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求见大夫人被拒之后她又一次受到沉重打击,本来江琳生不出孩子对她而言可是天大的机会!贺敏中是嫡长子,没有子嗣继承那是绝对不行的,而大夫人又极其想要个孙子,后来连郡主都插上一脚,带着个天眼大夫来断江琳的后路,梅姨娘以为自己看到了曙光,然而,世事真是难以预测。
只一会儿功夫什么都变了,事情完全朝着她没有想到的方向在前行着。
大夫人竟然丝毫不怪大儿媳,还把内宅的管理权再次交托在她手上,梅嫉娘狠狠拽紧了手里的发簪,谁让那女人有个在宫里得宠的妹妹呢?而大夫人又那样宠爱自己的女儿,非得找个样样都好的女婿!
为了女儿大夫人暂时选择了妥协,甚至牺牲了她!也许以后仍会翻脸无情,可她哪里还有时间等?再过一个月她就要被休了,彻底离开贺家!
梅姨娘的脸扭曲着,狰狞可怕,手里的簪子刺破了掌心也不觉得痛。
直到血滴落下来,恰如冰冷的水湿了鞋袜,她才惊觉到一阵疼,
看着鲜红的血,她只觉胸中的怒火像要扑出来,扑出来席卷一切!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那簪子能刺入那女人的喉咙,哪怕一命换一命她也丝毫不会犹豫!
葡萄奔跑着进来,看到梅姨娘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进屋去寻布条又找金疮药。
这些东西都放了不少在房里,不管是梅婕娘还是她,身上总会有伤口,都是用得上的。
梅姨娘见她拿着这些东西出来,冷冷哼了声,“都给我扔掉,流血就流血好了,反正早晚也是一死。”又斜看她一眼,“我让你买的匕首买到了吗?”
葡萄咬了咬唇,知道梅姨娘必定是不愿她包扎的了,就小声道,“匕首没买,姨娘还是多为自己打算吧,阮姨娘后来都丢了性命,”她顿一顿道,“对了,刚才奴婢出去买匕首的时候看到少夫人,她,她有些古怪呢!”
听到匕首没有买到,梅姨娘本想劈头就给她一巴掌的,然而后面那句话却吸引住她,赶紧追问道,“你看到那女人了?她哪里古怪?”
葡萄见她眼里闪着逼人的光芒,不由暗暗叹息,曾经那个梅姨娘多么耀眼,从不会像这些天这样疏于打扮的,她心里实在太苦了,世子爷对梅姨娘来说就是天上的太阳,太阳没有了,人还怎么活下去呢?少夫人也确实可恨,把世子爷霸占得紧紧的,梅姨娘没有办法才会打她,辱骂她。
而以前的梅姨娘是那样好的一个人,对她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葡萄越想越是难过,眼泪就流了下来。
梅姨娘急着听答案,怒道,“你哭什么啊!”说着又降低了声调,极为柔和,“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好了好了,我不买匕首了好么?你也不要哭,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葡萄才慢慢安静了,梅姨娘递过去一杯茶,她喝了口道,“我看到少夫人去了茶楼,然后贺定就出来了,奴婢正在想要不要劝您先别买匕首的时候,又见少夫人也从茶楼里出来,奴婢一时好奇就跟着她,发现少夫人去了一家叫月盛的铺子。”
梅姨娘眉头挑了起来,月盛?月盛?
葡萄继续说,“奴婢心想贺定怎么没有跟过来,而且少夫人身边居然一个丫环都没有,就觉得很奇怪。奴婢想看看她在做什么,便在门口看了一阵,竟然发现少夫人不见了,就忙进了铺子问伙计,原来少夫人是在跟铺子的掌柜在里屋说话呢。”她抬头看看梅姨娘,“奴婢记得姨娘说少夫人只有两家店铺,而月盛肯定不是,奴婢反正觉得有些怪就赶紧来告诉您了。”
月盛的掌柜?梅妖娘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人是曲越,也是贺敏中的朋友,几年前她曾跟他有过一面之缘。
但即便只是短暂的照面,她却到现在仍然记得他的样子,不得不说,容貌气质极佳,而听说后来也来过贺府几回,最近的好像就是去年的大年夜吧?
可江琳为何要去见他呢?还一个丫环都不带,甚至把贺定也遣开?
梅姨娘双眸慢慢眯了起来,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这女人看来也不是安分守己的,不但和外面杂七杂八的人交往不说,还能随意出入府中,这下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
“姨娘?”葡萄见她面带微笑,表情十分诡异,忙伸手推了推她,“姨娘没有什么吧?”
“好,很好!很好啊!”梅姨娘咯咯笑起来,欢快得拍着手,简直是手舞足蹈。
葡萄吓一跳,更是着急了,“姨娘,姨娘您别吓奴婢啊,梅姨娘笑了阵才收敛下来,伸手握住葡萄的双肩,“葡萄,我这些时日这样待你,你可恼我了?”
葡萄愣了愣,“奴婢不敢。”
梅姨娘长叹一口气,“你对我很忠心我是知道的,你也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小时候家里闹蝗灾,我父母亲全都活活饿死了,我被人牙子带到京城,后来大夫人看上这才留了下来。”她略抬起头,目光仿若穿过云层,“数十年就这样过去了,我本以为可以跟世子爷双宿双飞,可惜,哼,命是贱的又能奈何?我没有娘家人支持,没有谁帮得了我,这些时日都拿你发泄实在是委屈了你,但我知道你是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葡萄难得听到她如此诚恳的说话,当下极为感动,承诺道,“奴婢死也不会离开姨娘的。”
“这就好。”梅姨娘眼睛一热,又低声道,“这就好。”
“那姨娘打算怎么做呢?”葡萄欲言又止,但今日主子既然敞开心胸,她也鼓起了勇气,“其实世子爷不会那么无情的,即便休了姨娘也定然会给姨娘安排好,到时候奴婢要跟了去,世子爷必定不会拦着,咱们不如”不如就过过悠闲的日子,以梅姨娘的姿色,又何愁找不到别的郎君?
梅姨娘目光扫过她,“你连你姐姐都不要了么?”
葡萄神色怔了怔,是啊,还有石榴呢,但石榴在少夫人身边过得还不错,也许根本不需要担心她。
“要你们姐妹分离我可做不出来。”梅姨娘伸手轻抚她的头发,“你在我身边也跟了几年了,姨娘我欠你不少。这次假若再不成,我也没有别的心愿,这些年我的积蓄虽不算多,但也足够你们用了,就都留给你吧,你跟石榴两个人赎了身,也还有些余钱能过过日子,将来找个好夫婿”她说着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葡萄也跟着哭,一时异听呜呜咽咽的悲戚声回响在院中。
两人好半响才停止抽泣,梅姨娘拿帕子抹了抹眼睛,指着她笑,“你这傻丫头,哭得跟嚎丧似的,弄得我都止不住。哎,幸好这院子里其他人都不把我当主子了,每日除了送饭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不然还不得全跑来看笑话?”
她语调凄凉,葡萄吸吸鼻子,“姨娘好好的说什么不成,奴婢听着很难受,您这又是何必呢?”
“我这么些年总不能虚度了。”梅姨娘摊开手,被簪子刺破的掌心早就不再流血,只留下一条蜿蜒的伤痕,“你看看,这儿就算结疤了也肯定有印记,而我在贺家住了那么久时间,如今让我离开,又能去哪儿呢?葡萄,你觉得我离开世子爷能过得下去吗?”她笑起来,“大夫人也不帮我了,阮姨娘死了,叶丹桦也死了”
葡萄不知道她后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直觉很不好,又要开口劝。
梅姨娘做手势制止她,“你别再说了,现在既还是我的丫环,便听从我的话去做一件事。”
葡萄没法,只得点头答应。
梅姨娘返身进了屋,从床底拿出一个小箱子,小箱子上了两把锁,
葡萄一眼就认出是梅姨娘专放银票的地方。其实梅姨娘身边并没有太多银子,投资得来的钱很多都花在装扮上面了,所以以前才能在气势上压过叶丹桦,让她以为都是世子爷赏的从而生出嫉恨,但这一招对现在的少夫人并没有什么用。
梅姨娘打开箱子抽出两张银票递给葡萄,而后在耳边吩咐了几句话。
葡萄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直到梅姨娘轻轻推了下这才回过神,“姨娘,这,这”
“这什么?一切自有我来承担。”梅嫉娘脸上满是决绝之意。
葡萄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把银票小心放在怀中走了出去。
事已至此,也许什么都不应该说了,梅姨娘有她的坚持,她作为下人,自是应当听从的。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237章 奸细
江琳对外面正在发生的事一点也不知晓,仍在原地徘徊着。
而曲越亦是静静得立着,只听到耳畔的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声响。
天渐渐暗了,江琳想到贺定大概要找过来了,终于再难忍耐下去,开口道,“我三哥现在在哪里?”
“就是来问这个的吧?”曲越微微哼了声,“他还在沧河,那里很安全,想不到如何解决玲珑郡主的事,他是不会回来的。”
江琳皱起眉,“但是沧河那么远,万一”不是说清王的兵力很强劲么?若是真的从蜀地攻出来,早晚都会打到沧河的,三哥也真是的,既然已经隐姓埋名又谎报意外,为何不索性来京城近一些的地方?也好找机会见一面啊
曲越冷笑道,“你以为这么好过来?玲珑郡主又不是傻蛋,早就派人去寻了,听说大街小巷都贴了他的画像呢。”
不是吧?江琳愕然,梁书雪果然狠,这个都想得到,那三哥岂不是跟通缉犯似的了?也不知道江柔那边有没有开始行动,梁书雪再狠总是狠不过皇帝呢,到时候让她嫁人难道还能违抗皇命不成?她想着一撇嘴角,“等过些时日三哥就能完全解脱了。”
看来是想到了办法,曲越挑挑眉,他的醉意已经淡了些,回想起刚才的举动,脸上就有些烧起来,微转过身咳嗽一声道,“问完了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忙。”
“还有一件事。”她语声淡定,侧前几步踏上不放过曲越的表情,“我上回去宫里看婉仪娘娘,听说皇上此前病过一回,几个皇子都去探望了。二皇子且不用说,他向来野心勃勃,如今皇上也不封他为王,定是以为太子之位是囊中之物。但齐王,是了,他也是你亲戚,如今清王隐隐有压倒皇上的气势,你就不想带了你妹妹齐王妃远走高飞?还是想跟她来个里应外合,最终让齐王坐上皇位?”
曲越身子僵了僵,就算知道她在试探也一时难以接上话来。
“但清王定然是不肯这样的。”江琳继续说道,“先不论齐王的个人能力,清王本就是冲着皇位来的又如何肯罢手?就算齐王愿意与他联手恐怕也不会得逞,最终只会成为他的工具罢了。”
曲越慢慢看向她,声音有些晦涩,“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来得好。”
“但我就想知道得清清楚楚。”江琳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当局者迷,或许你告诉我,我会比你看得更明白”
话未说完,只听尖利的破空之声由远而近,她没来得及回头,曲越身形一晃已经拦在她后面,接着便是叮当声响,像两个金属敲击似的,有个陌生的声音道,“原来是为一个女人难为清王看重你,竟为了个女人要坏我们大业”
江琳大惊,忙转过头,却是个身材魁梧的黑衣蒙面人,打扮与之前的曲越一模一样。
曲越侧眸看了眼江琳,身子往右站了站,完全挡住她才说道,“跟她没有关系。”
黑衣人冷笑几声,“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我刚才全听到了,你竟然把所有事都告诉这个女人嘿嘿,今日幸好被我撞见,不然你满口谎言骗得清王对你信任,甚至都没有再发功攻势哼,你这卑鄙小人,我真怀疑你是不是那狗皇帝的奸细”
竟然劝过清王了吗?江琳疑惑得看着他的背影。
谁料曲越转过头轻声道,“一会你趁机快跑。”说着声音又大了些,“清王是我师父,我们师徒俩心有灵犀你一个外人懂什么?说到打战你不过是个门外汉,别以为仗着有些功夫便是将军了真要如此,我师父也不会让你只负责勘探的任务。”
黑衣人先是极为愤怒的瞪了下眼睛,而后又桀桀笑了起来,指着曲越道,“你们心有灵犀?哈哈,哈哈,你也别太得意,清王那次只不过暂时信你,你当真以为他就不疑你吗?不然我何必来京城,难道是来看这狗皇帝不成”
“什么?”曲越衣袖忽地鼓动起来,“是师父派你来监视我?”
“哼,总算明白过来了。”黑衣人眯起眼眸,指着江琳道,“你要是现在就杀了她,我兴许还能信你,在清王面前也能为你说说话,若是不然,就是你存有私心那么别怪我两个一起杀了”他呛得从身后抽出把长刀来。
江琳骇然,杀人?忍不住就退了一步,手心也扣起不离身的暗器,就算打不过总也要争取一下的。
曲越也从腰间取了把软剑出来,宛如灵蛇在空中舞动,他手腕一抖,剑身又笔直了,青光莹莹十分夺目,看来是吹毛立断的宝剑,“要问罪还轮不到你,就算师父疑我,也得我自己去交代”他说着回眸又看了一眼她,便欺身而上直扑黑衣人。
那一眼是叫她离开,看着前方两个斗在一起的身影,江琳犹豫不定,但终究还是往后方的大门走去。
即便留在那里,也只是个累赘吧?
伙计看到她出来,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好似一点也没有听到里面打斗的声音。
这种情况也是不能报官的,伙计是曲越的人,想必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江琳便没再做停留急匆匆得往茶楼去了。
而贺定这时正好回来,两人便一同回了贺府。
见到江琳,香凝几个迎上去,青玉笑道,“夫人去了那么久,可是香雪舍不得夫人走啊?”
香凝则扶她坐下,见她的发髻有些许乱了,就拿了玉梳重新给她梳理。
江琳看着镜中的自己,双颊微红,气息不定,心跳也是乱得可以,当下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自把那烦乱的心绪赶出脑海这才开了口,却也是满满的玩笑味,“她如今有了自己的宝宝哪里还顾得了我啊?我就稍稍坐了那么一会儿,她满口的孩子如何如何,又说有喜的人该当吃什么,孩子生下来要让他去哪个学堂那里念书,想得可远呢,就差没说讨媳妇了。”
她语调轻松,但几个丫环脸色不好看,香凝更是拧紧了眉,都知道夫人不能生,怎么能在夫人面前那么说呢?可不是白让人伤心,香雪真是个傻蛋丫头
江琳哪里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就笑道,“香雪起先还绝口不提孩子呢,是我叫她不要在意的,再说了,我还这么年轻,若是到了三十四十了还生不出,你们再伤心也来得及,现在可别再给我苦着脸,这种事保持心情好最有效。”
几个人就又笑了,青玉连连点头,“是,夫人说得对,夫人可比世子爷小九岁呢,六少爷是老爷四十几岁的时候才生出来的,世子爷可比老爷身体好多了,咱们不用着急。”
红豆羞红了脸,“青玉姐姐真是什么都敢讲。”
对于这种闺房之事,青玉向来是不怕的,但说到自己身上她就不行了。
江琳也是笑,又叫香凝拿了瓜果点心出来吃,四个人围成一团说说笑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时香凝正色道,“内宅现在都被二夫人控制住了,大夫人忙着四小姐的婚事,又因为夫人您的事一直心情不好,这些时日都没有插手。而四小姐虽然前段日子管了些时候,但完全起不到作用,反而给二夫人当了回幌子。”
江琳早已料到会这样,剥了颗瓜子仁放进嘴里道,“你可是发现些端倪了?”
香凝压低声音,“二夫人似乎最近用了不少银子,以前做事那样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