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年发现对方不追,终于松了一口气,若这场战役在道息浓重些的地方打,说不定自己早已经被砍死了,那两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招惹到这怪物的?沈洛年瞪了远远山头上的众人一眼,想了片刻,他轻叹一口气,转过方向,往港口那儿飞掠离开。
◇◇◇◇别说沈洛年心中暗骂,那端众人眼见战局结束,也同时放松下来,玛莲一转身,举起套着鞘的厚背刀,用侧面敲打着张志文和侯添良脑袋,一面骂:「你们两个浑蛋搞屁啊!差点把大家都害死!」
「对啊!吓死我了!还害宗儒也受伤了!还有我的头发!你们怎么赔?」
吴配睿刚刚可真是差点没命,红着眼睛顿足大骂。
「你们别找来不就没事了。」
抱头挨揍的张志文嘟囔着说。
「还敢顶嘴!」
玛莲又是一刀背,打得张志文缩起脖子叫苦。
「志文、添良。」
叶玮珊沉着脸说:「我们会担心你们啊,难道你们觉得,大家不会在乎你们两个出事?」
张志文无言以对,只好推了侯添良一把说:「都是阿猴不肯去报讯!」
「臭蚊子你怎么不去。」
侯添良回推了一把。
「各打五十大板!」
玛莲继续敲,一面骂:「连猜拳决定都不会吗?想逞英雄!阿姊揍死你们两个!」
两人只好认分,苦着脸挨揍。
「洛年怎不过来?」
赖一心突然诧异地说。
玛莲、吴配睿一怔,跟着转头,果然看到那道红影直往东北方奔去,很快就隐入了山林之间,似乎并不打算来这儿和众人会合。
「洛年生气了吗?」
吴配睿迟疑地说。
「都是你们两个!看,气跑洛年了!」
玛莲又忍不住回头扁人。
两人又挨了好几下,张志文抱着头不敢吭声,侯添良却忍不住抗议说:「阿姊,洛年本来就很久没找我们了。」
玛莲一怔停下手,抓抓头说:「洛年在搞什么啊?谁得罪他了吗?」
「也没看到怀真姊。」
奇雅低声说:「这可怪了。」
确实很奇怪,众人都感觉得出来,怀真十分保护沈洛年,如果也在附近,怎么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和刑天周旋?
吴配睿突然一惊说:「他们吵架分开了吗?」
「姊弟有什么好吵架分开?」
侯添良皱眉说。
但他这一说,却发现每个人都望着他,过了片刻,玛莲摇摇头说:「这阿猴好像比我还笨。」
「啊?」
侯添良望向张志文,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张志文干笑一声说:「他们两个好像不大像姊弟。」
侯添良一愣,看着众人表情,这才发现似乎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情,他诧异地说:「怎么没人跟我说?」
「我是猜的你看过姊弟戴对戒吗?」
张志文疑惑地看着众人说:「不过怎么大家好像都知道?你们确定吗?」
「我也是猜的。」
吴配睿忙说:「怀真姊跟洛年说话总是笑咪咪的又爱撒娇,姊弟哪会这样?可是无敌大都叫我不要提。」
黄宗儒休养片刻,已经迫出了侵体妖炁,他摇头说:「我想这是人家私事,不该干涉。」
其实除了叶玮珊、奇雅、赖一心看过两人的亲昵动作之外,其他人大多都是猜测,但这件事情毕竟有点怪异,加上是别人的私事,众人也不好讨论,当初黄宗儒就为此事才和吴配睿起了争执。
本来玛莲也不清楚此事,但前阵子在船上闲着没事,她扯着奇雅询问对洛年的感觉,奇雅不慎露出口风,才让她知道此事,还让她大吃一惊。
叶玮珊此时不免替沈洛年担心,她望着港口那方位,幽幽地说:「他们确实不是姊弟。」
「玮宗长知道喔?」
玛莲一怔。
「嗯,很早就知道了。」
叶玮珊说:「但他们不想说,我也就不提。」
「他们两个闹分手吗?难怪洛年伤心得不来找我们。」
玛莲拍手说:「他应该也在港口,我们去找他,阿姊来安慰他一下!」
「阿姊妳要怎么安慰啊?」
张志文忍不住说。
玛莲瞪了张志文一眼说:「要你管?」
「我也被妳打得很伤心难过耶。」
张志文苦着脸说:「都不安慰一下。」
「去你的,你是活该!」
玛莲笑说:「轮不到你啰嗦,阿猴倒要小心点。」
「啥?」
侯添良愕然问。
「奇雅说过不讨厌洛年耶,洛年似乎对奇雅也有好感。」
玛莲抱着奇雅肩膀笑说:「现在可以趁虚而入了。」
「又乱讲。」
奇雅没好气地说。
「啊?」
侯添良哇哇叫说:「阿姊妳怎么开始支持洛年了?」
「靠,被他救这么多次,以身相许也不吃亏了,洛年刚刚单挑那只刑天耶!这种男人去哪儿找?」
玛莲手托着脸颊,很不专业地假作娇羞说:「可惜洛年对阿姊没兴趣。」
张志文和侯添良正一脸苦相的时候,奇雅却沉下脸说:「妳就是爱说这种胡话,这两个今天才干这种逞英雄的蠢事。」
「呃」
玛莲一怔,瞄了张志文一眼,想想放下手,没劲地说:「好啦、好啦、好啦,以后不说了!」
「没关系,我也要变强。」
张志文听到这话反而提起劲,转头说:「一心,我要开始特训!」
「每次都第一个叫累还好意思说?」
玛莲哼声说。
「以后不会了!」
张志文故意板起脸,一脸认真地说:「为了阿姊,我会变强的。」
「我为了咳我也会变强!」
侯添良偷瞄了奇雅一眼,跟着说。
「好!大家一起加油苦练。」
赖一心热血不落人后,跟着嚷。
张志文目光一转,望着低着头的黄宗儒说:「无敌大怎么了?一起加油啊!你平常最努力了,今天是意外啦。」
「对啊,别难过,不过倒坦而已,又没灭团。」
侯添良跟着干笑安慰说:「今天的妖怪太强拍谢啦,我和蚊子引错怪了。」
黄宗儒苦笑了笑,摇了摇头才说:「练习是好事但在炁墙防守上,靠练习能增益的部分不多,现在妖质已越来越难吸收,这样下去没法进步宗长,让我试试炼鳞引仙吧。」
这念头几乎每个人都想过,但因为福祸难测,叶玮珊和赖一心商量许久,一直不敢让人测试,这方面的事,叶玮珊和赖一心基本上都会把相关的讨论和思路对众人说明清楚,也很少有人提出不同的看法,此时黄宗儒一开口,众人都愣住了,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谁也说不出话来。
「宗儒。」
叶玮珊迟疑了一下说:「风险太大了,今日这特大号的刑天算是特例吧?以后别跑太远,该不会遇上的。」
「万一以后港口那儿的道息浓度,变得和这儿差不多呢?」
黄宗儒说:「到时才引仙,恐怕来不及了。」
「我明白你说的,但万一失败呢?」
叶玮珊说。
「这牵涉的是所有人类的未来,总要有人自愿试验。」
黄宗儒苦笑说:「如果宗长愿意另外找自愿者,我当然可以等结果。」
「那当然找别人啦!」
玛莲对自己人和外人的态度大不相同,忙说:「那个谁李翰不是想要吗?让他先试试。」
「玛莲!」
叶玮珊轻顿足说:「不能这样的。」
黄宗儒看来并未死心,只是似乎不想在众人面前和叶玮珊争执,所以暂时也不说话了。
「我们去找洛年。」
奇雅突然说:「请他找怀真姊问清楚,这样比较安全。」
「万一」
叶玮珊有点为难地说:「他俩真的吵架了呢?说不定洛年找不到怀真姊。」
眼见叶玮珊还在迟疑,赖一心笑说:「就算不为了找怀真姊,我们也该找洛年道谢啊。」
叶玮珊一呆,这才发现,当猜测沈洛年可能和怀真分手之后,自己竟有点不敢去见他自己是怎么了?叶玮珊摇摇头甩掉胡思乱想,开口说:「对,我们回去找洛年。」
◇◇◇◇刚刚那一战敌人实在恐怖,随便被挥到一下就得毙命,所以沈洛年战斗时一点都不敢保留,能力全开,相对的,战斗一结束,脑袋马上感觉到一阵剧痛,总算时间不太久,还在可忍受的范围内。
远离了赖一心等人后,沈洛年在妖藤区外躺下闭眼休息了一阵子,直到自己的头疼消失,这才脱下血饮袍,飘身过河。
回到了离开的地方,他却没看到被自己扔下的独轮车,沈洛年想了想,也不管这么多,回头往南走,继续搬妖藤。
沈洛年离开时间不长,加上没什么人认得他,也没人注意到他离开过,随着队伍又运了几趟,直到有人呼喊着够了,沈洛年和众人这才收拾工具,绕过港口南侧的山脚入口,往新建立的家园返回。
虽然说是家园,不过别说四面围墙,大部分连屋顶都还没盖起来,许多人只不过简单地架起四角的柱子,上方钉上几排妖藤片,勉强可以挡个雨就算数,至于四面墙壁,有的人会挂上几片布帘,比如隔壁有女眷的邹家就是如此,但更多的就这么空荡荡地任人参观。
经过刚刚的操劳,还有体力的人不多,大家都在休息。沈洛年刚刚累的只有脑袋,体力反而充沛得很,于是也不休息,就这么拿着干燥压平的妖藤片,慢慢地把屋顶铺了起来。
这种木工活计,沈洛年当然一点技术都没有,但胡搞瞎搞后,勉勉强强也像个样子,毕竟在高原上已经盖过一次,总有一点经验。
当整个屋顶斜篷,一片叠一片地搭妥之后,沈洛年翻身躺在屋顶上,遥望着自己过去一个月居住的那个断崖,想着和怀真相处的点滴,不禁叹了一口气。
「沈小弟?」
下面传来隔壁邹彩缎的声音。
沈洛年往下探头说:「邹姊?」
「你背包忘了拿。」
邹彩缎提着沈洛年交给邹大嫂保管的斜背包说。
这爽朗大姊的神色,怎么多了股好奇、猜疑和同情?沈洛年倒没想到自己的行迹被人看见,只说:「扔里面吧,只是些裤子。」
「再过不久,过去的裤子说不定也会变得很珍贵。」
邹彩缎放下背包,仰头说:「可以谈一下吗?」
沈洛年落下地面说:「什么事?」
邹彩缎压低声音说:「你是道武门何宗的吗?」
呃?沈洛年呆了呆说:「什什么?」
「别紧张,我没跟别人说。」
邹彩缎说。
沈洛年顿了顿才说:「我不是。」
「我看到你飞过河,不是道武门人的话,难道你是妖怪?」
邹彩缎笑说:「你扔下的独轮车,是我推走的。」
居然被看到了这该怎么解释?沈洛年愣了愣才说:「那谢谢。」
「你是不是因为太年轻,所以当初没跟着何宗的人离开台湾?」
邹彩缎拍了拍沈洛年肩膀说:「你别怕,当初虽然大家被政府洗脑,每个人都骂何宗,但现在很多人都认为何宗才是对的,人类应该和妖怪合作,根本不该对抗,现在变成这样,都是其他道武门的错,尤其是李宗。」
「呃」
「我当初就这样觉得了喔。」
邹彩缎得意地说:「不过我爸脑袋还转不过来,很相信白宗,你是何宗人的事情,不能给他知道。」
沈洛年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不说话,不过他倒是突然想起,当初自己回台湾前,何宗人和一群共联的人都还在欧胡岛,却不知后来怎么了?
「我们船队出发前,就听说有何宗人回去了。」
邹彩缎说:「没跟你联络吗?」
他们果然也回台湾了?沈洛年摇头说:「没有。」
「现在花莲那边还太乱,不容易找人。」
邹彩缎说:「据说何宗的人建议大家留在台湾,别搬来这儿,你没听说吗?怎么也来了?」
是这样吗?沈洛年微微一呆,留在台湾岂不是找死?他望着邹彩缎说:「那妳呢?怎么来了?」
「我爸妈要来啊。」
邹彩缎皱眉说:「我也没办法。」
「嗯」
沈洛年顿了顿说:「我觉得这边比较安全。」
邹彩缎见眼前的「何宗人」说法不同,似乎有点困惑,歪着头想了想说:「难道传闻是假的?」
「妳听到的,是怎么说?」
沈洛年问。
「听说道息少的地方,虽然妖怪少,但是不久之后,对人类十分不友善的某些妖怪,就会和人类起冲突」
邹彩缎想了想接着说:「好像是因为那种妖怪也比较习惯待在道息少的地方,所以从古时候,他们就一直把人类当敌人,常和人类战斗。」
是说凿齿吗?确实凿齿虽然不能没有道息,却常常盘据着道息少的地方沈洛年思考了一下说:「那留在台湾,万一出现其他强大妖怪呢?」
「听说一开始,会有些比较笨的妖怪出现,比如狗妖就是,但只要应付过去,一段时间之后,该会有强大而友善的妖仙、妖神出现,只要和对方结交,自然会协助保护人类,其他妖怪也会不敢侵犯,就不用这么辛苦搬来搬去。」
比如牛首妖那种吗?还是龙族?如果真会这样,怀真为什么没说?而且上次她似乎提到敖家也搬来噩尽岛了,还是有其他的妖仙?
「既然你都不知道,大概只是传说」
邹彩缎皱皱眉说:「我问你啊,那些什么引仙部队,根本都是把人变妖怪吧?」
「我也不清楚那办法。」
沈洛年说。
「果然有问题。」
邹彩缎说:「白宗自己不变形,却把别人给变形,怎么看都不对劲。」
「那些引仙部队会变形?」
沈洛年倒不知道此事,刚刚远远地看,也没看清楚。
「你都没看过吗?」
邹彩缎说:「一种像野兽、一种像蛇,很恶心,还说叫引仙部队有人说那其实叫作『入妖』,根本就是变妖怪。」
这大姊人感觉不错,为什么对白宗似乎挺仇视的?不过沈洛年没兴趣了解邹彩缎,也懒得帮白宗解释,点点头说:「不喜欢就别变吧。」
「还不是想变就能变呢。」
邹彩缎说:「谁有资格、谁没资格也不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选的!」
「阿缎?」
邹朝来突然掀开布帘走出来左右看,发现两人正在对话,微微一怔说:「没事吧?」
「没事啊,我和沈小弟聊两句。」
邹彩缎转头扠腰说:「干嘛?」
「看妳出去久了,妳妈不大放心。」
邹朝来说:「没事就好,明天还要去看田地,聊完早点回来睡觉。」
「知道了。」
邹彩缎皱眉说。
邹朝来和沈洛年点点头,正要缩回布帘内,突然目光一转,诧异地说:「哇,小弟,你屋顶盖好了啊?这么勤快?」
沈洛年点点头,想想又说:「这儿常下大雨,最好是早点盖好屋顶。」
「嗄?怎么没人跟我们说!」
邹朝来吃了一惊,仰头一望又说:「咦,那块突起来是干嘛的?」
「烟囱。」
沈洛年说:「点灯、煮东西都要点火,就会冒烟」
「啊!还是你想得周到!」
邹朝来佩服地说:「我也要留个洞阿缎快回来帮忙,东西淋湿就麻烦了。」
「好啦,马上,爸你先回去!」
邹彩缎对着她爸挥手,等邹朝来退回屋中,她才低声对沈洛年说:「这趟先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不喜欢何宗、相信白宗的,你的身分还好是被我发现,以后要小心点我改天再找你聊。」
「呃喔。」
沈洛年愣着点了点头,邹彩缎这才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