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跪在栅栏前,呼吸急促,“沈姑娘,若有机会出去,我一定告诉你我的身世。苍天可鉴,我赫哲绝对不是如此小人。”
我亦觉此地不可久留,便安慰赫哲,“若不是你,我必会全力救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盖娜尾随其后。
夜路寂静无声,只听得我和盖娜的脚步踩在石台上出的噔噔声,灯光影影绰绰照在青色的石台上,只听前面草丛似有簌簌的声音。
盖娜猛然停住,侧耳一听,瞬间失声变色,“快,小姐,前边有大蛇挡道。”
话未落音,拉住我转身就跑。
我猝不及防,差点摔倒,那句“大蛇挡道”只吓得我灵魂出窍。
………【遇险】………
说时迟,那时快,盖娜反身将我挡在身后,灯笼往我手间一塞,腰间寒光一闪,一把软剑呼啸而出。說閱讀,盡在随即一声高喊,“快来人哪!小姐遇险!”
寒光闪过,近前不足两丈,一条青鳞大蛇蜿蜒而至,带起一阵腥风。及至跟前,蛇身忽抬起近两尺高,猩红的蛇芯咝咝作响。
盖娜挡在我身前,软剑一抖,呼啸一声向大蛇刺过去。
那蛇应声而动,偏向一边,躲过盖娜的剑,直扑我而来。
我冷汗淋漓,本能的将手中灯笼抛向迎面而来的蛇头,退后几步。
那灯笼系竹子编织,中空点有蜡烛,外面糊以皮纸。
不偏不倚,直砸向蛇头。却被大蛇来的猛劲撞裂,皮纸被蜡烛点燃,顿时一团火光。那青鳞大蛇遭此一袭,登时掉转蛇身。
盖娜一击不成,趁蛇头撞上灯笼的时候反手一剑劈去。
那蛇似通人性,往后一闪,轻巧躲过盖娜的软剑。
盖娜大叫,“不好!”
那蛇见躲过软剑,往后一弓身,意欲扑来。
突然,院外火光大盛,一群人急急赶来。
为一人大喊,“快!!”
盖娜急得大叫,“此蛇凶猛,快保护小姐!!”
盖娜挥剑上前,那大蛇看准时机,直扑向盖娜。
盖娜一偏身子,剑峰堪堪划过蛇身,那大蛇却未躲避,直扑向盖娜后面的我。
我猝不及防,一时大骇,忘了躲避。
只一阵腥风而来,我闭上眼,心里冰凉一片,吾命休矣。
却不见那大蛇扑上来。
“小姐!”是盖娜的声音,
我睁开眼,眼前一片光亮。
盖娜焦急又欢喜的声音。
十余名侍卫站立两旁,刀木达手执一弓箭,站在面前,一脸焦虑。
身侧丈许,是那条青鳞大蛇,足有人大腿粗细,一丈多长。一支白羽箭斜穿其七寸。
此时才觉冷汗湿背,阵阵凉。
想上前感谢刀木达,足部却像生了根,半分挪动不了。
只觉昏天昏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霎时漆黑一片。
醒来,眼前是乌洛焦虑的脸庞。
他让所有人退下,只冷然道,“为何不听本王话?”
我轻轻起身,帐外烛火通明,将乌洛的光影映在床头。
我一眨不眨看着乌洛的脸。
乌洛别过头,声音依然冷硬,“难道本王脸上有字不成?”
“王爷。”我轻叹一声,“王爷和我一样,不正盼望水落石出吗?”
乌洛陡然扭头,褐色的眸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只沉着脸不出声。
这糖儿出头求我,后被抓入赫哲黑屋,我能和盖娜顺利去看望赫哲,这乌洛必是默许的。糖儿没有像盖娜所说被处死,只被抓入黑屋,想必也是保护糖儿性命,顺便也给赫哲报信。
只是这回来突现大蛇一事恐不是乌洛所能料到。
一切只能说明那赫哲在乌洛心中之重,乌洛亦不相信赫哲是所为,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才将其囚禁。
“王爷对卿卿爱护有加,卿卿感激不尽。”
淡淡的话语却是出自真心,这两次惊天大险,若无乌洛,我必死无疑。
乌洛眼底渐渐涌起温暖。
“只是王爷,我不知道王爷有豢养大蛇的嗜好,那蛇当时要吃人,多亏刀木达及时赶到。”我话锋一转,语调只作怯生生。
乌洛果然大怒,“胡言乱语,本王怎会养那毒物。”
乌洛起身在房间里急促走了几个来回,自语道,“本王宅内最忌毒物出现。难不成是多年老房失修缘故?”言罢,他霍然看向我,眼光森然逼人,“你,竟疑是本王?”
我起身,来到乌洛面前。
乌洛看向我。
我近前,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抬头,未出声,泪先流,“没有王爷,卿卿早已魂归西天。我只一姿色平庸寻常大梁女子,之前惨遭变故,大难不死。只为不负母亲在天之灵,安静过完一生。如今承蒙王爷垂怜,只是命薄,难以承受。恳求王爷遣我回大梁!卿卿此生感激不尽!”
我说完就要跪下。
泪光中乌洛颇为动容,他凝视我,突然一下拥住我,将我紧紧搂入怀中,许久淡然道,“你在大梁已无亲人可依,回去作甚?”
心底陡地一酸,身子随之一僵,苦涩涌上喉头,只哽咽不已。
如今的自己,正如水上飘萍,天地之大,却无我依靠的地方。
头顶传来乌洛淡淡苍凉的声音,“本王这般待你,难道你竟无半分留恋?”
我猝然一惊,眼前的乌洛,金冠碧玉,面目英挺,顿时心绪莫名,深深叹气,就是你这般待我,才让我有一次又一次的大劫。
不经意对上乌洛的眼眸,竟现,里面似乎有难抑的忧伤掠过。
我怔住,顿时脸颊滚烫,心里突突乱跳,只低声道,“王爷。”
乌洛语气突地转为急促热烈,眼光灼灼,“卿卿,本王喜欢你!”
这是乌洛第一次向我坦白心迹。
我心如小鹿乱撞,此情此景,只想逃开眼前的怀抱。
乌洛更加搂紧我,让我伏在他的肩头,他轻轻抚摸着我的长,良久,声音越低沉下去,“本王亦知赫哲冤枉,但既有人告密,本王不能不如此做。”
我心底一沉,乌洛竟然知道赫哲冤枉,为何又坐实了她的污名,那告密之人是何高人?
乌洛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淡淡的语气没有任何的情绪,只越低沉下去,“本王知你委屈,只是,有些事,不知道总比知道好。”
我伏在乌洛的肩头,心底冰凉一片,乌洛,他到底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这也无形告诉我,这个事情到此为止。而我,心里虽有所怀疑,却永远不可能知道真相。只是那赫哲,却被坐实了污名,即便不死,活着也必不会好受。
她,可是乌洛的结妻子。
或者他在等待我说出“宽恕”赫哲的话?
我缓缓抬头,眼前的乌洛,好像既不是之前那个暴戾喜怒无常的王爷,亦不是前几日温言相向的乌洛,只是陌生,犹如生人般。
我微微一笑,“王爷言至此,卿卿自当什么亦没生,谈何委屈?既王爷知道不是赫哲所为,恳请王爷放过赫哲夫人。所谓结,乃一日夫妻,百日恩爱。”
乌洛深深看我,缓缓牵起我的手,“此次本王欠你,你需要什么,本王尽可答应。”
我心底刺痛,微笑凝在唇角,转身离开乌洛的怀抱,缓缓道,“谢王爷成全,卿卿别无他愿,只求王爷遣我回大梁……”
“这个,本王不能答应。”
身后传来乌洛冷漠的声音,“除此,本王都可以答应。”
我怒极反笑,只觉笑不可抑。笑毕,心底更是悲凉一片。
“夜已深,王爷请回吧。”
我说完便折身向床上走去。
脸面朝里躺下,盖上被衾,再无声息。
许久,听得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离开房间。
顿时,泪水汹涌而出。
原以为,从怀荒到柔然境内,大难不死,有了乌洛的庇护,或许可得片刻的安宁,没想到,连这片刻的安宁,亦随着真相的即将解开而消失殆尽。
心底仅存的一丝希望灰飞烟灭。自己的命原来如此不值,廉价到乌洛竟然可以用物交换。
………【疏离】………
此章与后一章重复看下一章就可以。
………【疏离】………
此后几天我闭门不出。(本書轉載乌洛每日皆是黄昏时候来此。听到乌洛来此我便躺床上假寐他便静静站上一会只吩咐侍女好生让我调理便离去。
让盖娜和乌日喜寻来书籍我便每日在房中或看书或抚琴作乐或与盖娜、乌日喜说话她们讲柔然国的风土我便给她们讲大梁的习俗。
乌日喜汉语也进步很快不再将谁比谁高说成谁比谁长这样让我忍俊不禁的话语。
长时相处下来我对盖娜和乌日喜的身世也有些了解。
盖娜十八岁乌日喜十六岁。两人皆是柔然国人两人多年前便被卖进乌洛府中长期服侍乌洛起居。
那日听乌日喜说只因盖娜会些武功便被乌洛派在我身边。
我眼神有瞬间的凝滞依然不愿听此人的名字只道“乌日喜嗓音甜甜唱歌必是好听你可会唱?”
乌日喜脸上羞涩“小姐真会说笑我嗓子粗得跟草垛似的哪里会唱。”
“哈哈。”我和盖娜皆被这惊人的比喻惊到了禁不住弯腰大笑。
乌日喜见我们大笑脸憋的通红“小姐可是说错了?”
我止住笑“没有没有乌日喜试试吧你唱歌会很好的。或者我来教你大梁的歌曲。”
我抚上琴想起灵儿教我刺绣时唱的那小曲。
我笑道“这个短词意也很简单所以先唱这个。”
我调好琴弦抚琴便唱了起来
一绣一只船船上撑着帆
里面的意思情郎你去猜。
二绣鸳鸯鸟栖息在河边
你依依我靠靠永远不分开。
乌日喜跟我唱了一遍细腻的嗓音唱起来别有味道。
和着琴音唱了几遍乌日喜便自己能唱了。
她问我“小姐你说这鸳鸯真是永远不分开吗?”
我停下拨琴的手心底涌上无限的惆怅:“那鸳鸯鸟经常成双入对在水面上相亲相爱悠闲自得风韵迷人。它们时而跃入水中引颈击水追逐嬉戏时而又爬上岸来抖落身上的水珠并用桔红色的嘴精心地梳理着华丽的羽毛。所以古人总会有诗赞美“尽日无云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只成好日何辞死愿羡鸳鸯不羡仙”……。”
盖娜、乌日喜听得如醉如痴。
盖娜问“小姐既是说刺绣小姐会吗?”
我淡淡一笑“我只是一知半解但我有一妹子绣得很好。那鸳鸯对着阳光只像是真的。”
“哦。”乌日喜一脸艳羡之色歪头想想“王爷身上穿的刺绣皆是精工上乘之作那交领上刺绣式样也能绣得出来?”
听到提起乌洛我的心情一落千丈。
起身离开琴站在窗前便不再言语。
窗外秋风瑟瑟树叶已开始泛黄偌大的院内地上铺满落叶厚厚的落叶如同织就的金色地毯。
我只着白色单衣走出房间。
九曲回廊仰头望向苍天。天蓝的毫无一丝杂质萧瑟的风拂过袖袂飘扬虽有凉意却也神清气爽。
坐在回廊里只觉心若这落叶飘忽不定。仰脸望向天边那南飞的大雁只觉更加孤独。
后面是盖娜一路小跑的声音片刻肩上一暖我低头是一绛色披风。
我叹口气“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当心着凉。”头上传来低哑的声音。
我身子一僵。片刻起身垂眸淡淡道“谢王爷关心。”
缓缓拜一下我转身欲离开。
乌洛斜跨一步挡住我的去路。我被迫抬眼看向他。他今日一袭玄衣金冠束不似之前那高高在上的王爷只举手投足依然透着凛冽的霸气。
他浓眉轻扬淡淡道“还在生本王的气?”
我心里一动只垂眸“敢问王爷是在问我吗?”
乌洛盯我半晌忽扬声笑道“不回答本王问话倒耍起小女儿家脾气了?”
我一愣随即耳后一烧这乌洛平素看着威严怎么这般却说起这话?
抬头欲分辩却瞥见盖娜在不远处低头吃吃笑乌日喜亦嘴角弯弯目光促狭。
我顿时有些羞窘飞快转身逃进房内。
只觉一颗心扑通乱跳脸烫不已。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我知是乌洛却不敢回头。
身子被轻轻扳转乌洛抬起我的一只胳膊将宽袖往上一拂露出胳膊上的烫伤。
那伤已差不多全好只留下淡淡的粉红。
我掳下袖子偏过头。
乌洛重新捉过我的手紧紧攥住低低出声“真是个倔强的丫头。”
手被他宽厚的掌心握住隐隐有些硬不用说也知道那是长期习武手握刀剑的结果。
我被他灼灼目光看得无所遁形只面红耳赤低声道“王爷取笑而已。”
抬头迎上乌洛温柔的眼神只觉心底如五月垂柳拂过一般软软酥酥。
蓦地眼前闪过梁晋之那暖暖的脸庞那半阙玉已然归还只怕那三年之约亦成了空话那清逸轩昂的大梁男子亦只是心底最深处的影子而已。
我痴痴望上乌洛的脸庞内心涌起一阵仓皇看着眼前这能决定我生死的异国男子早已没有了一开始的厌恶、害怕和抗拒却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几番生死挣扎身边的亲人一个个离去父皇的抛弃、母亲的故去、灵儿一家的家破人亡梁晋之如渺渺黄鹤只剩下的杜兰和秋秋却也不曾在一起。
我再也忍不住心底涌起一阵酸楚伏在乌洛肩头哽声道“我是不是不祥之人那么多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苟活到现在却不曾安宁过我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乌洛只紧紧搂住我用下巴轻轻摩挲着我的头许久道“那个孩子她很好。”
我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王爷是说秋秋她还活的好好的?杜兰也还在?”
他点点头轻轻吻上我的额头气息温暖“本王已让那女人带着那孩子回大梁了。”
我一惊挣开他的怀抱脱口而出“回大梁?”
他只道“那孩子不适应漠北的风沙。”
我心头的惊喜从天直降“秋秋可有危险?”
乌洛淡淡道
“已被医好往后就看她的造化了。”
我退后几步颓然转身心里一阵刺痛灵儿我到底是辜负了你。
我霍然转身“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伤害大梁的百姓为什么你要将我带到这里为什么将秋秋送给别人?你可知道那孩子她的母亲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我我是她唯一的亲人我却辜负了她的母亲没有照顾好她。”话到最后语音颤抖掩面而泣。
良久身后淡淡出声“你既未生养怎适宜带那孩子?”
一句话直噎得我脸涨红。
我狠狠瞪他顶了回去“王爷亦未生养又怎知我不适宜带那孩子。”
他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见我怒视他他收住笑容正色道“敢对本王如此无礼的人恐怕你是第一个了。”
乌洛走过来“那孩子有那个女人带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怔怔看向乌洛只无声叹气希望苍天保佑想来杜兰应该不会亏待秋秋。
总算她们都平安心底悬着的心事亦有了些许的安慰。
乌洛亦期待看向我。
我擦干脸上的泪痕端端下拜“谢王爷。”
乌洛近前扶起我。
“本王政务繁忙很久没听你抚琴了。今日可否为本王抚上一曲?”
屋里暖暖的我解开披风系带来到琴前坐下调好琴弦乌洛坐我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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