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十九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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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城十九侠- 第2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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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叔原有两样灵药,知道匪首机智,恐被识破。又以为内中最珍奇的一样,多年没有迹兆,未必会在此时开花结实,故不经意。满拟等众匪徒将洞中所有全部盗来,再行觑便检视。谁知机缘注定,王渊两次人洞,无心遇合,得了现成。
  起初文叔恐被吕氏父女撞上,不敢前往,一任众匪徒轮流盗运,自己只在中途雪坡上指挥筹划。继见连盗多日,连自己所存和洞中原有之物俱被盗来,已然盗及牲兽。遍问去匪,只说每去都挑值钱的东西盗取,为便携带,筒罐多半拆毁弃去,只取内中藏物,并未见有这样药草。文叔知匪首凶暴,号令素严,手下人等不敢妄取一物。吕氏父女不知药名、用途,再说也不会不告而取。疑心匪徒盗取时遗漏,杂入破筒之中,意欲亲往寻找。因吕氏父女始终未出,必是为雪封锁,闭洞过冬。恰巧众匪想盗活牛活马,特意做了两副大雪橇,人去得多,还有两个会妖法的,益发放心大胆前往,谁知灵姑、王渊、牛子三人已早埋伏在彼,四匪往盗牲畜,首先伤亡。文叔在二洞内还未警觉,等到出来,将那个重伤匪徒撞死,才在雾中踏着冰雪冒险逃走。过了峰群不远,先逃二匪因为逃命心切,行驶太急,虽有照程之珠,仍撞在积雪上面,被冰雪撞伤,雪橇也损坏了一副,正在负痛难行。幸亏文叔赶到,勉强合力将坏雪橇拆去一副,三人并驾一橇,才得逃去。
  这一次因敌人已然警觉,惊弓之鸟,格外小心。除照原来走法外,进洞时文叔还做了一番手脚,使崖上冰雪崩塌下一大片,布了极好的疑阵,所以吕氏父女苦搜不获。三人见了匪首,说起女主人的厉害,俱都心惊,在自恨极咒骂,不肯甘休,只是无计可施。
  直等到毛霸近日回山,众匪徒引见文叔,并将前事告知,毛霸立喊文叔近前盘问。
  文叔当初原是心贪,自私过甚,又因身老无亲,妄想将来依赖外甥养老,以致铸成大惜,对于吕氏父女本无仇恨。及至与匪党相处渐久,眼见众匪凶暴刁狡,时常同党相残,口是心非,丝毫不讲信义,才知上了大当,无奈自己财货全部盗运了来。虽看出众匪徒大有侵夺之意,但在未盗来前,匪首和众匪徒都曾说过,只盗取吕氏诸人之物,决不妄取自己一草一木。只要应付得好,不令有所借口,或者还能成全一半。如想中途脱离,除非孤身逃走,要想带走东西,直比登天还难。在自灰心悔恨,已然无及。毛霸性情刚暴,自和吕、张双侠结仇,时刻未忘。这时一听洞中主人姓吕,是四川人,不等文叔往下细说名字、年貌,便暴跳道:“这厮定是我两年前所遇仇人吕伟、张鸿了。我要杀他们已不是一天,不想全家藏在此地,难怪找他们不到。老尤你快说,这厮可是生有一双细长眼睛和紫黑胡子,脸皮也紫得发亮,与一个姓张名鸿的在一起,如若是他,我歇也不歇,当时就去寻他算账。”
  文叔听吕伟说过真名、来历,只不知和毛霸结仇之事,及见毛霸说时咬牙切齿之状,忽然天良发现。心想:“平日常听众匪说毛霸神通广大,法力高强,既与吕伟有深仇,此去吕、王诸人焉有幸理?以前承他父女诸般救助,视若家人,吕伟相待尤为优厚,拿众匪徒来比,相去何止天渊。如今我落到如此地步,只怪自己糊涂,再如害他全家,怎问得过心去?意欲暂缓祸机,先将毛霸稳住,然后暗写一信,抽空赶往玉灵崖偷偷投递报警。吕、王请人见仇敌快要寻上门去,自会设法逃避。念头一转,等毛霸爆竹似地一连串把话说完,故作不注意的神气,淡淡地笑道:“祖师爷说那洞主人是你仇敌西川双侠吕伟、张鸿,恐怕不对吧?”毛霸闻言,将凶睛一瞪,喝问:“怎见得不是?”
  文叔道:“祖师爷先莫生气,容我细讲。第一,这家共是老少五人,一个姓余,并不是吕,他年约五十左右,有一儿一女;另外夫妻二人姓主,还有一个年老山民。我在那里住好些天,无话不谈,休说见着张鸿,连个张字都未听说过,二人面貌也与祖师爷所说不甚相像。这还不说,最不对的,这老少几人在玉灵崖隐居已有十来年,从来没出过山,如何会与祖师爷在两年前相遇?请想,他们开辟了那么多的田,新种的树都成抱粗了。这次大洞还没有去,弟兄们取回的谷粮不过是他所存十之二三,便有那么多,岂是新来才一两年所能办到的?”
  毛霸一想有理,方始减了忿怒。说道:“便不是这两个老贼,他杀我徒弟,也是饶他不得。听说这厮还会飞剑,可是真的么?”文叔不知毛霸心怯正派飞剑,以为毛霸那么骄横性暴,如说敌人厉害,势必不服,照佯是去得快,莫如说平常些。便笑答道:
  “这几人,论武功暗器,倒个个都得过高明传授;如说飞剑,我虽没见识过祖师爷的,就照弟兄们所说来比,那么他就差远了。他用手丢出去,只能在三五丈内杀人,远了不行,也没祖师爷的亮。我只见他用过一次,没有看清。法术更是一点不会。似他这样,祖师父一到,要他如何便如何,简直不是对手。祖师爷远来劳乏,天气这么冷,还不如容他们多活两日,稍为歇息,再去除他不晚。”毛霸妖法有限,千里远来,不能一口气行法飞驶,中途还要停顿,委实受了不少饥寒劳乏,竟被说动,暂且中止。
  毛霸到日,途中了发现两只逃虎,知道匪徒粮食无多,打算杀死带回。正呼叱行法间,吕伟父女也正行猎经过。恰巧向笃神游在外,知吕氏父女为寻自己而来,看出双方快要相遇,忙即行法,将树顶浮雪崩陷一片,使吕氏父女、王、牛四人一齐下坠,又幻出逃鹿,诱向远地,免与毛霸相遇。不料和文叔一样,都是求好反坏。假使毛霸到日便与吕伟相遇,或是文叔不发动天良,任他即日寻往玉灵崖去,彼时都有灵姑随侍未离,郑巅仙所赐飞刀,休说毛霸当之无幸,便异派中能手,能抵敌的也没有多少。毛霸一死,万事皆休,吕伟哪有这些灾害?也是命数注定,人力不能挽回,好些阴错阳差,终致仇逢狭路。这且不提。
  毛霸天性甚薄,对于这些新收徒弟本不看重。每日将火生旺,享受玉灵崖盗去的那些精美食物,一连歇息了好些天,也未说去。
  文叔已将纸条写好,几番想要抽空前往,无奈冰雪崎岖,往返遥远,顾忌大多,想不出个能出去半日的题目。更恐去时为吕、王诸人发觉,求荣反辱。踌躇了几天,没有走成。后来暗忖:“此事太险,无论被哪一面发觉都无幸理。反正与我无关,去了不过叫他们得信,有个准备。那么好的洞天福地,辛苦经营,就明告诉老吕,他们也未必舍得弃此而去。况且冰雪封山,也没法行路,至多找个地方藏起,早晚仍要遇上,分个死活存亡,连日留心毛霸,虽比众人略为性直,仍不是至好相与。那飞剑是一道半青不黄的光,灵姑匣中那道银虹比他胜强得多。与其这样操心,还不如任他们见个高下。毛霸如胜,我只好认命,听凭他们夺取,没得说了;万一老吕那面得胜,到时再想主意,老吕人极厚道,向他细说苦情,也许还可转圈,那就大好了。”这一变计,不特把原来美意一齐打消,反盼毛霸早日成行,好决自己天暖去留之计。
  吕伟最后出猎之日,恰巧有一匪徒饱暖思淫欲,想怂恿毛霸过些日往汉城中,抢些美貌妇女回来,供众淫乐。毛霸本是酒色之徒,师徒二人谈得正有兴头,旁一匪徒笑道:
  “师父放着现钟不撞,却去铸铜。玉灵崖不现成有一朵鲜花在那里么?”毛霸便问文叔:
  “你只说那是女娃儿,也没说多大,长得好不,我宁肯睡空窝,向来不要丑的。你看那小花娘到底长得好不?”文叔还未及答,上次由玉灵崖逃去的胡、林二贼只顾讨毛霸的欢心,同声冲口说道:“那女娃子我们早就见过,不但人长得好,还杀死过一条千年飞天蜈蚣,得了不少夜明珠呢。”
  毛霸闻言,贪欲大动,忙问:“那种蜈蚣名叫天蜈。从头至尾,每节脊骨内俱有宝珠,到了夜里宝光冲天。尤其头上那粒有无穷妙用,毒虫蛇蟒被光照着,当时就死,哪怕修炼成精的蛇蟒也都不敢挨近。深山修道的人如有此珠,便可降魔防身,免却许多危害。如再经过祭炼,更了不起。可是天蜈厉害非常,这珠便是它的丹元,带着一股毒烟,其毒无比,寻常雷火、飞剑都奈何不得,一个女娃子怎能得到?”
  灵姑诛妖时,那后半截天蜈便是胡、林二贼乘隙盗去,因那天蜈只剩后尾,一共搜得三粒宝珠。一粒为匪首强索了去,剩下一人分得一粒,爱如性命,雾中行橇,便仗以照路。因恐毛霸觊觎,没敢说出。因匪首也有一粒,所以众匪徒谁也不敢泄漏。及听毛霸看得如此重法,自知失言,林二狗惟恐胡济说出三人均有此珠,心想:“此事早晚要被同党泄漏。毛霸飞剑不如对方,可是他的法术神奇,胜数较多。若说此女飞剑厉害,毛霸难免退缩。莫如怂恿他去将对方宝珠夺来,自己就是不能分润,原有的总可保住了。”于是一面和胡济使了个眼色,一面抢口先答说:“此女得珠也是天缘凑巧,彼时正值山寨发蛟水,天蜈出现,正喷出内丹毒气与天雷相抗,被女娃子看破。雷雨昏暗中没看真切,也不知用的甚暗器,仿佛看见白光亮一亮,天蜈便被雷火劈死,正落在女娃子面前,被他们将珠取去捡了便宜。如非那一个接一个的天雷,也未必有此容易呢。”
  毛霸道:“照这样说来,定是那雷正打天蜈不得开交,乘其不意,伤了它的要害。
  天蜈最狠,想报仇,一时疏神,才致送命。否则那天雷也劈它不死,人力更不消说了。
  他们都是凡人,此珠又有宝光冲天,保不住夜间用来照亮,如被有法力的人经过看出,必然抢夺。我若知有此珠,早就前往,不等今天了。这等奇珍至宝,早到手一天才能安心。事不宜迟,就此去吧。”当日是午后,群贼因要报仇泄恨,更恃毛霸同行,都要随往。毛霸遁法只能带一人,多便不行。毛霸又不知玉灵崖所在,却不想众人前往。
  尤文叔暗道:“此行一个不巧,吕氏诸人就会全部遭殃,此后自己只有随贼老死山中,要想还乡纳福,绝对无望。虽有一个亲外甥,无如贼性天生,自从玉灵崖存物运回,远不似以前对己亲热。背地劝他脱离群匪,早自为计,反倒反唇相讥,其居心可想。自己平日自负机智,竟会中人算计。只因当初一念之私,闹得害了恩人,还害自己。”越想越难受。仗着毛霸尚能信任,也想随去相机劝解,免得全行杀害。见他只允匪首同行,便劝道:“连日天暖,他们此时必然出洞行猎,如扑个空,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既去也不忙在一时,况且众弟兄都愿随去观阵,见识祖师爷的法力。反正天色尚早,莫如分作两起,命众弟兄乘橇先行;我随祖师爷算准时辰,随后动身,差不多可以一同到达。
  等成功后,祖师爷自带美人、宝珠先回,我们随后搬运东西,不好么?”
  毛霸点头称善,当即如言行事。文叔心恨众匪,想假手吕氏父女杀他几个,故意把时刻算慢。群匪先到,分人一探,见崖洞不封,悄无声息。依了胡、林二匪,主人厉害,最好藏在附近,毛霸到时再行下手。内中偏有两名匪徒和四死匪交厚,复仇心重,又妄想乘机攘窃宝珠。待了一会,连探数次,又投石问路,洞内均无动静。以为洞主俱非常人,如在洞内,见有敌来,定出应战,决无闭洞静守之理,天时尚早,料是出猎未归。
  匪首最是贪狡,也想趁着毛霸、文叔未到以前,破洞而入,先偷偷分他一批值钱东西。
  便和群匪言明:“宝珠数少,不够分配,师父已然知道,不能全数吞没。万一珠在洞内,未被敌人带走,得到以后,至少须献出三粒与师父。除我取一粒,谁先得到,谁取一粒外,余者回去斗牌,以输赢来决去取。可是胡、林二人已有此珠,不可再要了。”众匪知他牌斗得好,每赌必赢,又先已有了一粒,如此分配,实在不公。无奈这匪首是众中二哥,初见毛霸时,是他头一个服低,提议拜师,又善趋承,因此毛霸对他十分宠爱,硬把他收作大弟子。原有老大,又被老山民牛子毒弩射死,老二气焰更盛。众匪心想:
  “小洞尚藏有如许值钱财货,大洞自必更多。”只好应诺。
  匪首说胡、林二贼认得敌人,如在洞内,可以相机进退,命二人先进。二贼虽然不愿,不敢违抗。走到洞前雪堆边上,兀自心怯,又用刀凿了好几块坚冰,向洞壁大喝投掷,终无应声,这才放心大胆往下溜去。谁知王氏夫妻隐身洞口,早已窥见群贼到来。
  王妻虽是女流,倒颇有骨气,平时只管茬弱,遇上事却极镇定。知道贼数甚众,鹦鹉灵奴偏在贼到以前,几次飞扑啄帘欲出。王守常因它素有灵性,多日伏处,忽要出洞,料有原故,问它不答,放了出去,不在洞内,此时又无法与吕氏父女报惊送信。除了照着吕伟所说,守在洞口,用毒弩与贼一拼,耗到救援人回,别无善策。夫妻二人各将连珠毒弩对准外面,悄不出声,静俟贼党下到洞口再射。胡、林二贼刚一纵落,胡济先吃王妻瞄准咽喉,射个透穿。那弩乃牛子用心炼制,见血封喉,其毒无比。中在人身,伤处立时发麻,转瞬麻遍全身,口噤身僵,三两个时辰以内必死,若伤在要害,当时立毙。
  胡济连“哎呀”都未喊出,便即翻身栽倒。林二狗吃王守常箭透前胸,也只喊得一声“哎”,即仰跌在地。另外几个性子较急的贼党,见胡、林二贼一下,也相次跟踪纵落。
  王氏夫妻一面把手中弩筒对准帘外发射,一面又将另一弩筒拿起,以备用完接替。随下的共是五贼,也都相次了账。
  弩箭又短又小,发时无声。群贼俱料洞中无人,任意喧闹成一片。冰雪甚滑,后下之贼俱当前贼滑倒,不假思索,跟踪就下。本来还可多射几个,偏生王氏夫妻见贼来大多,以为他们是有心前仆后继,知贼一扑近洞口便难射中,于是一个顾上一个顾下。王守常专注上面,不等跳下就射。这时贼又死了两个,连前共是九贼。贼首和未死的尚未警觉,百忙中又有两贼赶下,一个纵落得快,被王妻一箭射歪,中在肩头,不是当时致命所在。同时那贼下时,已看出同党纷纷倒地不起,知道不好,身已跳下,本想发声向上报警,猛觉肩头一麻,脱口怪叫一声,贼首方听出有异。那第二贼下得稍慢,吃王守常瞄准胸腹就是一箭。箭虽射中,贼尸要往下滑落时,却吃身后贼党一把拉住。见人随手翻倒,声都未出,再探头往下一看,同党俱都仰爬地上,动也不动。忙喊:“风紧!”
  王守常又是一箭射来,那贼手里还拉着死贼肩膀,话才出口,待往后退,猛觉眼前寒光微闪,想躲已经无及,正射中太阳穴要害,头向后一仰,通身发麻,脚往下溜,连带前贼尸一同滑落,相继毙命。
  经此一来,群贼方知洞中有备,上了大当,齐声暴噪,待要向前赶去。那上下之处,原是牛子就着积雪和洞外形势掘成,地既滑而且陡,同时只容两人上下。匪党所剩才只五人,知再冒失前进,几难幸免。还算匪首机警,想起文叔前言,又为吕氏父女先声所夺,便出声喝止,假装后退,悄悄蜇近,前去查看,见适才下去的同党七仰八翻,躺了一地,没一个活的。洞中敌人依旧静悄悄,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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