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的得人意,怪道他们小爷稀罕呢。
时潇见门外站着两位白发老人,虽说瞧着挺富态,可看衣着倒像个行路之人,瞧了瞧天上正晒的日头,以为她们是口渴了想讨碗水,便把门拉开道:“两位婆婆若是渴了,且进来喝碗水歇会儿子吧!”
这一句正中老王妃下怀:“正是渴的狠了。”说着跟秋嬷嬷随着时潇进了院,一进来老王妃就四处打量了一遭,房子有些年头了,倒是收拾的干净利落,尤其院子中间这棵槐树真真儿好。
老王妃坐在槐树下的板凳上抬头望了望,偌大树冠伸展开,像一把巨大的伞盖,遮住上头的日头,一阵风过来哗啦哗啦的响,分外凉爽。
时潇去灶房把晒干的槐花兑了两朵昨儿柱子摘回来的野菊,冲了两碗茶端出去,放在槐树下的小桌上道:“家里头没旁的好茶,这槐花跟菊花泡了水清热去火,倒比茶还解渴,两位婆婆先歇着,我灶上还蒸着饽饽呢。”
说着又折回了灶房,说是灶房,其实就是个棚子,院子本来不大,他们坐在树下头灶房里也瞧得一清二楚,就见那丫头进去,掀开大锅,把里头黑黢黢不知是什么面儿的饽饽,捡到旁边儿的竹篦子上晾着,把锅里的水舀出来,埋上火,这才走了出来。
一连串动作,利落熟练,可见是长干的,时潇把杂面饽饽捡出来的时候,忽想起叶驰上回吃这饽饽的样儿,忍不住想笑,好容易才忍住了,出来见桌上的槐花茶动都没动,不禁有些讶异。
老王妃却道:“你这丫头弄得这个茶怪好看的,倒让我不舍得吃了。”说着指了指里头的槐花道:“这是什么,?”
时潇听了忍不住笑了一声道:“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槐花,晾晒干了,您老只管喝,多的是呢。”
老王妃这才端起碗先尝了尝,有股子清香味儿,便喝了半碗,放下碗瞧了瞧时潇后头的灶房:“那是什么吃食,我老人家倒不曾见过?”
她一说,时潇当她饿了,不好意思张口,才寻了这么个由头,便道:“您二老若没吃饭,我去做些吃食过来。”
秋嬷嬷刚想拒绝,不妨老王妃道:“如此,有劳丫头了,忙着赶路,倒错过了晌午饭,这会儿真饿了呢。”
秋嬷嬷眨眨眼,心说老王妃这演的真挺像,记得晌午老王妃可是吃了小半碗饭呢,这才多会儿又饿了。
等时潇进了灶房,秋嬷嬷小声道:“老祖宗您真饿了啊?”
老王妃道:“驰哥不说他媳妇儿什么都好,我倒要瞧瞧真假。”
秋嬷嬷不禁莞尔,盯着灶房里忙活的身影道:“这么瞧着驰哥的话也未夸大,倒是跟旁的丫头不一样,您瞧那张小脸白净透亮的,跟您屋里架子上摆着的那个玉人似的,也莫怪驰哥瞧上了,不光模样,心地也好,怜老惜贫的,就是可惜这门第差了些,这么个贫门小户的,有些够不上咱王府的门槛。”
正说着,时潇已经端出来两个碗:“匆忙之中,也没旁的,下了两碗细面,婆婆将就着吃些吧。”
老王妃本来不饿,可一瞧这碗面倒勾上了馋虫,清凉凉一碗汤里,面条切得细细的,上头飘着几颗碧绿的葱花,点了香油,那香味一股子一股子的往上飘,倒让老王妃想起以前跟王爷出来逛市集时吃的阳春面,也是这般清淡淡的。
王府的厨子自是不差,每顿也是换着花样儿的做,可老王妃有时候就想些纯粹简单的吃食,例如这清汤面,还有这槐花茶。
老王妃吃完了面,满足的叹了口气,又指了指里头那黑不垃圾的饽饽问:“那是什么?”倒成了好奇宝宝。
时潇道:“给城根儿外那些人吃的。”
“城根儿外?什么人?”老王妃没明白,秋嬷嬷忙道:“就是那些要饭花子,听说山东那边闹了荒,有不少逃咱们京城来的,进不来城就在城墙根儿外头要饭,惨着呢。”
老王妃点点头:“倒真是可怜。”
说着望着时潇问:“多大了,可有了婆家不曾?”
时潇不想她一个生人竟问自己这些,摇摇头,坐也不是,站着也不是,一张脸涨的通红,秋嬷嬷见人不好意思了,忙跟老王妃道:“茶也用了,面也吃了,咱们可该着赶路了。”
老王妃这才站起来,时潇暗暗松了口气,送她们出了门,见她们出胡同去了,才转头回来,把那些饽饽放到框里挂在房梁上,寻思明儿几个小子要帮着娟子送酒,柱子在国公府当差,总不好总家来,不如自己走一趟吧。
正想着,就听见咚咚的砸门声儿,一听这动静,不用说一准是叶驰,时潇过去开了门,没好气的道:“做什么这么大动静?”
叶驰哪还管动静大小,见了时潇异常紧张的看着她:“那个,那个,你没事吗?”
时潇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好端端的在家呢,能有什么事儿?你不刚回去,怎么这又来了。”
叶驰听了这话心里不乐意了:“合着我媳妇儿嫌我来的勤了?”
时潇脸一红:“谁,谁是你媳妇儿,不许胡说。”
叶驰见她虽说让自己不许说,却那脸上通红通红的,不禁放了心,这是没事呢,真有事儿早不是这个样儿了。
叶驰是一听说老王妃来了井水胡同,那就恨不能一窜就到这儿,拦住他祖母才好呢,嫌弃得禄报信晚了,还踹了得禄一脚呢,得禄那个冤劲儿就甭提了。
一路上紧赶慢赶的赶过来,到底没赶上,也顾不上追老王妃了,先安抚他媳妇儿要紧,叶驰如今是体会到了,这心里头要是真稀罕什么人了,一个风吹草动都能心惊肉跳,他媳妇儿好容易应了他,可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今儿回去就得把事儿谱了,这么下去,早晚吓死他。
惦记着这事儿,都没在大杂院多待,跟时潇说了会儿话就走了,这黏糊头,成天赶都赶不走的主儿,忽一这么着,弄得时潇都有些不大习惯了。
咱叶小爷是为着以后呢,回王府奔着老王妃院里来,进了屋凑到老王妃跟前道:“老祖宗您这见也见了,是不是该给孙儿做主了。”
老王妃瞥了他一眼道:“你倒也不问问,祖母瞧没瞧上眼。”
叶驰嘻嘻一笑道:“我媳妇儿多好,哪有瞧不上的。”
老王妃忍不住笑道:“既这般,先头作什么拦着祖母。”说着叹口气道:“要说这丫头也算投了我的缘,模样不差,性子也良善,可就是这家里实在的有些过不去。”
叶驰一听就急了:“怎么过不去了,我瞧好着呢。”
老王妃道:“你这个燥性子多早晚才改呢,倒是听祖母说完了啊,我是为了你们好,你说娶媳妇儿,瞧上了就娶啊,哪这般容易,要三媒六聘,过礼,送嫁,事儿多着呢,过了门也不能就你们小两口守着过日子吧,宫里头,各府的女眷,总的应酬,祖母是怕那丫头受委屈。”
叶驰听了搂着老王妃道:“这还不容易,老祖宗护着点我媳妇儿呗,有您老在,看谁敢欺负我媳妇儿。”
老王妃忍不住拍了他一巴掌:“就这张嘴生的甜,得了,既你中意,祖母也别做棒打鸳鸯的事了,我应了,跟你老子说去吧。”
正说着外头定亲王两口子走了进来,先给老王妃见了礼,定亲王皱着眉扫了眼自己儿子,真是瞧着哪儿哪儿都不顺眼,正要说两句,老王妃先开口道:“正好你来了,我这儿正跟驰哥说他娶媳妇儿的事儿呢,那丫头我瞧过了,是个好孩子,家里头虽寻常些,好歹是书香世家,配咱们家也不算太够不上,我说了,只他们小两口彼此瞧着中意,将来过得好,给我多生几个孙子,比什么都强。”
定亲王听着这话儿就觉着心里头突突跳了数下,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这小子死活不依镇远侯府的亲事,为这个那天才跟自己闹了一场,这才几天,怎就娶媳妇儿了,娶谁?哪家的?不是他想的哪个吧。
这么想着,还是沉住气问了一句:“老祖宗说的是,只我这儿糊涂呢,倒是瞧上谁家的姑娘了?”
事已至此,叶驰索性直接道:“就是时潇”
定亲王一听时家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还说这事过去了呢,那时家丫头跟状元郎眼瞅成婚了,怎么这小子贼心不死的又搅合了进。
想到此,不禁大怒,一拍桌子指着他道:“你魔怔了啊,时家那丫头眼瞅就跟状元郎成亲了啊,你还惦记着有用吗,难道还想夺人之妻不成。”
叶驰却道:“你这哪辈子的黄历了,当年时家那把火就是许明彰舅舅放的,那亲事早黄了。”
定亲王愣了一下,却仍道:“黄了也不成,我定亲王府,哪能娶一个退了亲的女子,传出去还有甚体面。”
定亲王一提体面,叶驰可就真恼了,一蹦三尺高:“什么体面,是您娶媳妇儿,还是我娶媳妇儿啊,你嫌我媳妇儿丢了体面,那成,我倒插门,上时家当上门女婿去,总碍不着您的体面了吧!”
第58章
叶小爷这一句话;定亲王好悬没气厥过去;抬手指着他;身子都直哆嗦;半天才吐出:“逆子啊逆子。”
王妃见王爷脸都气白了;真怕给气个好歹;忙过去扶着定亲王跟叶驰道:“胡说什么呢;那家多大的造化,敢让你当上门姑爷;有话不会好好说;非这般急赤白咧的做什么。”
叶驰却道:“不是我媳妇儿嘱咐了不许我躁,我还能这么平心静气的说啊;早把房盖都了,总之就一句话;这辈子我就要她一个,旁人都不要,你们不让我娶,我就倒插门,反正非她不可。”
听了这句,定亲王倒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合着,自己这个当爹的说什么都是白说,这小子是一句都听进去,可那丫头随便说一句,这小子就当成圣旨了,还一口一个媳妇儿,定亲王听着都牙酸。
却听了他这句,倒压住了怒火,冷静下来把这事儿略琢磨了个过子,状元郎对他那个自幼定亲的未婚妻,可是用情至深,这个自己比谁都清楚,为了这个时家姑娘,推了九公主的姻缘,宁可不要功名了,也要回乡娶亲,这份深情又哪会轻易放下,可叶驰这小子为那丫头的疯魔劲儿,自己也是见识过的,要不然,当初也不至于用下药这等下三滥的法子,把他关在府里了。
定亲王深知这小子的性子,虽说知道他不会就此作罢,可定亲王当时想了,人家都要成礼了,这小子再不甘能怎么着,可他就忘了,这小子从小就是个霸王,瞧上什么东西,就没有没弄到手的,这换了女人,就更来神儿了。
这事儿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不用定亲王想也知道,定是自己儿子搞的鬼啊,就算时家的火是明彰舅舅放的,这事儿时家丫头怎么知道的,便明彰查出什么,自是要瞒下的,没有四处宣扬的理儿,而叶驰这小子肯定明白,只要把这件事捅出来,就算状元郎跟那时家姑娘再怎么两情相悦,亲事也得黄了。
故此,不难猜出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个逆子背后操纵的,这么想着,定亲王忽觉有些欣慰,瞅这一步挨着一步走的,真有点儿路数呢,要是用在正经处,自己也不用成天愁了,为着一个时家的丫头,这小子可长大出息了。
就听刚他哪话儿,定亲王心里就止不住酸,自己是管不住这小子,可有人能管住,说什么这小子都听。
想到此,定亲王哼一声:“你倒真听话,你老子说多少句,都没过耳,那丫头一句就成圣旨了,我只问你,你想娶,那丫头愿意嫁吗,依我瞧,她跟明彰的情分,便不能成亲,也定不可能嫁你的。”
叶驰一听这话有门,心说到底是自己老子,虽对许明彰那小白脸很是喜欢,怎么也比不过亲父子,便也不急了,还过去接了他娘的手,扶着他老子坐下。
定亲王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早晚给你气死,还扶我做什么,趁早叫人抬个棺材进来是正经。”
嘴里这么说,到底没甩开叶驰,叶驰也就蹬鼻子上脸的道:“瞧您这话说得,我就您这么一个爹,气死了,往哪儿寻第二个去,况且,您还没抱孙子呢,赶明儿我娶了媳妇儿家来,给您生个大胖孙子,由着您性儿教他念书多好,您儿子不成气候,回头您孙子满腹经纶,您这当爷爷的脸上也有光啊。”
一句话说的老王妃噗嗤一声乐了,指着他跟王妃道:“就驰哥这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他那媳妇儿还没娶到家呢,倒是先把自己儿子给卖了,真真摊上这么个老子,别回头我那曾孙子给他老子吓的,不敢来投胎了吧。”
一句话说的屋里人都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也顺理成章打破了僵持的气氛,老王妃冲叶驰招招手唤了他过来,伸手拉着他的手道:“驰哥,你爹虽说话不中听,有一句倒是在理儿的,要说等你娶媳妇儿,祖母可等了好些年了,你先头那句也对,往前头倒三辈儿,咱家也不过是放牛牧羊的人家罢了,故此这门第,祖母可不挑,却一样,得你情我愿,说白了,就是人家心里得有你,光你这剃头挑子一头热,成了亲,也过不好日子,你跟祖母撂句实话,她心里可有你吗?”
叶驰眼里那光嗖一下熄了一半,有心硬撑着说有,却这话他自己都说不出口,只得道:“反正我就得娶她,没她,孙儿活着都没意思了。”
他这话一出,老王妃跟定亲王两人都有些楞了,老王妃叹口气道:“你自己可想好了,若她心里没你,便娶过来成了你媳妇儿,也不一定跟你一条心,尤其她心里若是有旁人,就更坏了,那心里先有人占着了,便你再对她好,也扎不进她心里去,这么着你也乐意不成。”
叶驰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其实我觉得,她心里也不见得没有我,只是有多少拿不准,况且,一早我就想好了,便她心里一点儿没有我,也不怕,我稀罕她,对她好就够了,先头她都不怎么搭理我的,现在能跟我在一处好好说话儿了,孙儿不求别的,就求她能对孙儿笑上一笑,孙儿就足了。”
这一番话从叶驰嘴里说出来,真把老王妃定亲王两口子给镇住了,过了不知多久,老王妃才道:“既如此,我们还拦着做什么,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办吧,只这事儿还需向皇上请旨,你跟皇上好,祖母就不多事儿了,回头你自己跟皇上捣鼓去。”
叶驰一听高兴地差点儿没蹦起来,扑通跪在地上咚咚磕了三个头:“孙儿谢祖母成全,您可救了孙儿的命了。”
老王妃摆摆手道:“行了,少在祖母跟前弄这一套虚头巴脑的,这是祖母应了,祖母若是不应,不定你就要翻了天呢,闹的祖母头疼呢,快滚出去,让我好好清静清静吧。”
叶驰心愿得尝,也着实待不住了,恨不能这就去他媳妇儿哪儿报喜讯去,三窜两窜的出去了,等他没影儿了,王妃这才道:“老祖宗怎就应他了,那姑娘什么来历,怎么个性情,还不知道呢,冒失失娶进来恐不妥当。”
老王妃道:“也不瞒你们俩,今儿我出去见了那丫头,模样儿性情都没得挑,是个好孩子,若说不妥,就是驰哥爹说的跟那状元郎的亲事,这事儿我先头原不知的,刚听见驰哥爹说,心里也觉不好,咱驰哥的人品,便挑个仙女也配得上,做什么非寻个有主的,可你没听见驰哥刚那些话吗,他从生下来到今儿二十多年了,何曾见过他这般过,刚我听着他那些话,心里都跟着难受呢,自古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我琢磨那丫头跟咱驰哥,莫不是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