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让一贯冷静的他这么失态?
多想无益,还是见面了再说吧,以李响岳的焦急程度,文沫相信只要他见到自己一定会什么都说清楚的。
果然,三人刚在车上坐稳,李响岳便表情凝重地说明了来意:“丫头,你最近要出趟长差了。”
嗯?就这事?参加工作十几年,几乎每个月自己都要出差的,这次的任务还能有什么特殊?吓得她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
文沫的表情放松下来,旁边的崔志佳凑到李主任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嘿嘿,主任,文沫去哪,我也要跟着去哪,你可怜可怜我一片追妻之心吧。”以往李响岳也热衷于撮合崔志佳和文沫两人,对崔志佳当文沫的跟屁虫一直持支持态度。文沫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拒绝,就被李响岳一口回绝了:“小崔,这次的任务不适合你,他们只点名要了文沫。丫头啊,这次的任务难度很大,不是以警察的身份参与侦破,而是要打入到贩毒集团内部,与我们之前的卧底人员一起工作,争取短时间内打掉我国与境外有勾结的最大贩毒团伙。”
“我们的同志跟这条线很多年了,直到最近才取得了他们的信任,传递出有效的核心机密。公安总决定借着全国大范围严打毒品犯罪的东风,一举打掉这条境外毒品走私线路。”
“一直以来我国对毒品犯罪的态度都是零容忍,五十克就判死刑,所以贩毒人员全都是亡命之徒。y省靠近边境的毒贩在走私毒品时身上全部携带武器。遇到搜查时直接开枪,必要时可以拉响身上的手雷与边防警察同归于尽。丫头啊,我一直是拿你当女儿看的,这次的任务虽然上级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说动你去,但是没有哪个做父母的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女陷入危险之中。所以我现在把话给你放这,你好好考虑考虑,你要是不愿意去,拼着这工作不干,我也一定会保住你的。”
毒贩吗?形形色色的案件文沫都办过,却还真没有接触过贩毒人员。y省缉毒警是公安系统死亡率最高的岗位,即使有些缉毒警已经调离了原工作岗位,还是会被毒贩找到,连同家人都被残忍地杀害。
可是文沫会说不吗?从入职穿上警服那一天,文沫就知道自己的责任与使命。警察的职责告诉她,流血牺牲也绝不能当逃兵。
文沫目光坚定,注视着前方,轻声却不容质疑地说:“我去。”
李响岳神情复杂地盯着文沫,最后只能一声叹息:“唉,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去的。你一向就是个要强的孩子。劝说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什么,但是,丫头啊,你要记得,凡事不要强出头,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消灭敌人,我们都会在家等着你平安回来,给你庆功。”
崔志佳双手紧紧握拳,死死咬住嘴唇,他太了解文沫。知道现在再劝只会起反作用,让她更讨厌自己,可是不劝,崔志佳对不起自己的心,心爱的人要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他除了坐在办公室里祈祷上天保佑她平安外什么都做不了。不能随时看到她,更不可能知道她身处何方,是否安全。崔志佳只要想想可能的结局,就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为什么,她就不能把自己的安危看重一点呢?
李响岳没有直接开车回单位,而是七拐八绕地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平房跟前,车不熄火,示意文沫下车:“丫头,案件紧急,需要你马上出发,把你的手机留下,什么都不要带,进去后核实身份,他们会为你准备好一切的。丫头,注意安全。”文沫点点头,表示明白,下了车。
李响岳开车离去,在后视镜里看着文沫一点点变小,最终看不见。崔志佳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你怎么想的?她一个女孩子,跟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打交道,天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事!真亏你做得出!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没完。”
不管崔志佳怎么跟李响岳吵,文沫是眼不见心不烦。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应门了,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有些惊讶地上下打量了文沫几眼,便侧身放她进门了。
这间不起眼的小平房屋内一溜摆着几台电脑,几名工作人员正坐在电话前敲击键盘,另有几人走来走去打着电话聊着什么,一派繁忙的公司景象。
刚才给文沫开门的中年男人走到另一名跟他年纪相仿的男人身边,低头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那名男子抬起头看到文沫,便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向她走来。
“你好,文沫小姐,欢迎来到我们的临时办公室,在这里,我们将为你重新打造全新的人生,你有24小时将这一切记下来。24小时后,我们送你去y省。从现在开始,忘了你的过去,你不再是文沫,你不能再和以前任何有过来往的人联系,不能随便离开办公室,如果你身上现在还有通讯设备,请交给我们先帮你保管,等任务结束后再还给你,如果你的身上有能暴露你身份的文身或者胎记,说出来我们想办法帮你消除。还有什么不明白需要我解释的吗?”
“没有了。”虽然是第一次执行卧底这样的任务,但文沫的心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再困难的任务也不过是任务,完成好就行了。不过当工作人员送来厚厚一打资料的时候,文沫的嘴角还是忍不住抽搐了下,这么多资料要24小时背下来,他们还真是够高估她。
不过没办法,已经上了贼船了,为了小命着想,文沫认命地开始边看边记:袁媛,女,32岁,出生日期1981年3月24日,b市人,家住平湖区上峰街66号三单元501室。父亲袁振明,下岗职工,在楼下开间小小的报刊亭,母亲赵秀茹,两年前因病去世,档案中附加了完整的病历资料。袁媛小学在平湖小学读书,成绩一般,考上了b市第82中学后无心念书,整天跟些坏孩子混在一起,最终没考上高中,早早混迹社会,与父母关系很不好,最近因为被人逼债,不得以跑去y省避避风头,不想却在y省遇到了自己的初恋男友,两人旧情复燃,便留了下来。
看完资料文沫恶寒,跟个不认识的人谈情说爱,难度系数超出她的想你像了。于是本着不同意就要说的原则,文沫问了负责的那名男子:“资料里所谓的初恋男友是我们早先卧底的同事?能不能不要这么狗血?一定要靠女朋友的身份打进去吗?”
负责人微微一笑:“如果文小姐有更好的建设,当然也可以。”文沫想了半天,靠人格魅力?肯定只会把人恶心到;顺其自然?变数太大,好像,好像男女朋友成功率最高。
垂头丧气地坐回去,认命地接着看资料的文沫没注意到负责人眼中的精光,呵呵,小子,哥们够意思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搞不搞得定了。
其实当初上级要求选派一名女警卧底进去时,没有专门指定过必须是谁,但是他心里一下子就选定了目标,毕竟当年把那人弄走他是直接责任人,说好了过个一年半载案子就有着落了,谁能想到一拖都n年了,实在是对不起那卧底了这么多年的哥们。现在送他点补偿,等案件结束了自己也不会觉得太愧疚。
于是第二天中午,文沫登上了去往y省l市的火车,四十多个小时居然还是慢车的硬座!这帮没良心的人!文沫恨得牙痒痒,却也明白,以她现在躲债的身份,也只能坐个硬座了。
一路摇摇晃晃,在孩子哭声、泡面香加臭脚丫子味的车箱里泡了四十四个小时的文沫,终于下了火车,到达了传说中的l市。没有接站的同志,没有警察的身份,文沫站在出站口前的广场上,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迷茫之色。
按照安排,文沫一路欣赏南方城市与北方城市的区别,一路寻找着工作。毕竟,那帮人只给她带了一千块钱,买车票还花掉三百多,剩下这么点钱,省吃俭用也只能维持一个星期,没办法,做为旅游城市的通病,这里住的地方太贵了。
为求逼真,文沫没有直接去预定的工作地点,而是先按着别家店贴出来的招工告示先找了几家,再故意表现不好点让人不要她,直到第五天她真的马上要身无分文的时候才去了豪亚饭店,他们的约定地点。
很顺利地找到了工作,文沫成为了豪亚饭店一名光荣的服务员,专门负责上菜。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卧底同行前来接头。
再相见,物是人非
站在大堂一角,文沫不动声色地观察整个大厅,现在正值下午5点,吃晚饭的人陆续进门,半个小时后,她忙得像个陀螺一样转不停,这是她当上传菜员的第二天,每天中晚餐的两个小时实在太难熬了,她的手上过过几百道菜,短短的上菜道路突然变得无比漫长,到最后,她几乎无法思考,无法顾及到周围的环境,只能机械地做好手头的工作。往往等饭店的客人走光光时,她也累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不知道她还需要等多久,她除了等下去也别无选择。
两个小时后,吃饭的客人渐渐离去,文沫——哦,不,现在应该叫袁媛,像滩烂泥般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了椅子上,天知道做服务员比她原来的工作累多少倍,上班时间不准交头接耳,不准随便坐下休息,只能像棵没有感觉的松树般挺立在角落里,做个背景墙。
“袁媛,203上菜!”后厨里伸出颗又黑又胖的头,冲着她喊道。
好吧,饭店也欺负新人,做为新来的,袁媛这几天做的工作比谁都多,这帮人好像看到她休息就不舒服一样,往往她屁股刚刚沾到椅子,下一秒就被指使来指使去。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小小反抗一下,之后她发现反抗之后会被别人更变本加厉地使唤,所以虽然只有几天时间,袁媛很识实务地闭上嘴,干好活。
深吸一口气,当看到这份菜是水煮鱼,并且最上面雕了个胡萝卜鱼时,她心中小小激动了下,接头人来了。稳稳地端起一大盘水煮鱼,向着203走去,幸亏这家饭店还算上档次,从一楼到二楼有专门的送菜口。不然端着这么大盘滚烫的菜再上层楼,不直接扔出去袁媛的名字倒过来写。
到了203门口,袁媛再一次将菜放下,礼貌地轻敲了三下门,端起菜进了门,这期间她一直低着头,慢慢将菜放在桌上,报上菜名。便想转身离开。
“袁媛!”一个惊喜的男声在她转身的瞬间响起。还没等袁媛反应过来,桌边的人便站起身来,一把拉回了她。
她被人用力带着转过了身,面带迷茫地抬起头来,心里太喜过望,哈哈,等了这么多天,她的接头人终于来了。
可是,印入眼帘的人却让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男人看着她失态的傻样,无奈地像以前一样揉揉她的头发,轻轻将她拥入怀里:“怎么?看到我欢喜傻了?真的,真的好久不见了。”
文沫被男人惊动,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所有的血都冲上了她的脑袋,她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拼命挣扎着从他怀里出来,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向着他的脸上招呼过去。
男人下意识地想躲闪,却在下一刻停住。硬生生地受了她这一巴掌。眼神中心疼和愧疚一闪而过。他在五个月前好不容易取得了这伙人的信任,寻找机会传出去一份资料,并提出再选一名卧底警察。半个月前他得到同意的回复,同时收到了接头方式,虽然对扮情侣有些抵触,但还是按原定计划来到了饭店。可是他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来的人居然是文沫!
是的。他认识她,准确的说,不仅仅认识而已,他多年前为了执行任务伪造了自己的死亡,没有跟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爱人和朋友交代一声。来到险恶的边境,每天跟穷凶极恶的毒贩打交道,刚开始,他们并不信任他。为了安全起见,他没能跟上级保持联系。只身在毒贩的世界里打拼,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而这样的日子并不像他原来想像的一年结束,而是整整持续了七年。七年,2700多个日日夜夜,他连做梦都不敢梦到自己以前的生活,怕不小心说了梦话导致自己命丧当场。
而文沫,更是他不敢回想的禁区,天知道这七年里他有多么思念她,却又害怕再相见时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有别的男人保护爱护她,她会忘记自己。
现在的重逢让他欢喜地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又有机会可以独处,不管任务结束后他们还要回归原本的生活,只要在这里,在y省l市,在毒贩的老巢里,他们只有彼此,他们要相依为命。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吻她,抱着她,说着多么思念她。
袁媛刚才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巴掌,犹觉得不解气,反手想再打下去。却被男人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再次强硬地将她拉入他的怀抱,死死抱住,任由袁媛怎么厮打都不松手。
袁媛挣扎了半晌,无奈体力根本不及他,只能委屈地哭了出来:“为什么?你耍我还耍得不够吗?七年了,七年啊,人生有几个七年,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可你!你却好好地在这吃香喝辣,早把我忘到天边去了!既然如此,你现在抱着我算什么事?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你放开我!放开我!”说完一口死死地咬在了眼前男人的肩膀上,直到嘴里涌入了血腥味,才慢慢松口。
男人放开她,她定定地立在一米远的地方,盯着男人不错眼珠地看,这个男人,居然是让她心伤难过许多年的秦鹏修。
再次见到他,袁媛震怒之后却只能无言,他没有做错什么,卧底任务是顶极机密,不能告诉任何人是任务的基本要求,毕竟他是在狼窝里挣扎求存,不能容许一星半点的纰漏。但让袁媛想不通的是,为什么有那么多种可以脱身的办法,秦鹏修偏偏选择了最激烈的一种。而正是他的死,让袁媛心伤不以,这么多年恨着崔志佳,无法再提起勇气爱上别人。
可是怪他吗?他在任务之初也没有想过卧底会一卧就七年吧?2700多个日日夜夜啊,他到底怎么撑过来的?
袁媛想转身离去,让这该死的任务去死吧,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家,窝进沙发里好好睡一觉,将秦鹏修死而复生的一切全全忘记,也许等她一觉醒来,才发现都只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
秦鹏修有多么了解文沫,他从她的眼中一下子就看出了逃避,迅速地一把拉住她,将她拖到桌前,按在空座上坐下,之后看了桌边几人一眼,转过身攥着袁媛的手说:“媛媛,你怎么会跑到l市来?还在这打工?看你的手都烫红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心疼?以后我会保护好你,你不用这么再这么辛苦了,好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好好爱你的。”
秦鹏修左手边挑染着一撮绿毛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溜里溜气地看向袁媛,嘴里暧昧地嘟囔:“哎呀呀,我们不近女色的秦哥今天怎么这么饥渴?抱着饭店的服务员亲亲我我上了?”小伙子上下打量了袁媛几眼,撇撇嘴:“秦哥,你这眼光可不怎么的,这妞前没胸后没屁股,长得更是一般,哪配得上秦哥你啊,一会吃完饭小弟带着你去人间天堂找几个好的,帮秦哥泄泄火,成不?先让这妞下去吧,兄弟们都等着谈正事呢。”
秦鹏修眼神不善地瞪了那绿毛一眼:“耗子,这是你嫂子,我不想听到一句诋毁她的话。”那绿毛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见风使舵地点头哈腰道:“哟~小弟有眼不识泰山,没见过嫂子,我自罚一杯。”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