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立夏连忙问:“他们闹到我们家去了?你们有没有被打?”
赵立年摇摇头:“他们刚踹开我们的门,里正就带人来了。”
听到这话,赵立夏和方怡心里一阵后怕,这要是里正来的稍微晚了一步,一屋子的半大孩子岂不是都要遭殃?担心过后,方怡怒火中烧,她本以为对付赵陈氏那种泼妇,只管用鬼神之说来吓住她就够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
眼看方怡沉着脸转身就朝祠堂的方向去,赵立夏下意识拉住了她:“我们先把东西送回家再过去把。”
方怡转头看了眼赵立夏:“我先去祠堂,你把东西送回家再来。”
赵立夏被她的气势镇住,愣愣地松了手,看着她走远,过了会儿才回过神,看看方怡,又看看赵立年,一咬牙,直接赶着牛朝祠堂方向去了,方怡如今性情变了,他还真有些担心她做出什么事来。
方怡冷着脸,大步朝祠堂走去,老远就看到祠堂外围了许多人,看样子是把所有人都叫来了。赵家村是附近十里八乡最大的村子,赵家祠堂也是最体面的,饶是如此,祠堂里还是装不满全村的人,这会儿,但凡说得上话的家主都在里头,外面的大都是妇孺。
陆续有人看到方怡过来,许是她周身的气息太过冷冽,虽然小小年纪,却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搭讪,只自觉地让出一条小道儿来,让她进去。
方怡还没走到里面,听到里头赵陈氏在嚎哭:“我不活了!我死给你们看!”
接着又是一阵拉拉扯扯地声音,方怡几步冲过去,一脚踏进祠堂大门,冷声吼道:“让她死!”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方怡,连赵陈氏都忘了撒泼,方怡指着赵陈氏狠狠道:“她不是要死吗?就让她去死,你看她敢不敢死!”嘴里叫着要死要活的人从来都是最怕死的!这种把戏方怡不知道看过多少回了。
方辰在看到方怡进来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抬脚就想跑过去,却被身旁的赵立秋拽住了,赵立秋冲他摇摇头,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方辰有些不解,却还是乖乖点了头,立秋哥总不会害他的。
方怡这话说完,原本拉着赵陈氏的人看了看里正,果然就后退了几步,不再拉她了。
赵陈氏抖着肥厚的唇看了方怡好一会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好久过后才猛地一拍地板,再度嚎了起来:“你们这真是要活活的逼死我啊!我给你们老赵家养儿养女,做牛做马,你们居然合起伙来要我死啊!”
方怡匆匆扫了眼祠堂,整个祠堂上只坐着五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会儿脸色都不太好看,里正站在他们身旁,阴沉着脸,里正旁边是赵家兄妹几个和方辰,中间跪着的除了赵陈氏,旁边还五花大绑了六个壮年汉子,估摸着就是赵陈氏的娘家兄弟了。
“没人要你死!要死的是你自己!”
许是见别人都没出声,赵陈氏又有了胆量:“你这个小贱人,你作死,就是你全家都死绝了,老娘我也不会死!”
方怡却不再去看她,转而看向了那几位坐着的老者,直挺挺往下一跪:“这祠堂是族里最为庄重的地方,几位是族里最值得尊敬的长者,这里本轮不到我一个外姓的小丫头来说话,只是这赵陈氏实在是欺人太甚,我才不得不为我弟弟方辰出头,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但是方辰不能不在乎,我们方家的清誉不能不在乎。”
里正微微侧过身子,看向几位老者,几位老者互相对视几眼,略微一点头,其中一位咳嗽了几声,冲里正抬了抬手,里正会意,转身道:“方怡,你先起来,今天本就是为了你们姐弟主持公道,有话你就说吧。”
方怡又磕了个头,这才站起身,缓缓将之前的事又细细说了一遍,虽然这事儿昨天已经了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在场的不少人都是迷迷糊糊的,只当赵陈氏带着娘家兄弟来赵家村儿行凶,所以才逼得里正请了族里的老人开了这祠堂,却没想到之前还有这一节。这会儿听方怡说了,才觉得这赵陈氏真是闹腾的没边儿了,以往只是趁着红白喜事偷鸡摸狗的,如今竟然都明晃晃的去别人家里抢了,还动手打人,打得还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也太不要脸了。
“我本以为昨日这事儿应当就过了,却没想到你居然今天就找人来打我们,你当真就看准了我们是孤儿所以就要任你欺负?你带着你的兄长打了自己的丈夫,又在村子里横行无道,踹了别家的门,你当赵家村是你们家后院吗?你当赵家村所有人都是睁眼瞎吗?你把赵家家规置于何地!你把赵家一众长者置于何地!”
方怡的语调不缓不急,态度不吭不卑,这番话简直说到众人的心坎里去了,看向赵陈氏的目光更加的不满起来,若不是还有族长他们在此,只怕就忍不住要骂人了。这古人的地盘意识可是很强烈的,隔壁村的就是隔壁村的,你一个隔壁村的人,大摇大摆跑到我们地盘上踹门打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到众人的反应,方怡收了声,她的话说到这份上,爱面子的族长想必不会轻饶了赵陈氏,且先看看情况再说,今天说什么也不能善了,这种人,不弄的她痛痛的,她记不住教训!
几位老人陆续咳嗽了起来,身旁的人连忙轻抚他们的后背,低声劝着莫生气莫生气。这时候,外面又是一阵响动,方怡回过头,却是赵立夏搀扶着赵供走了进来,那赵供被打的鼻青脸肿,走路一瘸一拐,显然是被打得狠了,他一进门,刚开口就是一阵咳嗽,听起来比那几位老头儿要揪心得多,好一会儿才顺过气儿来,他指着跪坐在地上的赵陈氏,冲着几位老人道:“趁着今日族长在此,我要休了这悍妇。”
“什么!”赵陈氏尖锐的嗓子划得人耳膜一阵生疼:“你个死没良心的,你居然要休了我!你凭什么休了我,老娘跟你拼了!”
“胡闹!”族长一声呵斥,祠堂里外顿时静悄悄的,连小孩儿都被大人捂住了嘴,免得不小心发出声来。
赵供强忍着咳嗽,不一会儿便满面通红。赵陈氏一抽一抽地哭,旁边那几个被堵了嘴的壮年汉子心道这回真是闹大了,连赵供这么好脾气的人居然都说得出要休妻的话来。
族长喘几口气,看向里正:“派过去的人回了没?”
里正:“这才半个时辰的功夫,估计这会儿还在路上。”
族长点点头,看了眼赵供:“搬个椅子给他。”
一时间,祠堂里又恢复了安静,族长突然冲方辰招了招手,方辰眨着眼纳闷地看着这位老爷爷,直到赵立秋在他身后轻轻推了一把,他才走过去,乖乖喊道:“族长爷爷好。”
族长伸出枯瘦的手摸了摸方辰的头顶,满是沟壑的脸挤出一丝笑容:“乖,告诉爷爷,你会背几句三字经?”
方辰小脸儿一红,不自禁背起手,嗫嚅半天才不好意思地开口:“去年年初会背三十句,现在,现在只会二十三句了。”昨天听方怡当众说他会背几十句三字经,回头小家伙立刻就在心里默默背了几遍,可惜任凭怎么回忆都只记得二十来句,小家伙沮丧极了,觉得自己给姐姐丢脸了。
族长又笑了笑:“能背二十三句已经很了不起了,想当初,我十岁才背得出二十句。”说罢,又摸了摸方辰的脑袋,“背给爷爷听听,好不好?”
方辰点点头,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背起来。
方怡看到方辰这可爱的小模样,冰冷的眼眸终于染了一丝暖色,看得一旁的赵立夏暗自松了口气,他是真怕方怡不管不顾地闹起来。
等到陈家村的里正带着一众人匆匆赶来的时候,远远就听到一道稚嫩的童音在背诵什么,那位里正的脚步一顿,顿时就想起刚刚路上听赵家人说的那个才五岁就会背诵几十句三字经的孩童,心下一沉,明白今天这事儿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了。
性情大变
在看到陈家村里正一行人的到来之后,方怡不动声色,悄悄地后退了一步,退到了祠堂的门槛之外,她依稀记得以前在网上看过,说是古代祠堂一般是不许女人进去的,她刚刚一时情急没想到,幸亏只站在门边,希望回头别被人抓到这事儿来大做文章,她可不想挨板子。
赵家村和陈家村在这十里八乡都算是大户了,那赵陈氏之所以这么嚣张,依仗的也不过就是两个村儿的里正,赵家村的里正是她男人的叔,陈家村的里正是她亲爹!这会儿在赵家村受了莫大的委屈,看到自家的爹来了,一口气儿哭的是荡气回肠,跟那十八弯的山路似的。
陈家村的里正一眼就看到了疯婆子似的三女儿,旁边还有被捆得跟粽子似的几个儿子侄子,一路攒起来的火气瞬间就灭了不少,自己的亲骨肉弄得这幅田地,能不心疼么!
赵家村的族长冷眼看着陈家村的里正一脸心疼的模样,猛地咳嗽了几声,终于让陈家村的里正想起了自己的职责,他四下看了一圈儿,冲着坐着的几位老人躬了躬身:“听到老爷子的召唤,我这就急急忙忙地赶来了,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家这几个不成气的东西要是惹到您老了,只管教训就是,不必看我的脸面!”
族长又是一阵猛咳嗽,旁边的里正转身走到门口,让祠堂外的一众女人小孩儿们都散了去,该教训的已经当众教训过了,剩下的是男人们的事儿。
方怡抿了抿唇,透过里正看向祠堂内,目光带了些担忧,方辰毕竟还小,若是被算计了怎么办?赵立夏见了,走到门外,低声跟方怡道:“有我在,没事的。立秋刚把苗苗托给赵二哥家的嫂子了,你先带她回家,牛车我停在那边,你要方便就一道牵回去。”
方怡别无他法,只得点头:“我牵回去吧。记着,但凡跟辰辰有关的事儿都推了。”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所有跟我们有关的都推了。”
赵立夏低低应了句,看着她走远几步,这才回身,正碰上等在门口的里正,随即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里正是知道方怡被托付给赵立夏的事儿,当时他还在场,也算是个见证,这会儿看到赵立夏跟方怡姿态亲密,不禁摇摇头:“你这小子,可小心以后被方怡给拿捏住了!当家作主的还得是男人才行,不然弄得跟里头那个一样,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赵立夏被说得红了脸,呐呐地点头称是,心想方怡可不会跟赵陈氏那样泼皮无赖!
里正想想,又问了句:“你今儿带方怡去看大夫了吗?怎么说?”赵立夏知道里正问的什么,当下把大夫的话说了一遍。里正摸摸胡子:“原来是磕着脑子了才性情大变啊,哎,造孽,没事就好。”
且说方怡走出祠堂没多远,就看到了赵立夏的牛车,旁边还站着赵立年和一个年轻的妇人,那人怀里抱着赵苗苗,正是赵二哥的嫂子,方怡走过去,一面接过赵苗苗,一面跟赵二哥家的嫂子道了谢。
那赵二哥的嫂子是个心软的人,叹了口气道:“这赵陈氏也真是作孽,欺负谁不好,偏要欺负你们。”
方怡淡淡应了句:“许是看我们无父无母才觉得好欺负吧。”
“哎,别说这样的话,咱们赵家村儿的人,明理的还是多数,没看今天,小半村子的男人都去抓那几个人了。”
若不是里正出头,谁会出面?方怡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微微笑了笑:“是啊。”
赵二哥的家跟方怡他们不顺路,跟方怡说了几句就告别了,方怡让赵立年到板车上去坐着,拿起鞭子甩了一下板车,嘴里呵斥了一声,那母牛就慢悠悠地往家里走去,都是自家养久了的畜生,没人舍得真打下去。
赵立年坐在板车边缘,晃着腿,扬起脑袋看方怡:“方怡姐,祠堂里什么事儿啊?大哥他们什么时候回?”
方怡摸摸他的头:“赵陈氏那泼妇今天找了人要来打人,被里正带人抓了去,这会儿在商量怎么处置她。”
赵立年瞪圆了眼:“她要打你和辰辰吗?真坏!”
方怡点点头:“是很坏。所以她现在要接受惩罚,立年以后不能做这种事,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欺负弱小,当然,也不能任人欺负。”
赵立年挺了挺小胸脯,大声道:“当然!我是个男子汉,才不会欺负别人!要是有人欺负我们,我就打回去!”
方怡笑笑,没有说打人要不得的话,在这落后的古代农村,被欺负了要是不适当反击,只怕回头会被更多人欺负,她从来就不是个甘心任人欺负的人。
赵苗苗搂着方怡的脖子,脑袋一点一点的,平日里这会儿她还在午睡,方怡摸摸她瘦弱的小脸儿,心里想着等会儿回去该做些什么,脏衣服是要洗的,水缸的水不知道拎了没,两家的屋子都要好好整理一下,今天买回来的种子得等赵立夏回来再看怎么放,不过那位白叔送的对兔子可以先安置了。
“哟,这好大一车的东西啊!”尖酸刻薄地声音打断了方怡的思绪,她回过神,看着前头挡在路中央,很明显是善者不来的三位大妈,其中一个今早还在小溪边见过的。
赵立年看到这仨人,立刻像是炸了毛的小兽,跳下板车挡在前面,怒瞪着那三位大妈:“你们又想抢我家的东西么!”
那三个大婶儿被赵立年呛了一口,脸上顿时不好看起来,指着赵立年就骂:“你这小兔崽子,作死啊!我是为了你们好,省的回头家产都被个外人给败光了,你跟你那大哥一个德行,看到女人就移不动路了是不?小小年纪就学人胳膊肘往外拐!小心以后被人赶出家门喝西北风!”
方怡拉着赵立年:“立年,乖,上车去。”回头又看了眼面前的三人,“这车上的东西,说来还得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去年打着帮忙的幌子拉走了赵家那么多粮食,赵立夏何至于大老远跑到县城去跟人买种子。”
那三人一听,顿时恼羞成怒,破口大骂,她们也是看准了全村的汉子都在祠堂里呆着,没人来多管闲事儿,所以才想着堵在路口骂一顿,自从去年赵立夏找了里正,断了他们几家的想念,几个叔伯还没怎么地,几个婶婶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上门骂一回,对此里正也不好再多说,毕竟他还是个外人,赵立夏哥儿几个都是脸皮薄的,不可能撕下脸去骂,每次都是门一关只当没听到。那几个人就转头去骂方怡和方辰,每次都得骂哭了才满意,今儿一早在小溪边,三婶儿一通骂没有任何收获,心里哪里甘心,这不,立刻就找了另外两个来。
方怡根本懒得理她们,赶了牛车继续往前走,怀里瞌睡的赵苗苗被骂醒了,揉揉眼睛,瘪着小嘴儿,要哭不哭的,方怡低声哄了几句,只觉得这些乡下泼妇真心的惹人烦,一天到晚的除了骂人还会什么,跟疯狗似的。
那三个人骂着骂着有些傻眼,方怡这小妮子还真是转了性了,眼看着牛车就要走过去,有一个手快地当下就要去拉方怡,方怡一直防备着,很轻松地就让了过去,转头冷冷看她:“大婶儿,莫不是刚刚才从祠堂出来,就忘了里头那位是怎么进去的吧?你动手试试。”
这话说的三人一哆嗦,可不是!那赵陈氏不就是因为推了方辰一把才落得这田地!
方怡淡淡丢下一句:“三位大婶儿,里正和族长这会儿还火着呢,你们要想闹大,咱们现在就回去祠堂找他们说清楚,成不?”
这三人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听到这话,骂骂咧咧很快就跑没影儿了。方怡看着她们的背影,揉了揉眉心,只觉得疲惫不堪,这样的日子,连她这个跟人扯皮惯了的人都觉得闹心的慌,真是难为了赵家兄弟几个和方怡姐弟两了。
赵苗苗奶声奶气地问:“姐姐,你怎么了?”
方怡笑了笑:“没怎么,走路走多了,有点儿累,立年,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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