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随着梁文敬的怒喝,转身一记清脆的耳光结结实实劈在皇后的脸上,“朕与长公主岂是你等非议的……”
皇后猝不及防,这一记耳光一下将其重重掴倒在地。
皇后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钗环散乱,脸上指印隐隐可现,唇角亦淌出一抹鲜血。
眼前的一切看得我毛骨悚然,我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要出去。
“站住!”皇后在后面喝住我,凄厉的声音震地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她几步绕到我的面前,冷冷一笑,“怎么?看到本宫这样,你高兴了是吗?”
皇后怒容满面,狼狈至极,心里原本对她的恨意竟亦是消减了不少,我淡淡道,“皇后娘娘还是回宫吧。”
她抬手抹去唇边的鲜血,怨恨地看了一眼梁文敬,一手指着我,这才恨声道,“臣妾一心为皇上着想,竟是今日如此下场。反倒是这个来路不明的*女,魅惑皇上,后宫秩序混乱……”
………【交锋 2】………
梁文敬冷冷睨着眼前衣衫不整,凤仪全失的皇后,凛冽的脸庞越铁青,负手背后的指节因极力隐忍而泛白,声音冷硬如铁,“皇后说话越来越放肆了!这样的皇后,朕要了何用!来人,拟昭——”
随公公慌忙小跑上去,躬身在桌上替梁文敬摊开昭书。
梁文敬上前,拾起笔,蘸一下墨,就要落笔之际。
皇后愣怔一下,明白过来,随即凄厉一声,“皇上——皇上明鉴!臣妾是皇上的结妻子,与皇上夫妻一场,一日夫妻尚且百日恩,难道皇上竟完全不将臣妾放于心上吗?!”
说到最后,皇后瘫软在地上,以手掩面,涕泪横流。
梁文敬拿笔的手略停顿了一下,再看向皇后时,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复杂神色。
皇后哀哀哭求道,“臣妾对皇上一片真心,皇上为何体会不到?臣妾每日每夜都在盼着皇上,可皇上曾几何时正眼看过臣妾?……臣妾不是别人,是皇上明媒正娶的正宫皇后啊,皇上……”
说到此处,郭莹秋抬起头,哽咽道,“臣妾自嫁给皇上,哪日不是期盼皇上与臣妾坐上一会,哪怕是说几句话……臣妾等来盼去,数个春秋,除了大婚之夜,皇上哪日是与臣妾完整度过的?!”
皇后声声泣血,梁文敬手里的笔停滞在那里,眼里的怒色亦渐渐淡了下去。
皇后跪着来到梁文敬身边,双手抓住他的锦袍,仰头哀哀道,“难道长公主在皇上眼里值千金,臣妾的心意在皇上那里便是一文不值吗?”
皇后的哭泣声让人心碎,连我亦不免心底起狐凉之意,跟着感慨起来。
皇后的这般作为是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只是不知道,向来强势从不认输、更不屑于在自己面前示弱的她今日如此,是真情流露还是演技太好?
身为长公主的自己,看着眼前的一切,总算明白了,为何皇后一心想除掉自己,乃至不惜下狠手借刀杀人。原来,她并不仅仅是因为象征皇后权力的金宝易手,让她贵为皇后的体面扫地;更多的,是自己分享了在她眼里本该属于她的恩宠,自己,竟被皇后视为其夺夫仇人。
皇后对自己的算计屡次落空,莫不是因为梁文敬的恩宠,这更激起了皇后的怒火。
“若不是她*媚住皇上,本宫焉能让她活到今天?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才解恨。”
这曾是郭莹秋在宫中与一些交好的嫔妃在一起时的忿忿之言,声言与我势不两立。
没想到隔墙有耳,这话隔日便传到我的耳中。
我彼时正在院里的秋千上悠哉,闻听皇后身边的内侍惶恐不安传来的话语,对此只是淡淡一笑。
自己从霍太医的手下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这些帐,自然要算在皇后的头上。只是,这些,我一直都压在心底。
只是,眼前的郭莹秋,亦不免让我心生狐凉,抛却皇后的身份,她亦只是个女人,有着七情六欲的女人。
梁文敬偶尔瞥向我的眼睛神色略有些复杂,漆黑的眼底不复有方才的戾色,手握的朱笔终究停留在半空,没有落下去。
我装作未看见,毅然转身,走了出去。
后面隐隐传来皇后带着哭泣的声音,“天知道昔日的荷昭仪与兰贵妃是如何逝去的,如今敛贵嫔怀有身孕两个多月都不敢言语,亦怕是步了她们的后尘……”
走在冷风里,虽是披着厚厚的斗篷,身上还是起了密密的凉意,我心情复杂,一路沉默着快步回了棠梨宫。
皇后,她到底是沉不住气了。以前纵然是内心再仇恨,脸上仍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虽是面色淡淡,相遇总还是能不咸不淡说两句。如今,公然在梁文敬面前露出了她潜伏已久的利器,向我明目张胆地宣战了。
只是这一战,要么我死,要么是她亡。
我坐在暖意融融的棠梨宫的美人榻上,冷冷笑了。
自皇后大闹御书房后,梁文敬多日不见人影。
随公公倒是个伶俐的,喜儿去打听了一下那天我走后的事情,随公公如实相告,说皇后出来的时候竟然面有淡淡的喜色。
我一边抚着古琴,一边听着喜儿等人说着宫里的事情。
我病中人事不省的日子,后宫里还算太平,除了流言蜚语长公主不治,眼睛半盲如同废人外,剩下的便是借长公主病患之际,纷纷与皇后熟络起来。
一时皇后中宫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我病着的时候,梁文敬每日除了到棠梨宫坐坐,亦不再按照之前由我揭嫔妃的绿头牌子各宫,而是,偶尔想起了便去哪宫嫔妃那坐坐。
如此一来,平素对长公主敬畏有加的各宫嫔妃们欢喜如同过年。
敛贵嫔便是这样的时候怀上龙胎,据说满月之时,银辉洒满地,御花园里的丹桂树下,敛贵嫔一袭白衣,长随意拢在肩后,正望着天空的玉盘出神。
恰被路过的皇上看见,皇上在背后静静看了半晌,这才走过去。
那日,敛贵嫔便宿在了皇上身边……如今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这段被后宫嫔妃愈传愈神,讲的人眉飞色舞,听的人一片艳羡之色。
唯有一旁逗弄小皇子的方婕妤淡淡道,“古有东施效颦,让人贻笑大方。如今刻意效仿长公主,倒还以为是自己魅力见长了。”
其他在此的嫔妃闻听此言,不免沉默了。
方婕妤生性淡泊,今日说出这话,明里说的是敛贵嫔,暗里亦将长公主说上了,着实让人突兀。
我半靠在榻上,微闭着双眼听着。
片刻沉默后,倒是有伶俐的嫔妃笑起来,“婕妤娘娘惯会讲笑话,这敛贵嫔平日看着不言语,原来自是有一套。如今母凭子贵,如今我们说话倒是也得小心了。”
席婕妤在一边抚着团扇的穗子,亦是淡淡,“以前敛贵嫔碍于位分,与皇后娘娘想攀交亦是不得志,倒是与吕昭仪相谈得好。如今皇后娘娘恨不能一日去敛贵嫔那两次。看来真是一朝怀有龙胎,前后便是云泥之别。连皇后娘娘如此高傲的人,居然亦肯放下手段去看望,看来敛贵嫔倒是福分不小。”
“婕妤娘娘倒是说得是,这敛贵嫔,平素看着面相老实,原来竟是个心思颇深的,那身量,倒是和长公主有三分像,原来是这样……”
众嫔妃议论纷纷。
我兀自靠在那里,不一言。
冯昭仪放下怀里已经睡着的启荷,这才伸手抚平身上锦袍上的褶皱,微皱眉头,“这说了半天,长公主亦该歇息了。”
宫内除了皇后,便是贵妃。如今两个贵妃一个被贬至冷宫,废为庶人,一个产后病殁。
论起位分,自然是昭仪。吕昭仪与长公主老死不相往来,这冯昭仪在昭仪里面亦是说话有分量的。
众嫔妃这才纷纷起身,一边让长公主保重身体,一边离开了棠梨宫。
待所有人走后,冯昭仪这才坐下,“长公主这眼疾……怕是都不知道吧。”
我懒懒起身,“若是都知道了,这戏还怎么演?”
“如今后宫妃位空缺,冯昭仪堪此重任。下个月,妃位晋封之时,本宫会向皇兄提一下。”
梁文敬不来,我自是不会去找梁文敬,如果真如随公公所言,那梁文敬一定是给了皇后什么承诺或者听信了皇后的进言。
我每日吃饱喝足,偶尔抚抚琴,去逗一下三个孩子,日子过得亦是逍遥自在。
敛贵嫔怀上龙胎已有三个多月,我亦只是象征性地让喜儿按内务府的规矩送去了一些赏赐,其他便没有过问。
有皇后事无巨细地照料着,我何须多那份闲心?
皇后那边亦没听见任何动静。
倒是太后,听说病情越重了,原先是说或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如今倒是天天躺在榻上,连下来走走的心情亦没有了。
皇后每日都去太后那里尽心伺候着,一众嫔妃亦是轮番问候。
只不过,没人去质疑为何长公主不去伺候,长公主眼疾未好,自己尚且照顾不了自己,不去太后那里,亦是在情理之中。
这日晚膳后,竟等来了多日不见的梁文敬。
彼时我正在烛火下写着给杜兰的回信,抬眸间见梁文敬走进来。
梁文敬看上去神采奕奕,玄衣皂靴,看上去与儒雅之人倒无分别,只那碧玺金冠昭示着他大梁天子的身份。
见我正在执笔写信,他坐在了旁边,唇角微翘,温言道,“怎么,想秋秋了又?”
我低头继续写着,边应道,“是啊,杜兰来信说秋秋有点闹肚子,臣妹刚从太医那求了个方子,想必是管用的。这就写了给杜兰送过去。”
“呵呵。”梁文敬伸头看了一眼,赞赏道,“长公主的小楷写得甚是工整,倒像宫内女官了。”
我抬头看一眼梁文敬,边折纸放进信封边笑道,“皇兄倒是会取笑臣妹。自古女子无才便是德,皇兄又不是不知道,臣妹只是识得两个字而已,怎能与德才兼备的女官相比?”
………【交锋 3】………
信写完,我便吩咐喜儿让内侍传走。
梁文敬神色如常,边饮茶边与我说着宫里宫外的闲情逸事。
诸如大至今年国库收入,边境防守,小至市井百姓今年收成,,听着梁文敬侃侃而谈,我一边细细听着,一边偶尔插上两句。
待梁文敬说起目前的形势,与柔然合力攻打高昌的时候,眉头还是微皱一下,我料想是朝中左相为的老臣们的阻挠。
便笑道,“皇兄既是决心已定,朝中右相支持,朝外柔然相助,边疆康靖王又是治理井井有条,皇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梁文敬微微点头,转眸看向我,“长公主所言极是,朕并不是担心这个。此番攻打高昌,一是因为高昌已是大梁在西部的威胁,不得不除;再者,二十多年前与柔然战争,大梁折损严重,亦是拜高昌所赐,虽是险中取胜,但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这笔帐,亦不能不算。”说到这里,梁文敬幽深的眼底有了淡淡的冷意。
“朕的叔父,亦不能白白阵亡。”梁文敬淡淡的话语里冷硬一闪而过。
我起身,从枕下拿出一封信,亲手递与梁文敬。
梁文敬略有些愕然,“这是什么?”
“或许皇兄会对此感兴趣。”我淡淡道。
梁文敬面带疑惑拆开信封,里面掉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墨玉。
梁文敬拾起来,仔细看了一下,又抖开信纸,慢慢看了起来……
“高昌在大梁都城凉京活动亦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边给他倒茶,边道,“这些东西未必对皇兄真有用,但是,相信会让左相有所收敛。”
看完信件的梁文敬面色渐冷,方才温和的脸庞已显霜色,他将信纸一扔,“竟有此等事情?”
“皇兄莫忘了,当日臣妹离开别院,皇兄是在何处找到臣妹的。漪澜阁,虽来往皆达官贵人,却并不那么干净……这墨玉,便是例证……”我小心提醒道。
不经意般微抬眸瞟过梁文敬的脸色,果然,他的脸上似笼了一层薄薄的雾气。在那京城达官贵人出入的烟花之地,我与他相见的情形。自己的这番话,相信更能让梁文敬对皇后当日的所为愈加不齿。
而这正是自己要的。我刻意提起了别院不为别的。自己当年被迫带着杜兰和秋秋离开别院,差点被卖入京城**院漪澜阁亦莫不是拜皇后所赐,幸好自己用那玉簪才得以保全自己。
当年梁文敬在那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已是漪澜阁的头牌琴师,那“冰冰”二字便是自己当年最大的耻辱……
我放下茶壶的时候,心底掠过一阵冷笑。
当日乌洛来信里面言明母亲遗留下的墨玉来自高昌,眼前这块墨玉虽是与那墨玉形状不同,但还是有相似之处。这从那诡异的图案便可以看出。
这墨玉,便是来自高昌,是高昌国的奸细与大梁的人会面的物证,地点便是在漪澜阁。
初次从杜兰手里看到这块墨玉,我着实吃了一惊,若是之前对乌洛所说的这块墨玉笃定是从高昌而来还心存怀疑,那么看到这块墨玉的时候,我是半分疑惑也没有了。
这墨玉,正是来自高昌,且是高昌国机密之物,与母亲遗留下的墨玉做了对比后,我颓然倒在榻上,心下却是百味俱全,万分复杂。实在无法将自己与这墨玉联系起来。到底是谁,二十多年前,将这块墨玉放在了母亲的身边?他与我是否有关系?是高昌人,还是大梁国的通敌奸细?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重重疑问不得其解。
能得到这块墨玉亦是受了乌洛之前信件的点拨。
乌洛来访大梁的时候临走前留下的信里言明左相郭济与高昌有着非同一般的密切联系。
我这才上了心,不得不佩服已故的常太妃,之前所说的太后及郭家的通敌之罪,料想不是常太妃凭空杜撰。
宫外的杜兰与长公主时常通信,自然是因为长公主义妹的孩子还在宫外,长公主不能出宫,时不时捎点什么东西是应该的。
我恰是利用这点,吩咐杜兰遣人去了漪澜阁。
为何去漪澜阁,一半是直觉一半是猜测。漪澜阁来往达官贵人,非富即贵,并无闲杂人等,若是商讨机密事宜,想必那烟花之地比任何地方更安全。
记得当日在漪澜阁,想起那云姨明里一套,暗里一出,招待郭二公子,想必若不是刻意为之,便是做戏。
杜兰的回信却证实了我的猜测,左相郭济的次子郭丛的确经常出入漪澜阁,与漪澜阁的头牌“双凤”关系匪浅。
没想到,这漪澜阁藏龙卧虎之地,历经多年,“双凤”居然风头不减。这“双凤”不是有过人之处便是有什么必须留此的理由。
按说左相之子不学无术,留恋烟花之地,并无奇怪之处。只是,这郭丛,并非别人眼里看到的或者一些传言所言那样不学无术,而是异常精明之人。左相郭济的只是,杜兰言之这郭丛出入漪澜阁的时间很是规律,每逢初一,十五便会去漪澜阁,到那自是径直奔“双凤”而去。
而很巧的是,每逢初一、十五,“双凤”亦不登台献艺,专心在后院等待郭丛的到来。只是,在“双凤”所居住的内外间里,外面是“青凤”陪着郭二公子,里面则是“明凤”陪着一位异邦人。
“说起这些,臣妹倒是还是感谢杜兰。杜兰之前在漪澜阁呆过,自是知道里面的一些状况。这次能进得漪澜阁,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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