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媚娘这是第几个。
郑远,岳仲尧虽不熟,但经常见到。对知县大老爷家中的情况他也极了解。
这郑远是郑知县最小的儿子,也是郑夫人的嫡幼子,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郑知县的嫡长子娶了一门得力的妻子。得岳家提携,如今在别处当了县丞。这小儿子只过了童生,连考不中,郑知县便想着给小儿子捐个官。
奈何手头并无太多横财,便给郑远找了一门富户人家的女儿。成亲时,带来了铺陈了几条街的嫁妆。
郑知县谋官及往外打点的钱都靠着这个小儿媳妇。故。郑知县夫妻俩也没敢往小儿房里塞人。
奈何这个郑远也是风流才子型的,日日对着家中同一个女人,即便是燕窝鱼翅也是要腻味的。
郑远的妻子来自商户,嫁至官宦人家,算是高攀。故只要郑远不把人拉扯回家,她便也不管。这郑远便在外置了房舍。安置看中的女子。
岳仲尧不知道两人是何时看上的。
他只知道,他来到这处,见着这处他也曾巡视过数回的巷子,身子又轻又重,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岳仲尧不知该不该敲门。
他一个外男不好进去的吧?
徘徊了好一会。才看见一个小丫头拉开院门,拎着个篮子一只脚跨了出来。
“你是谁?”小丫头半个身子在门内,顿住问道。
“哦,我是是”岳仲尧一阵窘迫难堪。
小丫头柳眉倒立:“你到底是谁?在别人家门口来来回回,是要做何?”
岳仲尧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通禀。
想了一会,才急道:“这家,这家是不是住着一位姓柳的娘子?”
小丫头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你是我家太太的亲戚还是我家老爷的朋友?”
岳仲尧舒了一口气,看向她道:“你家太太是姓柳,你家老爷姓郑。是不是?我都认识的。你帮我禀报吧,就说我姓岳,你家太太的娘家母亲给的地址。”
小丫头听了他这一番话,又上下打量了他一通,看他也不像个坏人,遂把篮子放在臂弯上挎着,转身用另一手去推门。
“等着!”
说完闪身又进去了,院门也紧紧地闭了起来。
岳仲尧又在外等了片刻,才听到脚步声。
“我家太太让你进去。”还是方才那个小丫头。
岳仲尧道了谢,略一沉吟。抬腿迈了进去。
院子不大不小,目测该有个三进的样子。景致倒是不错。一路走来,影壁回廊,假山巨石,绿树鲜花环绕,住在此处倒是赏心又悦目。
跟逼仄的庶民集中租住的小院自是不能比的。
柳媚娘站在花厅门口正侯着他。
婷婷玉立,簪发高耸,发上宝石闪耀。遍地金撒花的鹅黄色长身襦裙,杨柳细腰,盈盈不可一握,明眸皓腕,站在台阶上朝岳仲尧微笑。
岳仲尧看得愣住了,一时之间竟是认不出来。
哪有之前的一丝影子。
“媚,媚娘?”
柳媚娘噗嗤笑了起来。盯着岳仲尧笑道:“岳大哥可是认不出媚娘了?这才多久没见。”
岳仲尧微微有些尴尬。
也不挪步,问道:“可是方便?”
柳媚娘笑着点头:“方便的。院里有丫头婆子,贴身也有几个丫环。再说他也知道你的。”
岳仲尧愣愣地看向她:“他,他也知道?”
柳媚娘点头,道:“进来坐吧。莫不是要一直站在那里?”
岳仲尧这才跟着她往花厅里进。
几个丫环训练有素,不一会就端上了热茶及茶果点心。又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只有柳媚娘随身带的两个丫头抿着嘴安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柳媚娘顺着岳仲尧的目光,侧过头看了看,笑道:“都是公子安排的。有四个丫头贴身服伺,极为尽心。”
岳仲尧点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端茶来吃。
“见过我娘了?”柳媚娘看着对面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问道。
岳仲尧放下茶杯,点头。
两人又就着柳家柳母说了几句。
“过几日,娘和弟弟也要搬出来的。公子说那里住的人太杂,也不方便我弟弟读书。等过几日他找到房舍,就让他们搬过去。”
岳仲尧点头。
片刻之后,才犹豫地说道:“郑知县说不得只任这一届就要转至别处去了,到时”
柳媚娘笑了笑,道:“定是高升了的。那不是很好?公子说,只要我服伺得好,将来会一直让我呆在他身边。”
顿了顿又道:“府里那位不敢往外闹的。只要我不进府就行。公子如今也只一个女儿,若将来不管是男是女,有子女傍身就行。进不进府,都无所谓。公子总少不了我们吃喝的。公子虽然读书不行,但还算有情有义”
岳仲尧听了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想说这不是正经女子该走的路,有愧于她爹娘教导。他也有愧于她父亲所托。
可是
面前的女子似乎对眼前这一切满意非常。
这才多久,就已是一副官宦人家女眷的做派了。
柳媚娘看他一脸纠结,又道:“岳大哥不必担心的。如今我过得很好,这段日子是我这十几年过得最舒心的。我从小就跟在我娘身边给大户人家做活,桨洗、刺绣厨房里的活也没少干,劈柴烧火只为了得到几个铜钱。受尽了别人的白眼。我娘为了得到一桩活,又是找关系又是给人点头哈腰的,得了几个钱也舍不得吃舍不得喝,就为了攒着给我弟弟买上一刀纸”
看了岳仲尧一眼,又道:“我知道我爹把我们托付给你,你心里过不去。但我爹疼我们,他知道你有家室,定也不是让你休妻娶我的。你也不要怪我娘,她这两年身子也不好,以前做的也都是为了我和弟弟,想我们将来有个依靠。”
又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在青川县没亲没故的,也不会有人拉一把。好的人家也看不上我。岳大哥是个最好的人选。只是”
岳仲尧静静地听着,看她停了下来,定定地看向她。
柳媚娘笑了笑,又说道:“岳大哥这一年来的挣扎我都看在眼里。嫂子是个好人,长得也比我好,性子也好,又识文断字的。等了岳大哥四年,又给岳大哥把女儿养大。之前我那么想,想着取代她是我想差了。我不该那么自私。”
“这些年我和我娘、我弟弟相依为命,我弟弟是我爹娘最后的希望。他不仅要有银钱供他读书花费,将来他读出来了,也得要有人脉帮他走动。不然光凭我们,他也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柳媚娘定定地看向岳仲尧,道:“所以郑公子比岳大哥合适。”
岳仲尧张了张嘴,却又着实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才呐呐道:“可你现在这样以后总不能一直在外头住着。将来即便有了孩儿,你就不怕不怕孩子会怨你?”
柳媚娘眼神坚定:“我不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投胎到我身上,就得做好被人说被人骂的准备。若是将来我弟弟有出息,也许我们娘几个也会好过一些。我不争不抢,只想着有一份安逸的生活,衣食无忧,这并不碍着别人的路。”
岳仲尧听着柳媚娘一副打定主意,把前程后事都已安排妥当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是想过要做个了断。但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他想着要帮恩人照顾他们一家,让柳有才有书读,让她们娘俩有食吃有衣穿,将来柳媚娘嫁个好人家,有夫有子,一生顺遂。
但不是现在这样。
做个官宦人家见不得光的外室。
正文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路
岳仲尧叹了一口气,看向柳媚娘说道:“你娘”
他还记得柳母很中意他,提议让他娶了柳媚娘的时候,就说过她女儿不当妾室的。
最后才协定的平妻。
如今怎么又同意柳媚娘给人当外室了?这比妾还不如
柳媚娘转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琉璃杯子,目光盯着上头的纹样,道:“我娘初时并不同意。也闹过一段时间但我总归要嫁出门的,我们柳家将来还是要靠我弟弟执掌门户,将来我娘也要靠我弟弟供养。他如今每月吃的补药就要好大一笔钱。读书求上进,处处都要银子。我弟弟他是我爹娘的命根子。是他们的希望。这也是我为他,为我爹娘仅能做的”
岳仲尧听完不知说些什么好。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决定不好,这条路将来千难万难。
可是直觉地又觉得这样的选择,对她,对柳家,甚至对他,都是各得其所的?
他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不好。恨不得狠狠揪一把自己的头发。
柳大哥救了他一条命,若不是他拉了他一把,前方射来的箭刺穿的就是他的喉咙。
在战场上能遇上个真正的老乡,他是极欢喜的。两人从杂役开始就一直分在一处。
一起运过粮、一起守过仓库,一起喂过马,一起劈过柴、煮过饭,杀过马取过肉,也一起上的前线
他们约定不管谁活着走回故乡,都要照顾对方的家人。若是他死了,柳大哥也会把瑾娘当成另一个女儿
最后,他活了下来
岳仲尧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明媚照人的女人,问道:“你不后悔?”
柳媚娘摇头:“我不后悔。”
岳仲尧又道:“我知道我给不了你要的。但是即便不是嫁给我。我帮你找一户殷实人家,当个正头娘子,也一样能照顾到你娘和你弟弟。没必要”
柳媚娘打断了他。
“殷实人家又如何?有食吃有衣穿?但能让我把我寡妇娘和弱弟接到身边养活吗?殷实人家就没有遭心事了?也许公婆刻薄,小叔小姑刁难,丈夫沾花惹草谁都看不到将来如何。”
柳媚娘目视前方,眼里没有焦距:“如今我这样挺好。主母只要我不进府。是万事不管的。公子每几天来一次,软意温存,院里只有我一人服伺,没人跟我争跟我抢。首饰衣裳送来无数,银子只要我开口,也是不缺的。锦衣玉食、使奴唤婢。又无公婆压着,也没宅门里那些烦心事,比之大户人家主母,只好不差。娘亲和弟弟也能日日上门,我也能近便照料。竟是样样都好。我还奢求什么呢?”
回过神又道:“将来若有一子半女傍身,自然更是千好万好。若没有,也无妨。待存上一些钱财,抱养个一儿半女的,将来也会有人拾骸骨,不至于让我暴尸荒野。这便够了。若弟弟有出息,人丁兴旺,自然也少不了我的一个去处。这,不是很好?”
柳媚娘说完略偏着头看向岳仲尧。
岳仲尧被噎了个无语。
听她如此道来,似乎真的很好。样样都好。
岳仲尧觉得自己是不是在衙门里窝得久了,竟是不知时下人的想法了。
他的心境是不是老了?
“你真的觉得这样好?”岳仲尧不死心又问道。
柳媚娘很坚定地点头。
岳仲尧听了叹了一口气。也许他真的是封闭太久了。
他觉得已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觉得好便好。
如此,他也觉得正正好。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岳仲尧便告辞了出来。
待院门关上后,岳仲尧站在院门口愣愣地看着眼前这青砖黛瓦,这高墙大院,耳听着里面奴仆脚步声来来回回他要攒多久的俸禄才买得起这么一间三进的院子?
而柳家又要攒多久?
如此,也好,也罢。
誓言他尤记得,以后便多关照着些吧。
当然。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个能耐,能关照得了知县父母家的女眷。
岳仲尧出去后,柳媚娘愣愣地坐在花厅的官帽椅上不动。
那人来了又走,以前时常能见到的人,以后再不能见了吧?
她是什么时候有了那个想法的?
是今年的元宵吧。
元宵夜,游人如织,潮水涌动。花市灯如昼,亮光丽影,迷了旁人,也迷了她。
那一群富贵人家老爷夫人、公子小姐,衣裳华贵,奴仆簇拥开道,嘻笑怒骂。
她被人推着闪避在旁,挤不进去,也融入不进去。
她看到了他,也中意了他。
她日日到衙门送饭,见过他数次,那人的眼光也投向她数次,还会朝她淡淡微笑。只是她一直娇羞装做看不见。
周家的六爷也很好,她在下河村也见过数次。他仪表堂堂,言语风趣,只是他们周家毕竟只是个商户。
而且周家兄弟太多,女人太多。她即便能进到周府,也见不上那人几次面。也出不来,见不到娘家亲人。
她便看中了他,锁住了他。
郑知县家最小的儿子,郑远。
她之前就见过他。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他对她有兴趣。
她还是拎着食盒等着衙门口,只是慢慢地食盒里的东西再不是送到岳仲尧手里。
食盒里的食物她越做越精细,越做越用心。而里面回的礼物也越来越精贵。
她知道她成功了。
于是,她被带到了现在这处宅子。
那人蜜语又温言,酥了她的身,化了她的心。
那人细心又温柔。抱着她,抚摸着她,细密地吻着她挑开她的外衣,中衣,亵衣,直至她清凉一片
她颤栗着,紧紧地绷着,两只脚掌崩成了一条直线
那人温柔地抚摸着她,啃咬着她细白的脖颈,揉搓着她未曾示过人的两团软肉吞吐着她粉嫩的耳珠,挑弄着她私密处的珠子,伸着手在里面来来回回,或重或轻
那人在她耳边昵喃,吻着她的眉,她的眼,一次又一次揉搓着胸前的柔软,爱不释手。那人让她放松,放松,放心把她交给他
她在他的身下沦陷,软成一滩水,任他欲取欲求
红梢帐内,被浪翻滚。架子床响了一夜。
那人喊着她的名字,一寸一寸地啃咬着她的肌肤。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名字喊来竟有噬魂夺魄的麻痒。
她脑子里空空的,全身绵软得厉害,只知道自己一次次被抛上云端又一次次往下坠来来回回,又痛又酥麻
那人如饿狼般,又急切又极尽温柔,在她身上到处点火,在她身上肆意冲撞
引着她抛撒了一回又一回热泪,又不能推不能拒,只能攀着他,迎合着他,随着他变幻着各种动作
她从来不知道她在床上能那么软,能那样令人粘乎着不肯放
他们从中午一直战到晚上,又从晚上一直战到次日早上歇了再战,又歇又战
一直到次日中午,那人才餍足起身离去。
她在床上躺了两天,才算是缓了过来。
第三天那人又来了。
还带来了好几个箱子,绫罗绸缎,钗环首饰,各式成衣鞋袜,看得她眼花缭乱。
院里又陆续来了二三十个婆子丫头,连贴身服伺的大丫头都派了四个。
她们叫她“太太”。
她又欢喜又惶恐不安。
他夜里再来,红帐春暖,温柔缠绵,他抚平了她的不安。
她慢慢生受了下来。
她觉得她就是个太太。她原本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只是娘来闹过一回。
拍着她,打着她,在她面前哭得昏天黑地。
她任她哭任她骂任她打。
哭过骂过,她便拉着她娘到院里院外,屋前屋后看了又看,耳听着那些人对她娘卑躬屈膝,喊她娘“老太太”
再听着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她拿她弟弟翻来覆去地讲,她娘脸上慢慢凝重,再慢慢平静,再慢慢也有了笑意。
娘走时,她给娘塞了几个大元宝并一套名贵的笔墨纸砚,还让她弟弟用完再来取。
她娘只愣了愣,就把它们紧紧揣进了怀里。
过几日娘再来,说弟弟脸上也有红光了,带给他的笔墨纸砚,爱不释手。
她嘴角扬着,笑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