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脸还红了?”巧娘和董氏对视一眼,嘿,有戏。看来两个年轻人先对上眼了。
因为贵姐儿插了一脚,不上三个月,方文信果然就跟林翠订了亲,只等年底就过门呢!
端午节前一天,董氏带方文信拿了许多节礼,先到巧娘这里。巧娘一看,就知道他们要给未来亲家送节礼呢!不由笑对董氏说:“信哥儿到林家去就行了,怎么还得你这个长辈跟了来?”
“我只是来你这儿,没打算跟去林家,这送节礼,当然还得信哥儿自己去,哪有长辈陪着去的道理?”董氏也笑了,看一眼方文信道:“虽定了亲,两个人究竟只是那回在妈祖庙里见过一次,定完亲,刚好赶上端午节了,自然要给未来亲家送礼,一说要他自己上林家送节礼,他这忸怩了老半天。要是别人家,自然叫一个能说会道的姐妹陪着一起去,偏生家里全是男孩子,他只得自己出门了。”
这乡下陪着男孩子相亲或是上亲家送礼的,通常都是挑自己家的姐妹或是堂姐妹之类的一起去。之所以不让兄弟之类的陪着去,一来怕亲家搞错了人;二来怕兄弟的光彩胜过自身的,会让当事人失色;若是让那各方面都略逊自己一筹的兄弟陪着去,又怕兄弟会丢了当事人的脸面。因此形成风俗,只让姐妹陪着上未来亲家的门。只是可怜见的,方文信既没有亲姐妹,唯一的小堂妹,却是二叔方逍家的,此时远在京城,也救不了近火。
董氏和巧娘说着话,把要给巧娘的节礼先行拿了出来,收拾好要给林家的,催着方文信快些上林家。方文信想着自己要面对林家一大家子,头都大了,只是慢吞吞的整衣,一张脸先涨红了。
董氏见了他的情状,又好气又好笑的说:“林家又不会吃了你,况且小翠是你未来的娘子,自然会悄悄的帮着你说话,你怕什么?还不快些出门,再待下去天都黑了。”
贵姐儿听得方文信来了,还要去林家送礼,笑嘻嘻的跑了出来看。方文信提了礼物,正要跨步出门,一回头见了贵姐儿,眼睛一亮,跟巧娘说:“小姑,不如就让贵姐儿陪我上林家好了。”
“什么?贵姐儿还小,她懂什么?万一乱说话,那不是给你添乱吗?”巧娘猛摇头,笑道:“况且,哪有两岁大的女娃陪着表哥上未来亲家送礼的?那起陪着去的姐妹,都是十岁上,会来事,嘴里能说的。贵姐儿走路还没稳呢,陪着你去了,只怕被人笑话。”
“不会,不会,贵姐儿一向乖巧,而且你想一想,她虽小,却什么时候乱说过话了?就算说的不对,那也是童言无忌,没人会见怪的。”董氏一听方文信的提议,也大力赞成,又提起上回的事道:“那回上妈祖庙里去,若不是贵姐儿让信哥抱了她看舞狮,又哪会自己撞上小翠?又哪会一下就看对了眼,轻易就定了亲?说起来,贵姐儿功不可没。再有,我总觉得贵姐儿脚头好,有她在,凡事总顺利些。”
方文信也央巧娘说:“小姑,你就让贵姐儿陪我去嘛!她虽小,长的这样,人家一看就爱的,顾得逗她说话逗她玩,也不会全家子都瞪着我看。”
嘿嘿,你们说的热闹,怎么就没人问问我的意见呢?贵姐儿正腹诽,却见方文信放下礼物,朝她走来,一把抱起了问:“贵姐儿,你想不想跟着大哥哥到林家大姐姐那边玩?她那边很多好吃的东西,还有好玩的。我们去吃吃喝喝就回来。”
汗,我就只管哄小孩子吧!贵姐儿仰起脸想了一会,好吧,这一对也算自己撮合的,就陪着去玩玩吧!
见贵姐儿自己点头说要去,巧娘只得松口,嘱咐道:“去了却得跟着大哥哥叫人,不能哭闹,也不能乱吃东西,大人给了东西也要问过大哥哥,大哥哥点头了才能吃,知道吗?”
贵姐儿还没答,方文信代她答道:“我会看住贵姐儿的,小姑放心!”说着怕巧娘反悔,抱了贵姐儿,提了礼物,已是忙忙出门了。
林打铁自己开着一个小铁炉帮人打铁,婆娘侍弄田地,几个女儿在家刺绣做家务,日子过的不错,在这村里就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人家。只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大女儿能许给镇上的富户,且这富户还是郑举人的亲家舅舅,一家都极是满意。今天是端午节前一天,按这里的风俗,未来女婿是必要上门送节礼的,因此一家子狠是收拾了一下屋子,只等着方文信来到呢!
贵姐儿跟着方文信到林家时,果然受到他们全家的热情接待,只是未来大表嫂林翠却躲了起来不露面,贵姐儿见方文信微微失望,心里好笑,便问林翠的妹妹林琴:“姐姐,翠姐姐怎么不出来?是不是不喜欢我来,所以躲起来了?”
“不是,不是!”林琴不知道怎生回答贵姐儿这个小孩子的问题,只回头看着她的娘询问道:“我叫姐姐出来吧?”
林打铁的婆娘瞧方文信,那是标准的丈母娘瞧女婿,越瞧越爱,想着女儿年底就要过门了,这会让她见见方文信,也不算失礼,便点头说:“你去叫吧!”
林翠隔了好一会才出来了,穿着新衣新鞋不说,脸上似乎还涂了胭脂,低着头,声如蚊呐的让方文信喝茶,那一股含羞答答,真叫贵姐儿笑破了肚皮。方文信见得她出来了,手里的茶却差点打翻了,显见是有过相思一回,这下见了人,心慌慌的样子。
太好了,两情相悦的婚姻啊!贵姐儿见了他们的情状,暗赞自己当日穿针引线,引的妙!偷偷捂嘴笑了!
木鸟也没哭
不知道是两家大人着急,还是方文信着急,方家和林家在七月份就商议着要把两个小的婚事提前。于是,九月份才过,方文信便娶了林翠过门,很是热闹了一回。
郑明发参加完方文信的婚事,回家来时却准备上京城赴考。他本来待十月份才进京的,可是方遥来信说他见了方逍,两个人说起他的情况,只说既是中了举人,这回要上京考进士,不论如何,得提前上京,也好带着拜访一下京里认识的权贵。郑明发于仕途上,想法倒并不太迂腐,也知道有时学识同等的情况下,你若是人际广些,前途便宽广些,因此同巧娘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上京。
送走了郑明发,巧娘夜里寂寞,又抱了贵姐儿一同在大床上睡。转眼便到了年底,这天夜里,又展开郑明发的信看了起来。贵姐儿爬了起来,把手肘托在巧娘膝盖上,也探头看起信来。见郑明发在信里说道现下住在方遥家,唐梅娘等人待人有礼,极是好相处,又说道方文龙还向他问贵姐儿的情况等。巧娘这里看信,见贵姐儿也跟着看,一副认得字的样子,不由笑了道:“你年纪还小,上不得学堂,现下你爹爹不在,娘晚上教你认些字可好?”
贵姐儿猛点头,哇,终于能名正言顺的学认字了,认了字,自然可以进书房看书,枯燥的生活将会精彩许多。
第二天,来荣等人听得贵姐儿要学认字,都自告奋勇要教她,结果贵姐儿一下子多了好几个小老师,整天忙的不行,不是忙认字,就是忙写字,还要忙着把原先自己认的简体字转化为繁体字。
这天正忙碌,吕氏带了郑晓意来了。郑晓意长了一岁,衣裳又崭新,看着已有了一点亭亭玉立的味道。一进门,郑晓意便甜甜喊郑婆子奶奶,又赶着叫巧娘和张黑桃婶子,大人也没法跟小孩子拉下脸来,早拉了过去坐好,又问她冷不冷,可要喝杯热茶。郑晓意撒着娇让郑婆子给她倒了茶,又去逗弄小来初。
张黑桃见郑晓意似是喜欢小来初,便让她看着些,自己去灶下烧水。这里吕氏陪郑婆子说话,一边见贵姐儿在小桌子上学写字,不由赞道:“贵姐儿真能干,这么小就会写字了。”
郑婆子见她赞贵姐儿,心里欢喜,便道:“可不是。来荣他们可得上了学堂才会写字,没上学堂之前明发虽教他们认些字,要他们拿笔来写,却涂的一团团,都是墨团,哪里有个字的形状?贵姐儿却不同,那个笔上了她的手,握的牢牢的,来荣拿了她的手,只一下,就写了一个笔直笔直的一字呢!”
巧娘见小来初拿了一只郑明业雕刻的木鸟在玩,怕他弄伤自己,正想过去拿开,却听得张黑桃似乎在灶下摔了什么东西,忙进去看,却见张黑桃扶着灶台站着,手里舀水的勺子的摔在地下。一时慌了,问道:“这是怎么啦?”
“我刚蹲下洗一下东西,站起来时只觉头晕晕的,眼前发黑,站不稳呢!”张黑桃慢慢站直了身子,声音有些虚弱,晃着头说:“这几日不知是怎么啦,起猛了就头晕。”
巧娘见张黑桃身子一向不错,这回却直摇晃,也怕了,忙扶她进房,让她去躺在床上,出来跟郑婆子说了。郑婆子一听,便说:“明业还没回来呢!巧娘你便往大夫那里走一趟,请了来给初哥儿的娘诊一诊。”
巧娘应了,忙要去。吕氏因想着郑明兴最近夜里有点咳嗽,却想往大夫那里拿几贴药,便站起来说:“我陪巧娘一起去请罢!”
郑婆子见她们一起出去了,忙进去看张黑桃。
郑晓意看了一会小来初,见大人都不在跟前,早不耐烦了,自己去趴在窗边看巧娘新剪的窗花。
小来初已是一岁多了,刚学会走路,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的走着,时不时把手里的木鸟塞嘴里咬一咬,把鸟头咬的毛绒绒的。
贵姐儿坐在厅里小桌子正努力学写毛笔字,忽见一只胖胖小手拿了一只木鸟过来,鸟头作喝水状一下探进墨砚中研起墨来,抬头一看,却是小来初,不由大声喊大人:“快来啊,初哥儿来捣乱了。”
郑晓意见贵姐儿学写字,学的郑重其事,捂嘴笑着说:“你拿了纸和墨砚出来玩,让小弟弟跟着一起玩不好吗?怎么还得喊大人?”
吕氏疼爱郑晓意,一心想等到她长大了好攀高枝儿。因此早早送她上学堂,又请了人来家教她些琴棋书画,因郑晓意有几分小聪明,学的头头是道,有亲戚来访时,吕氏便让郑晓意出来卖弄,博得好多夸奖,把郑晓意纵的不知天高地厚。郑晓意虽已从吕氏嘴里得知二叔郑明发中了举人,今非昔比,贵姐儿也算是小姐了,但心里却还是认为贵姐儿只是乡下的小姑娘,并不能跟她比。这下见贵姐儿小小年纪,拿毛笔的姿势有模有样,觑一眼她写的字,似乎也有棱有角,心里却有点醋意,一心想打击她。
贵姐儿听得郑晓意说话微微有些讥讽,却没空理她,只抓住小来初的小手,不让他再拿鸟头研墨,小来初走路虽不稳,力气却大,挣得几挣,贵姐儿差点就抓不住他的手。贵姐儿见郑晓意站着不过来帮忙,瞥她一眼说:“晓意姐姐,你过来帮着抱开初哥儿呀!”郑晓意犹豫一下,还是过去了,从小来初身后环抱着,就要把他抱开,不想小来初挣得几挣,鸟头上的墨汁就涂在郑晓意袖口上,把她好好一件衣裳涂的一条条的。她一看,马上松开小来初,任由他摔倒在地,自己只大叫:“哇,弄脏我的衣裳了,赔我衣裳!”
小来初在地下哇哇大哭。贵姐儿吓了一跳,怕小来初手里拿的木鸟会伤到他,慌忙过去扶起小来初,嘴里哄着说:“别哭,别哭,看看这个木鸟,它摔的比你还痛,它也没哭不是?”一面检查了下小来初,见没有伤着,这才放下心来。
小来初听了贵姐儿的话,看手里的木鸟,果然摔那么重也没有哭,便拿手去摸木鸟的眼睛,一时止了哭。
小小男子汉
贵姐儿好容易哄住了小来初,见郑晓意还在跳脚,极是无奈,抬头说:“晓意姐姐,衣裳脏也脏了,你再跳也跳不干净。不如脱下来让小婶子帮你洗洗。”
“这种墨迹哪洗得干净?”郑晓意嘟着嘴,气乎乎说:“这衣裳还是我生日那天做的,只穿了一遭,平日我不舍得穿,今儿跟着娘来你们这里,才换上的,这不过穿第二遭,就糟蹋成这样,你说,这要怎么办?”说着翻看袖口,手指也被黑汁粘黑了些,不由尖叫了一声。
能怎么办呢?贵姐儿皱眉看一眼郑晓意,不满的说:“最多让奶奶赔你一套好了,鬼叫什么?”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郑晓意什么时候受过重话,见贵姐儿小小孩子,学大人一样皱起眉头指责她,口气还这般不耐,气上心头,逼近贵姐儿说话,手指直指到贵姐儿鼻子上。小来初见郑晓意气势汹汹,他小小心里也知道郑晓意这是要欺负贵姐儿,扶住贵姐儿的肩膀站了起来,跨前一步挡在贵姐儿身前,拿手里的木鸟去啄郑晓意的手背。
郑晓意被鸟头尖尖的地方一啄,手背一痛,忙缩回手,心里更委屈了,自己好好的,怎么就被两个乡下小屁孩给欺负了,一个骂她,一个还用鸟头啄她。不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还上天了?这里想着,一张脸早板的凶恶恶,扬起手就要去推小来初和贵姐儿,嘴里还说:“不教训一下你们,就不懂得要尊敬姐姐了!”
贵姐儿见势不妙,拉着小来初退后一步,大叫起来:“晓意姐姐打人了,晓意姐姐打人了!”小来初也学她的话说:“打人,打人啦!”
郑婆子在张黑桃房里听得叫喊,忙出来看时,见郑晓意果然扬着手,贵姐儿拉着小来初退在桌角,这下也生气了,责骂郑晓意说:“你是姐姐,怎么打妹妹和弟弟呢?”
“我没打他们,只是说说!”郑晓意觉得自己被冤枉了,委屈的哭了起来,一边举起自己的袖子给郑婆子看,抽噎着说:“初哥儿涂了我一衣袖的墨,我叫了一声,贵姐儿就说我鬼叫。”
“贵姐儿她还小,懂什么叫‘鬼叫’?”郑婆子心里本来就偏心贵姐儿和小来初,再加上出来时,看见郑晓意瞪着眼吓贵姐儿和小来初,听她这么说,不大信她的话,只暗暗嘀咕:小小孩子也不是一个好的,什么不好像,像足了她的爹爹,也是爱欺负小的。
郑晓意见郑婆子一副偏帮贵姐儿和小来初的样子,更加委屈了,泪水涌的凶猛,嚷嚷着把刚才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却没提她把小来初摔在地下的事。
郑婆子见她哭的厉害,贵姐儿和小来初笑嘻嘻看着她哭,倒也怕被外人看见了,说自己一家人欺负她一个小女孩,只得哄着说:“好啦,既是把新衣裳弄脏,我让你二婶再给你做一套可好?上回有人送了一匹粉红色的绸布来,要给贵姐儿做衣裳,还没做,先给你做一套吧!”
郑晓意听得有新衣裳,自己擦了泪,不再说话。
吕氏和巧娘带了大夫进来时,见郑晓意擦泪,都有点诧异,一问,给贵姐儿和小来初欺负了,吕氏不好说什么,巧娘却假意责骂贵姐儿道:“你还小,怎么敢欺负姐姐,小心姐姐教训你一顿!”
“姐姐刚刚想打我们,打不着,所以自己哭了,不干我们的事。”贵姐儿见吕氏一脸难看,似乎她的宝贝女儿真给自己和小来初欺负的狠了,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拉了小来初说:“晓意姐姐刚刚把你摔在地下,屁股还痛不痛?”
小来初这下想起郑晓意刚刚松开他的事了,用小手去摸自己屁股,奶声奶声说:“痛痛!”
一岁多的小孩子哪会说慌?吕氏这下相信是郑晓意先欺负人了,自己讪笑着说:“小孩子在一起玩,总是打打闹闹的,过一会就好了!”
郑婆子早领了大夫进去给张黑桃诊脉,出来时满脸喜色,跟吕氏和巧娘说:“初哥儿他娘又有喜了!怪道这几日恹恹的,我还以为年底事多,把她累的没精神。没承想又有了!”说着谢大夫,大夫收了诊金,捻须笑了笑道:“只需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