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啊,你这才回来,益州想必还不熟,不怕不怕,有二婶娘在呢。年里二婶就领你和岳女婿到族里各家都走上一走。再去一些本家的亲戚家里走访走访,二婶也领你们到益州各集各街走一走,看看跟青川有什么不一样啊。”
小方氏一脸亲热地拍着乔明瑾的手。
乔明瑾任她拉着手,嘴里噙着笑,还不时点头或是附和两句。
她如何瞧不出小方氏的心思?
这当了这么多年的乔家长房。忽然有一天,嫡房变庶房,长房变二房,从天上掉到地下,心里如何能好受了?
这内里的滋味只怕也只是自己知晓。
可如今忽然看到长房嫡长女的女婿只是一个穷庄户人家,地里刨食的,这心里不免又痛快了几分。
长房嫡房又如何?还不是过了那么多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倒是她们这一家子跟着在京里吃香喝辣了那么多年,而她生的两个女儿也都借了家里的势嫁了好人家。而她长房嫡长女又怎样?
小方氏心里痛快,忍不住都要大笑几声。迫不及待地想回家与她婆婆方氏分享分享。
而乔景昆带着一家人送走乔景仓那几家人,便领着几个儿女回了院子。
岳仲尧和乔明瑾把乔父乔母和蓝氏送回了各自的院子后,夫妻二人便一前一后往乔明瑾的院子走去。
岳仲尧抱着女儿默默地跟在乔明瑾身后,心里忐忑不安。
他不是个傻的,席间别人对他的态度他自然都看在眼里。对他好的,对他不屑的,他自是有眼看到。
这一家女儿只有自家娘子嫁得最不好。他做为瑾娘的夫婿心里当然会有不自在。
他不确定瑾娘回了本家,是不是对他的态度会更冷淡
琬儿早已趴在岳仲尧的肩头熟睡,岳仲尧几次想开口,又怕惊醒了怀里的女儿。
一直到进了院门,岳仲尧才期期艾艾地唤了一声:“瑾娘”
乔明瑾就着丫鬟们手里的灯笼里透出的清冷的黄色光芒,回头看了他一眼。
良久才道:“夜了,有事明天再说吧。”
又示意后面错了好几步的奶娘去接过琬儿。
岳仲尧闻言眼神黯了黯。
在奶娘到了近前时错了错身子。
“琬儿说想和我们同睡”声音低沉沉的,好在能让乔明瑾听清楚了。
乔明瑾有些错愕。
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趴在他身上熟睡的女儿,扭头看到奶娘和几个随侍的丫鬟都低垂着头缩在暗影里,便近前两步。
小声道:“益州有风俗,出嫁女回娘家的时候,是不能在娘家与夫婿同房的。况且我还在孝期。东厢房丫鬟们已收拾好了,这会火盆应是点起来了,你赶了几天路,也累了,早些睡吧。明早爹还要带你出门。”
乔明瑾说完便径自接过琬儿。抱着女儿转回了自己的房间。
岳仲尧愣在那里。
那样的风俗,好像别的地方也有。只不过这个同房,却不是夫妻不能同一间屋子的意思,而是
岳仲尧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娘子抱着女儿闪身进了屋子,很快在几层帐幔后消失不见直至有丫头对他唤道:“姑爷”
岳仲尧回头看了那个出声的丫鬟一眼,便转身往东厢房去了
次日一早,岳仲尧还来不及见妻女一面,就被乔父派来的小厮叫走了。
琬儿起得比平时要早,也未能见着父亲一面。
还以为昨天见着亲爹只是她做的一个梦。后听闻父亲真真的来了,喜得让奶娘丫鬟三两下帮着净了脸。又换了衣裳。就飞身去了乔父的院子。
却是没能见上一面岳仲尧一面。
乔父早早就领了岳仲尧出门去了。
乔景昆对岳家虽然几多不满。但对这个女婿倒是没有多少微词。
在强人的手下救了他,素不相识,又能把他背去医馆救治只见了女儿一面,心生爱慕。纵家里反对,心意也不改女儿提出和离,坚决不依,在他面前又是磕头又是起誓为了女儿,又辞了可见的前程只愿回家守着妻女如今为了妻女,又执意分家远赴京城,只为求一份前程
乔景昆跟蓝氏谈过乔明瑾的婚事,自回了益州,他和蓝氏心里的想法更是坚定。
自家女儿虽然低嫁了。婆母为人还克薄,但好在岳仲尧待瑾娘始终一心。
如今又有益州乔家在,谅岳家也不敢对自家女儿如何。将来要给女儿气受,也得掂量掂量。
虽然世人嫁女皆高嫁,但娘家势微。高嫁女在婆家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几多辛酸只怕也不是外人能够了解的。
瑾娘如今虽然低嫁,为人看不起,但好在女婿爱重,将来在女婿的前程上,乔家在后面再推一把,想必岳家也不敢对瑾娘不好。瑾娘以后自然会有一份幸福安宁的日子可过。
乔景昆想清楚后,一大清早便派小厮把岳仲尧叫走了。
乔景昆陪着女婿用过早饭,又耳提面命了一个多时辰,又是对女婿的衣着品头论尾了一番,又让人拿了香囊玉佩与他戴上,直至满意了,这才带了他出门。
岳仲尧的衣裳,乔明瑾早交待针线房的人赶制了出来,大氅也是现成的。乔景昆一家子回来后,备了好些衣料、皮毛,从库里挑一件合身的大氅给岳仲尧不是件难事。
乔景昆一早带着女婿出门,便先往代族长和几个族老家里拜访。
那岳仲尧长得本来不差,又身材魁梧,穿上锦缎大氅,便像是天生的衣架子似的,丝毫看不出是乡下地方来的。面目虽然黑了些,但男人嘛,太白了,倒让人觉得男人气势不足。
故这天的岳仲尧,在代族长和几个族老家里穿梭拜访,倒是让那些人意外连连。
这些人早知道乔景昆长女嫁了个庄户人家。
这些人哪家没个庄子田地的?
佃户庄户的也有不少,自然见过不少地里刨食的庄户人家,本以为岳仲尧和这些人一个样,却不想这岳仲尧除了为人不够圆滑,有庄户人家的质朴之外,倒是落落大方,见识还不浅,竟是丝毫瞧不出半点庄户人家的模样。
代族长和几个族老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拉着他热情地问长问短。
得知他年后要进京到安郡王府里当护卫,纷纷出谋划策,还各自搜罗着自家能用得上的人脉。
这番作为自然让岳仲尧感激在心。诚心诚意地给这些长辈、族老们施礼磕头。至傍晚归家时,额头都青了好大一块
第二百八十九章 走动
自那一天开始,岳仲尧就异常忙碌了起来。跟着乔父日日天光一亮就出门,挨家挨户拜访。
这益州乔家是个百年大族,家大业大,族人众多。不说本家嫡房、庶房、旁支,就是那众姻亲故旧都不少。不止益州本地,就是邻近几县都有不少。
等着乔景昆走访的人家,就算他一早天亮出门,夜落方归,要走访完这些相近相熟人家,就算他一天要上几家,只怕也要排到年后去了。
而乔景昆年后要接任乔家族长一职,那乔家庶务众多,他要多认识些人多交好些人家,与族人友善与姻亲故旧联络往来,这走访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可怜他从回到益州就没在家浑沦歇过一天。
而岳仲尧一来,乔父自然没把他落下。
二人一起,又伙同明珏、明珩兄弟二人,这父子翁婿四人,天一亮就出门,不到夜幕拉上不归。
乔父有心提携岳仲尧,自然是每次走访都把他带上。生恐他阅历不够,为人处事、交际应酬不足,便时刻把他带在身边,不时提点一二。
碰到有能帮衬他一二的族人,自然更是不放过,领着他表示出万分诚意。
而临年节越近,外出授官或是在别处谋生做生意的族人也纷纷归家,在京里任职的族人就回来了好几位。乔父自然更是要带着岳仲尧上门拜访。
这些族人对离家多年一朝归来的乔景昆也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
做为乔姓族人,眼前之人便是下任的族长,自然是不敢怠慢。
这乔姓先祖早有明训,族长一职需由嫡长房担任。
而乔景昆的三叔祖任这代族长一职,不过是因乔兴存一直在京任职,代为掌管族中庶务罢了,大事还是要禀报给乔兴存。而乔兴存一死,在嫡房无人可托的情况下,族中事务便由着与乔景昆祖父同父同母,同为嫡房的三叔祖代为掌管。
做为乔姓族人。不管内里如何看待乔景昆这个人,不屑也好,不服气也罢,但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这个乔姓族长之位也没人比他更有资格的了。
固族人都向乔景昆表示出了最大的善意。对乔景昆如今唯一的女婿,自然也有心提携一番。
世上这人脉关系便是这样,也许人家现在屈居你之下,但谁知别人以后不会有好的前程呢?
与人善意,也许对自己以后也会多出一条路来。
于是,有那对京中熟悉的。便与岳仲尧把酒言欢。对他分说了一通京中各家各族各门各官宦家里的一些事。
而那京里局势、国之大势、官场、人际等等情况也一一与他言明。
而有那在军中任职之人。对于这个实打实从战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乔家女婿更是喜爱几分。不吝与他说了一些军中事宜,包括他要服侍的安郡王及他所领的京中禁卫营。
有一些有拳脚功夫的,也对岳仲尧指教了一番拳脚。
这对于从没进过京,还是一脸迷茫的岳仲尧来说。实实受益匪浅。
于是这一个年里,岳仲尧认识了不少人,他的头也磕了不知多少个。不过却磕得他心甘情愿,诚心诚意。
而随着年节越来越近,乔明瑾和蓝氏等一干家人也忙碌了起来。
这是她们一家首次回本家过年,又是初初执掌乔家大宅事务,那族人都盯着呢,自然不能出一丁点差错。
乔母两眼抓瞎。她从来没被人伺候过,也从来没管过人。更不要说安排这么大一家子的各项事务。
越是年近,乔母很是不安。生恐出错遭人耻笑,害丈夫孩子被人笑话,很是忐忑难安。
蓝氏自然知道她的心结,便很是安慰了她一番。
这个媳妇虽然并不是她心中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二十几年来,与她和景昆患难与共,她和儿子都不懂田地事务,这个媳妇便一肩担下了一家生计
家里地里日夜操劳不说,服侍她更是尽心尽孝,对儿子景昆也是事事顺从,更是为她们乔家生养了五个孙子女。这二十几年来,云氏任劳任怨,上养老,下养小,吃糠咽菜从无怨言
她没什么不满意的。
蓝氏便时时刻刻把乔母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教她一些家中庶务,与人际应酬往来事体。
好在乔母虽然从没接触过这些,但她为人很是利落。以前在家就是家里家外操持的,做事又利索,又有蓝氏时时教导,还有蓝氏安排的婆子在旁不时提点,乔母又是个愿意学的,所幸没有出过错。
而这个年里要办的年货很多,要安排的事体更是牛毛一般,还不能落下一二。
那年货不止是本家本宅要准备,还要准备一些应酬往来之用,还要备着给族人及众烟亲故旧的年礼等等。
家人、族人、姻亲、故旧,还有一干下人佃户要采买的东西便越来越多。而要顾全的事务也实在太多,蓝氏带着乔母及乔明瑾三姐妹完全忙不过来,于是蓝氏便把乔景岸的妻女及乔景仓、景山、景涯三人的妻子都唤了来。
乔景岸夫妻与蓝氏自然亲厚几分。他姨娘没了,而他本人又没多大建树,分的家产又少,还有几个子女示曾婚嫁,以后都要仰仗这个嫡母嫡兄。自然是要好好亲近来往的。
而乔景仓等人,对于这个嫡母的吩咐,也不敢不听,不说族人都看着呢,就是情理上也过不去。
嫡母还在,做为庶子女自然是要在身边服侍的。能放他们出外自在过日子实是嫡母大度。故对嫡母的吩咐自然是不敢不从的。
蓝氏对乔兴存的这几个庶子自然是没什么怨恨的,再者如今这四家人都搬出去各过各的日子了,她自然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四家的媳妇一直随乔兴存在京里生活,娘家也不是普通人家,掌家理事的本事自然是有的。请她们来祖宅帮忙,自然是省事省心之举。
而这四家人自然也想在族人面前得一些好,故蓝氏一唤便来了。
世人哪个不在乎名声的?
一来可表示他们的孝顺,二来可展示他们的能力,三来可获得一些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乔景岸的妻子黄氏自然是真心实意唯蓝氏之命是从,但小方氏、杨氏、张氏三人自然有各自的小算盘。便好在三人重名声,明面上的事做得自然是漂亮得很。
蓝氏对于几人的小心肠视而不见。只要这几个人还认她是嫡母,还顾及名声,事情就好办。
这血脉亲情,谁也逃不掉。不管这几家人心里如何想,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一家人,父亲没了,但嫡母还在,世情都容不得他们对蓝氏不敬。
而蓝氏这个嫡母初回本家,若是对几个庶子庶媳妇不闻不问,恐也会遭人诟病。
故蓝氏不时让几家人来请请安,又让乔父和明珏、明珩几人与他们几家频繁走动,又吩咐乔明瑾带着明瑜、明琦经常与堂妹堂嫂等人不时来往,赏景喝茶聊天。
于是这乔家长房的做派看在族人眼里,便算得上和乐相融,嫡房庶房一家亲。代族长和几个族老也是不时点头颌首,对乔景昆和明珏、明珩几人不免更是亲近了几分。
第二百九十章 不信
在乔明瑾和一众家人正忙着准备年节之事时,远在青川的周府也是一片忙碌中。
下人奴仆奔走忙碌,却又不免带了几分小心。
府里的气氛实在有些压抑。
主子们不展笑颜,下人们自然要紧闭唇舌,一心只埋头做事。
那听风院里周宴卿自从京城回来后,把自己关在房里已是数天了。
他无论如何不敢相信,当他冒着风雪炎寒,不顾冰雪封路之险,紧赶慢赶回到青川,拉着那从京城喜铺采购回来的满满当当一车的喜帐喜被、红绸红缎、盖头凤冠、首饰衣饰,及一干成亲所用的喜庆用品回来时,却不料,那佳人早已是人去房空
他呆呆地站在铜锁把门,旧日曾欢笑饮宴,佳人坐陪过的大门口,久久不能回神。
作坊里外,不论他走上多少圈,都再是看不到那旧日空谷幽兰般的靓丽容颜
他掌周家庶务多年,手中自然有一些人脉,要打听乔家之事自然是易如反掌。更何况周耀祖也亲口向他承认过他益州乔家嫡房二女婿的身份,周宴卿便不得不接受了乔明瑾身份转变,举家回归本家的事实。
那乔明瑾留下的书信他已看过数十遍,每一个字都能背下来了。
他回来时才进腊月,在得知乔明瑾踪迹后正待快马去寻时,却不料被其母周老太太拦了下来。
在周宴卿回城后,为着乔家的事四处打听,在回来隔日便迫不及待往下河村去寻访佳人时,周老太太并未拦着。
反正人都不在了,就算儿子日夜蹲守又有何用?
她放心得很。
就算乔时瑾身份华丽转变,由一普通穷酸农户转为世家大族嫡房嫡女,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一个二婚且还带个拖油瓶的女子成为她的媳妇。
等着成为她媳妇的人选能从她周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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