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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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人-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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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忽然有一名老者带了两个仆从前来敲门,说是途经此处,遇上大学,进退不得想借宿。

    白茯苓想着这院子里住了几十个自家护卫,一个老人加两个仆人就算是坏人也做不了什么,于是没说什么就答应下来。

    晚饭时,杨梅过来说道:“那位老人家说要来向小姐致谢,多谢收留之情。”

    白茯苓天天待着屋子里正无聊得很,干脆就去前面见见客人。

    老人家大概六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朴素干净,举止得体,身材欣长风度翩翩,五官轮廓十分好看,是个俊美的......老男人,最奇怪的是,白茯苓看着他的脸总觉得很是眼熟。

    这位老人年纪不小,可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神气虽然温文尔雅,但身上的气质分明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

    他一上来便很是客气地向白茯苓再三致谢,白茯苓可不敢托大,这里靠近京城,往来的人物随时可能冒出几只“王八”及其远近亲属,没事还是小心点儿好。

    老人家坐定后三言两语便自然拉起了家常:“说来也巧,老夫也是姓白,本来是泰州人士,现居京城。因为早年与亲儿失散,一直遍寻不获,近日听闻有我儿子的消息,所以匆匆来找,没想到人没找到却遇上了这场大雪,附近几家府邸都只有几个看家护院,不敢收留老夫主仆,幸好遇上了小姐,不然老夫的麻烦就大了。”

    雪夜无聊,对方又是个令人很容易心生好感的老人,白茯苓也放下心防,笑道:“老爷爷不必客气,你的儿子可有什么特征,他就在附近住吗?如果方便的话不妨告知,改日天气好些可以让我家的人替你寻找。”

    白老先生长叹一声道:“他三岁就离开老夫,老夫只记得他长得肖似他去世的娘亲,腰背后有一个星形的朱红色胎记。”

    “这样啊......”白茯苓没辙了,天知道这位老大爷的夫人长什么样啊?!

    白老先生很有倾诉的欲望,自顾自道:“说来是老夫对不起他,当年老夫带了妻儿来京赴考,结果不但没能考中还染上重病,将盘缠积蓄悉数用尽,眼看着连买药吃饭的钱都没有了,夫人她实在没办法,瞒着老夫竟偷偷将儿子以十两银卖予一对无子的老夫妇。靠着这十两银子加上夫人的悉心照顾,老夫总算熬了过来。”

    “老夫清醒后发现不见儿子,夫人怕我气急伤身,只说是无力照顾,把儿子托了城外一庄院暂时收留照料。老夫不疑有他,只吩咐夫人要多去# # 。等老夫身体打好,可以起床行走,已经是三个月后。老夫要夫人一道去接儿子,夫人知道再瞒不过了,方才哭着说出事实。”

    “夫人为了老夫的病吃尽苦头,忍痛把儿子卖予他人,想必心里比老夫痛苦千百倍,都怪老夫自己不争气,老夫又如何忍心去啧怪她?我们想找回那对老夫妇,求他们把儿子还给我们,老夫愿意出十倍价钱赎回,结果那对老夫妇早不知搬到何处去了。我们当时以为他们是不想我们要回儿子,他们就靠我儿继承香火,必然不会虐待他的。便也忍住思念,一边托人四处寻访,一边留着京城做工读书准备下次开考。”

    “又过了三年,老夫 总算如愿金榜题名,从此仕途顺遂,夫人又为老夫添了两个儿子,可是我们夫妇始终觉得愧对长子,对他的思念也日益强烈。老夫派了人到处查探那一对老夫妇的下落,最后竟真的找着了,可是......可是......”

    白老先生越说越激动,声音都哽咽起来。白茯苓心里隐隐觉得怪异,她与这位老人不过初次见面,他把自己私事对她说得这么清楚细致,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那边正听得入神的白果已经忍不住开口催促道:“那对老夫妇怎么了?”

    白老先生颤声道:“那对老夫妇原是一伙人贩子的同谋,专以过继男孩承继香火为名,骗那些生活难以为继的穷苦百姓把儿子卖给他们!可怜我儿已经被他们转手卖出,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古人重男轻女,不到绝境都不愿把儿子卖掉,就算卖掉,也有个去向的区别,卖给那些已经绝嗣的老夫妇为子,那是最好的出路,不但此后吃穿不愁,也不必沦为奴仆贱籍,运气好的还能成为富家少爷,独享大笔家产。但要是卖给普通人贩子,那是九死一生,日子断然好过不了的,好些的被卖为家奴,糟糕一些的被人教唆成盗贼甚至卖到工坊去操劳至死也不奇怪。那继承香火为借口,最容易骗得穷苦人家以较为低廉的价钱把儿子出卖,甚至有些人家只为儿子求一条生路,不收卖身钱也是有的。

    白茯苓常年买人,自热很清楚其中蹊跷,听了白老先生这么说,心中明白他儿子是凶多吉少了,不过他刚才又说有他儿子的消息,如果不是这位老先生年纪实在太大,她几乎要怀疑会不会他儿子运气很好地撞到了她手上呢?

    不过也不对,看白老先生的年纪,他儿子最少也三十好几,被卖时才三岁,那怎么说至少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她爹娘都还是毛孩子呢!

    不过不排除被转手几次后卖到她家,例如白术的村子里就有一些年纪三十、四十的男仆,甚至还有六七十岁的老人。

    “老爷爷,这附近有个小山村,住了许多外来的人,兴许你的儿子就在那儿,如果你还没有到那里找过,不妨等明日天气放晴了,我让家人陪你走一遭。”白茯苓道。

    “多谢白小姐,我儿的下落老夫已有眉目,如果找不到,定会去小姐所说的村子里去看看。老夫现在只是担心,我儿这些年来不知吃了多少苦,万一对老夫心存怨恨又或是不愿与老夫相认,那......哎......”白老先生的神情愁苦忐忑,似乎很为此事纠结。

    “你诚心诚意求他原谅,把事情解释清楚,其他的也不好强求,说不定他这些年过得不错,就不会计较这些往事了。”白茯苓很有保留地劝道。

    如果换了旁人,一定会说些“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们也是被迫无奈、情有可原”之类的话以作安慰,不过白茯苓见过太多被父母卖掉的孩子的凄凉境况,这种“圣母”的话可说不出口。

    “理解”说老容易,可没经历过那样悲惨的遭遇,又怎会真正理解那种被亲人出卖抛弃的绝望无助?怎会明白日夜被人打骂蹂躏、朝不保夕的恐惧凄惶?

    白老先生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有点失望又似乎还有些其他什么东西,白茯苓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很是奇怪,莫非她说他儿子一定会原谅他,这事就能成真?

    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她又不是真的佛法无边,啧。


    118 姓白的怪人们

    白老先生是个不折不扣的饱学之士,而且见闻广博,为**难过了一番,便转过话题说起京城这一带的风土人情。
    白茯苓与白果等几个正是无聊得很,他说的不少事情之前也听京城里的人提及过,不过到了这位老先生口中,却是格外有趣,一晚上宾主尽欢,一直聊到亥时才散了各自回去休息。
    白茯苓拉了白果与杨梅道:“你们从白前、白薇他们那儿听了许多京城的八卦奇闻,能不能猜到这个白老先生是何许人也?”
    杨梅用力回想道:“白是祁国大姓,姓白而又在朝廷里任职的人多了去了。。。。。”
    白果也动起了脑筋,忽然一击掌道:“我想起来了,是内阁次辅白常山!”
    杨梅迟疑了一下道:“白阁老年纪到是与这位白老先生相仿,呃,对了!他有两个儿子,不过都战死了!”
    年纪以及有两个儿子都吻合,不过白常山在内阁地位仅次于夏阁老,乃是祁国朝廷鼎足三立的领头人物之一,这样一个人,大冷天的跑出来找儿子,还闲着无聊跟她们几个女孩子说了一夜的京城逸事?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白茯苓久经八点档电视剧狗血洗礼的脑子,马上把白老先生可能的身份,他今夜的诡异表现,他所说的陈年旧事以及自己对他相貌的莫名熟悉感、自家老爹的经历连成一线,得出了一个结论——白老先生很有可能是她的亲爷爷!
    白茯苓神情怪异地把事情从头到尾想一遍,越想越像,她几乎想马上跑回京城去问娘亲,老爹腰背后是不是有一个星形的朱红色胎记?
    白果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咬牙,忍不住推推她道:“小姐?你怎么了?”
    白茯苓摇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早点洗洗睡了吧。你去让白阿五他们准备准备,明天我想回京城一趟。”
    不管是真是假,明日回去问问爹娘就知道了。如果是真的,啧啧,老爹可要身价大涨了。。。。。。
    白茯苓综合过几方消息,大概知道一些老爹年轻时的事情,可以说他少年时过的非常非常不好,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怨恨抛弃他的爹娘,但是老爹现在早过了需要父爱的年纪,她觉得还是先旁敲侧击一番,再决定是不是要跟老爹说这白常山的事情。
    秋风阁在二十年前,是江湖中最具威名的杀手组织,他们收养了大批孤儿然后训练成杀手,她的阿爹白丑就是这批孤儿之一。他学武天份很高,心思细密又善于应变,颇受老阁主的看重,是秋风阁中的重要人物,如果他不曾遇到木佩兰,后面不会接连发生种种意外,可能今日没有商人白丑,也没有白茯苓,有的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秋风阁阁主白丑。
    用膝盖想都知道老爹能够在秋风阁这种地方混出头,究竟吃过多少苦头,流过多少血泪,经历过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凶险。老爹是不是愿意父子相认,白茯苓觉得她也完全拿不准。
    另一边,小丫鬟挑了灯,送白老先生回房间,房间里已经备好热水热茶,白老先生打发了小丫鬟,对两个随从道:“你们看老夫这孙女儿可好?”
    白果猜的不错,这个老人正是当朝内阁次辅白常山!
    前几日他想出城见一位致仕的老友,路上出了意外,拉车的马匹不知何故发起疯来,拉着马车横冲直撞,差点撞上了白丑夫妇的马车,他惊见白丑与他夫人足有八九分相似的面孔,马上想起了他失散多年的长子,连忙派人查探白丑的身份。
    因为时间仓促,他能查到的东西不多,不过他坚信白丑就是他失散多年的儿子,不管年龄相貌都十分吻合。他担心儿子记恨他们当年抛弃他,所以不过贸然相认。
    得知白丑与忠国公府的大小姐生有一女,正在云雀山别院养病,所以便想来试探一番。
    两个随从中年纪与他相仿的一个听了他的问话,笑起来道:“老大人的孙女儿,哪有不好的,京里可大大地有名气呢,既是第一美人又是第一才女。今日一见,真真名不虚传,别的不说,这容貌、才识京里那些夫人小姐们就没一个及得上!”
    “老耳朵你就知道说好话哄着老夫高兴。”白老先生摸着下颌灰白的胡子,口气中带着隐隐的得意。他口中的“老耳朵”全名叫白侧耳,是他府上的二管家,跟他在身边也超过三十年了,从小厮一路混到二管家的位置,对白府的事情了如指掌。
    不过白老先生笑了一阵又忍不住皱眉:“小丫头脾气直来直去,极有主见,全不像寻常富家小姐。看来传言不假。我儿果真把她当心肝宝贝似的惯着,难怪千方百计要将她的名字自皇子妃候选名单上撤下,这样的性子,嫁予陛下的几位皇儿,确实不甚合适。”
    另外一个相对年轻一些,大概三十来岁的随从忽然开口道:“可惜是个女孩儿。”
    这个随从是白府大管家的儿子白苏叶,他说的这句话有两种意思。一是白茯苓如果是个男子,那这样的性情见识将来定能有一番成就。可惜偏偏是个女子。另一重意思却是从主人的子嗣考虑。
    白常山长子失散,次子、三子都战死沙场,没留下半个子嗣,好不容易寻回长子,可惜年过而立膝下只有一个独女。在这种视香火子嗣大如天的年代,确实是一桩大大的憾事。
    白老先生默然摇头道:“能够寻回我儿已是上天垂怜,又如何可以过分奢求?”
    白侧耳瞪了白苏叶一眼,怪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边心里暗暗祝祷。希望那白丑真的是主人失散的长子,两父子能尽快相认才好。
    次日一早天气放晴,白常山带了两个随从告辞离开。白茯苓让白阿十偷偷尾随,确认他们的身份,自己则带了白果、白阿五等人随后回京。
    白茯苓没有公然回到忠国公府去,只是到了十步巷,然后吩咐人去约爹娘在联通国公府与十步巷两处宅邸的地道密室中相见。
    白阿六与杨梅自去国公府求见白丑夫妇,白平子听说白茯苓到了,也赶回来陪着。白茯苓正好打算跟他说关于让他改姓林,以林氏旁枝身份继承国公爵位的事。
    “你有没有看过自己的面相,将来会做什么?”白茯苓打趣道。
    白平子杨扬双眉道:“我看过啊,不过什么都看不出来。按照书上说的,自己是看不出自己的命格运程的。不过我这么玉树临风、睿智聪敏的人,将来一定是好的不能再好了,不用看都知道!”
    白茯苓忍不住伸手去扯他的脸,又好气又好笑道,“我倒是会看你的相,你要不要听听?”
    白平子后仰闪开她伸过来的魔爪,笑嘻嘻道:“小姐也会看相?小的洗耳恭听,小的就这一张脸皮,扯坏了破相了就不准啦!”
    白茯苓皱皱鼻子道:“本小姐看你有几分公卿之相,只要遇上贵人,就能够咸鱼翻身跃龙门!”
    “嘿,我不过相当祁国最厉害的商人,我既没有考状元的本领,也没有打算投军,怎么当公卿啊?小姐倒是看得起我!”白平子咋舌道,没想到他家小姐比他还能吹。
    “以前你是不可以的,不过遇上我这样的贵人,我说你可以,你就一定可以,乖乖回去准备当公卿吧,正好还能官商勾结,当什么祁国第一大奸商不是梦!”白茯苓用力拍拍他的肩膀“勉励”道。
    白平子哈哈一笑也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白茯苓见他不信。于是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他,道:“反正你也不记得自个儿原本姓什么,姓白姓林都无所谓,只要把姓氏一改就能白的个国公爵位,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白平子吃了一惊,慢慢皱起眉头道:“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如果我外公真的是林家的人那便罢了。可他又不是,凭什么他辛辛苦苦拼回来的爵位要便宜林家那些中山狼?我外婆都没意见,你日后当了忠国公,方便照顾我白家的生意。正好一举两得!”白茯苓瞪眼道。
    “小姐,你当皇上赐的爵位是玩具吗?你想给谁就给谁。这个。。。。。。万一被人揭发,我就罢了,老爷夫人与你,还有白家其他人都要被牵连。”
    “要你冒充的那一支,人已经死绝了,死无对证,我们不说,谁会知道你身份的真假?你也不是这么胆小的人,究竟纠结什么啊!”白茯苓不爽了。
    白平子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原因,最后被白茯苓逼得紧了,终于憋出一句:“我想姓白。。。。。。”
    没错!他想姓白,想陪在面前这个小姑娘身边,像亲人兄长一样保护她照顾她,不想一个人被留在京城当什么忠国公!这是才是他一直以来最大的心愿。
    这也是很多高价赎身后没有离开白家,继续留在这里替这个小姑娘做牛做马的人共同的心愿。
    白茯苓对他的“不长进”和死脑筋很是无力,打算等爹娘来了一起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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