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胖胖的妇人一边说着一边在敞开的马车上挑着可心的货品。
“瞧婶子说的,回回得了新东西我不是先到下河村来的?这回不是家中兄长办喜事耽搁了嘛。我可是日日惦记着婶娘喜欢我的头花呢,这回可是各种颜色款式都进了不少,一得了手,可一刻不停歇赶过来了。啧啧啧,瞧我对婶子的这一片丹心呦。”
“哈哈哈”
围做一圈的妇人听了他这话,个个笑得打跌,纷纷打趣起来。那胖婶也笑得红光满面。
笑完,有人便打趣道:“我说春分他娘,你儿子这都要说亲了,还要打扮成二八少女勾着人家姚小郎啊?小心回去,春分他爹把你打出去。”
那春分他娘被人这般打趣也不恼,说道:“他敢!借他十个胆子!”
边说着边把一朵头花插在一侧头发上,问道:“可是好看?”
众人笑着夸了几句。
那胖婶便喜滋滋地一边挑选一边跟旁人一起问姚小郎的婚事。
“我说姚小郎,你兄长都成亲了。你这也不小了,可是有看中的人?莫不是等着做我们下河村的女婿?”
这话引得拿着针线活络子来换铜板的姑娘们脸都红了,羞得低垂着头。
那姚小郎往这些二八少女身上扫了一眼,便说道:“我正想着呢。咱这下河村听说是个美人窝,这姐姐妹妹的只瞧上那么一眼,都能引得我夜夜不得安枕。也不知胖婶可有女儿匹配的?”
“呸,你想得倒是美呢。我那女儿可才十岁。不过你有这一份家业,若是能等嘛,胖婶也不是不能考虑。”
众人便又齐齐打趣起来。连岳母女婿的都叫上了。
乔明瑾听了也是嘴角含笑,这姚货郎还是巧舌如簧的,难怪生意做得好。
那姚小货郎远远看见乔明瑾走来,向她点了点头,看乔明瑾回了他一个微笑,这才又转身去推销他的货物。
围观的众人看见乔明瑾走来。很是热络地跟她打招呼。
孙氏和于氏也围在马车前,此时见乔明瑾过来,孙氏便酸溜溜说道:“哟,瑾娘,你还看得上货郎的这些东西啊?那周六爷可是日日都往你家运东西,那绫罗绸缎只怕多的都要拿来抹桌子了。那吃的只怕都要堆得发霉,你还瞧得上这些东西?”
乔明瑾听了也不理会她。仍是淡淡地噙着笑。
她抱起朝她扑过来的女儿,走到货架前:“琬儿看不到是吧?娘抱你看。想买什么?”
孙氏看乔明瑾不搭腔,只气得咬牙。
那春分娘看乔明瑾走到她身边,放下手里的头花,看着乔明瑾说道:“瑾娘,你这家里隔三差五就有人进城,还需要买什么?”
乔明瑾跟她打了声招呼。便朝她笑着说道:“家里也不缺什么,吃的喝的。我表哥隔三差五就进城买,或是有缺的,周管事也会帮我们捎过来。只是孩子喜欢热闹,便带她过来瞧一瞧。”
说着话,琬儿已是一堆琳琅满目的货品中,挑到了她想买的东西。
“娘,要买这个糖!”
“好。琬儿的荷包呢?还有没有钱,要不要自己付?”
乔明瑾自从在岳家的时候,看见货郎过来,岳东根和岳北树都有吴氏给他们铜板,自家女儿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热闹,很是心酸。
母女俩自搬出来后,她就时不时地给几个铜板给女儿,并给她专门缝了一个荷包让她带着。
家里也不是没有吃食,周宴卿每回来都忘不了这个小东西,云锦每回到城里采买,也会给小东西带一些吃食点心回来。
只是小孩子都爱凑热闹。乔明瑾也不想自家孩子看着别家孩子有,她只有干瞧的份。
琬儿听她娘说让她自己付钱,很是高兴地应了一声:“好。”
从腰间拽出个荷包,问明价钱之后,数了十文钱递给那姚货郎。
孙氏很是眼热地看着,那小东西掏了一把铜子出来,她还看到其中有银角子。
真是没天理,她每日忙个不停,每天抠抠索索的,攒的钱只怕都比不得一个小屁孩的银钱多。
这乔瑾娘真的是傍上男人大腿了。
于氏在旁边也看得眼热,他儿子刚才也想买几块糖块,她舍不得,只掏了两文钱切了一小块。而这小丫头一下子就买了十文钱,揣了一大油包。
而且还是自己掏的钱!这乔明瑾真是有钱了,这么多钱倒放心让孩子揣着,看来是不把这些钱放在眼里了。
岳北树此时正牵着自己娘亲的手,捧着一块糖块怕吃得太快没有了,只偶尔舔上一口。正喜滋滋的,可是一转眼就看到他那个小堂妹买了一大包,还扔了一大块到嘴里。立时就委屈了。
委屈的还有岳东根。
他本来赖着他娘可是买了一大块,比北树的还大,正高高兴兴地吃着,旁边一堆围着的小屁孩都没舍得买,只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心里正乐呵着呢。
没想到就看到那死丫头一下子买了这么一大包。还是自己出的钱!他却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立时就不平衡了。
把啃了一大半的糖块狠狠掷到地上,瞪着琬儿,摇着他娘道:“娘,给我钱!我也要买一大包!”
孙氏立刻瞪向他,喝道:“你娘又没有男人送钱来,哪有钱给你买一大包!有本事你也傍个有钱男人,让他天天给你送钱花!到时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都不管!”
乔明瑾听了,眼睛微眯,看向她。
刚赶过来看热闹的秀姐,立时就发飙了:“孙氏,你今天漱口了吗?嘴巴那么臭!你哪只眼睛看见有男人送钱给瑾娘了?”
孙氏重重哼了一声:“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这搬出来才半年,这就又是买马车又是盖房子,当别人都是傻子呢?原本连想吃一口干米饭都吃不上,现在都天天吃上大鱼大肉了。只可怜我那小叔,还被蒙在鼓里,这见天的不在家,倒给旁人行了方便。”
秀姐听了立马就扑上去想跟她撕打,那孙氏倒也精滑,往人堆里躲。
秀姐一时还真抓不到她,还反被她骂了几句,说是得了不少好处云云,只气得秀姐七窍生烟。
乔明瑾冷眼地看着,周围的人大多数人都在看热闹,看着秀姐和孙氏二人一个跑一个追,脸上还带着笑意,只有个别人想拉着二人劝架的。
看来大多数的人还是跟孙氏一样,不说认可孙氏的话,但心里大多是怀疑她乔明瑾银钱的来路的。
毕竟一个乡下女人,这才半年不仅拿回了自己住的屋子的房契还买了房前屋后几亩地,而且又买了马车,又盖起了五间厢房。这一般男人都做不到,更何况她一个没怎么出门的女子。
乔明瑾拽住秀姐,淡淡说道:“你跟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没得气坏了身子。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缝住不成?”
看秀姐仍是一副气呼呼的样子,又拉过秀姐的两个孩子长河和柳枝,对两个孩子说道:“来,看看有没有你们喜欢的,瑾姨给你们买。”
“娘,琬儿有钱,琬儿给哥哥姐姐买。”
“好,那琬儿来买。”
又拉过一旁正瞪着岳东根,只恨不得上前去揍他一顿的明琦,让几个孩子在马车上挑选东西。
那姚货郎也被刚才的阵势振住了,此时回过头来,立刻发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又是婶啊姐的,向在场的人介绍起他的货品来,怎么好听怎么往外蹦。
立刻就让一旁的人忘了刚才的尴尬事,高高兴兴地挑起东西来。
这货郎可不是挑着担过来的,而是赶着马车来的。整个车厢也被他做成敞开式,又是匣子又是货柜,车厢一打开,所有的货物一览无遗地展示在众人面前。
备的东西还很是齐全。
都是乡里人日常所需。
有木桶、木盆、菜刀、铁锅、各色布匹、米面粮油盐、各色调料、碗碟筷子、炒货糖果点心,小到绣花针、各种络子绣帕等等。
不仅卖货,也收货。一些山珍干货,帕子络子、绣品,或是一些编织的竹筐竹篮等等。
一般乡下庄户人家,家里没有牛马等代步工具的,去一趟城里镇里很是不便。若是搭个车还得付上车资。所以乡里人家对这类货朗很是欢迎。
岳东根在旁边扭糖般闹着他娘,看着琬儿捧着一大包糖,眼里直冒火,他一定也要买比那死丫头还多的。
只是他闹了他娘半天,他娘都没搭理他。
孙氏也不是舍不得给儿子买,只是她向来抠索惯了,本想引得乔明瑾丢脸一场,只是人家都没甩她,心里正气着。
又看到乔明瑾生的那个赔钱丫头给秀姐的两个孩子都付钱买了糖,没道理亲亲堂哥不付钱。就只在一旁看着。
只是她的算盘要落空了。因为没有人理她。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两成干股
孙氏只巴巴地等着有免费的馅饼掉下来。
但乔明瑾连眼神都没有瞟她一个,只当她不存在。
而琬儿也没什么血缘及什么堂哥堂妹的感悟,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跟谁好。
孙氏看到于氏在旁边拉着北树眼带笑意,跟赔钱丫头说话讨好,而那小丫头却根本不懂于氏之意。孙氏在一旁看得很是解气。
以为说上几句好话,你儿子就能有那免费馅馅饼吃了?
指望四岁小娃懂你那三弯七绕的话,你倒是挺瞧得起那赔钱丫头。也不看自个平日是如何对待那丫头的,真当人家母女是个冤大头,帮你付钱啦,真是好笑。
看于氏吃瘪孙氏正得意,只是很快也反映过来,他儿子也没得这免费吃食呢。
顿时又咬牙生起闷气来。
在他儿子又过来闹她的时候,狠心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那岳东根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娘,立马就“哇”得转身跑了,边跑边嚷嚷,说是要去找他奶奶。
孙氏看了大半天,发现她说了戳心的话人家根本没在意,没事人般挑着东西偶尔还和村里人聊上一两句。顿时就气啾啾地也扭身走了。
而于氏看儿子北树闹得厉害,只好咬牙掏了十文钱也买了一包糖块。看他儿子还巴着货架准备挑别的东西,急忙揪着儿子的手臂拉扯着跑了。
乔明瑾在货架上挑了半天,买了一把剪刀和一副绣花针。又叮嘱了两个孩子几句,跟秀姐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了家。
半个时辰之后,她正在屋里给两个孩子裁着布,准备给两人做身衣裳,就听到明琦在门外喊道:“姐,姚货郎想到我们家里讨杯水喝!”
“哦,那快请人进来吧。”
她出了房门,就看到明琦和琬儿已是领了人进了院子。
乔明瑾这处屋子建在村子外围,此时正是午饭后,众人都在家歇午或是在林子里挖木桩子。倒也没什么人路过。
来村里的货郎经常上乡亲的家里讨水喝。走时再灌上一壶热水,就是见到货郎进到谁的家里,一般也不会有人说道些什么。
姚货郎捧着茶水喝完后,看两个孩子已在后院玩上了。便给乔明瑾递过去一个包袱。
“这是上个月的二十两银子。乔姐姐看一看。”
乔明瑾打开包袱看了看。是四个五两的银锭子。便又把包布包了起来。
笑着问道:“午饭可是吃了?”
“吃过了,车上带了干粮。”
乔明瑾点了点头,给他拿了几块糕饼。看他不客气抓了吃了,又说道:“一会我再给你泡壶热茶让你装在竹筒里带在路上喝。上个月生意如何了?”
那姚小货郎抹了两下嘴巴,扬着脸高兴地对乔明瑾说道:“生意好着呢。上个月我兄长在青川收了一批旧衣,又很是幸运地从一户着急搬走的大户人家那里淘换到不少好物什,运到临川卖得极好,得了一倍的利!我爹他们喜得嘴都合不拢。我二哥成亲时,看乔姐姐没去,爹娘还遗憾得很呢。”
乔明瑾笑了笑:“以后会有机会的。只盼你们生意做大了,我也能每月分到利钱。”
姚小郎便道:“乔姐姐放心吧,我们一家人都念着乔姐姐的恩情呢,断不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
乔明瑾点了点头,便听他汇报起上个月的生意来
这姚小货郎名叫“姚平”,年方十八未满,家中排行第三。上头有两个兄长叫姚富、姚贵,都已是成亲,下面有一个妹妹叫姚安。
他父亲姚光,年纪也不大,只四十出头。头几年也经常来下河村挑担子卖货。
这一家子,从爷爷辈就是挑担的货郎。
三兄弟,加上父亲,四个人都是挑着两个箩筐的货品临村窜巷这般兜售的。没读过什么书,又没有代步工具,从早到晚,这般辛苦,也就赚个脚力钱。家里连亩良田都置办不起。
乔明瑾其实早就认识这一家子。
她刚嫁过来时,是姚平的父亲姚光领着他大兄姚富挑担来村子里卖货的,一个月一般能来个四五趟。偶尔她也在姚货郎那里买些小东西。
在岳仲尧被抓壮丁后,乔明瑾偶尔也从姚货郎那里拿一些丝线,做一些小的络子卖给他。或是一文两文的,一个月也能存个百几十文。
大的帕子绣品她做完是存不到手上的,通常都由吴氏拿到集里卖了,得了钱也是吴氏收着。
乔明瑾也就只能抽空编些小络子,偷摸地攒着给娘家贴补一点。
后来乔明瑾换了个芯之后,倒是想着要绣些帕子和做些络子卖给他们。
只是她一直也没那个闲空,搬出来后,手里也就十五个铜板,又处处需要钱。一来也没本钱买那帕子和丝线,二来也费时费神,砍柴还日日不得歇的。
后来偶尔一个机会,她给乔父揽了书店抄书的活后,看到这抄书的活还是有钱赚的。
当时蓝氏也帮着抄,速度还快得很。一本书也能得个二十文左右。而蓝氏的小楷又写得相当好,乔明瑾觉得祖母的这个手艺不能浪费了。
后来她就从书店掌柜那里得知大户人家也有找人抄经书的,那些经书抄得好的,可是比在书店抄书得的钱多多了。
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女,嘴上说着虔诚,说是要抄经书供奉佛祖,可哪有几个是自己亲手抄写的?
也就跟做嫁衣绣嫁妆一样,别人做好后再添补几针罢了。
那掌柜的当时告诉她,若是想着每本多拿些钱,不若去揽经书来抄。
就是寺庙中也经常有找贫穷秀才帮忙抄经书的活计。
当时正逢姚平来家中讨口喝,乔明瑾就拜托他利用挑担卖货的便利,帮着问问哪家有需要抄经书的活计。
也不让他白干,他每揽回一本,她就每本从中抽两文钱给他。
看他有些意动,又指点他一条生财的道。
乔明瑾听说他父兄四人白日里备货挑担走村窜巷地卖,而家中还有母亲和嫂子妹妹在,家里没田没地的,三个人平时就在家揽些桨洗的活做,辛苦不说,还得不了几个钱。
乔明瑾就指点他,备些胭脂水粉、头花帕子、香膏胰子,或是话本小说到大户人家里兜售,就卖给那些闷在家里的太太小姐们。
时下的女人极少在外抛头露面,那大户人家的女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她们闷得狠了,也渴望了解一些外头的八卦,也渴望向寻常男人或是小户女儿那样到街让挑拣货品,享受讨价还价之趣。
而且除了这些太太小姐们,那大户人家里,也多的是不能出门的仆妇和丫环小厮们。
那是一块肥沃的等着开垦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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