣的五爪金龙,极是活灵活现,玉寒有些佩服织造府的本事。   
“朕不喜欢后宫干政,你记住了,别老是想些不该想的。”他朝前踏了一步,踩住了邳州,让玉寒看不见想看的东西,“你如今该看的是宫中名册,免得到时候应付不来各宫事宜!”这个人难道没有身为女子的自觉吗?还是自己从未正经地将她视为一个女子?   
“麻烦陛下高抬贵脚,微臣还没看清呢。”那段颈子依旧是耀眼的白,齐凤臾几乎看不下去,将头转到一边,却看到不远处的书案上放着一把弩。很精致的弩,与平日里见到的不尽然相同,似乎将哪里改造过了。   
“麻烦陛下高抬贵脚,微臣还没看清呢。”一模一样的句子,一个字不多,一个字不少,连语气都没有半点变化,然分量却是远远的过了   
弯下腰,齐凤臾一把拎起玉寒,提着她就来到那弩的前面,“这是什么?”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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