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当日说过不会怀自己不爱的人的骨肉,没承想如今却有了皇兄的骨肉,或许是出于母性。只要有了孩子,或许会改变的,会忘记远去西南的康靖王,与皇兄诞下孩儿,在宫中即使没有爱,但会守着孩儿一生……
见到我,兰贵妃有些惊喜,“长公主?”
我收回心神,看着兰贵妃微微有些变胖的脸庞,微笑道,“兰贵妃看起来精神不错,本宫倒是踏实了。”
“臣妾还得多谢长公主,长公主大恩,臣妾没齿难忘。”
“兰贵妃如今既已有皇兄的孩儿,行事自是该谨慎。本宫来无它,只是要叮嘱兰贵妃,如今在菏贵嫔的宫中现有红花,兰贵妃还是多加小心些好。想来,兰贵妃被禁足,无人打扰,亦是好事。”
“臣妾多谢长公主。”兰贵妃放下手里的绣工,眼神有些微的闪烁,“臣妾有一事……”
我看着兰贵妃有些渴盼的眼神,淡淡道,“本宫这些日子没来看你,实乃是本宫为皇兄康靖王西南送行。”
兰贵妃眼神里有明显的失落,瞬间有恢复了恬淡的笑容,“臣妾知道了。”
兰贵妃的失落尽收在我眼中。
我突然有些生气,这个兰贵妃痴情也好,念念不忘旧情亦罢,如今已是皇上身边人且有了皇上的孩子,竟还不认命,为了成全她,已是让我担了不小的风险,如今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东窗事。
当下顾不得她已有身孕,淡淡道,“兰贵妃,本宫这次来,有几句话要嘱咐你。”
她略微惊讶,摒退了婢女。
“本宫本来不想过早地说这些,但兰贵妃目前龙脉在身,让本宫不得不多提醒一下。”
兰贵妃静静看着我。
我淡淡道,“本宫来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康靖王临走之前告诉本宫,他已记不起那诗——至于哪诗,兰贵妃想必知道。”
兰贵妃身子一震,脸上瞬间失去血色,不可置信般倒退几步,“这,这不可能——”
我狠狠心,接着道,“本宫的另外一个消息是想必是禁足的兰贵妃不得知的,康靖王三年守孝期满后,便会回宫迎娶右相之**楚心兰。”
“……”
兰贵妃僵在那里,美眸圆睁,如木头人般呆呆无反应。
我有些于心不忍,上前一步,她却边摇头,边一个劲往后退,直到窗前,无路可退时才有了反应,泪水瞬间汹涌而出,“不!臣妾不信!!长公主,你在骗臣妾,对不对,对不对——”
我看着眼前的兰贵妃,再也忍不住,生硬道,“这是皇上的旨意!你这个样子,难道是要让皇上改变心意不成?”
兰贵妃滞住,只双手揪住前襟,眼泪扑簌扑簌落下。
我冷冷道,“你的事情,只本宫知道;但是你这个样子,能保证哪一天不被别人知道?难道兰贵妃为了一己之私,要连累右相大人一家?康靖王已挥剑斩情丝,兰贵妃为什么不能?何况现在已有龙脉,兰贵妃亦不为腹中胎儿想想吗?孰重孰轻,但愿兰贵妃想得清楚……”
说到腹中胎儿,兰贵妃终于有了反应,她抬手抚上小腹,轻轻摩挲着,泪眼婆娑里,哽咽道,“臣妾,认命了……”
………【相聚】………
从兰贵妃那里出来,只觉心下烦躁不堪。兰贵妃中情蛊已深,虽是恶疾下猛药,但以往的兰贵妃虽是相思苦,却总有个幻想,或许这个幻想一直支撑她在宫内走下去,如今被自己生生打破了这种幻想,到底是残忍了些。
但是,今非昔比,过去的她可以对自己倾诉;如今自康靖王回宫在亭台一遇已是大忌,难保不被人怀疑。兰贵妃长此下去,总有人看出端倪,再一联想亭台之事,那又便是一场腥风血雨,累及人无数。
心情烦躁之下,已到菏贵嫔的惜菏宫前。
本想绕过去,想想还是去看望一下。
几个婢女在屋外侍候着,见到我,忙跪下请安。
还未进屋,先闻阵阵悠扬的抚曲声。仔细听来,这菏贵嫔琴艺有着江南女子的绵柔,入耳极是委婉。
一曲终了,传来抚掌赞叹的声音,“好,甚好,贵嫔此曲又有进步了……”
接着是一女子娇柔的声音,“臣妾谢皇上夸赞。”
我一愣,皇兄亦在此?
“贵嫔在此住得可是习惯?”
“承蒙皇上挂念,臣妾在此住得很好,吃的亦都是长公主送来的。臣妾万分惶恐。”
“唔……”梁文敬似是很满意,柔声道,“长公主到底要长你几岁,凡事替你考虑地周全。有事,你尽可去找长公主。”
“哦……”许久,才听见里面几欲听不清的声音,“皇上,臣妾想问……”
“问什么?”
“臣妾若是想皇上了,亦需要去找长公主么?”娇柔的声音传来,我似乎可以看见菏贵嫔鼓起勇气一脸娇羞的样子。
我身子一震,这菏贵嫔,此话何意?
果然传来梁文敬有些冷硬的声音,“此话何意?”
接着传来菏贵嫔急急的辩解声,“皇上莫要生气,臣妾是说,臣妾肚子的孩儿若是想父皇了,该怎么办?”
这才听见梁文敬低低的笑声,“朕当然知道,以后只要不忙,朕定会来看你…让朕看看,这两个小东西老实不?”
“皇上——”接着是菏贵嫔一声嗔怪的娇啼便悄然无语……
木木走在回棠梨宫的石阶上,脑海里还在回放着刚才的一席话语。
以前不见皇兄与其嫔妃缠绵,亦便掩耳盗铃般自欺欺人,眼不见为净,今日却是实实在在听在耳中,梗在喉头,刺到心里。自己明明已经抛弃幻想,但在听到那一番夫妻恩爱、浓情蜜意的时候,心里还是好似被钢针扎了个遍,只觉整个胸腔痛地让自己直不起身,却找不到伤口在哪。不禁自嘲一笑,刚劝兰贵妃挥剑斩情丝,没想到自己亦是情根未断,居然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如此在意,看来,挥剑斩情丝的不仅仅是兰贵妃。
想起菏贵嫔的一句,“臣妾若是想皇上了,亦需要去找长公主么?”
想来还是做贼心虚,否则,自己怎么可能会想到那层意思上?
日子就这样在消沉中一天天过去,还有几日便是新年了。大梁习俗里,过年辞旧迎新,无论宫内宫外,皆是喜庆一片。
因着太妃新丧,宫内虽是喜气,却没有往年热闹,烟翠在宫中挂上了绢灯。将宫内打扫一新。菏贵嫔那里亦是如此。
皇兄来过几次,我每次淡淡应着,话题亦只是围绕这菏贵嫔和兰贵妃的孩子,再无他言。
天武二年的最后一天竟下起了鹅毛大雪。
大雪从天不亮开始,到午后已没过脚踝。烟翠几个人毕竟年龄还小,高兴至极。
我坐在院子搭起的天篷下,手捧着暖炉,微笑着看他们嬉戏。
却听见宫外拍门的声音。
烟翠正玩的兴起,嘟囔着去开了院门。
然后疑惑地回头看我,“长公主?”
“是谁呢?进来吧。”我看着几个婢女将雪团扔来扔去。
转头间,走门外进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因披着蓑衣,看不太清。
倒是那个个子高的人先开口了,“小姐?”
说着拉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快步走过来。
“杜兰?!”这熟悉的声音让我不敢相信,我缓缓起身,手里的暖炉一下滚到地上。
杜兰到了跟前,拉着那小小的人儿道,“秋秋,快叫姨姨。”
“姨姨。”眼前的小人儿仰起头怯怯叫道。
“孩子……”只一瞬,我热泪盈眶,顾不得蓑衣上厚厚的雪,将秋秋紧紧抱住。
杜兰也是泪流满面。
进得屋里,烟翠服侍两人脱去了蓑衣,换下**的衣服。
我只顾揽着秋秋,秋秋小脸被冻得通红,我忍不住抚上她的脸,又唤烟翠几个人端来糖果,玩具给秋秋。
秋秋像个小大人似的坐在椅子上,望着俯身看她的我怯怯道,“姨姨,姑姑说有半年没见你了。你还好吗?”
我忍不住泪又落了下来,笑道,“姨姨都好,就是想你了。”
秋秋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看我半晌,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抚上我的脸,“再哭,我可不理你了。”
我一下啼笑皆非。
满屋的人亦都笑了起来。
我直起腰,擦擦腮边,“杜兰,你还好吧——”
杜兰站在一边,双手扶住腰,已是大腹便便。
我大是意外,不禁上前摸着杜兰的肚子,惊喜道,“杜兰,半年没见,你这是……”
杜兰脸上一红,羞涩道,“小姐,我已嫁人了。”
“天!是谁,是有福气娶到我们杜兰了。”我拉着杜兰的手左摇右晃,急切道。
杜兰越羞涩道,“梁公子,不——皇上说小姐入宫后,往后难以见面,便把我许配给城南许士儒许公子了。”
“城南许家?”我惊喜道,“杜兰,那许家世代经商,乃是大梁有名的富商,许士儒亦是在今年科考中二十甲呢……杜兰,你好生福气。”
杜兰看着我高兴的模样,眼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怅然,微笑道,“谢谢小姐。”
“这都几个月了?杜兰,皇兄怎么不告诉我?亦好让我早些高兴高兴,不至于老是惦记着。”
这时候,秋秋走过来,拽住我的衣襟,伸出三个胖胖的指头,含糊道,“姨姨,姑姑肚子的小弟弟有四个月了…”
我和杜兰顿时哈哈大笑,连烟翠她们亦笑弯了腰……
晚膳的时候,我特意让烟翠她们多做了几个菜,三个人围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看着秋秋两只小手满手是油,抓起鸡肉塞满胖嘟嘟的小嘴,却是越看越看不够……
“小姐?小姐?”传来杜兰的声音,我才回过神,,笑道,“杜兰,你看秋秋,真的像极了她的娘亲……”话一出口,才惊觉失言,赶紧用银箸替秋秋又夹了些饭菜到碗里。
“娘亲?”秋秋停下小手,睁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姨姨,我娘亲在哪来?”
我一窒,银箸一下滑到桌上,我看看杜兰,杜兰亦是一脸惊讶。我慢慢拿起银箸,笑道,“秋秋的娘亲啊,在很远的地方……”
“哦。”秋秋失望地低下头,忽抬头道,“那我爹爹呢?”
我顿时有些坐不住,还是勉强笑道,“秋秋的爹爹自然是和娘亲在一起……”
“哦。”秋秋的食指含在嘴里,啃啊啃啊,又瞪着乌溜溜的大眼问道,“那我爹爹和娘亲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我断断想不到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居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杜兰更是惊讶地睁大眼睛,我一时木讷,只得道,“不是不和你在一起,而是……”
这时,烟翠朝我递个眼色,“长公主,喜儿过来了。”
我一听,赶紧说,“秋秋,姨姨有些事情,让杜兰姑姑陪你吃饭。姨姨一会来。”
喜儿附耳旁一说,我看了看她手里的篮子。
“叫太医来,就说本宫身体有恙。”
今日是新年,自然少不了给菏贵嫔送去晚膳。
烟翠跑地飞快,不一会便请来了上次给菏贵嫔看病的霍太医。
霍太医见了我,忙跪下,“微臣给长公主请安,不知长公主有何不妥?”
眼前鹤童颜的霍太医,便是菏贵嫔出事那日进去为菏贵嫔诊断的其中之一,曾为两朝皇帝贴身御医,深得先皇及梁文敬的信任。
我温言让霍太医起来,只道,“本宫近日身子不爽,霍太医可否为本宫把脉?”
霍太医依言在我手腕上搭上诊布,良久道,“长公主的确体寒,需要温补。微臣不如给公主开些方子。公主若是长期饮用,会大有益处。”
说完认真开了方子。
我道,“霍太医,本宫近来总有些头晕乏力。你看看,这些本宫用过的东西,可否有不妥之处?”
我示意喜儿将那个篮子给他看。
霍太医看了看篮子里的碗和勺子,一惊,“长公主是怀疑?”
我点点头。
霍太医便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凑近烛光将碗和勺子反复探了半天,又仔细嗅了嗅,随即放下,神色凝重,“长公主,依微臣之见,此碗与勺上沾有西红花粉。此药活血化瘀之功用,少量服用无妨,若是长久积累,对身体绝无益处。”
“本宫知晓了。有劳霍太医了,给霍太医看坐。”
霍太医谢恩后便入座,喜儿又端上一托盘。
霍太医一看,惶恐道,“长公主折煞微臣了。”
………【反攻】………
我示意喜儿端走,温言道,“霍太医对本宫救命之恩,本宫一直不曾谢过。素闻霍太医医术高明,又兼医者父母心,为大梁皇宫竭尽全力,深为先皇与皇兄信任。自然系本宫信赖之人。”
霍太医抬眸道,“微臣分内之事。”
“本宫今日请霍太医来,还需劳烦霍太医一事。”
我如是将菏贵嫔当日之事细细道来,霍太医先是一惊,细细沉思后,捻着胡须道,“微臣确实未曾想到此处。微臣在菏贵嫔用过的苦菊中,确实闻出西红花的问道,只是,若不是经常接触药草之人,绝难现。常人少量服用不会有大碍,但是菏贵嫔体弱,本就胎像不稳。那日若不是禀报及时,足以令菏贵嫔小产……但据微臣看来,单就苦菊中的西红花还不足以让菏贵嫔有滑胎之象……只怕是……”
“你是说……”我只觉心直直坠下去,震惊之下,缩在广袖里的手禁不住有些颤抖,“只怕是,早就有人对菏贵嫔用心了?”
霍太医微微点头,“微臣曾经亦是百思不得其解。那日只是在菏贵嫔的苦菊里现这个,现在想来应该是筷箸曾在里面搅动,所以西红花只没入苦菊中,而筷箸上却没有。”
“好一个一箭双雕恶毒之计!”胸中顿时蓄积万丈怒气,我霍然拍桌而起。
自那日起,菏贵嫔宫中的膳食用品无论大小,筷箸盘碟皆是从我宫中送去。只是外面食盒紧紧扣上,谁也不曾知道里面有什么。但是,在菏贵嫔的宫中,依然是膳食时候小厨房做菜做饭,然后给菏贵嫔端去。只是,端到菏贵嫔那里时,只是摆设而已。
喜儿终于在今晚等来了多日未见的小酉子。如前次,喜儿先是听到猫叫声,佯装出来找猫,余光里见小酉子翻墙而过,如猫般钻进小厨房,眨眼间出来。顺势在喜儿背后拍了一把。一阵嬉戏之后,翻墙而出。
喜儿便将刚才的碗筷迅装好,提了篮子匆匆来见我。
“奴婢早就看出这个小酉子不是好人,心肠如此歹毒,挨千刀的……”喜儿犹自忿忿道。
我平息了一下怒气,淡淡道,“好在菏贵嫔安然无事。否则,本宫当真对皇兄无法交待了。”
霍太医领赏后便和喜儿等退下了。
我抬手看着苍白的指尖,今晚怕是皇后那不会消停了。
我回来后,杜兰、秋秋早已用毕晚膳。
本想留杜兰在宫中,又一想毕竟是除夕夜,杜兰已有家室,便道,“杜兰,你我半年多未见,本是好好叙叙,如今你不比之前,乃是四品大员之妻,我自是不能留你在此过夜。”
杜兰感激笑笑,“小姐,士儒临来前嘱咐我道,‘若是长公主留你,你便可住下’。”
我看看杜兰,心底一热,拉住杜兰的手,“你我相识已久,亦是我的亲人了。当初跟着我,你亦是吃了不少苦,如今苦尽甘来,我亦是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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