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使上,却将敌人的邪法招了出来。
祝功虽知南疆妖巫有真实本领的极少,还想不到这样的脓包。一见妖巫神情沮丧,便不再有花样,乐得当众逞能。于是将身一纵,飞出圈子外去,站在一块高石笋上,高喊:“诸位弟兄们,哪有这大闲心,去斗这伙野人?快向左侧闪开,等我来收拾他们。”
五虎等闻言,忙率村人纷纷向左纵退。山人有甚知识,个个恨不得早进村寨杀抢,一见敌人纵退,也不追赶,齐声呐喊,往上便冲。
扎端公见四外山人已将杀到冈上,对面敌人又自让出正面山道,祝功满嘴湖北口音,说得又快,也没听出什么,心中好生不解。方在奇怪,忽听都神婆失声惊呼,连喊:
“坏了!我们还不快跑!”再定睛往上一看,前队众山人刚跑到沿冈脊边上,猛地突突突冒起数里长一片黑烟,烟中现出无数血盆大口,见人就吞,在前一点的山人全被吞了下去。那没被吞去的山人,见状立时一阵大乱,吓得忘命一般怪叫,纷纷连滚带爬跌下山来。后面黑烟中的怪物并不停留,兀自还在追赶。中队的隔得较远,哪里还敢再上,也似弹丸一般滚跌下来。扎端公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方欲保了都神婆逃走,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他和妖巫惊惶却顾,返身欲遁之际,石笋上立定的祝功忽然将手一挥,又飞起一片乌云,先将所有村众全行隐去。立时怪风大作,鬼声啾啾,夹着无数沙石,朝众山人当头打到。
扎端公见势危急,亡魂皆冒。慌不迭同了十多心腹勇悍纹身族人保了妖巫,冒着沙石,忘命向山下飞逃。眼看快离山脚不远,猛见眼前黄光一闪,现出一伙敌人,拦住去路。为首三个,正是顾修、杨天真和那破去妖巫飞刀的妖道祝功。人己多了一倍,也不知从哪里杀来的,怎会前后合在一处。不由心胆皆裂,一时情急逃命,不敢再顾别的,用尽平生之力,照准杨天真一刀砍去。杨天真占了上风,未免大意,没料到他有过人蛮力,横刀一挡,只听当的一声,右臂酸麻,虎口皆裂。扎端公更不怠慢,跟着右手又是一矛杆打到。还算杨天真身手灵便,见势不佳,连忙往侧一纵,没有被他打中。可是这一来让开道路,扎端公哪里还敢恋战,就势一纵十来丈远,似弩箭离弦一般跑了下去。
杨天真随手一镖,没打着。这时风沙已止,岭下黑云未退。祝、顾二人率了村众,已在截杀众山人,不曾顾到。
扎端公侥幸逃出重围,耳听妖巫一声惨叫,料已死在三人手内。逃到盘谷左近,遇见冈尾上败逃下来的二拉和手下山人。幸而这面防守的是谢道明和韩小湘、方奎三人为首。一则利用地形,未使法术;二则三人心善,犹有见面之情,只将二拉等赶下冈来,没有过分追逼,伤亡不多。扎端公知都因自己恃强倡乱,遭此惨败,妖巫已死,以后决难立足,真是又愧又恨。当时无奈,只得相随逃人盘谷,再作计较。
一会,后面众山人也相继逃来,说妖巫被祝、顾二人杀死,方在危急,冈上吹起哨子,敌人便闪出道路,退了回去,没有追赶,因此才得逃命。可是天空中怪叫连声,又飞起两三个似蛇非蛇、似鸟非鸟的大怪物,满山盘飞,见人就抓,那在半山腰上跑得落后一点的,想已都被怪物抓死。二拉一点人数,妖巫和扎端公带去的,十停生还了不到五停,还有不少受伤的在内。那些纹身族人因是妖巫心腹同族,十九居中随行保护,攻寨时较为落后,逃时自比山人容易,伤亡却不甚多,尚有七八十人左右。还算那攻寨有的一队运气,未到峰下,便遇顾修率众埋伏在彼,正厮杀问,便发现冈上出了怪物,妖巫败退下来,总算隔远,见机得早,比较伤亡最少。想起惹祸的是妖巫和扎端公这一伙人,临阵却又如此畏葸,在害了自己多人,一无所得,后患还自难说,心中老大不快,不禁现于词色。扎端公却也知趣,没等二拉开口,先咬牙切齿说出一番话来。
且不说山人计议。只说那祝功心辣手狠,本意想将妖巫和纹身族人一齐斩尽杀绝。
先发了一阵风沙,混过众山人的眼睛,暗将五虎等移到前面去堵截,恰值顾修追敌到来。
因在事前议定不要多杀山人,见前面纹身族人有一二百个,妖巫也在其内,立时舍了所追山人,合在一处。正截杀问,戴中行居高下望,见山人被米海客行法生擒的不算,死伤也不在少数,不由动了恻隐,忙将收兵哨子吹起。
妖道所养几只虬鸟,昨晚康康放火只烧死了一只小的,另外一大一小虽被烧伤,已经妖道用药治好。因鸟屋已毁,赶建未成,散锁在冈脊树林之内养息。本就腹饥思食,这一闻得死人血腥,馋吻大动,纷纷长啸,挣断铁链,飞了起来,满山抓人的心脑吃。
妖道因为妖鸟食人心脑,增力长智,只发下号令,不准伤自己人,并未禁止。那些受伤山人及逃不迭的山人大遭其殃,绝少幸免。祝、顾等人也因妖乌飞赶,知其厉害,恐自己人也遭了误伤,只得遵令停手,聚在一处,由祝功妖云护住,绕回寨去。
戴中行目睹妖鸟裂人而食惨状,再三劝止,等米海客勉强应允,唤回妖乌时,残留山人得逃生而回的已无几了。中行虽然不快,已是无法。捉了两个被擒的一盘诘,全因昨日夺人而起,主谋的是妖巫,虎王并不知道此事。俱觉首恶扎端公漏网还有隐患,因虎王和远客将来赴宴,无暇搜除,只得留为后图,不愿显出适才争杀零乱之状。刚发令全村人等赶紧收拾整齐,准备迎宾,便接望楼上报信,说虎王、吕伟等来客业已各骑虎、豹,缓步往村前走来。
戴。顾诸人一听,连忙催促收拾残骸,一面请谢、韩二人去通知张鸿,候请入宴。
好在筵席均已备妥,众山人又未攻进村来,一切均与原定的一样。只须将生擒来的山人囚向僻处,死人血肉略一收拾,静候来客离村数里,一接报便可出去迎接,并不费事。
少停,人报岭上下业已收拾干净,来客离村尚有四五里之遥。戴。顾二人立时传令,按照预计行事:除将妖道算做来客外,全村自村主以下首要人等,全都下冈迎上前去。此举本是顾修之计,一则为向吕伟夸耀,二则为表示报那当年相让之情,礼节甚是隆重。
少时吕伟如偏向虎王,动起手来也有说词,显出自己实以高朋至友相待,并无挟嫌之意,全是吕伟强不说理,硬要出头,以致变友为敌。戴、谢等人知他心意,虽再三劝说:
“大丈夫恩怨分明,即使吕伟出头,也是为友心热,总要给他留点情面。”顾修却是口是心非,不过没有先前仇恨得厉害罢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沙飞石走 神虎斗凶禽 雨血腥风 仙猿诛恶道
话说戴、顾等主人正往下走,原想越过前峰草坪去接,谁知吕伟仗着二猱神目,不时登高隙望,已然得知底细,一听主人出迎,忙嘱虎王少时见人如何应付,催动座下虎、豹加紧行进,务在主人下峰前后赶到,明是表示不敢当,暗中却含着显露身手之意。虎王骑的黑虎不算,就是吕、张老少三人所乘野豹,也是千中选一的猛兽,这一催进,立时翻开四爪,一路穿山越涧,箭一般朝前驶去,三几里的路程,哪消片刻,便已赶到。
村中请人先当来客不会就到,又要显出山中势派,下山时本就从容。加以虎王等所行近村三里的一段路有山崖遮掩,望楼上人只见来人已转向崖后,没料到忽又改慢为速。直到来人绕过那片山崖,将要踏上草原,才行看出,已不及命人通报,只得改用钟声传警。
那戴、顾等村中主要人物,刚将仪仗队分配停当,行至岭半,忽听望楼上钟声响了几下。大家抬头向岭下一看,只见前面崖口风沙滚滚,尘土飞扬中,几只猛兽飞也似驶来。细一观察,当头两条金影正是康、连二猱,身后紧跟着一只黑虎、一只大豹。虎背上骑着虎王,豹背上坐着一个长髯老英雄。两旁稍后一些各有一只大豹,豹身上骑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俱都稳如雕塑一般骑在虎豹身上。群兽成一半圆形,星飞电驰而来,所过之处沙石惊飞,木叶乱舞,尘土像雾一般涌起数十丈高下。虎王骑兽向村中来往,村人虽已看惯,这等疾行却尚是第一回看到。端的声势惊人,不比寻常。
戴、顾等人看出来客心意,如让他们驶上峰来,面子上未免稍差。事已紧迫,如果一同下去,估量已来不及。忙即传令,吩咐仪仗仍然从容朝下走去,奏起细乐。戴中行同了顾修、谢道明等几个村主把手一挥,各自施展轻身功夫,往冈岭下面跑去。虎王等四人六兽已似泼风般卷到岭脚,相隔也只二三十丈远。这时峰上鼓乐之声已起。顾修刚想说来客过于逞能,话还未说出口,只见虎、豹身上老少四人身形微微一闪,齐都离了虎、豹背上,拔高朝前纵起,落到地上。最奇怪的是野豹跑得那般急法,居然说止就止,四足抓地,停立不动。村中诸人见状,好生惊佩。再看虎王、吕伟,已率那两个小孩,身后紧随二猱一虎,缓步走来。二人同声齐说:“多承诸位村主招宴,已不过意,怎还敢当亲劳玉步,远出迎接。”说罢便要施礼。戴、顾等人也忙着抢上前施礼,俱对吕伟齐称幸会不已。中行首先说:“虎王兄多年芳邻,不是外人。吕老英雄远来不易,这里不是说话地方,且请到敝村少息,再作长谈吧。”说罢,率了诸人,一齐拱手揖客。
虎王便喝虎、猱:“在山下等候,叫你们再去。”虎、猱作势不听,虎王正要假意发作。顾修先听中行不请来客就此入席,却请寨中长谈,已是不快,见状冷笑了一声,欲待发话。中行恐他说出不好听的话来,忙即抢着拦劝道:“虎王兄坐下神兽,照例随主不离,今日良朋盛会,我还特为它备下饮食。如不同进村去,倒显得当主人的不因主而敬仆了。”虎土答道:“我因今日村主与吕大哥多年相逢,设此盛宴,宾主应该尽欢才是。这几个畜生屡次无故生事,况且来时已然命它们吃饱,并代村主代约了别的朋友,恐其少时赶来赴宴,人生地不熟,又恐它们无事生非,不安本分,叫我当主人的为难,特命在此守候,听唤再上,却是这等倔强。如非村主讲情,我决不容它们无礼呢。既如此,就随去吧。”戴、顾等人一听虎王口吻全与往日不同,料是受了吕伟指教无疑。顾、杨、祝三人更听出语含讥刺,心中好生怨恨,彼此以目示意。暗忖:“现时由你说嘴,少时不教你死无葬身之地才怪。”因中行究是全村之主,已在殷勤揖让,只得强忍怒气,一言不发。吕伟又给灵姑、张远一一引见行礼,然后同往上走。
吕伟暗中留神,见村寨形势既是险要,出接的人也都人人武勇,个个英豪。这上岭的一条道路并无石级,只是地形稍斜,没有别处峻陡。沿途两排大树,树下排列着两行乐队直达岭上。谁也没带着兵刃,全没一些小家气的行径,与昔年太子关初会戴中行时刀枪森列迥不相同。如非识得底细,决料不出筵前会有争杀之事,也不禁暗中点头称许。
宾主一行人到了冈上,再沿冈脊进了大寨。吕伟见寨堂上设下十几桌宴席,窗户全都去尽,布置整齐。寨前一大片空地,料是筵后相斗之所。正寻思间,中行已将众人引人旁厅落座,一面令人先献上茶点,一面向吕伟叙起阔来。说不两句,张鸿也经人请到,见爱子张远和灵姑也随了同来,看了吕伟一眼,无甚表示,料是必操胜券,也就放开,加在一起叙谈。虎、猱已由虎王命在寨堂外守候,不许妄离生事。谢、韩二人见虎王只有中行不时敷衍两句,并无余人答理,便过去陪他闲谈。
中行先向吕伟提起太子关前事,又向众复声明昨晚席间之言。吕伟久闯江湖,答话异常得体,中行自是高兴。本心原不愿当日就动干戈,奈事前群凶包围,执意不肯甘休,顾修又不住以目示意,只得拿话点醒吕伟,请他各论各的交情,少时不要过问。并炎坚留宴后欢聚数日,以示无他。吕伟明白他先不入席,却到别室叙阔,便因想将自己撇开,心中早有一番打算。因双方势均力敌,虎王这面胜算还居多数,自己只消居中和善后,本无须相助,既然主人表示公意,乐得暂时置身事外,含糊允了。只张鸿觉着吕伟行径与往日不类,心中奇怪。下余诸人俱觉满意。顾修也知中行要保全吕伟,正要他这样,免得无故树一强敌,也跟着捧了吕伟几句。
又略谈了一会,忽报客到,只见祝功陪了妖道米海客进来。宴中主客俱都起立,分别引见为礼。祝功原因中行与吕伟久谈不休,心中不耐,特意从隔室将妖道引来,好打断二人的话头,催着入席,免得夜长梦多,中行被吕伟言语打动,与虎王释嫌修好。他终是一村之主,如果当众说出话来,谁也不好意思违逆行事,日后再去寻仇,既不冠冕,又要多费手脚。妖道也早听说,恐吕伟出头作梗,进门时便把吕伟当作敌人,自恃妖法,趾高气扬,大有不可一世之概。西川双侠阅历老练,火候深沉,并未在意。旁边却恼了灵姑和张远两个小孩,因碍着老父,未便发作,却记在心里,准备少时遇见机会,给他一个厉害。中行见妖道大模大样的神气,心中老大不悦,朝祝、顾二人看了一眼,略为分别引见,便命开宴。顾修知祝功没有听清吕伟所答的话,就出去请人,米海客才有这等做作。见中行不快,便乘着引进,指着张、吕二人对海客道:“这二位便是我说的张、吕二兄,当年名震江湖的西川双侠。那两个小朋友,一是吕千金灵姑,一是张兄令郎张远。适才吕兄驾到,戴二哥已将话对二位说开,本就是多年老朋友,益发成了一家人了。
席散后,二哥和我们还要留张、吕二兄多盘桓些日,大家多亲近吧。”妖道这时见灵姑生就侠骨仙姿,禀赋特异,心中惊赞,正在盘算,全没留神听顾修的话,略为呵呵两声,也没怎样谦礼。吕伟见灵姑、张远目视妖道,暗藏怒意,本不愿二人向妖道执后辈礼,妖道不来答话,乐得借此混过,免得要唤二人上前拜见。中行又连催开席,向着吕、张、虎王等老少五人拱手让客,就此相随同出,到了大寨堂。
中行因吕伟远客初到,又心敬他为人正直长厚,妖道昨晚已然宴过,执意请他首座。
吕伟远见妖道斜眼觑着中行和自己,冷笑了一声,便自向旁走去。顾,祝、杨三人面容骤带惊慌,跟踪赶去。料知妖道见主人没有首先让他,心中不悦,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暗想:“这等连礼让都不懂的妖人,未必有甚伎俩,理他反长势焰。”又见主人殷勤相让,全未觉着,便也不作客套,拱手向众道:“有潜诸位,小弟今日恭敬不如从命了。”
便自向首位上落座。中行第二位让了张鸿,三位让了虎王。还要让灵姑、张远,双侠执意道谢,才由韩、谢二人先坐,未了才是灵姑、张远并肩坐在下位。康、连二猱依然随侍虎王身后不离。全寨堂上筵席全是六人一桌,只当中并列两桌,却是寨中特备的,席作长方形,每桌可坐十一人:当中五座,两旁各三座。
中行因吕伟既带两个小孩同来,实未含有敌意;妖道为人狠毒骄恣,顾修等又和虎王仇深似海,必仗妖法、恶物赶尽杀绝。惟恐吕伟挺身主张公道,动起手来,连两个少年英雄也受了池鱼之殃。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