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自然一通太极打了过去,不理她那话,谁知她还咬着不放,说待要自己到贵姐儿家说去呢,把我气的倒仰。后来贵姐儿跟雨哥儿玩着玩着,咬了他一口,又吓的他跌在地下,倒给我出了一口气。”说着一脸笑。
方文信几个素知老娘嘴皮子耍不过董玉婵,几次三番在她那里败下阵来,记恨在心里,只想着那一回能扳回一局,不想这回贵姐儿帮她扳回了面子,令董玉婵带了李甘雨狼狈而去,这心里自然是痛快的。只是说起董玉婵要说贵姐儿当儿媳妇这件事,他几个脸上也带出不愿意来,方文信哼哼道:“咱们帮着费了多少口水才认了贵姐儿当干妹妹,好不容易拐的贵姐儿来住两天,他李家一上门就想拐了去当儿媳妇,这也太一厢情愿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方文信对李家有心结,这也是因为董玉婵大儿子李甘风与他年纪差不多,当时大家同窗,李甘风会读书,得先生夸奖,他不会读书,还被先生罚站,偏李甘风回家还绘声绘色的说与家人听,董玉婵到方家时,就照样学了跟董氏和方达说,使方文信被方达好一阵打,自此后,对李甘风就爱理不理,如今大了,李甘风还在埋头苦读,只思着要考秀才,前途似是一片光明。他方文信却因为读书不成,早早出来跟着爹爹学做生意,如今大家见面,李甘风看不起方文信作了商人,方文信看不起李甘风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还在靠着父母,只说前途无量,那前途究竟还没真个看得真切,得意什么?因此顺带的对李家的人也存了一股大家走着瞧的味道。这会儿听得李家要说贵姐儿当儿媳妇,不管能不能成,都必定要挡着阻着,不让他们成事。
最小的方文伟听得说董玉婵说道贵姐儿跟李甘雨般配的词语,也撇撇嘴说:“李甘雨那个小胖子,怎么能配得上咱们的贵姐儿,他休想。”
董氏见方文伟也一脸愤慨,一时倒笑了,原来还想着贵姐儿跟他年纪相近,要说给他当媳妇的,谁知两个八字合不上,如今做了妹子,虽还不懂什么,也是下意识维护着的。看来以后谁要是觊觎贵姐儿,得预备着过种种关口,殊是不易。
贵姐儿听得大家讨论的热闹,却一头黑线,大家,我才一岁多,这说的事情太早了吧?再说了,这事还有我自己的亲爹亲娘亲哥他们呢,你们也来插一脚,将来自己要真的看中谁了,那个谁还不得三灾六难?
候得大家吃完饭,董氏见贵姐儿昏昏欲睡,只怕她刚吃饱就睡觉,肚里会积食,因此只哄了她玩,又倒了一杯温水来喂贵姐儿,见得方文信几个出去了,这里婆子沏了茶给方达喝又退下去收拾饭桌,便跟方达说:“上回在老李家看见他家亲戚那女孩子,长的清秀,说话又条条有理,我本待打听着人品如何,若是好的话,就说与信哥儿作媳妇,谁知一打听,却已许了人,真个不逢巧。如今信哥儿跟着你打理铺子,每日里倒得见许多媳妇姑娘,我只怕他年纪小不懂事,万一错眼自己看中一个,生了什么事就不好了。怕得赶紧帮他说个媳妇儿,成家立室,也省了我们那起担忧的心思。”
方达在外头打滚,素知男人无论年纪大小,一到场面上,就是爱面子的,儿子也大了,若是被铺子里的伙伴激得一激,也跟着上了摘月楼,他又没个媳妇在身边,到时迷上了谁,自己和婆娘还不得悔之不迭,因此也深赞同董氏的话,只说确实得多留意了。若是这镇上的姑娘没有中意的,不如就让巧娘帮着在乡下说一个。嫁女当嫁比自己家门槛高些的,娶媳却得娶比自己家门槛低些的,这是常理。
董氏得了方达的话,自是点头说:“信哥儿是大儿子,挑的自然要得那起明理能干的媳妇,但是镇上那几户教养的女儿最是大方的人家,现下的姑娘们不是太小就是已许了人,信哥儿不上不下的,也说不上他们的家。再退而求其次,有好些姑娘长的好了,又大字不识一个,究竟娶的是大儿媳,得要会管家看帐,这不识字却是为难。如今往乡下去说,人品相貌自然有得挑,只是怕难以挑到一个识字的。”
方达挥挥手说:“看看再说罢!也不是一说就要定的。”
正说着,却听得门口有人喊,却是郑明发和巧娘来了,原来他两个不放心贵姐儿,硬是等不到明天,这会就来了。
大名郑贵晴
不过分开一天而已,贵姐儿这会见到爹娘,却感觉鼻子一酸,分外亲切,“呜”的叫了一声,挣开董氏的手,猛的朝巧娘冲上去。巧娘忙蹲下身子,嘴里万分疼爱的叫道:“贵姐儿,小乖乖,娘想死你了,可一晚没睡好。”
贵姐儿一被巧娘搂住,嘴里甜甜的叫娘,把头埋在巧娘肩窝处闻那从出生到现在都闻惯了的气味,双手缠在巧娘脖子上,胖乎乎的小腿盘到她腰上,粘的紧紧的,像一只壁虎。
董氏见了贵姐儿跟巧娘的亲热劲,故意上去要扯她上来,却怎么也扯不动,不由笑道:“小孩子全一个样,别人对她再怎么好,她还是只记着亲娘。这怀胎十个月,把屎把尿,喂奶熬夜的,没白费功夫!”
巧娘也紧紧搂了贵姐儿,倒像是分开不少日子似的,又摸又亲的,一边笑道:“怀着贵姐儿时,肚子比较大,挺着干家务活倒是累的紧,待把她生下来,却比几个儿子容易带。小小的时候,刚会翻身,屎尿一急就晓得挪动身子提醒我。再不理她,就会大哭。这把屎把尿把的及时,很少尿在身上,也不用一天到晚换衣裳,身上更是干干爽爽,一股奶香味,见着的人都喜抱一抱逗一逗。不像别人家的小娃,一抱过来就是一股尿臊味,没生过孩子的还不敢抱。再说那晚上,硬是睡的好,张大婶就说,这娃身子壮,吃的多,气血足,夜里就极少闹着大人,大人孩子也都睡的足,真正是福气。这一晃眼,就一岁多了,倒像是不久前就生下她似的。”
巧娘跟贵姐儿分开一晚,心里一时怕贵姐儿睡不惯方家的大床,一时怕她晚上要找娘哭闹,一时怕她吃不好,足足的担心了一晚没睡好,等不及明天就扯了郑明发上门来要接回贵姐儿。这会儿见董氏说起孩子就是跟娘最亲这话,忍不住就叨叨了好些贵姐儿小时候如何如何的话,证明自己没白疼她。
董氏听得巧娘长遍大论的说起来,插嘴说:“昨儿晚上也睡的极好,并不闹人。只是昨天你们走时,找不着人,哭了几声,只一会就哄住了,也算是极好带的。”说着又用手去扯挂在巧娘身上作壁虎状的贵姐儿道:“好了,好了,都搂了这么一会了,该让你娘去洗个脸,喝杯茶才来抱你。”
贵姐儿猴在巧娘身上,只觉安稳的很,被董氏扯得一扯,强抱了过去,正要扁扁嘴哭起来,嘴里却被塞了一颗糖,这下哭声马上止住了。说实话,贵姐儿刚刚也惊奇自己的举动,完完全全的投入于自己是小孩子这样的情绪中,见到巧娘,就觉得鼻子一酸,被亲娘抛弃了一天之后那种委屈,别后惊喜等等全涌上心头,非得去缠在巧娘身上才觉得安全。
待得郑明发和巧娘洗了脸出来,又沏上茶来喝了,贵姐儿嘴里的糖还没溶尽,自是过去甜甜的叫了一声又一声的娘,把巧娘叫的心里直发软,忙着又把她抱到膝盖上,扳着脸亲了又亲。
董氏这里打趣道:“怎么只跟你娘亲热,就忘了你爹呢?”
贵姐儿伏在巧娘身上不说话。郑明发自己笑了说:“自打出生,都是巧娘带着她,我这个做爹的除了给她起个名,啥也没做,甚至也很少抱过她,她不跟我亲热,这也正常。”
董氏见他们喝完了茶,知道他们一路上赶来渴的紧了,现下天又热,正是该多喝点茶,忙又起身再给他们各沏了一杯茶,笑问道:“贵姐儿这个名不是小名么?什么时候正经给她起个闺名?”
郑明发又喝了一口茶,随手拿了搁在边上的扇子自己扇了扇,又去给巧娘和贵姐儿扇了几下,一边答董氏的话说:“正经的闺名其实已是想好了,就叫郑贵晴。只是我娘不让人叫这个,说她还小,怕叫大名没的折了她的福气。给她起这个名时,我娘居然令我写了,拿了去给那个曾老道掐算了一回,让他给测这起的名儿好不好呢?想来荣他们当时,我娘也没这般着紧过,正经是疼着这个宝贝孙女了。”
董氏听了笑着说:“想你们郑家,女孙向来少,如今贵姐儿这般乖巧,大人如何不疼在心里?不是说贵姐儿大伯娘趁着你弟弟办喜事的当儿,跑了回去想认回你们么?她生的小女儿,如今有六岁了吧?听得极会说话,嘴巴最会讨人欢心的,可有回去让你娘疼爱疼爱?”
董氏之所以这般问,却是当时郑明发与巧娘定了亲,还没过门时,郑尾生就没了。郑明兴霸着家产,极是欺负了郑明发他们一通。方达和董氏待要出面撑着郑婆子和郑明发,却因为巧娘没过门而不好出面,虽然如此,为着巧娘的将来,也硬着头皮找郑明兴和他婆娘讲了一些话,不想郑明兴根本不给他们面子,还喷的他们一脸屁,说的话极不好听。方达男人家的,不屑于把郑明兴说过的话一直重复,董氏一想起却还是要冷笑的,这会不由哼得一哼道:“想当初,郑明兴那个小子还看死我们不会把巧娘嫁给你呢!还说道你若是有出息,他就把郑字倒写,再爬到你跟前舔你脚底,承认自己有眼无珠。这话我还记着,只看他什么时候来舔你脚底了!”
董氏没有阻止方达协助郑明发再读书考举人这件事,除了自己几个儿子确实不像读书的料,亲戚们又没一个读书人撑着,到了镇里那几家大户去抬不起头来之外,还是因为那回找郑明兴说话,被他激的狠了,后来见巧娘还是想嫁郑明发,自然就一直盼望着郑明发能有出息,将来可以看郑明兴怎生下场。
见了董氏的神情,巧娘自然知道她还记恨着郑明兴,听得吕氏当日也去凑热闹,跟郑婆子一样不痛不快着呢!自然低了头说:“就算他们想认回,也没那般简单的。办喜事那日,我婆婆受了她一杯茶,倒不是真消了气,只是却不过婶婆的面子,再有那一众邻居都在,大家帮着说道,也不欲在办喜事那日跟人置气,只得胡乱喝了她的茶,省的她在那儿又跪又说的,像是虐待了她似的。倒是黑桃受了她一只玉镯,喊了一声大嫂。”
董氏点点头说:“总之,你们出息了,就有他们好看的。”
人力蕃薯粉
虽是夏季,日落的晚,但是巧娘想着张黑桃这阵子身子沉重,做不得许多重活,郑婆子又忙着要把蕃薯辗了得些薯粉,实实走不开,因此说了一阵子话,就忙忙的要告辞。
董氏万分不舍得贵姐儿,又强留不得,少不得把她昨天至今天看着喜欢玩的,喜欢吃的,一股脑的装在提篮上,令郑明发提着回去。另又把一串菩提银链子递给巧娘说:“这是你大哥前几年出海得的,虽不是很值钱,寓意却吉祥,你先给贵姐儿收着,过些年她大些,才拿出来给她戴罢!”
巧娘看那银链子,隔着小小的银锭子就串一个菩提果,难得的是那菩提果比尾指还小,呈扁球形,周围散布星星小点,中间天然有一个洞,方便穿孔。她正端祥,董氏又笑道:“据闻这菩提也称星月菩提,中间那个洞意为月亮,周围散布的那些小点是星星,俗称众星拱月。贵姐儿戴上这个,将来也做一个众星拱月的贵人。”
巧娘听得寓意果然极好,少不得代贵姐儿道了谢,小心收好了,笑道:“贵姐儿认了一个干娘,偏了多少好东西?若是多认几个干娘,我们也不用干活了,只等在家里收东西就罢了!”一边说一边笑,心里知道董氏是真正疼爱贵姐儿,越法感激,只寻思贵姐儿将来要如何,都不能越过董氏去。
贵姐儿猴在巧娘身上,雇的驴车已是等在门口催着,董氏还是不舍得她,俯过身子贴在她耳边说:“小乖乖,下次再接你来玩,还有许多好玩的你没见过呢!”
贵姐儿转过脸,“啧”一声亲在董氏脸上,甜甜的笑了,一边指指天空,一边又指指董氏的脸,作出快些进去,不要被晒黑的表情动作来。
董氏得了这一个甜吻,一颗心酥麻酥麻的,再一见贵姐儿的动作,笑的花枝乱颤道:“我就知道,干娘没白疼你,现下就晓得疼爱干娘了,还怕干娘被晒黑了,让我快些进去呢!”
“你怕你干娘被晒黑,倒不怕我被晒黑?”巧娘逗贵姐儿,托在她小屁股上的手紧了紧,笑对董氏道:“现下就偏心着干娘了。”把董氏说的更加高兴,看着他们上了驴车,方才恋恋不舍的进了门。
一回到家,郑婆子和张黑桃正忙着往一个下面缝了纱布的架子上倒水,隐约见到纱布上一团团的米色糊状物,正是辗成糊状的蕃薯。张黑桃舀了水倒在架子上,郑婆子用手去大力搅动架子上的糊状蕃薯,让水渗进去,没一会,放在架子下一个大盆子就流了一大盆泛着白沫的米色蕃薯水。
贵姐儿知道放到晚上,这些蕃薯水下面就会结成一层蕃薯粉,只要把上面的水倒掉,然后把结得硬硬的蕃薯粉弄出来,捣散了晾到蒙了纱布的平面架子上,晾干了就是白生生的蕃薯粉了。
郑婆子见巧娘接了贵姐儿回来了,转头笑道:“辗了蕃薯粉,正待明儿就做点粉果子与大家尝尝,你要还不回来,可不留给你。”
贵姐儿见她们劳作,已是凑过去看个仔细了,古代人民真个心灵手巧,没有电力的情况下,愣是人力也把问题解决了。
巧娘这里忙着下灶烧饭,待得煮好,见郑婆子和张黑桃还没忙完,只得安顿孩子们先去吃饭,自己又去给郑婆子打下手,一边嘱张黑桃说:“你身子不便,还是歇一歇,先吃饭去罢!”张黑桃正觉腰酸背痛,得了这句话,便把手里舀水用的长柄大勺子递了给巧娘,扶着腰进去。
郑婆子一边搅蕃薯糊一边问巧娘说:“贵姐儿这回到亲家舅舅家去住了一晚,没搅的他们不安生罢?”
巧娘一边舀水一边说:“她干娘嘴里都是夸的话,半句没提搅不搅的,我去接回时依依不舍的,若不是贵姐儿粘我身上不下来,她嘴里那句要留贵姐儿再住几日的话就要蹦出来了。”说着想起董氏跟她说的董玉婵看中贵姐儿的话,便也跟郑婆子学了一遍,待说到李甘雨被贵姐儿吓的跌在地下时,婆媳两个相顾笑了起来。
巧娘这里说着,看看桶里没水了,进屋到水缸里去舀了一桶提出来,经过饭桌时见贵姐儿坐的四平八稳,自己舀了菜汁拌在白粥里,大口大口吃的欢快,并不用大人服侍,出来跟郑婆子说:“贵姐儿虽然还小,这言行举止,叫我如何不疼她?有时我得闲时,看她吃东西吃的慢,拿了碗来喂她,她也不推拒,乖乖就着我手里吃。若是大人忙时,她就自己照顾自己,也不劳人叫嚷,该怎生吃就怎生吃,既没有饿着,也不跟哥哥们争抢什么。虽则她哥哥都尽让着她的,偏生她也尽让着哥哥们,并不娇气。看看别人家那起受宠的小女儿或是小儿子,自己吃不了的东西偏要抢,自己能吃的东西偏不要,跟大人别扭着。就算疼着他们,心里也有限。”
郑婆子看看蕃薯糊也搅完了,只觉手臂酸麻的很,自己甩了手臂说:“老了,不中用了。这才几桶蕃薯,就把我累的成这样。想那先前,趁着月色好,十几桶蕃薯,都是自个儿左手舀水,右手搅动,连夜就干完了。看看天就亮了,歇也没歇得一会,煮完饭就又下地了。那时也没觉着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