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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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 第1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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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红着一张脸,强忍愧愤,向虎王敷衍笼络,只想不出怎样教他不向外说。正在为难,虎王反先开口道:“你虽不配做我师父,难得你这大年纪,还有这大力气本事。方才我的腿被你抓了一下,如不是我力气比你大,差点被你摔倒。总算能和我打个平手,比以前我遇的那些山人一碰便倒的强得多了。我小时爸妈和我说,不许好强欺人,对老年人更要敬重,不然叫人笑话,就打赢了也不香。今天是你找的我,我没想和你打。好在谁也没打倒谁,你可不许向他们说我欺负你老头。”谢道明闻言,正合心意,自然连声应允。可是对收虎王为徒,依然念念不忘,只是想不出妙法。
  日子一久,顾修看出谢、尹二人不但没有图谋虎王之心,情感反益亲厚,屡赞他天真诚直,磊落光明,纵使不能降服结为党羽,交下这样一个好朋友也好。而其爱妾计采珍一心要报仇,本就不肯罢手。偏生那只小虎忽然逃到虎王洞中,黑虎不放归来。顾修得知,亲去索取,虎王执意不允放还,黑虎、豹群更大肆咆哮,将顾修惊走,益发衔恨切骨。夫妾二人昼夜盘算,想出一条好计:知虎王性情暴躁,一面联合几个有本领的死党,专一伺隙杀害群豹,以伤两家和气;一面派专人去缅甸山中聘请异人,来除虎王和手下双猱。
  那异人姓米,名海客,本名浙生,乃世家子弟。幼时随父宦游云南,受家丁恶仆引诱,少年纨绔,无所不为。乃父人却正直,知道之后,将恶仆重责收禁。正要加以训诫,他得信逃往附近山中,乱蹿了一天,饥渴交加,方欲求死,恰值杨天真走过,解救赠金,使其往投一家远戚,由此多年未见。杨天真近年行商缅甸,忽在鸡鸣角深山中相遇,才知他别后遇见仙人,传了许多道法,改了今名。因和峨眉派门下比剑不胜,一赌气,遁入了缅甸鸡鸣角深山,隐居潜修,炼一种极厉害的魔法,准备重回中土,并寻敌人报仇。
  因心感杨天真以前救命之恩,好在当地缅人奉他如天神一般,随便说两句话,杨天真便可占着莫大的便宜,乐得现成人情。
  杨天真仗他之力,着实得了许多好处,每年必往他洞中盘桓些日。他曾和杨天真说起,乃父早已病死任上,家有老母、蠕姊、孤侄,还有幼年结发妻室赖氏,一家四口流寓昆明,门庭衰弱,初学会道法那几年,时常回家看望。自从避祸缅甸,久想接来团聚,无奈当地卑湿多雨,气候恶劣,迟迟未果。意欲托杨天真前往看望,代为照料。杨天真锐身自任,说道:“我在省城有案,不能久居,愿将老伯母和嫂夫人、令姊、令侄接到家中同居,岂不是好?”米海客幼承母爱,对乃母尚有孝心,说:“你代我先去看望一次,等我几时炼法余暇,抽空回转昆明一行,见了她老人家,问明之后再定。”为使杨天真避人耳目,去时用法术给他变了容貌。杨天真往昆明见了乃母,复命说乃母念子甚切,催海客早归。海客偏当炼法紧急之际,最近数月内不能分身,只好暂时搁起。
  不久滇中五虎被尹、顾二人请来,行时往别。海客听说云南疆界之中,还有着这样隐僻幽秘的好所在,本就有些动念。再经五虎一撺掇,说:“仇敌能在空中飞行,如你要寻晦气,哪里不能找到?况且你的仙法已将炼成,怕他何来?这里瘴雨蛮烟,穷山恶水,就说修道隐居,也应找个好所在,久留在此则甚?莫如移居建业村,将老伯母、嫂夫人等一齐接去团聚多好。”海客想:“据来人说,当地从未见过外人,仇敌也未必便能寻到,再者,这些号称正派门下的剑侠,素好虚声,只要知难而退,不再招惹,无缘无故,十有九不会苦逼不舍,不过不能不防范些。”便对五虎说,等自己法术不久炼成,先去看了地势,中意之后,再作计较,先无须向村中请人提说。
  五虎弟兄虽与尹、顾二人均甚交好,但是五虎为人本是志大心高,不甚安分。加以自从太子关散伙为商,在城镇闹市中常受官家吏役勒索欺侮,虽然事后都报了仇,当时却为买卖受了好些气,恨贪官恶役之心甚浓。再经顾修一蛊惑,奋起雄心,益发情投意合,比起对遁夫的交情还厚密些。这日顾修失却小虎,受了虎、猱的气,跟杨天真谈起。
  天真说:“海客不特能使飞剑,道法高强,手下还有两对守洞的奇禽猛兽,区区凶猱,何足道哉。他本有全家来此之心,等我促他法成以后,急速接母来此。虎王是个汉子,也不必弄死他。只把恶兽除去,略为做戒,愿收服就收服,不愿收服,任其自为野人便了。”顾修闻言大喜,请天真往请。又告知尹、谢等人,俱都愿交异人,无不心喜。天真本要自去,因缅甸信奉海客,极不愿他离去,自己如往,恐断了异日交易道路,便共同写下一封极恳切的长函,专人前往秘请。等他一到,如觉当地中意,再去接他母、妻、姊、侄,否则也请他把恶兽除了再走。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片语结朋欢 即席同倾金珀酒  轻飙摇烛影 卷帘惊现黑衣人
 
  话说虎王始终未改常态,只与尹、谢、方奎等七八人比较投机。每次来如值尹、谢、方诸人不在,总是寻到管事的头目,交换完了应用的物事,转身就走。遇见别的人,均不甚爱答理。有时还请,也只是挑他对劲的,从没请过滇中五虎。全不懂人情过节,一味率真而行。五虎初来时还有点爱惜他的心意,这一来,只当他有心轻视,俱都怀忿。
  再经顾修一怂恿,益发和虎王作对,稍有机会,便偷着伤害豹子。先时虎王追究,大家都赖不认账。尹遁夫明知顾修所使,未便深说,只好帮着支吾。有一次恰有豹王在场,虎王带了去,当场指认出凶手,尹遁夫知赖不掉,顾修又生诡谋,教他与虎王约定,各以虎王崖前不远的一条横岭为界。除了事先因故说明,不许村里人往山南去;虎王手下的虎豹无人率领,也不许走过山北来,若过来遇见村人,便当作寻常野兽看待,任凭杀死,不得过问。原是一时搪塞,并没说出入如过界,怎样处罚,顾修等依旧可以违约暗算,稍一得便,即可下手。
  虎王所养豹子本来很多,平日都是十九成群,任其自发猎食。如今界限一定,豹子猎食的区域自然缩小了好些,吃亏甚大。所以虎工定约回来后,受了黑虎的埋怨,说以后猎食之地要少去一半,而豹子却一天多似一天,如何足用?虎王已经答应人家,不肯食言。暗自寻思:“附近周围数百里地面俱曾踏遍,只崖后往东有一片小平原,地势低下,满生杂草,初来那两年曾和猿,虎、双猱走过。因草中尽是极深污泥,早晚常有瘴气,未一次归途没有骑虎,一不小心,陷入污泥里好几尺深。回洞染了湿毒,腿足浮肿,疼痒了数日,后经白猿采来灵草治好,便厌恶那一带地方。后来白猿往探,说前面还有一片丛莽密菁,里面荆棒碍足,毒虫遍地。出林又是危崖绝涧,野兽虽多,但有不少毒蛇怪蟒,还有极厉害的瘴岚,不是不得已,最好不去,由此便没再往。如今何不去看看?”当下便同虎、猱前往查看。只见自经前年那场大雪之后,那片有污泥淤沙的平原,已被山洪冲下来的沙石填实,遍地生着极灿烂的野花细草,宛如锦绣,已不难行。只林菁中仍是荆棘怒生,蛇腴四伏,往来游蹿不辍。因不甚大,虎王也没放在心上。第二日一大早,便带了向邻村换来的兵刃器械,驱遣虎、猱、群豹从林莽中开出一条道路,只见林那边果然各种野兽都有,尤以斑马。羊、鹿之类为最多。人兽均兴高采烈,隔一二日便率兽前往行猎。中间也遇到几次大蟒毒蛇和七星钩子,俱被虎王、二猱和黑虎。豹群等弄死。
  顾修等见虎王多与群豹同去,到了猎场才行散开,无法下手,空自气愤不出,无计奈何。
  过了些日,虎王许久不见谢道明,过山往访。见红神谷的山酋二拉带了十多个手下,抬着一个面上雕花的山人,腿肿得有桶那般大,腿肚还有一处咬伤,伤口紫黑血水直流,人已半死,正在谢家求治。有一个中年人,正给那山人用刀割去伤口,擦上药膏。谢道明也从旁相助,代递药物。见虎王、二猱走来,二拉和众山民首先拜倒。
  谢道明一面与虎王招呼,一面指着那中年人说道:“虎王兄弟,我给你引见一个好朋友。这是我师弟,江湖上有名的神医,人称大力天王,又称夺命手,姓韩名小湘。你二位多亲近些。”韩小湘向虎王道了仰慕,仍去忙着医伤。谢道明又道:“你看这山人被迫风乌梢毒蛇所伤,势在必死,但一会工夫,他就能医他活转。自从他来,这一半月间,红神谷被蛇咬伤殆死的人,被他治好的有十几个了。这受伤的便是他们的二头子。”
  虎王一看那花面山人,并不认得。红神谷前两年每隔些日必去,自与邻村往还,不必向他们索粮,虽不常往,但谷中野人都曾见过,何尝有这样的人?并且还是他的二头子?偶一回顾,见二拉满脸俱是惊惶之色,以为他心忧伤人,这人也许是新近从别处来的,略为动念,并未在意。等韩小湘治完了伤,主客三人同坐叙谈。过了一会,那花面山人忽然怪吼了一声,居然醒转。二拉慌不迭地跑过去,附耳说了几句。那花面山人立即把眼闭上,不再说话。二拉假装道谢,走向谢道明身边,又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虎王此时方看出他鬼鬼祟祟,有些生疑。
  虎王正欲喝问,忽听门外号叫之声。又是一伙山人抬着两个蛇咬伤的同类跑进门来。
  向三人礼拜完了,又向韩小湘求治,说:“这两人也是同时受伤,因蛇尚在,不敢往救。
  现时二蛇苦斗,缠在一起,滚入了山涧,才得抢救到此。”韩小湘看了伤处,再一按脉象,说:“此乃七星钩子所伤。想必只是在追逐时,刚被追上挨着了一点,便被那条大追风乌梢蹿将出来,迎着恶斗,你们又逃纵得快,没被它钩尾钩上,所以还有点气未断,不然早就死了。但是毒已窜满全身,这等奇毒,神仙难治,我实不能救他。快抬回去埋了,免得臭味难闻。还有一件,你们惯吃人肉,这两人的肉却吃不得,吃了也和他一样,必死无救。”二拉只得命来人速将受伤山人先行抬走。韩小湘又给花面山人上了些药,说:“三五日内便可痊愈,也抬了回去吧。”二拉遵命,率领众山民,向上坐三人分别拜谢,抬了伤人,告辞回去。
  二拉走后,虎王才想起忘了问他何故两次向人私语,转问谢道明。
  原来红神谷这班山人敬神畏鬼,基于天性。自从小红蛇一死,二拉继位,当时虽为虎王德威所化,日久心中总觉寨中不供神,不吃人肉,不成事体。也是凑巧,这日二拉率众远出行猎,在虎王行猎的森林之内遇见一伙山民。这类山民满身俱刺有花纹,肤作紫铜色,又号纹身族,奉有一种邪教,无论男女,都爱舍身为巫,不再婚嫁,专习巫蛊害人之事。昔年颇为各地山民所畏服,学成巫术以后,到处奉若神明,备受供养。无奈这种邪术,学时受许多楚毒,才能得到传授,往往中途惨死,并非易事。加以生育不多,人口一年比一年减下去。到了此时,已没有整个的族类,为数甚少,并不常见。这一伙二十余人,奉着一个女巫,名叫都神婆,年才二十多岁。一个掌神刀的祭手,名叫扎端公,便是那被毒蛇咬的人。他二人先在云南毛竹山中穿鼻山寨中为巫,专恃骨卜占算,并无真实本领。不知怎地被迫带了徒众出走,辗转到此,打算另寻安身之处。误入本山森林,迷了途径,困顿数日,无法逃出。手下徒众发了急,说都神婆得罪天神,所以神不保佑,占卜不灵。意将她杀死祭神,大家分吃,另外选人继位。
  扎端公为人狡猾,素得众心。知道杀了都神婆,众人虽然拥立自己,可是三日之后再寻不到安身之处,一样也是难免一死。自己又和都神婆有好,杀时她一喊破,众人必更说因此神法不灵,当时就难活命,可是这班人个个凶残,不可理喻,无法劝阻。便用缓兵之计,偷偷告诉都神婆防备,自己从旁与她助威。都神婆得计,忽然大叫倒地,井起身瞪目旋舞,假装天神附体,说不日在森林之内便有奇遇,尚须候上些时,一出林事体便糟。并指出首倡凶谋之人,说神要杀他以享,即可降福。跳神时,众人均伏跪在地。
  那为首的一听出要算计他,料定降神是假,方欲跳起,扎端公早潜伺右侧,劈胸一刀,立时了账。照惯例,用刀尖刺上人心,向都神婆掷去。这一手原是炼就了的,那都神婆将口一张,连人心带刀一齐衔住,再往外一甩,那柄祭刀便飞出十来丈远近,钉在一株树干上面。然后一阵乱嚼,将人心生咽下肚去。仍然大叫一声,假装神去,倒卧地上,再行醒转。众纹身族骤出不意,果然受蒙镇住。
  扎端公一声号令,正要分食人肉,二拉等已早在侧窥伺,全都看在眼里,以为天赐神巫,百年难遇,怎肯放过。慌不迭地率众跑出,向前礼拜,苦求到红神谷寨里去受供养。都神婆等自然喜出望外,当时还做张做智,假装请了神命,得报救命之恩,坚要二拉立扎端公为副寨主,方始应诺。二拉等自然惟命是从,当下将都神婆一行二十余人迎往红神谷去。这一奉上邪教,以前掳劫生人来祭神分食的恶习又复兴起。惟恐虎王知道不饶,特地辟了一座极隐秘的石洞,将都神婆等安置在内。妖巫先还不愿,后听众山民异口同声说虎王带有神兽和无数猛恶野豹,人不能近,直和天神相似,连小红神都死在那神兽爪下,厉害非常。知非敌手,才息了念头。加以虎王、二猱前往索粮,差不多均有定时,此外并无别的需索,到日避开,两下决碰不上。二拉对虎王更是怀德畏威,恭顺异常,是以虎王也不疑有他。
  可是所供邪神须要生人祭献,并且号称越祭得次数多,神越降福。雪地僻处万山之中,人迹不至,哪里去找生人作祭品?二拉无法,先用抽签之法,挑取老年山人应选,祭过两次,出谷行猎的山民忽然发现隐贤庄出来打猎的汉人,便在暗中潜伺,乘其无备,用毒箭射死了两个,偷偷掳回谷去。第一次,二拉恐死人与虎王有关,或被知悉,还在害怕,一面在后洞秘密行祭,一面力嘱众山民不许再出谷去劫人生事。隐贤庄人只当失踪的人不是失足坠涧,便为猛兽所伤,哪知就里。过了数月,又当祭神大典,众山民又照样做了一次,依旧得手而归。隐贤庄人虽然起了疑心,因二拉作贼心虚,终恐泄露,严禁手下,一年只许三次,无故不许劫杀。隐贤庄人白搜寻了多日,总找不出丝毫线索。
  直到最末一次,发现失踪人的血迹和山人遗留的断矛,方始断定山中藏有吃人蛮族。正派人四出搜索,便值天降大雪。
  当方奎等在森林中迷路时,恰有两名山人往林中猎兔,看见八人,以为现成美食,不肯放过,遥遥尾随。在林内转到天亮,一直随出林外,始终无法下手。见雪积越大,恐被陷住,只得绕到八人之前,奔回谷去。走出不远,偏巧八人中有两人失足惨死。另有一人用树枝做了雪具,往前滑行探路,被二山人瞥见,立时埋伏在雪地里。等他滑近,从后跃起,勒了个半死,用藤索绑好,也费了好些心力,才运回去。二拉因本期的神已祭过,便命留以备用。开春雪化,虎王同方奎等五人去红神谷那天,未见二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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