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慕府,汐瑶刚入了花厅陪苏氏坐得片刻,宫里就派来公公传话,说皇上阅过沈家送上的‘吉祥如意’图之后,龙心大悦,又感怀近来悲伤之事太多,于是在皇后与几位娘娘的建议下,将才子宴提前至十日后。
闻言,汐瑶大惊!
在她的前世,根本不曾有这变数,皇上怎会如此突然?
眼下才四月末,本她算过,修书送去烟雨城,虽时日紧迫,但才子宴在五月中,快马加鞭也能赶来,只十日,定是不够的。
更让她反映不及的是,此番从宫中来传话的人,竟是刘茂德!
她依稀记得,此人和祁云澈一样藏得很深,天烨年间在后宫一直做的都是些琐碎的事务,直到祁云澈登基,他才以总管太监的身份,初显于人前。
不管明里或暗中,帮祁云澈做了不少的事情,说他是云昭皇帝的心腹都不未过。
再看到那张常年阴郁不改的脸,惊心之余,汐瑶更清楚,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才子宴都是她第一次进宫。
难道刘茂德突然出现在此,是个暗示么?
还是老天已然发现太眷顾她慕汐瑶,洞悉她要逆天改命的先机,于是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十日后
她开始害怕再见到那张让她曾经为之魂牵梦萦的脸庞,害怕自己不小心就跌进深宫的荆棘,害怕避不过有心之人恶毒的谋算,害怕
重蹈前生的覆辙。
险恶深宫,斗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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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凉的夜风,摇曳着红烛,隔着那层半透明的红纱,她盯着那微微晃动的火光,等待,却不知自己等的是谁。
奇了,汐瑶暗自费解,眼前怎鲜红一片?
那被罩住的景致,几分熟悉,几分陌生,越想看清楚,那胸口却是有什么呼之欲出,令她憋闷?
抬手拉下头上的纱,垂眸一望,才发现那是块用金丝线绣着鸳鸯和牡丹的红盖头,精细的做工,柔软的触感,上面的金丝在烛火下焕发出灼目的色泽
她,在什么地方峥?
‘吱呀’的一声响起,谁推开了门,她应声寻望过去,心蓦地揪起!
默然伫立的男子,穿着与她相称的新郎官的华袍,宽袖,窄腰,衣廓随着两扇打开的门而随风扬起,英姿挺拔,举世无双。
他额头饱满,挺鼻坚毅,骄纵的面颊,毫不遮掩的透着王者的霸气。
浅抿的薄唇渗出丝丝无情,束起的墨发上戴着高贵的金丝冠,镶嵌在当中的黑宝石,却不及他的深眸明亮。
那是双怎样摄人心魄的眼睛?
与之相视一瞬,荡人心神,沉沦千年万年
他亦是望着她,隽容上带着难得一见的讶异,随即折起了俊眉,仿佛她不该出现在他眼前,错的,一切都是错的!
“哎呀呀,新娘怎能自己接了盖头?不吉利,不吉利啊!!”
是谁在嚷嚷?
唬得汐瑶的心都颤了。
她站起来,红唇微张,却没机会说任何话,周围的一切随着她起身统统消失!
他与她一道旋如黑暗中,这世上仿若最后只剩下了她和他。
祁云澈
你是来带我下地狱的么?
“姐姐。”
又得一声娇柔的轻唤,她转过身去,便见到了袁洛星!
她穿着和她一样的凤冠霞帔,双手捧着托盘,那盘中单单放了一碗汤药。
她走进她,笑靥如花,声声甘甜,“姐姐,你肚子里的孩子不能留。”
孩子?!
汐瑶瞠目,连连后退,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小腹!
再回头,她想去寻祁云澈,她知道,他定不会让他们的骨肉被任何人伤害。
只因他说过会保护她,直至终老,不离不弃,此生他只爱她,下一世更要寻她,前缘不断,来生继续相惜。
可是当她转身,祁云澈却已先她背离,徒留一袭冷漠的身影,渐行渐远。
她张口想唤,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心口窒闷无比,痛苦得无以复加。
袁洛星步步紧逼,那话语声竟是让人甘之如饴,“姐姐,安心的去吧,这皇宫容不下你,皇上的心没有你,你是多余的,你的孩子亦是多余的,你们慕家的人,都该死!”
猛然间——
汐瑶突兀的睁开双眼,手中的书卷随之掉落在地,再见到眼前房间熟悉的摆设,顿悟方才只是惊梦一场。
伸手在额上一抚,竟生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阵阵急促的心跳,慌得她呼吸都稳不住了,不由嘴角牵起自嘲一笑,瞧这被提前的才子宴将她吓得,仇人还没出招,她就自乱了阵脚。
怎能这般没出息?
平复了会儿,她再往外屋看去。
外面天色已暗,估摸戌时都快过了,里屋的灯别灭得只剩下一盏,香炉也奄奄一息。
晚膳后回到梨香苑本想看会儿子书的,竟然小睡了过去,还做了一场这样的梦。
她在害怕么?
“姑娘醒了?”嫣絨从外厅缓步行了进来,手中捧的托盘里放着一盅温补的汤。
上次发生了凌翠楼那件事后,宋嬷嬷特地从武安侯府来了一趟,嘱咐四婢要每天雷打不动的压着汐瑶吃一碗。
可联想到之前那梦,再看那托盘,她心底就生出抗拒来。
“汤先不喝了,放着吧,我吩咐的事办得如何?”
闻言,嫣絨把汤搁在桌上,走过去将掉在地上的书拾起来,再道,“心蓝和雪桂问管家要了辆马车用,说回武安侯府给姑娘收拾些衣物,所以应当无人起疑,姑娘给二公子的信已经在路上了。”
汐瑶点点头,四婢性格不一,但始终是跟在她身边长大的,要紧的事情绝不含糊,该做的她都做了,只希望瑾瑜哥哥能尽快赶来。
才子宴就在十日后,深宫险恶,皇后纳兰氏的堂妹乃张悦廉的正妻,虽是早已分家南北,几乎没有往来,但这点实在难以让汐瑶忽略。
加之数月来有关她和张恩慈的事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如何都沾着亲带着故,岂有不护的道理?
想必她入宫就要先受个下马威,但好歹武安侯府还有皇上的恩宠在,最多让她于人前丢个脸罢了,这还是她能估料到的,至于张恩慈会耍什么手段,那才是她真真该仔细头疼的关键。
还有,她还得顾着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表哥!
正想到这茬,又听立在身旁的嫣絨道,“对了姑娘,之前永王的长随亲自来传了话,说大公子这几日先在永王府歇了,才子宴来得紧俏,让姑娘好好准备着,明日会再派专人送上好的绸缎和珠钗首饰给姑娘挑选。”
听罢汐瑶就蹙起眉头。
永王
当今最是让皇后恨铁不成钢的大皇子祁永晨。
身为皇家嫡长子,却醉心诗词书画,放着皇位不要,十四岁时公然请奏皇上放他出宫游历天下,逍遥此生。
许是素来酷爱争权夺势的大祁皇族难得出一个不爱江山的,祁尹政反而对他另眼相看,不但封了他亲王,还允了他的请奏。
自此祁永晨在他的王府舞文弄墨,还聚集了一大批文人客,建‘涵墨阁’,更在大祁掀起一阵追逐之风。
这于一个皇族出身的人来说,可以做自己欢喜的事,远离皇权争夺,实乃最大幸事,可正是因为他的惜才爱才,毁了沈修文的一生!
汐瑶记得太清楚!
上一世,才子宴上,沈修文不负众望力压群雄博得头筹,卓越风姿,让所有人都移不开眼。
过后他本该就此离京,回江南沈家,谁想祁永晨为留他在京中,方便自己与之畅谈诗词,竟向皇后提议,招他做驸马。
纳兰皇后还有一女,乃当今九公主祁羽筠,奈何她性情张扬,刁钻跋扈,心胸狭窄且善妒非常,实在不是娶妻娶贤的上佳之选。
而纳兰氏看中沈修文背后财力雄厚的沈家,还有他在文人中的声望,当即就求了皇上下旨。
单这娶九公主的礼聘,就倾了沈家几代积攒的过半家产。
若说钱财散尽还能再赚,人的名声却如东流之水。
沈修文一生才学无双,却因娶妇不淑,被陷害身有‘断袖之癖’,祁羽筠为顾及自己的声誉,暗中设计,将他毒害身亡。
汐瑶知道他的命运,怎可能坐以待毙?
只修文哥哥是个痴人,与他是说不通的。
此生如何无论她都要与皇家撇离关系,沈家的财富处处遭人设计,她体内更流着沈家一半的血液
“姑娘怎么了?”
嫣絨见汐瑶半响不语,眉头都皱起来了,可永王赏识大公子,这不是件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么?
汐瑶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淡笑,将头轻摇,“没事,可能坐得太久,有些乏了,我去园子里练会儿剑。”
练剑?
不是觉得乏了么?
但见姑娘已经起身走了出去,嫣絨不好多问,只能跟了上去。
月芒皎洁,夜风唱晚。
空荡的园子里,一道身影,轻盈回旋跳跃。
她穿着淡黄的便衣,手握长剑,回身,挑剑,直刺!舞得逍遥自在,洒脱凌厉,一招一式,已经初具气势。
四婢站在旁侧,默不作声的望汐瑶练剑,几个女子脸上都带着欣赏和崇敬,如今的大姑娘,脱胎换骨,胜过当初。
周遭梨树花开,只消轻风拂过,纯白的花瓣,洋洋洒洒,不知是这景衬了那人儿,还是那人儿凸显了这景的美。
却,无人洞悉汐瑶的重重心思。
皇宫要进,才子宴要赴,皇后的刁难要忍,但修文哥哥绝不能娶公主!
张恩慈得滚出慕府,袁洛星的假面具要撕开,还有陈月泽,他是她为慕家平反的关键!
武安侯府的声誉要保,不能让没用的三叔袭承爵位,那么二叔呢?
他到底是个如何的想法?
随着心中所想,汐瑶的剑越来越快,更透出一种前所未有的肃杀和决绝!
她全然不觉,全心投入。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来之不易的重生。
她要痛定思痛,洗白她窝囊懦弱的前世,保护惜她爱她之人。
这辈子,不要再受任何人的控制,不要再轻易看低自己,要活得坦荡随心!逍遥天下!
那皇家的任何一个人,她都不嫁!
蓦地!!
一个利落的半空回旋,落地呈掠燕之姿,同时汐瑶将手中的长剑迅猛刺出,定格——
花瓣雨纷飞飘落,美得沉沦。
那顿在半空的剑刃,与粉乔的咽喉只差半寸,吓得她面色煞白,捧在手中的茶都微有颤抖,本以为小命不保,还好,姑娘在千钧一发之际停下了。
对上那对静若止水的眸子,她又觉得有些陌生。
可是下一瞬,汐瑶对她莞尔一笑,遂即将长剑收回。
粉乔心头的那抹莫名的落空跟着烟消云散,“姑娘喝口茶吧。”
汐瑶将剑递给心蓝,接过粉乔递来的茶,抿了一口,笑着问她道,“方才吓着你了?”
“有一点”粉乔实话实说,又道,“只因以前姑娘从不舞刀弄枪,奴婢还以为小命要没了,不过依着姑娘还是在意奴婢的。”
所以手下留情了不是?
粉乔美滋滋的说着,对汐瑶那个眼神虽心有余悸,但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就是姑娘要她的命,无需理由,她定会给!
“瞧你这点出息!原是个不惊吓的!”心蓝逮了机会笑话她,“刚才谁没见到你那一脸失色的花容?”
粉乔跺脚,“你个小蹄子,还轮不到你来笑话姐姐我,看我收拾你!”
两人半句不合,又在院子里打闹起来。
看她们互相追逐玩闹,嫣絨摇头道,“姑娘太宠她们了。”
雪桂虽不语,心里也是这样想的。
没想到汐瑶却道,“无妨,一生难得有几个可以让自己纵容的人,放心吧。”
她长长的叹,目光放得悠远。
心却不似之前那般不安了。
放心吧
听了这话的嫣絨和雪桂均是微怔,继而四目相接,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更加茫然。
姑娘的心思,越来越难猜了
隔天一早,汐瑶才起身没多久,红妆便来了梨香苑。
据说张姨娘来找夫人,大概意思是前些日子因为三姑娘在国子监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汐瑶身陷险境,差点清白不保,如今三姑娘被罚在家思过,不便入宫赴才子宴,所以此次就不去了吧。
才子宴本就是设在宫中以‘吟诗作画’为名,实则供官家子女相识的盛宴。
更被民间称之为皇宫中的‘七夕’。
虽没有规定朝臣家的公子小姐一定要赴宴,可结交权贵,自来在大祁多多益善,慕汐灵丢了去国子监的机会,如此良机,她怎可能错过?
汐瑶一听就觉张恩慈要出招对付自己了。
也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让她的女儿甘心呆在家中,不受将要发生的事的牵累。
但红妆又道,夫人闻言也嚼出了滋味,眼泪一流,使起了苦情计,说若三姑娘不去的话,恐怕外人要道她这个主母不慈,再者老爷也希望三姑娘能觅得良缘,故而以此打发了张恩慈,再派红妆来给大姑娘打个照面,今次入宫,定要加倍小心。
说到入宫,若张恩慈不设计自己,就是汐瑶都不相信!
让她欣慰的是二叔母总算不再似从前那样简单,毕竟她不可能时时都留在慕府,将她们照应周全。
晌午时,永王派家丁送来珠宝十套,连城的丝缎二十匹,给汐瑶以作才子宴之用。
看了那些奢美的物件,她只淡淡一笑。
想来不到才子宴,她是见不到修文哥哥了。
也许就连永王自己都不会想到,再这样下去,他将成为祁国有史以来第一位‘断袖’之癖传遍大江南北的王爷。
于此,汐瑶尽是无奈,唏嘘之余不免怅然感慨,饶是她想摆脱前世的宿命,都费尽心机。
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的改变,从而使得才子宴提前。
那么今后,还有什么是她始料不及的?
仅凭她一人之力,到底又能改变多少呢?
相安十日,眨眼便到了入宫之期。
宫宴从申时开始,皇后娘娘在御花园邀众公亲贵族的女眷赏花,当中吃些茶点,闲话家常,待入夜才移步莲台,与皇上,还有群臣以及公子们共享晚膳。
汐瑶对进宫本就心不甘情不愿,早晨拖到巳时才被嫣絨几个从被窝里挖了出来,推到梳妆台前做打扮。
四婢不知她心意,觉着既然是入宫,任何都要往最好的做准备。
色泽鲜艳的绫罗绸缎,眩目精美的珠钗首饰,汐瑶只看了一眼便吩咐她们换掉。
她早有言在先,要为爹爹守孝三年,此话已被袁洛星张扬了出去,皇上下旨赐婚是一回事,在人前,若她还穿得娇艳靓丽,岂不遭人话柄?
四婢听之有理,只得照做了。
于是待午后,慕家三位小姐都准备妥帖,出了府门,上马车时,才见着彼此今日的模样。
慕汐婵尽得慕家将门之风的真传,在同龄的女子中,她的身形算高挑的,但却不失匀称。
今日她上身穿的是富贵亮丽的紫色窄袖短衫,提高了腰线,看上去更为出挑,混色的长裙开着大朵大朵的芍药花,薄纱的肩披帔子上绣着混入银丝的图案,把她衬托得神采奕奕。
而直领的敞胸,让那条呼之欲出的沟壑必现。
平日里慕汐婵也是个喜男装打扮的,不若见她如此穿戴一番,才惊绝于她张扬强势之外的动人。
连汐瑶都笑着叹,后知后觉,原来婵儿妹妹已经生得这般标致了。
大祁风华比前朝开放许多,其中一个表现便是女子的穿着。
祁国贵族之女,更以适当的袒露胸前的美丽肌肤和线条为最。
每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