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将两手都放在了琴键上,她需要伸长手臂才能完全触碰到所有的琴键,她像大人那样拥抱她的孩子,或者是,她被音符笼罩。
在她间隙按下琴键时,有一些不属于此时此地的声音没有逃过盛赞的耳朵。
他站起来,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观察外面,团子好奇的也想过去,却听他说:“继续弹,不要停。”
空气中渐渐弥漫一种刺鼻的味道,盛赞说:“我出去一下,继续弹,不要停。”
团子根本就不会弹整段的乐谱,她甚至不能分辨哆来咪的位置,但盛赞说让她弹,她就不会停。
一开始小心的试探变为整串整串的有些刺耳的胡乱弹奏,团子用尽力气的将手指压在键盘上,不让音符与音符见有一秒的停留。
因为她闻到了汽油的味道,因为她很害怕只要一停下来,就能听见外面的一切。
隔壁冒家小馆已经没有了谈笑声,食客们纷纷避开逃走,外面火光四起,家家闭门不出。
乱弹在三千巷的上空回荡,盛赞盛赞单刀赴会,看着他的家让人围了整整三圈。
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火光照亮了面前的人,他问秦岚:“你想干什么?好玩吗?”
秦岚说:“我要烧了这里。”
“为什么?”盛赞皱起眉头。
可秦岚不能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说,我跟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争风吃醋?还是要说,你今天在套房里没上了我我很不爽?
这个耻辱让她愤怒的想要一把火烧光这里的一切。
毛妈胆子大的探出头来,小声喊:“阿赞”
毛爸拽着她已经发福的腰身低吼:“你不要命啦!”
盛赞说:“我没事,你们不要出来。”
说完,屋内的刺耳琴音更加大声。
盛赞真心觉得女人是一种非常不可理喻的物种,就因为我今天拒绝了你,你就要烧我家的房子?
就算你是大小姐又怎样?你敢带这么多人来封了我家,让这里住的老人和孩子惶惶不安,我就敢以下犯上。
但在那之前,他说:“闹够了吧?别逼我。”
秦岚眼里的愤怒更甚,逼你?我脱光了要给你你不要,是你逼我的!
十几年,她喜欢了他好久。
既然得不到,不如毁掉。
这里是三千港,我秦岚想杀个人,再容易不过。
盛赞盯着秦岚手里的打火机,趁其不备的闪过去近身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手卡主了秦岚的喉咙。
“你现在做决定,或许我可以改变主意。”秦岚一点也不相信盛赞敢做什么,她的后背贴上他的胸膛,低低私语。
疯子。盛赞皱着眉头,简直不可理喻。
“大小姐!”手下惊恐的呼唤,因为看见盛赞的小臂毫不留情的紧了紧。
“呃”秦岚挣扎着呼吸,脸色涨红,被火光一照,有些狰狞。
盛赞的底线是什么,这世上,只有毛毛见过。
“盛爷!”一道声音穿过一圈圈围住盛赞与秦岚的人墙,透进来。
小弟们纷纷让出一条走道,过来的是秦五爷身边的人,这人脸上表情不变,仿佛盛赞此刻臂弯里夹着的并不是秦岚的脑袋,也仿佛,三千巷内并没有那么多人拿着火把浇汽油。
他甚至还会笑一笑,笑起来不像坏人。
然后他恭敬的喊秦岚:“大小姐。”
秦岚对那人说:“陈叔,现在你看到了吧,盛赞对海龙帮狼子野心,应当以帮规处置!”
那个叫陈叔的人没有接话,却对盛赞说:“盛爷,我奉秦五爷的话接大小姐回去,五爷让您宽心,今日小姐的作为是过分了些,回去必定闭门思过以赔罪。”
这番话说得大声,在场的都听见了,算是给盛赞赔了面子。
秦岚从小被骄纵惯了,哪里肯吃亏,她被盛赞放开后,夺过了身边最近一人的火把,眼看就要点着盛记。
“小岚!”一声呼喝,秦岚顿住了手,不可思议的扭头看。
秦五爷从巷口的车上下来,手拄拐杖,另一侧被人搀扶着,问她:“我说的话你也敢不听了吗?”
盛赞站在那里,看着丛丛火把,深切的感觉到自己也不过如此。
他为海龙帮卖命十几年,得到的不过如此。
在这一刻,他疯狂的想得到更多的权利,没有人再可以这样对他。
秦岚不敢违逆秦五爷的话,尤其是看见秦五爷捂着棉帕又开始咳嗽。
身体不好的老爹亲自过来这里,给了她一个台阶下,秦岚命令人离开,自己跟着秦五爷回去了。
三千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空气中弥漫火硝和汽油,家家户户纷纷亮起了灯,毛妈第一个冲出来,抓住盛赞检查有没有受伤。
盛赞说:“小事,不用给毛毛知道。”
毛爷爷此刻正在海上交易,他不知道自己是被特意调开的,他不知道他老*娘差点吓破胆。
盛赞往巷子里大喊一声:“夜深了,大家都睡吧!”
这就是说,没事了,大家都放心吧。
屋里,钢琴声乖巧的不曾间断,盛赞走过去,握住团子小巧的肩头,微微使力,将她扭转过来,入眼,是团子糊满泪水的脸。
团子咬着唇,不敢哭出来,她好害怕,害怕哥哥回不来。
“没事了。”盛赞举起手,犹豫一下,拍了拍团子的脑袋。
“呜呜”团子这才敢放心的咽呜出声。
“没事了。”
第二天一大早,盛赞刚搬开六块木板,就看见一人站在门口,低头恭敬。
团子肿着厚厚的眼皮打着呵欠出来刷牙,她昨晚担心的一夜不敢睡,就怕半夜被一把火烧光。
现在看到盛赞在跟她不认识的人说着什么,她那颗小小的心又提了起来,甚至敢过去攥住了她阿赞哥哥的手。
盛赞回头一看,小不点咬着牙刷,满嘴的泡泡,滑稽得不得了。
他对那人说:“知道了,我一会就过去。”
然后蹲在门口,与团子一起刷牙。
团子一直偷偷看盛赞,去上学前好不容易憋出一句:“今天不不想去上学。”
要是放学回来就没有哥哥了,怎么办?
盛赞咬着油条,问她:“明天换吃米粥怎么样?我早点起来煮。”
团子抬起头来,觉得说这话的盛赞温柔的不可思议,于是就更加不安了。
她不肯走,被盛赞拍了拍脑袋:“没事的。”
巷子口,凤凰明艳动人的脸盘好像让天更加晴朗,她双手叉腰大喊:“木兰同学,你再不出来我们四个人都得迟到!”
团子一探头,看见川芎朝她招手。
“我,我”团子踟蹰着。
盛赞很想像踹毛毛那样踹这个丑丫头一脚,我什么我?还不快点去给老子上学去!
这时,毛毛就真的从巷口跑了进来,团子如看见革命战友般一下扑进毛毛怀里。
毛毛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他家宝宝的热情吓坏了,把人抱起来后,听见团子在他耳边低低的说:“毛毛别,别让哥哥走!”
毛毛一嘴脏话憋在心里:特么那个臭娘们敢把我家宝宝吓成这样,老子饶不了她!
☆、第29章 想让你看见3
有毛毛在;团子就安心了些,背着书包跑到巷口,被凤凰捧着脸晒在青天白日下;凤凰低低的跟川乌说:“看那个女神经病把我们团子吓成这样!”
川乌抬手压了压凤凰的脑袋;叮嘱:“少说两句。”
川芎将团子从凤凰手里解救出来;往她眼睛上敷一个冰包。
团子瞬间看不见路了;手腕被圈住,耳边是川芎说:“我牵着你,别怕。”
他们上了凤凰家的私车;很快到了学校,团子躲在课桌下,借用凤凰的小镜子端详自己惨不忍睹的一张脸;抬手将刘海扯了扯,免得吓坏别人。
上美术课时,凤凰说:“昨晚的事我听说了。”
团子却说:“哥哥送给我一架钢琴。”
毛毛闹着要陪盛赞一起去,可盛赞说:“你回家看看你妈,昨天吓坏了,我自己的事,心里有数。”
“宝宝担心你!”毛毛叫囔。
“她昨天也吓坏了。”盛赞顿了顿,幽幽说道。
他只身一人去见了秦五爷,秦五爷抖着手为他斟茶,嘴里说着:“小岚不懂事,你做哥哥的多多包涵,以茶代酒我敬你一杯。”
哥哥?谁是谁的哥哥?不懂事?不懂事就可以烧我家房子?
盛赞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情绪,他端起茶喝完,说:“五爷太客气了,这点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
秦岚从昨天收买了他的手下,等于是绑架他到了酒店,又勾*引不成让人困住了整条三千巷,这等于是打了盛赞的脸,三千港盛爷闯荡十几年,还没有人敢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他家门口闹事。
秦五爷昨天的出现,不过是怕他一时情急对宝贝女儿做出什么事来,今天再来这么一出以茶代酒,诚意能有多少?
一句对不起有用,混黑*道的都能变成天使吗?
眼前再次浮现昨晚某只丑团子坐在钢琴前不敢停,哭得一塌糊涂还乱弹的那一幕。
喝过茶,盛赞就要告辞了,毛毛还等着他回去。
下楼时,秦岚在他耳边说:“你家里那个小贱*人,总有一天会死在我手里。”
他们之间的事,又关那个未成年的丑丫头什么事?这个疯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盛赞不想跟她说话,直接走掉,留下秦岚一脸阴测测的看着他的背影。
盛赞回家,毛毛扑过来检查他全身上下,确定毫发无损后破口大骂。
毛爷爷是很少骂女人的,但骂起来就不是人。
骂到一半起来喝水,嘴里含着一口,想起什么,鼓着脸像只河豚,打了一个电话。
凤凰的手机在上课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正好老师在讲评小考试卷,班上顿时安静,凤凰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冲老师笑了笑,跑出去接电话。
团子埋头看卷子,考得太差,不好意思见老师,眼角顺便瞄到凤凰放在桌上的试卷难怪她敢就这么跑出去考了满分的孩子确实是不用听这一堂试卷解析的有点羡慕和葱白怎么办?
很快,凤凰又回来了,附耳悄悄跟团子说:“别担心了,一切搞定。”
团子点了点头,因为这通电话,她才有精神认真听讲,手里捏着的红笔不小心滚到地上,她弯腰下去捡,抬手时又看见川乌趴在桌上睡觉,脑袋上顶着的试卷也是一百分。
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小团子现在就体会的差不多了。
她已经不想去问川芎考多少分。
好不容易回到家,盛赞在家门口抽烟,挑眉的时候坏坏的,很好看。
团子一步步靠近,蹲在他身边,说:“我,我今天”
今天放学后有合唱团的排练,她头一次走到老师面前,露出巴掌大的小脸,问那个美丽的声乐老师:“可以教我弹琴吗?”
排练教室里有一架钢琴,可是团子认为,她的比较新,比较好看。
老师笑着拉她坐下,从哆来咪教起,团子的手掌还没长开,但手指很直很长,指腹有肉,很适合弹琴。
奇怪的是,学什么都很慢的人,学钢琴到是很通透。
放学回家的路上,团子有点骄傲的跟凤凰说:“我哥哥送给我一架钢琴。”
凤凰苦歪歪的看着川乌,嘟起小嘴巴。团子看不懂,她怎么会懂?
凤凰给了川乌一拳,说:“难道我也要学钢琴?”
川乌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小鸟,你弹琴一定很好看。”
团子没有听见这段对话,她着急着想回家,回家看看盛赞。
然后,她告诉了他,有点骄傲的。
盛赞看着童稚的团子,就是秦岚口中的女人?
“恩?”他吞吐烟圈,这丫头的眼皮怎么这么厚?
“我以后要很会弹琴。”虽然结巴,但她还是说了出来。
“恩。”男人心不在焉的站起来,掏出口袋里的手机。
他笑了,手机里有人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但他记住了,有人把盛老爹当宝贝般养大的小闺女看成眼中钉。
当天夜里,团子已经睡着,盛记亮着一盏灯,但往常会坐在竹椅上抽烟的男人不见了。
三千港码头,密密站着差不多一个方阵的兄弟,一辆黑车停下,从后车厢扔出两个黑布袋,有东西在里面挣扎打滚。
一头红毛的某爷爷拿刀胡乱捅了捅,刀刃刺进肉里的感觉有点闷闷的,拔*出来时能感觉血的流动。
“都给爷看清楚,做了坏事是什么下场!”毛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码头上的小弟们埋头窃窃私语,头一个,是去三千巷骗走盛赞的人,另一个,是为盛赞开车的司机。
盛赞点上一根烟,让人将布袋绑在明天就要离港的那艘大船上,一路上都是布袋里淌出来的血,海风中夹着腥味,让人不愉快。
那两个布袋在三千港呆上最后一夜,明天就会远渡重洋,吊着他们的绳子被刻意割毛了一些,不到目的地,就会掉进海里。
袋子里的人会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从高处降落,扑通一声,伤口遇上咸海水,很痛,然后无法呼吸。
茫茫大海,死无全尸。
这就是敢背叛盛爷的下场。
第二天,盛赞出面帮秦五爷解决一下家庭问题。
一般坐到这个位置,女人不说成千,但也玩过一些,男人最忌讳的就是戴绿帽子,偏偏有些女人白痴天真,妄想能够成为特殊。
秦五爷有个跟了他很多年的情*妇,突然说要跟别人结婚成家。要说这情妇年纪不小了,三十多岁的女人不好留,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多的是,可这种事情,新不如旧,秦五爷觉得旧人用的舒坦,不愿意换新的。
而且他现在身体不好,身边女人说走就走,他还有什么男人的尊严?
这是打了秦五爷的脸,这口气是不能吞下的。
秦五爷语气平和的让盛赞私下解决,一脸的菩萨样,可话中的意思,盛赞知道。
盛赞立马带了两个人过去,那情*妇正和情郎在家里浓情蜜意好不亲热,一看有人闯了进来,那男的就慌了,那女的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想护着男的逃走。
盛赞一把抓过女人的头发按在茶几上,手下小弟把正要跳窗的男人拽了下来。
女人呜呜叫着,很绝望,可她更绝望的是,被迫亲眼目睹自己的心上人被一道道捅死。
男人的血流了一地,刚刚还情意浓浓的屋子,瞬间如炼狱般可怖。
那满地的鲜血让那女人明白了一件事,这辈子,想要自由,是要付出血的代价,她不会死,死的是她爱的人。
她只能照旧依附于秦五爷,再不敢有什么异想天开。
事情办完,盛赞就回去复命了,秦五爷很高兴,邀他一起看戏。
秦五爷喜欢听高甲戏,全三千港都知道。
台上的名伶满脸花花白白的油彩,唱着一曲《走麦城》,水袖一抛,哎哎吟出几句方言,秦五爷听得甚是投入,间或喝点茶水。
盛赞不爱听这个,却又不能走。
当唱到关羽在麦城被吴将截获时,秦五爷看了看盛赞。
以他如今的身体,管理帮会力不从心,帮里内外众多事情要人打理,盛赞就是一块牌,立在海龙帮堂口,就算他病得再厉害,也不用担心江山会动摇。
他需要一条不会咬主人的听话的狗,他目前看不清盛赞,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听话,所以只能让他的手染上更多人的血,在杀人中得到快感,如那不知羞的贱人一样,永远离不开他秦五爷。
一切,都将在他的鼓掌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家连续停电两天,你们知道吗?
那个。。。还有谁不清楚凤凰三人帮的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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