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熙笑道:“九弟回来了。”
小五哥看了一眼,嫌弃的道:“你又上哪儿捣鼓去了,衣服乱成这样!”
小九撇撇嘴,刚要说什么,忽然眼睛一亮,惊喜的看着林若拙:“是你!”
林若拙早在他进门的时候就吓了一跳,暗暗叫苦,恨不能缩身成隐身人。可惜未能如愿,只得干巴巴道:“好巧,这位公子。”顺便给他使眼色。
“你们见过?”赫连熙冷不丁插话。
林若拙忙抢着道:“是,刚刚在外面撞见过,只不知是九公子。”
小九脸上的笑忽然一收,洋洋得意大声道:“哈!这回看你往哪儿逃!七哥,他是谁家的?”
赫连熙分别看了看两人一眼,道:“这位是中书省林大人的次孙,那位是他族弟。”
“哈!原来你是”小九喜不自胜,大喝一声,没喝完,忽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中书省的林大人到底是一群褶子脸老头中的哪一个,语气就虚张声势了几分:“是他家的!”
伪儿童林若拙当然听出他话里的气弱,呵呵一笑:“九公子,可是还要治我的罪?”
小九一愣,治罪也要有个理由,难道真的将自己丢脸的事说出去?遂哼哼两声:“算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
赫连熙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两人,眼眸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九却是已凑到了林若拙身边,问她:“你叫什么,多大了?”
林若拙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多大了啊。”
一旁知晓这几人身份的黄耀听这两人对话,几乎晕过去。暗思,回头一定要给这两兄妹普及一下某些‘常识’。
小九呵呵笑道:“我六岁,阿娘叫我阿濯。你呢?”
林若拙怔了怔,郁闷道:“我也六岁,小名也叫拙。”
“啊?真的!”小九赫连濯惊喜道,“你几月生的?那个濯字?我三月生的,‘濯清涟而不妖’的濯。”
林若拙道:“我九月生的,笨拙的拙。”
小九哈哈的笑:“我比你大,你得叫我哥哥。就叫九哥吧。”心底十分高兴。家中兄弟姐妹他最年幼,从来没当过哥哥,今日总算可以炫耀一番。
林若拙心里‘呸’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你家的人,我自有哥哥。做什么叫你。”
小九顿时急了,道:“你这傻子,你认了我做哥哥,好处数不尽。你不信,你问五哥、七哥、八哥,你们告诉他,认了我做哥哥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小八狂笑:“九弟,你想当哥哥想疯了吧!是了,连四妹妹都比你大,可怜见的,长到现在还没听人叫过一声‘哥’。”
老七赫连熙微微笑着谴责:“九弟,别胡闹。亲不是乱认的。”
小五本来一副与他无关的表情,听见这话,反针锋相对道:“老七,你这话就不对了,又不是正儿八经的认亲,不过叫声哥哥,收个人罩着而已。什么大不了的事。”转过头,拽拽的对林若拙道:“我九弟看上了是你的福气,还不赶紧叫人!”
这简直是忍无可忍。林若谨率先忍不住,开口就要反驳。林若拙迅速拦住了。她也气,但到底理智占了上风。这几个小男孩不知什么家世,嚣张的不成样子。可看黄耀一脸憋大便的表情,半声不敢言语,搞不好这伙人还真有这么嚣张的资本,遂忍气对小九道:“朋友相交贵乎诚,你藏头露尾的连个身家名姓都没有,可见是消遣我玩的。”
小五嗤笑一声:“消遣你又怎么样?”
“你!”这回林若谨是再也忍不下去了,眼看着要发怒。
林若拙死命拽住。目光冷冷的扫向坐在一旁看热闹的赫连熙。就是这个人,花言巧语的匡了他们来包间,看似亲切和善。可一旦冲突来临,不冷不热的说两句话,便是端坐一旁着看好戏,尼玛简直一肚子黑水坏到家了!
就在这时,包间门再次被打开。一个穿着富贵,气质不凡的男人带着段如锦走了进来。见房间里多出几个人,一愣,笑问:“这几个是谁家的孩子?”
赫连熙理所当然的出马了,笑吟吟的起身道:“堂叔,这两位是中书省林大人家的小公子,那两位是太常寺少卿黄大人家的小公子。”
林若拙狠狠剜了他一眼,这人果然又坏又阴。
黄耀率先给那男子行礼:“小子黄耀见过恒大人。”
“哦。”男子玩味的笑了笑,“你知道我是谁?”他身材颀长,长相风流,一双桃花眼看着有说不出的韵味。
林若拙苦苦思索,桃花眼风流是正常的,可到底是哪里怪呢,那一丝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
“知道就知道吧,只别嚷嚷出来。今儿来是享清净的。”男子不在意的置之一笑。
黄耀喏喏,又带着亲妹、表弟表妹给他见礼,一同口唤“恒大人”。这一回,就是林若谨也看出问题了,这一拨人显然地位非常高。
“咦,这孩子生的倒整齐。”恒大人瞥见林若拙,惊异的打量了她几眼,对段如锦笑道:“我瞧着比你那徒弟袁清波还强上几分,若是你收了做徒弟,想必他日可名动天下。”
黄耀林若谨等人脸唰的就白了。
段如锦冷淡的道:“恒爷说笑了,人家是中书省林大人家的公子,怎可操此贱业。”
“那倒是。”恒大人笑了笑,又看了几眼,招手让林若拙过来:“走过来些,让我细瞧瞧。”
黄耀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这位爷可是京中有名的爱好男风。天!回去后爹一定会打死他的!
林若拙恍若不觉,老实的走上前,仰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的映出对方的身影。
“真是一双好眼。”恒大人赞道,“如锦,你看是不是?只要略训练几年,日后便是秋水横波、妙目昭然。无言一凝,胜似千言万语。清波的眼也生的好,只是浅淡了些,没有这孩子来的天然幽深。”
废话!林若拙暗自警醒。伪儿童的眼睛自然要比真儿童来的幽深,日后当小心。
“恒爷。”段如锦冷声提醒,“他是好人家的孩子。”
“知道!知道!”恒大人哈哈一笑,“我不过见猎心痒,随口评价几句而已。”说罢,从手上解下一个玉扳指,冲林若拙一努嘴:“这个,拿去玩吧。”
黄耀欲言又止,林若谨狠狠握拳,黄恬目色黯然。赫连熙温文而笑,小五小八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小九懵懵懂懂。
林若拙眨巴眨巴眼睛,坦然接过扳指。在手上转了转,玉色温润,白璧无瑕,是上好的羊脂软玉。欢喜一笑,转身走到小九身边,将那扳指递上,笑的眉眼弯弯:“我才不认你当哥哥,不过大家可以做个朋友。喏,这个好东西送给你。”
小九傻傻道:“这是堂叔给你的。”
林若拙理直气壮道:“送了我就是我的东西,我再转送给你,有什么不可以?”说罢,转过头,挑衅的看向恒大人:“您说,可不可以?”
六岁的小孩子做出挑衅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被惹炸毛的小猫,漂亮的大眼睛生机勃勃。恒大人看的有趣,哈哈大笑:“不错,送了你就是你的东西。你爱若珍宝也好,弃之敝履也好,随便。”
林若拙顿时松了口气。她猜对了。这种人既然喜欢漂亮小孩,就会对漂亮孩子的容忍度较高。段如锦对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证明这人吃这一套,喜欢有个性的。照这个套路来果然没错。
不过喜欢漂亮小孩,怎么怎么变态呢。这人不是真的变态吧?想到这里,她又紧张起来。
恒大人似乎对她的兴趣更足了,笑问:“你是林梓言的孙子?多大了?家中排行第几?”
小九忙抢着道:“堂叔,他六岁,和我一般大。不是林大人的亲孙,是族孙。”
黄耀一惊,恨不能堵上小九的嘴。
果然,恒大人眼睛一亮,道:“族孙。这么说来你不是官家子弟。”
林若拙一听不好。这位十有八九是个变态,难道还想强抢良家男孩?便傲然一扬头:“我家祖上是做官的。将来我也是要科考做进士的。”
“科考,做进士。”恒大人似笑非笑,“哎呀呀,好志气。可是科考很难,有些人一辈子怕也考不上呢。这可怎么办呢?不若你投奔我,我给你请最好的先生读书,可好?”
林若拙骄傲的一甩头:“才不好!我聪明的紧,怎么会考不上?”
“哈哈!”恒大人放声大笑,“你聪明的紧?我还没见人这么自夸过。”
“这可不是我自夸。”林若拙瞪大了眼睛辩解,“家里亲戚,还有外面见过的客人,都夸我聪敏伶俐,日后能考上状元呢!”说完,转身问小九:“有没有人这样夸过你?”
小九道:“有的有的。好多人夸我聪明伶俐。不过,他们没说我能考上状元。”
“哈哈哈哈——!”恒大人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完,伸手拍拍林若拙饱鼓鼓的小脸:“好孩子,你是住在京城吧。改日到我家来玩。”
啊!被非礼了!林若拙大惊失色,飞速后退,两只手紧紧捂住脸蛋。
恒大人看了又是笑。大有深意的看向黄耀:“你听见了。”
黄耀一张脸苦得都要哭出来了。他会被打死的,他一定会被老爹打死的。
小九犹不知发生了什么,兴高采烈的拉林若拙的手:“你哪天去堂叔家,我也一块儿去。咱们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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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商议
“完了!彻底完了!”黄耀第四十二次重复叹气。
马车滚滚前行。四人业已回头。沉默的车厢里,短短一炷香时间,就听他不断的叹气、再叹气。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林若谨忍不住这气氛,开口问:“我们可是惹麻烦了?”
“麻烦?何止麻烦!”黄耀惨呼一声,“是完蛋了!你道他们是谁?那位恒大人,便是恒亲王殿下!”
恒亲王!林若谨和黄恬齐齐惊呼一声。这位可是当今皇帝的堂弟,祖父便是开国太祖,太祖陛下只存活两子在世,大儿是先皇,当今陛下的父亲。幼子就是现在这位的父亲,第一代御封恒亲王,世袭罔替。
黄恬大叫一声:“糟糕!既是恒亲王,那几位叫他堂叔,岂不是,不是”
“就是。”黄耀有气无力的接话,掰着手指开数:“五皇子赫连淳,七皇子赫连熙,八皇子赫连璞,九皇子赫连濯。”
黄恬大惊。想了又想,自己兄妹二人还好,林若谨冲动了点,林若拙就悲剧了。听恒亲王的意思,似乎是要她去王府读书?
“这可怎么办?若拙是女孩儿。”她焦急的道。
黄耀叹着气摇头:“该怎么办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回去告诉爹和祖父,看他们怎么说吧。”顿了顿,同情的看向林家兄妹,安抚道:“我们都要受处罚了。”
处罚是必然的,可事实上,当黄外祖和黄舅舅听完整件事情的叙述后,没人想起处罚。目前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掉这件事。
“拿我的帖子,去请林大人过来。”黄外祖很能压得住场面,有条不紊的吩咐:“内宅派人去给亲家送个信,就说今天晚了,我们家留姑奶奶住一宿。孩子们也是。”想了想,又补充:“海峰也叫过来。”
吩咐完这些,又命黄大太太并黄氏带几个孩子去换衣吃饭。林若拙四个人是真累了,从热气腾腾的洗澡水里出来,才觉得身上又恢复了几许力气。换上干净的衣服,梳好头发。捣腾整齐的四个孩子再次被带入正房。祖父大人和渣爹已经到了。
黄耀作为主要复述人,将事情又重新说了一遍。从进戏园见到赫连熙开始。他的记忆力很好,每句话都没有遗漏,每个字都没有错误。甚至连几个人不同的语气也模仿的惟妙惟肖。
当他说到赫连熙认为‘涵’字更配林若拙时,林家父子二人齐齐皱了下眉。
黄夫人知道自家闺女有个庶女叫林若菡,轻声道:“约莫是巧合吧。”
林老太爷看渣爹,渣爹很肯定的回答:“若菡年幼,闺名未曾外泄。”
“那就是巧合了。”黄氏一锤定音,“耀儿接着说。”
后面的发展没什么,林若拙在净房和小九的那一段没人知道。众人皆将九皇子和她接近看做是年纪相当的原因。重点的冲突在恒亲王出现以后。
林老太爷打量了这个孙女几眼,眉毛太浓,眼睛太大太亮。生在女子脸上有失韵味,扮作男孩却是一等一的漂亮。
黄大人和黄舅舅也发现了,面面相觑,哀叹一声。怎么就碰上恒亲王这主儿了。这位是有名的好男风,还美其名曰是雅人之好。意思即为他看不上倌馆中那些雌雄莫辩的柔美男孩。他喜欢的是出身良好、有一定学识、品貌举止皆上佳的真男儿。换句话说,人家追求的不是单纯肉体刺激,而是心灵和身体双方面的愉悦。
长辈们说的隐讳,林若拙到底仗着成人灵魂听明白了里面的意思。也就是说,恒亲王那个‘双’看上‘他’了,想玩一把养成。有鉴于林若拙口诌的林家族孙身份,恒亲王到不至于将好好的良家子给当做男宠。而是通过‘请先生读书’一说,暗含给出的待遇将属于‘倾心相交’一类。
前朝某些前卫人士提过一个理论:真正的倾心只在男子与男子之间。故而本朝男子,若双方地位相若,自尊自立,各有妻妾儿女。略有亲近之事倒也不会被人看不起,顶多算是一种‘前卫’的风潮。
恒亲王高明就高明在换了个方式提要求。人家不说别的,只是说要培养这个孩子。倘若孩子自己心智坚、立身正。以林家的地位足可保证他全身而退。恒亲王打的只是一张‘诱惑’牌,如果林家真有这么个族孙,倒还不好拒绝。
可问题是,林若拙她是个女孩,女孩!
“噗——”黄舅舅先笑了,“终日大雁也有瞎了眼的时候,连个男女都分不出来,恒亲王愧对他‘慧眼识美’的名号呀。”
林老太爷气的胡子都抖歪了,一双眼睛狠狠的瞪过儿孙,他一辈子的老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当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开始。林若拙这个孙女在未来,将会给他丢一次又一次脸,每一次都刷新着他心脏的承受能力。
两家人商量了一下,方案基本有二。第一,谎报军情,说这位族孙已经连夜回了祖籍。明面上就是变相的拒绝,恒亲王如果还知礼,就该哈哈一笑揭过。第二,实话实说,领着穿了女装的林若拙和黄恬去王府拜见,直接告诉亲王殿下,孩子们顽皮,您老看错人了。左右事情没外人知晓,两个女孩又是只六岁和八岁,不影响闺誉。
渣爹首先表示赞同第一种。不暴露他教养女儿无能的一面最好。
黄家人暂时不表态,看向林老太爷。
祖父大人沉思片刻,问黄氏:“你以为何种途径为佳?”
黄氏静默片刻,道:“儿媳赞同第二法。”
林若拙松了口气,她也是赞成第二种。恒亲王这种有变态嗜好的人,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断的。谁知道他会不会派人去祖籍查找?毕竟他是大楚最尊贵的亲王。除了皇帝,就属他地位最高。派几个人手出去找人不费吹灰之力。
这种时刻,祖父大人显示出了他高标准的政治素养,毫不犹豫的道:“海峰家的说的对。这事不能瞒着。说开了不过小孩子家顽皮,瞒着,反倒是我们和恒亲王府打擂台了。”
黄夫人叹了口气,担忧的道:“只是这一来,不但王府知晓,皇子那边也该知晓了,孩子将来说亲”
黄氏立刻明了母亲的担忧。皇子知道也意味着后/宫嫔妃们都知道。日后在选秀一事上,是别指望和皇家结亲了。她本就不在乎这个,开解道:“母亲,这样也好。你瞧这两个丫头的野性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