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枉过正?
菡瑾的头被他压得极低,脖子一阵生疼。
好吧,她家未婚夫,开解人的方式,很另类,但是,异常有效果。
111、番外?从西(一)
天很蓝,就像五年前,她被带进来那天一样。
曾经无数次,她隔着高高的窗户仰望这一片纯净的蓝色,压抑,以及看不到尽头的未来,她害怕的东西太多,多到数不清。从一开始的歇斯底里,到之后的麻木度日,日子从指缝里溜走,以猝不及防的速度,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阴森,沉默,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深深的沉重。
十一月的天,穿着单衣站在风里,已经有些冷了。
她抖了抖,颤着手,去拉外套上本来就拉得很高的拉链,一直抵到下巴,才放手。抬起头时,正好看见哥哥从拉开车门出来,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在阳光下闪耀着灼人的光芒。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成年后的哥哥穿着正装的样子,以前,她还在家的时候,因为各式各样的训练,他喜欢穿运动服。
也许五年,被改变的不只是她,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有许多事情,许多人,都在改变着。
风把她束好的头发吹散了,发丝从后头散到了脸上,刺得她脸上发痒,她伸出手,拂开遮住视线的那几缕头发。
哥哥站在车子前张望了一会儿,突然就顿住了。
虽然他们的距离有些远,但是她还是确定,哥哥是认出她了。
果然,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哥哥跨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她扯动着自己的嘴角,想勾出一个笑容,努力半晌,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反而是眼睛越来越酸,眼泪挤在眼眶里,忍不住要掉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拨弄自己已经长到盖住眼睛的刘海,刺眼的阳光扎得她一阵晕眩。
哥哥在离她一步之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手攥成拳头,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茗雅”
她点了点头,看着哥哥局促的样子,原本有些忐忑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下来了,弯下腰,鞠躬:“哥哥,谢谢你来接我。”
*
菡瑾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随手翻了几页,听见“叩叩”两声,明显是敲击书架造成的。
她皱了皱眉,有些不满这位在图书馆随意制造噪音的人,抬起头,看见这一排书架尽头,靠窗户的位置,正倚着一个人。
他的手随意地撑着书架,紫灰色的头发恣意向上翘着,精致的脸上带着魅人的笑意,嘴角微微扬起,整个人看起来格外张扬。
菡瑾斜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回过头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她踮起脚尖,伸手去够最上面一层的一本外文书,书很厚,她试了几次,好不容易够到了,但是没办法把它取下来。
仰着脖子的时间微微有些长了,眼前一黑,往后踉跄了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
腰上一紧,背后传来阵阵暖意,她被身后的人牢牢地抱住了:“呐,小瑾是在生气吗?因为本大爷没有按时回来?”
他是凑着她的耳朵说的,潮湿的热意一下子卷进了她的耳蜗里,她缩了缩脖子,脸上涌上一股烫意。垂下头,手轻轻在她腰上的大掌上拍了一下,嗔怒道:“快放开,这里是图书馆,你”
身后的人动了动,没有放开,搂着她的手更紧了:“小瑾这是默认了吗?”
高中部的图书馆比初中部大上很多,菡瑾常年混迹在这里,自然知道这地方的受欢迎程度。
“啊——”走道里有女生低叫了一声,手上的书落到了地上,“乒乒乓乓”热闹了好一阵子,吸引了很多关注之后,那个惊叫的女生红着脸喊了起来,“迹部学长”
菡瑾僵硬了片刻,感觉到原本安静的图书馆嘈杂起来了,似乎有很多人在往他们这边走,即使隔着重重的书架和书,她也能感觉到那些灼人的视线。
这些,都要归功于她身后的某人所赐。
迹部却不为所动,伸出另外一只空着的手帮她把要拿的书拿了下来,扫过封面:“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种书了?”
这是一本外文的恐怖小说,菡瑾之前,最多翻翻侦探小说,很少主动接触这类吓人的东西,就算是看电影,也会刻意避开这些。
“看着解闷的,”菡瑾抱紧手上的其他书,从口袋里掏出借书证,“灵魂学什么的,不是也挺有意思的吗?”
迹部挑了挑眉,不打算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时间用在和未婚妻深究这么没营养的话题上,他从容接过菡瑾手上一大摞的书,牵着她往外走:“想要的都借齐了?”
菡瑾看了看四周蠢蠢欲动的人群,点了点头,估计再待一会儿,就要被围起来了。
进入三年级之后,迹部将大把的时间放到了美国的公司事务上。这学期一开学,他就在开学典礼上宣布了自己要转学的消息,冰帝全校哗然。
菡瑾在高中部二年级,每天都能接到各式各样来自不同年级的学姐学妹的问候,这些人表情不一内容一致地关心他们的恋情,让菡瑾不堪其扰,最后,连八卦小报都来掺了一脚,洋洋洒洒地写了不少迹部少爷的风流韵事,气得迹部在美国来不及回国就召开记者会发飙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迹部再也没在冰帝现身,当然,是因为永无止境的的公文,仅剩的私人时间只够他陪伴他的家人——爷爷和未婚妻。没错,他没有多余的去冰帝表演。
但是,显然,很多人都不这样想,比如说,冰帝过去和现在一直盲目崇拜着迹部景吾的女孩子们。
菡瑾把借书证递给了图书馆前台服务的管理员老师,迹部把书放到桌子上,等着电脑记录之后出馆。
书很多,等待时的时间,过得总是很漫长。
菡瑾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排成一长排的女生们,有些头疼地对自家未婚夫说:“其实,我不介意你再迟一天回来。”
迟一天就是明天,明天是周末。
迹部转身环顾大得有些离谱的图书馆,眼神在触及蠢蠢欲动的人群时闪了闪,他回答她,说:“本大爷不知道,离开了几个月,冰帝就多了这么多不华丽的人。”
围观的多为初中部女生,在某些方面,她们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学长所谓的“华丽”哲学,还没有太深刻的领悟。
菡瑾耸肩,心情颇为不错,虽然没有喜形于色,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迹部从美国飞回来陪她,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有了调侃他的想法:“事实上,她们是因为华丽的迹部学长过早出国,错过了对自身美学培养的最重要时机。”
管理员老师把书码齐,推了出来,迹部很主动地抱了起来,菡瑾笑着抢过了几本,这样,两个人都能空一只手出来。
迹部拉起了她的手,玩味地看着她:“啊嗯,这是柳菡瑾学妹变相地在向她的未婚夫抱怨吗?因为他出国的事情?”
菡瑾脸上的潮红扩散到了脖子,她开始检讨自己,最近是不是太专注于其他东西了,她隐约能记得,似乎从今年年初起,她在跟她家未婚夫的口角中,就没有获得过一次胜利了。
迹部可不管菡瑾心里有多少弯弯绕绕,在成功逗弄了小未婚妻之后,他们很快到了停车场。
菡瑾脖子以上部位依旧呈现出不正常的粉红色,在迹部看来,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相当的舒服,他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菡瑾回过神,眯着眼睛使劲觑他。
迹部打开后车门,把自己手里连同菡瑾手上的书扔了进去,直起身子,打量她的神色似笑非笑,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现在的样子,让本大爷想起柳莲二。”
菡瑾扯了扯嘴角,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哥哥一定很高兴你这么想念他。”
“当然,”迹部完全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表现得十分得体,他绅士得为未婚妻打开了副驾驶方向的车门,“每次见面,他都是用这副表情来迎接本大爷的。”
现在柳家菡瑾把哥哥生气时的小动作学了七八成,一遇上不如意的事儿,就喜欢绷着脸,从眼睛缝里瞪人。
自从某年圣诞节迹部第一次偷亲菡瑾之后,柳家哥哥就跟他结上了梁子。
等菡瑾弯腰坐进车里,迹部把车门关上,绕到另外一边,跟着上车。
发动车子的时候,他看见菡瑾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他皱了皱眉,提醒她:“小瑾,你应该先寄安全带。”
“景吾”菡瑾叫了他的名字,“今天是24号了啊”
“怎么啦?”
“柳茗雅出狱了,”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笑着摇了摇头,“时间过得真快啊。”
*
柳茗雅坐在车子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柳莲二握着方向盘,回头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回答说:“送你回家。”
这个回答,有很多意思。柳茗雅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弄不清楚,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还是她和哥哥一起的。她想起了那个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爷爷,还有姐姐。
“呃你来接我爷爷他们不会说什么吧”她抠弄着衣角,试探着,以前,她从来不会干这种事,牢狱生涯,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包括看人脸色,如何为人处世。
“你在担心这个?”柳莲二笑了起来,神采飞扬,“不用怕,没人会多说什么。爷爷已经不管事了,菡瑾知道我来接你,她也不管这些。”
“这样啊”柳茗雅斟酌着他的话,从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柳菡瑾打算对她不管不问的态度,让她最后一点顾虑也随之消除了。
柳莲二把车开到了院子里,柳茗雅推门下车,看到熟悉的院子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她朝晚一步下车的柳莲二笑了笑,很勉强地说:“我一直以为,这里已经卖掉了,妈妈之前给我写过信,她说她买了一间小公寓”
柳莲二点点头,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之前是卖掉了,我刚刚买回来的,用我自己赚的钱。我想,你住这里,可能会比较习惯。”
柳茗雅几步跨到了院子中央,打量这幢小小的房子。
她敢打赌,在母亲把房子出售之后,这间屋子后来的主人,大概就没有再维修过它了。白色的墙壁就褪了色,像是被什么冲刷过一般,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
它已经不复记忆中的美好和温馨。她这样对自己说。
随即,她又问自己,那么,家人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回来,还有什么意思吗?
“哥哥,我想住妈妈后来买的那幢小公寓”她没有去问她的哥哥,他是不是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之类的傻问题,即使哥哥愿意留下来,她也不想他跟着她一起吃苦,她有前科,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哥哥要离开柳家祖宅,可能就是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柳莲二对她的反应很吃惊,询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为什么?
柳茗雅侧过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颇为保守的答案:“这里我想说,这里太大了,我没办法照顾这么大一所房子所以”
柳莲二的神色终于不再轻松了,他蹙起了眉头,忖度着妹妹的话,他能感觉到,她话里的排斥:“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找人帮你照看,事实上,我请的人明天就会”
“哥哥,我坚持!”柳茗雅打断了他的话,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坚定,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想去妈妈买的房子里看看,那里更适合我相信我,哥哥我不想强调,这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我真的长大了我得”
为了我的未来打算。
这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她不想告诉一脸兴奋的哥哥,其实她不信任他,因为不敢。这几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她,自力更生,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不依靠任何人,如果哪一天自己被人放弃,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这样卑鄙又龌龊的想法,让柳茗雅在哥哥面前自惭形秽起来,她能感觉到哥哥的真心,她也能相信他的人品,绝对不会放弃她。但是那种焦灼的心情,却始终无法从她的心里消失。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的念头让她很快失去了冷静,变得不安起来。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经受了饥饿获救之后,喜欢把食物偷藏进口袋里的可怜虫
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沉寂了。
柳茗雅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在柳莲二的眼皮子底下,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
柳莲二正想说话,却被一阵骤然响起的手机音乐声打断了。
他拿起手机,向后退了几步,有些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柳茗雅一边扫视着院子里的花草,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哥哥讲电话。
他的声音很刻意地压低,但是她还是听见了,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这并不奇怪,哥哥今天的正式打扮,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好吧,哥哥今天应该没时间来跟她讨论了。
*
柳莲二回家时,正好是晚餐时间,他再一次看见了迹部景吾,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家吃饭,跟菡瑾很亲密地聊天。
他今天很克制地没有直接上去找碴,因为没有心情,在开会之前,他把柳茗雅送进了酒店,谁也没有妥协,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理智上,他已经被茗雅完全说服了。
晚上八点,迹部终于离开了。
菡瑾轻啜着一杯热茶,坐在他对面,礼貌又温和地告诉他:“哥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可以聊聊。”
柳莲二确实有话想跟她说,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排斥跟菡瑾“聊聊”,在很多时候,他的妹妹比他更成熟,关于“如何选择人生道路”之类的探讨,他从她那里获得的帮助,远远多过于自己给她的启发。
“我今天去接茗雅,”柳莲二扒了一下头发,略显焦躁地说,“你知道的,我前几天把以前那幢别墅买下来了我以为,她会更喜欢那里可是”
“可是事实刚好相反,”菡瑾把杯子放下来,看着他,笑了,“是吗?”
“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柳莲二叹了一口气,实在是难以心平气和。
他不觉得自己亏欠过柳茗雅,但是柳芸子的死,注定了他必须为这个妹妹操心。因为不亏欠,才有了更多的责任。
菡瑾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放轻松,你太紧张了。我想,你需要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情,跟她多聊聊,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用现在和我说话的态度,去跟她谈谈。”
菡瑾站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再说什么,看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决定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
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却被叫住了。
“菡瑾”
“嗯?”
柳莲二看向门口方向,夜深了,没开灯的廊下很黑,他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他开口:“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菡瑾勾了勾嘴角,“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的底线,只要不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