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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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暖生烟-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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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睿帝微微前倾了身子,似是和颜悦色道:“玉侍郎此次迟延山之行立有大功,不如暂且歇息一阵再议。”   
底下众臣各有心思,有的暗中奚落:瞧着吧,陛下怎能让玉家功高盖主,你这回就算是有十全把握平乱,也未见得有那个机会出手。有的却是暗暗心惊:陛下那头从未有体恤朝臣这一说,如今对这玉家四少竟护短到如此境地,怕是不妙啊。又有人狐疑:这是怎么个情状,是陛下怕玉家功高盖主,还是陛下刻意护着玉家,好让玉家在朝中免受同僚排挤?   
他们各有心思,玉寒却是不屑去管的,依旧是跪着,一双杏眼盯着齐凤臾的,淡淡道:“陛下体恤微臣,微臣自是感激不尽,可邳州兵乱,镇压之事刻不容缓。”她顿了顿,又道:“陛下若是担忧士卒疲乏那大可不必,所谓一鼓作气势如虎,我军得胜归来,士气正盛,如今前往邳州,再合适不过!”   
她这边说着,齐凤臾神色不变,周遭旁人已是吓得呆住了:睿帝向来铁血果决,在朝政上若有人同他叫板,那下场必然惨不忍睹。如今这玉家四少竟在朝堂上公然逼迫睿帝派兵,难道是一时得了军功便目中无人了吗?   
见殿上那人还未表态,玉寒竟改单膝跪地为叩首,道:“微臣自诩身无所长,唯有这一样退敌的本事,万望陛下恩准所请,派微臣前往邳州平乱。”众臣更是不敢说话了,照各人心中所想,巴不得睿帝将这人派了去平乱,谁人不知邳州那头已是乱成一团?谁去都是送死,这人要是自请,还免了众人的心头大事。   
良久,睿帝不置可否,玉家四少依旧是跪着,大有死也不妥协的意味。慢慢地众朝臣便觉出不对来:睿帝似是要怒了,那可就大大的不好了,若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那他们都别想好过啊,正如是想着,却听得睿帝开了口,道:“玉侍郎且先起来,爱卿所请,朕允了便是”   
这一句嗓音之柔和前所未有,神色之无奈堪称千古罕见,几人对望,心中莫不是忐忑非常,睿帝这是怎么了?然,未待众朝臣回过神来,这早朝便在梁公公尖细的一声“退朝”中结束了。   
第八十一章 谁折柳 
那一日的早朝众臣虽是无所异议,可私下里却免不了议论的。   
“四少竟一点也不怕陛下,大殿之上竟敢逆着陛下的意思,强硬着非得去邳州,真真是越发的胆大了,也不知是真的不怕,还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他哪里是不怕啊,依我看啊,是陛下怕他!你又不是没看见,那朝堂上只要是四少开了口的,就算是不允,陛下几时口气不好过?哪次不是好说好歹的,此次邳州平乱按理说不会派四少去的,可陛下还不是允了?”   
“玉家在朝中已是独大,皇后、四少、玉老爷子,还有桐太后,按着从前陛下的心思,玉家早该被收拾了,怎的如今成了这等情状?莫不是四少真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宫外头也没少传这人是断袖啊。”   
“你还知道宫外头没少传这话啊,看他那进出妓馆的劲头,若真是陛下的枕边人,早该碎尸万段了,还有这等好事让他活到今天!要我说你还真别不服,人家状元郎真真是文武双全啊,别的不说了,就迟延山这件事儿办得那叫一个漂亮啊,教你去你行吗!”   
“照这话说来倒是有几分道理了,陛下素来爱才,四少也算得上是不世出的俊杰,你那一肚子酸水儿还是另找地方倒吧!”   
如是众人皆有不同观感,也说不清睿帝究竟对四少是个什么看法。他们不知道不代表旁人也不知道,这不,梁公公便是这旁人之一,他看得分明,却也深受其苦,眼下睿帝便又遣了他去唤那人,他心下唯有一词:生不如死。   
玉寒正在看书,眼帘都未曾抬一抬,随意道:“梁公公这算是传旨还是什么别的?”   
这是个什么问法?梁公公心思转了几分,终是明白了四少所言,换个说法便是:你若是来传圣旨的,我便遵从皇命随你去了那龙眠殿,你若只是代你主子来请我去,那便要看我的兴致了。知晓了其中深意,梁公公心头越发的苦了,犹豫了半天只得如实说了,“回玉昭仪的话,陛下只说了让您过去,没说召您觐见。”   
翻过了一页书,玉寒挥了挥手,“回去吧,就说我睡着呢。”   
梁公公立时就跪下了,“玉昭仪啊,您别拿老奴开玩笑了,若是没把您带过去,陛下一脚就能要了老奴的命啊!”   
这下玉寒终是抬了眼,一道厉光射来,将手中的书反扣在书案上,喝道:“我这是在拿你开玩笑,真真是我闲着没事儿干了!梁公公放着好好的奴才不当,乱了规矩来碧照馆做跳梁小丑了不成!”说话间,玉寒已是站起身来,慢悠悠朝前踱着步子,而梁公公却是真的动弹不得了。   
睿帝待奴才素来亲厚,不比待臣子那般苛刻,尤其是对照料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梁公公,那更是宽大,就算是什么事情犯了忌讳,冷下脸来瞥上一眼也就算了,几时如这主子般出言讥讽过?   
他这边心思还活络着,玉寒便站在了他跟前,白底同色缎面的靴子,上头绣着梅花三弄的图样,针脚精致非凡。而那人的嗓音自上头传来,“梁公公在宫里也是老人了,怎么做奴才似乎不用我再来提醒了吧?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至于主子之间要猜忌还是争斗,那是主子的事情,哪里轮到做奴才的多嘴!”   
那白缎子绣红梅的靴子朝左边移了几步,又止住了,“皇后不管事儿,陛下忧心国事,太后年事已高,主子们哪里有闲空来管教你们这帮奴才?今日,你来了我这碧照馆,既不是我的人,我也不好多说,可有句话你记住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别脑子不清楚,手伸长了错了地方!”   
玉寒这边终是说完了话,撩起前襟,闲闲坐在侧旁的太师椅上,梁公公闷着头止不住地称是,她的面上却是冷冷的不带半分动容,“你也别说我多事儿,可今日我非得说道说道你这老人家,我教你多照料着哲妃的关蝶宫,你都干了些什么?尽把陛下朝福仑宫引,德妃许了你什么好处,你竟在我跟前阳奉阴违了起来!”   
梁公公收了德妃三百两的银票,不帮着德妃在睿帝跟前说话也实在说不过去,便在睿帝犹豫去哪一宫时提点了少许。本以为玉寒不在宫中,面上也是对睿帝冷到极致,该不会出什么乱子。谁知玉寒一回宫,二话没说立时去内侍监取了侍寝的单子,当下便知晓了其中蹊跷。   
此刻梁公公却是知道自己真真是错了,暗自骂道:你这是脑子几时被灌了水?竟忘了这人是个心细如尘的主儿?就算这主子好糊弄,陛下那里可是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你猪油蒙了心竟去贪那几个小钱!一边想着一边请罪道:“老奴知道错了,老奴一时糊涂,望玉昭仪饶命!”   
玉寒冷哼一声,道:“行了!赶紧站起来吧,一把老骨头了,都快熬成精的人,还在我跟前还装什么样子!我能为了你这点小事儿就要了你的命?别忘了,你主子是陛下!你满心满意该想着的人可是当朝天子!”   
梁公公当下被戳穿了心思,也知道其中厉害,只得起了身,恭恭敬敬地候在玉寒跟前。玉寒扬手指了指,吩咐道:“去把我方才搁在案上的书拿过来。”   
接过那册子,玉寒眉峰微挑,看向梁公公,道:“可看清这是什么书了?”   
“是《水经注》。”梁公公赶紧接口道。   
点了点头,玉寒道:“回去跟陛下这么说:听洛慈讲玉昭仪在馆子里读《水经注》,吩咐了任何人等不得打扰。另外,回去将哲妃的牌子呈上去,每月末月初那几日你可得留心了,我要是不在宫里头,那几日你该往谁那儿领,可别再弄错了!你记住了,今日你在我这碧照馆可是吃了闭门羹的,别的可别说漏了嘴!”   
她如是吩咐着,梁公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多嘴,连连点头称是,得了准许,飞也似的赶回了龙眠殿,照着玉寒的话回禀了睿帝。   
齐凤臾听得梁公公的回话,皱了眉头,这话编排的真真是滴水不漏,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话中有话。《水经注》?她再过上几日便要去邳州平乱了,此刻看什么《水经注》?思量了片刻依旧不甚明白,却在瞥见那疆域图时豁然开朗。   
对了!铎南江!邳州位于两广以南,气候温湿。南方不比北方春迟,如今三月草长,正是雨季将至之时,这一次她莫不是要打水战?可南方男儿多为弄潮好手,哪里是北方的旱鸭子可比的!她究竟是打得什么算盘?   
若是要打水仗,那必得占尽天时地利才可补得这人不和的纰漏。天时地利!谁最擅长占卜天时?谁对星相地势研究甚透?舍卫布耶哪里有第二人?齐凤臾顿时明了:玉寒这是朝他借司天台监卫大人。   
卫布耶乃是司天台监,古来出战之前皆有司天台寻了吉日才可择日出兵,却真真没有司天台监随军出战的先例。且不说司天台专司占凶卜吉,祭祀、朝中庆典、宫中宴饮皆少不得司天台监做主,就冲卫公子手无缚鸡之力这一点,他便去不了邳州!   
自请无由,他荐无理,那便只有指派了。齐凤臾靠上九龙金椅的椅背,虎皮温暖,心下却是凄凉,“玉寒啊玉寒,你究竟是怎么了?你若是要这人,径直来找朕讨了去便是,何必如此麻烦!”说着便又摇了摇头,“你道朕是那种小气到如此境地的人吗?会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为难卫家?”   
他不知那人究竟是如何了,他看着她一日日的瘦下去、一日日的冷下去,却终是只得一条路,那便是等,等到那人愿意告诉他,抑或是等到有朝一日水落石出。   
那人不愿说,好,那便不说;那人要瞒,好,那便不问;那人要做臣子,好,那便随你喜好,兵部、工部只要能胜任,你要去哪处,朕便让你去哪处;那人要领兵征战,好,那便赐你红樱金枪,东北、邳州只要能克敌,你愿到哪里,朕便派你去哪里!   
他眼见着那人如绝世好玉,一日日被打磨雕琢,一日日变得圆滑剔透,虽日渐放光,却一日日冷下去,那种心情比痛更痛,比苦更苦。“你可知道朕舍不得你朕是真的舍不得你”一遍遍喃喃自语,齐凤臾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你竟为那人疯了吗?有这些力气。不如多批几道折子!”   
元禾九年三月十七,玉家四少挂帅南下,司天台监随行。   
那一日睿帝病了,未曾去文宣门送行,哲妃知晓了四少的离期,竟托洛慈送了两条垂杨柳枝给四少。四少握着那抽了芽的柔软枝条,恍惚间似是听得那温婉如水的美人对着她说:“留下来留下来”   
而龙眠殿内,齐凤臾将自己关在殿内,对着哲妃送来的两条垂杨柳枝,暗叹:留不住留不住   
第八十二章 暗相商 
汾楝三府离邳州算不上近,也算不上远,就是个颇为尴尬的位置,可它却是正好卡在了铎南江下游,楝州恰巧是渡口。同于楼在此困惑了许久,终是在邳州和周边的冧州、邛州动乱之际明了,他不过是睿帝安排的一步棋,等在这不远不近的地方,就是为了在最后关头给景荣侯致命一击。   
当朝睿帝在朝中说一不二也不是没有缘故,兵权这块除了楚家、玉家稍微可以说上些话,其他人皆是惟睿帝马首是瞻。不仅如此,近年来楚家的好几处亲兵都被换了头目,汾楝三府便是其中一处。睿帝将这块地方交到他手里的时候什么也没说,如此他更猜不透那位身在蟾都的主子究竟是作何打算的了,是要他等得皇命再行出兵,还是要他自行观望适时出手?   
邳州此刻已不是一个乱字了得,偏生楼凉月也未向他借兵,这等情状下去,局势不妙啊。正在担心之时,朝中传来消息:玉家四少领兵南下了,第一个要去的地方竟不是泙州,而是楝州!   
他接到这消息时不可谓不惊,可静下心来却是真的糊涂了,四少出其不意地破了北辽的阴谋,如今前来邳州在别人眼里是乘胜追击,在他看来却有败兵之险,所谓骄兵必败,这并非半点道理都没有。他能想得到,那睿帝也必然会想到,既然如此又为何还派四少前来?   
夜里他回到自家府上,才进了门,管家便凑上前来,“大人,玉家四少来了,在前厅坐着呢。”他随了管家进了前厅,入眼便是一个清瘦的少年闲闲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食指轻叩把手,面容清冷如玉。   
同于楼见过四少许多次,琼泰殿上顾盼风流、琼林宴上红衣绝艳、官场逢迎八面玲珑,却未曾料想只是半年未见,这少年已然不似从前那般张扬肆恣,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冷气,漠然孤绝的样子。今日才三月二十一,大军开拔也只不过四日,必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四少出现在此处怕不是纯然的会晤那么简单。   
他一进门四少已是听到了动静,抬起头来,连寒暄之语都没有,开口便是:“玉某今日前来叨扰,想必同大人也知道是所为何事吧?”   
作了一揖,同于楼在四少身侧坐下,青黄面色依旧市侩,“怎么会不知道呢?无非是邳州的事情罢了,只四少要我同于楼做什么,不妨直言。”他是个实在又实在的人,这等大事还是早些决断的好,四少早回去一个时辰,那便少了一个时辰的风险。   
四少侧首看向同于楼,轻叩在把手上的食指已是止住了,“玉某此次前来为的是借楝州渡一用。”   
同于楼笑笑,“四少真是说笑了,楝州渡用得着借吗?配合大军乃是汾楝三府的本分,您身为主帅届时知会一声,同于楼哪敢不从?”   
扯了扯嘴角,四少却是没有笑出来,食指又开始扣出声响,一下接着一下,极有规律,却又令同于楼觉不出究竟这人心下想的是什么。那点微微的动静终是止住了,四少抬眸,一双杏眼流光婉转,内里却是无情,“两日后大军扎营楝州城西,届时你领一万人马过来与之会合,次日大军重新开拔,我会留一万精骑兵在渡口,你回城的时候把这一万人马带回去,装作是原先的人,可好?”   
同于楼这下懵了,问道:“这是何必?汾楝三府的骑兵虽不比玉家军却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一来一去费那么大工夫做什么?”   
四少似是猜到他要这么问,“你带过来的是骑兵,我留给你的自然也该是骑兵,至于究竟是步兵还是水兵抑或是骑兵,那可就要看战到最后最紧缺的是什么兵种了。”说到此处,这人总算是将方才没扯出来的那抹笑挂上了嘴边,似是胜券在握。   
皱眉想了想,同于楼也有三五分明白,却摸不准这人究竟作何打算,“照四少所言,同某似乎要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啊!”顿了顿,他接着道:“可否请四少明示所谋?”   
轻笑一声,四少的面色有些浑然不在意,“玉某借楝州渡就是为这一万人马借的。汾楝三府内壮士皆是弄潮儿,大军一走,你赶紧秘密征召擅长游水的男子,一并混在军中,然后于渡口操练水兵。玉某的意思便是:一个月的时间,你得将一万骑兵变成两万水兵。”他抬眼看向同于楼,眸光澄澈清冷,“不知同大人可有难处?”   
“一个月,一万骑兵变作两万水兵?”同于楼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他粗略算了一算,这时候、人数通通都是卡得死死的,拼尽全力勉强可以做到,正在犹豫,又听得四少之语:“这行兵作战难免是要赌一把的,更何况,玉某也没提什么荒唐的说法,同大人只需尽力必可达成。”   
同于楼刚想辩驳,却被四少止住了,“不瞒同大人,玉某早已将楝州渡设为最后一关,您这两万水兵到时候可是绝杀棋,能不能胜过乱军,端看的也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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