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户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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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户千金-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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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巧娘这头亲事是郑尾生在世时定下的,还道方家必定会悔婚,不想方达如常把妹子巧娘嫁了过来,郑婆子当时就说了:“亲家舅舅好信义,将来必有好报。”因此,对方达格外尊敬,更兼方达每回来看妹妹,从没空过手,言语态度也从没透出看轻郑家的意思。郑婆子对巧娘这个大哥,便存了十二分的厚待。每回方达来了,郑婆子甚至不让巧娘下厨,只让她伴着方达说话。这回方达说要助着郑明发重新考举人,郑婆子如何不感激,吃饭时只是刻意奉承方达。
  方达因又赞贵姐儿好福相,笑与郑婆子道:“虽是女娃儿,你们可莫看轻了她,待得略略懂事,也该让她读书识字。”
  郑婆子笑呵呵回道:“论理来说,小户人家的女娃儿,就是草籽命,哪里金贵得起来?偏生郑家与别家不同,自打郑太爷那代起,男丁一生就是一串,女娃儿却生的少。这一少就娇养起来了。现下明发就止得一个大姐明芳,还是前头人所生的。我生完明发虽也育了一个女儿,不上一岁却没了,伤怀了小半年,及后来又生下明业,才解了一些闷气。再说明兴这一房,也是生下三个儿子后才育了一个女儿的,如今看待的比儿子们还金贵。更别论咱们贵姐儿了。如今咱们吃饭,来荣他们几个还怕贵姐儿躺大床上没人陪,几个猴子难得的安静下来守着妹妹呢!”
  说的方达倒笑了起来。
  至晚间郑明发回来,巧娘把方达的话转述了,郑明发自然是愿意的。他现下日间在方大户家做事,晚间回来便教自己几个儿子读书写字,究竟放不下从前那份心思,常趁着空隙自行看经学之书,胸间也藏有一些独到的时论,只是上有老,下有小,万不敢弃下家庭负担,再作那些赶考的想法。如今又有了机会,不禁喜动颜色,笑道:“虽说贵姐儿好脚头,一出生便带携了几件好事。但这件事却是你大哥疼爱你之意,若是我考上了,你自然是夫人了,呼奴喊婢的,也不用再镇日劳作。”
  巧娘见郑明发并不担忧万一考不中之事,倒似胸有成竹一般,便也放下心来,寻思究竟是自己大哥助着,考中了自然晓得报答,若是真考不中了,将来这份人情再慢慢的还也使得的。因此也带笑说:“看我大哥那意思,倒有几分把贵姐儿当媳妇儿,先助着亲家发达的意思,并不单单是疼爱我这个妹妹。”
  巧娘说起方达是十分中意贵姐儿的,若是郑明发考不中了,方达家自然是一门体面的亲事。若是考中了,也得与方达家联亲,两家结成一家,牢固关系,才不枉方达培养郑明发一场。说来说去,贵姐儿似是许定了方达家的儿子了。
  郑明发听了巧娘的话,迟疑一会说:“咱家贵姐儿不是八字大,怕他们家儿子压不住吗?而且,要是配他家大儿子,年龄却嫌大了些。若是配他家小儿子,却委屈了我家贵姐儿。”
  巧娘捅捅郑明发的额头说:“他家大儿子信哥儿都快可以娶亲了,自然等不得我们贵姐儿长大。只在底下几个中挑一个罢了。至于说八字大这件事,却还有一法可解决。”
  巧娘说着,见贵姐儿醒的不甚安稳,忙把她抱起来把尿,果然憋了好大一泡尿。待得把完尿,把贵姐儿妥妥当当放到大床上,小心盖好被子。回头见郑明发还等着她的下文,这才接着说:“贵姐儿八字大,只要在出嫁当日请几个命硬的婆子伴着她,压下她的煞气,自然冲撞不到她的相公上头。且信哥儿底下还有四个弟弟,总不会个个的八字都轻浮的不经一冲。”
  自打郑尾生去世,郑明发便生生明白了人情冷暖,但他毕竟是忠厚的读书人,心底还是残存着些许读书人的傲气骨气和迂直,觉得方达助着自己,自己便要把女儿许配与他家儿子这事,有点儿卖女求荣的味道,心中委实不大乐意,再加上,他总还认为自己是书香世家,女儿也该嫁入书香世家,而不是商人之家。
  见郑明发不作言语,巧娘也知道他心中有疙瘩,叹一口气说:“你若真不愿意咱家贵姐儿嫁到方家,我便想法子拖着此事罢!只是一条,你若是考上了,大哥的恩德可得加倍的回报才是。”
  “这个当然!”郑明发心中感激巧娘,不顾老夫老妻,伸长手便搂过亲了一口说:“得妻如此,夫复何幸!”
  巧娘羞红了脸,推开郑明发说:“仔细贵姐儿看了去。”
  “贵姐儿晓得什么?”郑明发灯下看巧娘,见她这段子身段越法圆润了许多,此时红起脸来,颜色极是动人,不由又伸过手去紧紧搂住,低声说:“还有几日才出月子?我有些儿等不得了!”
  贵姐儿被一些暧昧的低语声吵醒了,张开一双婴儿星星眼,就着朦胧的灯光,看到大床前一双人影正相拥着亲嘴呢!一时吓得忙又闭上眼,心里道:不知道婴儿会不会长针眼?
  巧娘终是不敢由着郑明发胡来,推开他说:“现下可不行,你都忍了这几个月了,也不差这些时候,……”
  郑明发一把堵住巧娘的嘴,过一会才松开,喘着气说:“一刻也等不得了,可怎生是好?”
  巧娘又啐了郑明发一口道:“你舀一桶冷水,洗洗去去火罢!”
  “我这当口火烫火烫,这一桶冷水下去,怕得大伤元气。伤了我的底子,异日后悔的可是你。”郑明发却还是痴缠。
  贵姐儿躺在床上听得这话,小心肝乱跳:老爹,你可要忍住啊!至少忍到俺这个未满月的小婴儿睡着为止,那时,任你地动山摇,俺只香梦沉酣。一边乱想,一边默数绵羊。天幸婴儿容易困倦,不一会就又沉入梦乡了。至于老爹老娘最后有没有那啥啥,贵姐儿就不得而知了。

  被占了便宜

  贵姐儿满月后,巧娘略收拾了收拾,本待上方达家去的,方达却带了自家婆娘董氏和六岁的小儿子方文伟来了,还带了许多吃食过来。
  “哥哥,嫂嫂,来便来罢,又带这许多东西做什么?”巧娘抱了贵姐儿迎出门口,嘴里嗔怪了几句,腾出一只手去摸方文伟的头道:“小半年没见,伟哥愣是高了大半个头。”
  贵姐儿被巧娘打横抱着,眼睛只瞧得见蓝蓝的天空,大人们如果不凑过来看她,她便瞧不见别人的脸,这会儿听得伟哥两个字,想起前世某种极受男士欢迎的药物,眼珠不由骨碌碌转向旁边,使劲想去瞧是哪个倒霉催的孩子叫了这个名字。这一使劲,头倒略略转向外,还没瞧清楚前面的人,却听一个婆娘惊奇的叫道:“才满月,这个头就晓得动了!”说着过来托起贵姐儿的脖子,把她扶着靠在胸口抱了过去,嘴里“啧啧”声逗着贵姐儿玩。
  贵姐儿听得自家娘亲管这个婆娘为嫂子,知道这是大舅母,见她落力逗弄自己,只得很给面子的跟着学她的声音“啧”了一声。
  “哟,天啊,出声了,出声了!跟着我啧了一声哪!”董氏生了五个儿子,一见别人生女儿就眼红,此时见贵姐儿白白胖胖,小鼻子圆圆的,小嘴嘟着,特别的惹人爱,一抱过来,软乎乎的,非但没有农家奶娃那股洗不干净的尿燥味,倒是飘出一股好闻的奶香味,不由心肝儿肉的叫起来,顾不得避嫌,冲巧娘就说:“这个儿媳妇我可要定了!”
  巧娘先是一愣,脸上却马上装出笑来,嘴里说:“瞧我,都忘了请你们进家了,尽站门口闲扯呢!”说着让方达夫妇和方文伟进门,又朝方达说:“婆婆前天把家里两头猪卖了,把猪圈打扫的干干净净,现下堆了柴草,再没以前那股猪燥味熏人了,哥哥嫂嫂只管放心进去。”
  董氏听得这话,倒笑了说:“说的倒像我们是娇滴滴的美人,味儿一熏就倒了似的。”
  郑婆子听得人声,也早迎了出来,嚷道:“亲家舅舅亲家舅母快些请进来罢!明发出门去买东西,还道买了回来,就带了巧娘和贵姐儿到亲家舅舅家坐一坐呢,不想你们倒先赶来了。”说着话,看方达夫妇进了门,忙着搬椅子腾地方让方达夫妇坐下,又去摘下挂在钩子上一个小篮子,取出一盘自制的蕃薯干塞与方文伟吃,这才紧着泡了茶过来递与方达夫妇。
  董氏暗暗点头,郑婆子不愧跟着郑尾生过了十几年好日子,这些待客之道倒没忘,做的有模有样,大人孩子都没冷落着,轻重远蔬分的清清楚楚呢!眼见巧娘让她喝茶,伸手过来要接过贵姐儿,却不舍得还回去,笑着道:“茶先放着,我待会再喝。”一壁说一壁又去逗弄贵姐儿,想让她再跟着学“啧啧”声。
  贵姐儿见董氏嘴里“啧”个没完,心里烦腻:大人真无聊,这么一个声音也能重复这么多次不带一点变化的。怪不得许多婴儿无缘无故就哭呢,肯定是被大人闷哭的。
  方文伟吃了几块蕃薯干,也围过来看贵姐儿,嘴角还没擦干净,便啧的一声亲在贵姐儿脸蛋上,又用嘴去拱贵姐儿胸口,想逗她笑。
  贵姐儿被方文伟这一亲,只觉脸上粘粘的,带了一股蕃薯味,再被他往胸口一拱,虽说对方只是小男孩,也觉被占尽了便宜又没法讨回来,心里着急,只得使出唯一杀手锏,哇哇大哭起来。
  “可能饿了!”巧娘听得她的哭声,忙从董氏怀里接过贵姐儿,背过身子解开上襟便喂奶。董氏和方文伟还不放过她,围了过来观看她吸奶,一边讨论道:“吸的可带劲了,力气不小。这么能吃,怪道抱过来沉沉实实呢!”
  郑婆子听得董氏说话不避忌,便提醒道:“亲家舅母,贵姐儿还小,脸嫩,经不起赞。”
  董氏这才想起这乡下的风俗一般不当着奶娃娃的面赞她的,反而是要当着她的面说她丑说她像猫儿狗儿之类,道这样才好养活。不由拍了拍手说:“贵姐儿这般惹人爱,我一见爱都爱不过来,倒忘了这个了。”说着待要依风俗说些反话数臭贵姐儿,见贵姐儿已是吃完奶沉沉睡去,一时怕吵着她,却止了话,只挥挥手示意巧娘先把她抱进去睡觉再出来说话。
  巧娘安顿好贵姐儿,出来时见郑明发也买了东西回来了,正跟方达夫妇说话,忙也搬了一把小椅子过去坐下。
  方达听得郑明发已是辞去了方大户家的工,又打听得家族里出去做过官的一位同宗不日将会回乡,打算去拜访他,想法拜在他门下当弟子。不由抚掌道:“妹夫倒真开了一些窍,不像一些自高身价的贫家学子,只一味读死书,不晓得人情世故,却异想天开一步登天,平步青云。一个人会读书,却不一定会做官,一个会作官的,也不一定就满腹经纶。若是腹内既有经学,又晓得结交人,这才能事半功倍呀!”
  郑明发点点头,这些年为生计奔波,看了许多世情,自是明白一些事情的关键之处。如今若能先拜在同宗门下当学子,不怕同宗不为自己出一份力。有同宗为自己出力,再有舅爷为自己出钱,只要考场上发挥的正常,这个举人怕不是囊中之物。
  几个人计议良久。方达又招了巧娘上前,与了她一张银票说:“往后妹夫只管读书,家中之事你却得好生操劳着,该花银子的地方只管花。我每月过来看望你们,若是银子不够花了,只管告诉我。”
  巧娘应了,收好银票,待见郑婆子去厨下倒水,悄悄跟进去,从怀里拿了银票出来道:“婆婆,这个银票由您收着罢!”现下还是郑婆子当家,虽是大哥给的银子,巧娘却怕郑婆子介意。
  郑婆子这回倒开通,温言道:“这是你大哥给明发用的,你只管收着。家里田地有收入,明业又常时打了鸟去卖,倒还不是很难。若真难了,我再与你拿来用便是。”
  巧娘忙应了,进房放好银票,这才出来与郑婆子商议中午买些什么款待大哥大嫂。

  张黑桃说亲

  郑明发在舅爷的帮助下,重拾经书,欲待明年考举人的事,没多时便在邻里亲戚间传开了。家里忽然比往常热闹了些,亲的蔬的亲戚都忙着先来打个照面,深怕待郑明发真个考中举人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郑明发也不拂他们的面子,耐着性子应酬着。应酬了几日,这才说道自己现下需要静心读书,改日再请亲戚们来坐,这些亲戚们方才散了。
  不想才静得几日,却有本家一位不常来往的婶婆上门,这回却是为郑明业提亲来着,把郑婆子喜的一愣一愣。先前托了媒人四处为郑明业说亲,人家姑娘不是嫌他是小儿子,将来分不到什么产业,就是嫌他是继室所出的儿子,在宗族里说不上话,更有那胆大的姑娘,曾远远见过郑明业的,说道凭他那瘦巴巴的身子骨,走路还打晃呢,嫁了他那有个盼望。因此要为他说个亲,竟费了许多口舌还没成事。上回有个松了口的人家,郑婆子本以为这头亲事定能说成了,谁知人家说道聘礼不能少于郑明发当初娶巧娘下的聘礼,还要再打四样金饰,过了门一个月就得分家自个过小日子等等。把郑婆子气的倒仰,背地里暗骂了好一阵,此事自然不再提。如今却有人自动上门来说亲事,且不说人家姑娘如何,单是女家托人上门来男家这件事,就够荣耀的。
  巧娘在房内听得本家婶婆上门,忙抱了贵姐儿出来瞧个究竟,听见婶婆所提的姑娘却是村里张家的姑娘,名叫黑桃的,不禁诧异。那张黑桃又高又壮,父兄又得力,她不挑人还罢了,怎会反让婶婆上男家提亲?
  郑婆子听得是张黑桃,这个姑娘她也是见过的,一看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身段有前有后,正是乡下最受欢迎的媳妇人选。要说自己让媒婆去说亲,也不敢挑他们家去说,这会媒婆反上门来说她家,也跟巧娘一样愣住了。
  婶婆最会察颜观色,分辨心思,见了她婆媳两人的表情,如何不明白她们的想法,只呵呵笑着说:“论起来,张家姑娘你们也是见过的,虽不敢说百里挑一,但上他家提亲的却是踏破了门槛。只是张家姑娘心性与人不同,说道嫁人不嫁田,只想挑个知冷知暖的体贴人儿过日子。这就看中你家明业了,张老汉也疼女儿的,自然依了,因此请了我上门来问一声,若是行,你家便请了正经媒婆上张家去提亲,聘礼什么的,任凭你家的能力出,也没甚特别要求。若是有甚不妥,或是八字合不上,或是你家明业已先说了人了,却悄悄的别作声,只当我没来过。”
  郑婆子和巧娘互相疑惑的对看一眼,摸不清张家的真实想法,要说,这自然是一门求之不得的好亲事,只是姑娘家如此主动,反令人生出一些想法来,一时便沉吟着,只拿眼看婶婆。
  婶婆本是一个老人精,因此张家才会托她来说这个话。如今见了郑婆子和巧娘的神色,知道一些门面话却是哄不了她们,只得咬咬牙说了实话。
  原来张黑桃心气高,一心想挑个好人家才嫁。可是自家只是农户,再怎么挑,不过是在村里挑一户好些的、门当户对的农户嫁过去罢了,高门大族啥的却怎也轮不上她。虽是如此,她却总不甘心,现下上门提亲的虽多,却咬紧牙关,只是不应承。前些时听得郑明发欲待明年重考举人,又已托在郑家那做过官的本家那里做了学子,却是一个有前途的。因此思量着若是郑明发中了举人,郑明业也算是举人的弟弟,再怎么说,也比一般农户强。若待郑明发中了举人再来说,只怕这头亲事还轮不上她张黑桃。因此上定下神来跟爹娘商量了几日,才决定请了婶婆先来探下口风。
  贵姐儿在巧娘怀里听得婶婆的话,大大吃一惊,这个张黑桃不过一个乡村女子,却这般会为自己谋算,只怕是一个不简单的,若是进了门,老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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