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四叔,那个江尚天他是什么人啊?”
苏行驻足,他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掸落了肩上的红叶,“一个有故事的可怜人。”
有风卷起红叶飞舞,那红叶先是在地上转着圈,继而飞啊飞,就飞来了长歌的脚边。
长歌抬眼,恰逢这个时候,看见了苏行掸落叶的动作。
苏行一身皓白,肩上却沾染了一抹火红。长歌只觉得眼前这人这般耀眼,耀眼得她禁不住眯起来眼,却偏偏又舍不得将目光哪怕移开一分。
苏行带了凉意的手指就贴上了长歌的面颊,“你的脸很热,着凉了?”
长歌慌忙退开,她下意识就拿双手去捂自己的脸蛋,果然是滚烫滚烫的。“没呢,可能是、可能是午饭吃太多了这会儿正在消化。”
苏行笑骂了一句:“歪理。”
长歌就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拿冰凉的手捂了一捂,脸上的热意就消掉了几分。
于是,两个人继续肩并肩往前走。
青石小道的尽头站了一个人。
是江尚天!
他今日着了一袭簇蓝的衣,面色虽然还过得去,但那般立在秋风中,便有了一些颓然的凄清之感。
长歌唏嘘。
苏行敲她的脑门,“小孩子家家的,叹什么气?”
长歌捂着脑门说:“我是觉着江公子他太忧郁了些,有损他霸气美男的气质。”
苏行不由停下了步子,他转过头看长歌,“霸气美男?看来我们长歌懂得还挺多。”
他那一句“我们长歌”,其中隐含的亲昵不知怎的就叫长歌热了脸,她小手挥挥,“一般般啦。”
苏行抬步继续往前,“那在我们长歌心中,我是何款美男?”
长歌:“”
苏行又说:“怎地?原来在长歌心目中,我还排不上美男的位置?”
长歌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不敢排,我怕玷污了你”
苏行:“有道理。”
那江尚天拉回远目的视线,“我今日便要见到她。”
苏行做了一个引路的姿势,“自然可以。”
江尚天却未跟上他的步子,苏行回头,正好就看见了江尚天正一瞬不瞬打量着长歌的样子。不知怎的,苏行心中莫名就涌现了一点不悦来,他看向长歌:“你先回去。”
长歌觉着这猛汉子江尚天对自己的观感十分不好,她转头就要走掉,却冷不防地,江尚天伸手一抓,抓住了她的手腕。
“呀你做”“什么”两个字未出口,长歌已到了苏行怀中。
苏行带着长歌转了一个转,便离得江尚天远远。苏行面上是不悦。
江尚天就道:“我无伤人之意,只是想请这位姑娘帮一个忙。”
苏行&长歌:“”
刚猛汉子难得有赧然的时候,“我是想着,女子间说话比较方便。若不慎惹得她动了怒,还请这位姑娘陪着她说说话。”
长歌心说这可真是条可怜的汉子。
苏行咳了一声,撤下了环在长歌腰际的手,“我另寻个侍女与你便是。”
江尚天:“我就要她。”
☆、100。寻壮男(6)
苏行蹙眉,声音里是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不悦:“江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
江尚天就看了他一眼,又瞥一眼长歌,心下了然,却并不说出来。他只是道:“我同苏公子间显然是你占了大便宜,我也就这么个要求。”
未待苏行应对,长歌就歪着脑袋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要我跟着去?”
江尚天垂眼看脚下,“因为你看着比较小白,不会耍花花心思,会是她喜欢的类型。”
长歌:“”
苏行仍旧不想答应,但长歌说了自己不介意,不就是青楼么?
苏行便深深看长歌一眼:“届时务必跟在我身边。”
长歌:“哦。”
江尚天则是一声哼笑,搞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这家青楼的地理位置十分具特色,临江傍水,有半栋楼几乎是建在了水面上。且这家青楼的名字也很拉轰,就叫青楼。
好吧。
三人去到青楼的门口,早有颇具眼色的貌美姑娘上前来拉客,却被江尚天一个冰冷眼神给瞪回去了。
苏行笑,继而看长歌。
长歌此时有些踌躇。她知道因了上回的青楼被绑架事件,她对青楼是有些心理阴影的,可她没想到那阴影竟强大到如斯地步,让她连人家青楼的大门都没进,就开始哆嗦了。
“不要勉强。”苏行对她道。
青楼内映照出的灯火迷离,隔着那些靡靡之音,长歌对苏行笑笑,说自己没事。可踏入楼内的那一刻起,她的小手就不觉抓住了苏行广袖的一角。
是他说要她跟牢他的。
苏行行走间的身体便是一顿。不过,他很快便若无其事继续跟着领头之人走向那青楼的更深处。
青楼的老鸨早被苏行派出之人收买,半老徐娘的老鸨带着他们在古朴的木质楼梯上一级一级往上行走。承载了四个人的重量,那木质楼梯便发出了“吱呀——吱呀——”的沉闷声响,似在向来人诉说着一个古老的故事。
隐隐约约地,楼上的某一处有丝竹的悦耳声音传来,伴着那丝竹声的,是女子时而婉约,时而凄美的歌唱。
那老鸨就介绍说这一层楼主的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多是些卖唱的,这会儿正在练嗓子呢!
见三位客人没甚反感的意思,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走上青楼最幽静的一条走道时,老鸨就絮絮叨叨说起了桑晚。
桑晚这个名字听在长歌耳中并不陌生。果然,她看见走在前头的江尚天绷紧了身体。仅仅是一个名字就能令得他反应如此之大吗?长歌更加好奇这个桑晚是何许人也了。而且,她也好奇桑晚同江尚天之间的故事,那必是一段不足为外人道的缠绵悱恻。
“桑晚可是我这楼里头的宝,那一曲舞跳得真是只在天上有啊!”老鸨眉开眼笑着一张脸,话语里是毫不掩饰的对桑晚的喜爱。可老鸨的喜爱必然是建立在利用与金钱的基础上的。“桑晚还会吹一种很少见的乐器,叫箜什么唉,老糊涂了,记不清了。”
“箜篌。”江尚天提醒她。
“对,就是这个名字!”老鸨激动地甩了甩手绢,惹得空气里一阵香风。
长歌就不适地皱了皱鼻子,被苏行一拉,二人的脚步愈发慢了下来。
这般看着行走在前方的江尚天,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长歌觉得,他必然是苦着一张脸的。
老鸨在一间极普通的厢房门口停下,她回过头来,做出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态来,对苏行笑。老鸨浸淫风月场多年,自然看出来后头那个穿白袍的男人才是出钱的正主儿。
长歌身子一抖,就要倒地。幸而,她的四叔扶住了他。
长歌站稳,拍着胸口后怕道:“老鸨笑得真是太可怕了!”
苏行:“我也这么觉得。”
四叔么么哒~
老鸨说桑晚姑娘性子烈,肯不肯见客,她还得进去亲自问问姑娘的意思。
“这是当然。”江尚天抢先道,他的声音里有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告诉她,我我们无意勉强,见或不见,全凭她的心意。”
老鸨自然欣欣然。
厢房外静谧的楼道里,长歌就扯一扯苏行的袖子,“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万一见不到姑娘你多亏。”
苏行却是笑看着她不说话,看得长歌不知不觉又红了脸。
“怎地这般容易脸红?回去后找个大夫给你瞧瞧。”
长歌捂脸,“近来确实有些不正常,四叔,你得给我请个好大夫。”
“自然。”
听着那一对男女的对话,江尚天不禁无声在心中哼了一声,真是什么都不懂的处男处女啊!
☆、101。寻壮男(7)
然而,那嘲笑也只有一瞬,什么皆不懂的处男处女固然叫他耻笑,可他又何尝不羡慕他们?那般的小儿女情长,那般的不知愁滋味虽然男的看起来已经年纪一大把了。
江尚天心中难得生出些名曰祝福的心绪来,只愿那一对不要步他的后尘吧。
很快,厢房的门“吱——”的一声被人自内打开,出来的不是老鸨是谁?
有风吹出来房内的香风,叫江尚天立时浑身一颤。他看着老鸨,那样用力,倒把人家老鸨看得一个哆嗦。
想着里头桑晚姑娘的态度,老鸨愈发战战兢兢:“姑娘、姑娘她说不、不见。”
江尚天面上一痛,急道:“可有给她我让你带进去的玉佩?!”
老鸨急急撇清道:“给、给了!”
江尚天便倒退一大步,已然面如土色。
老鸨就瞅了瞅江尚天身后的苏行,有些欲言又止。
苏行淡淡道:“有话但说无妨。”
老鸨就觑了眼苏行的眼色,“桑晚姑娘说,随行而来的姑娘,她倒是可以见一见。”
啊?
长歌是被江尚天猛烈的眼神送进了那道房门的。嘤嘤嘤嘤嘤她怎么在他眼中看见了羡慕妒忌恨呢?
叫长歌意外的是,这厢房极大,里头却空无一人。
那让她进来做什么?参观房间的吗?这房间很漂亮没错,可同四叔家的豪华间比,那可就差远了。
长歌站在屋子的中央转了一圈,她见了好闻的女人香。又隐隐约约地,她听见厢房的屏风后,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水声轻且缓,应该是隔着老远的距离。
长歌心说四叔就在外头,那就没甚好怕的了。她就举步走向那屏风后。
屏风后头竟然也是空的!
好坑爹有木有?!
不过,屏风后的墙上有一道小木门倒是真的。
好奇之下,长歌就推开了那道门。
一时间水汽氤氲,香烟袅袅,迷乱了长歌的眼。
木门后竟是一间极大的浴室,浴室内有浴池,显然此刻,有人在里头沐浴。
长歌还来不及掉头跑掉,就听得里头有个美人清冷的声音说了一句:“进来吧。”
都说好奇心杀死猫。日后想起今夜的事,长歌就想说,其实是好奇心杀死长歌!长歌就进去了。
隔着水汽,绕过屏风,长歌就看见那偌大的浴池里,背对着她正在挽发的美丽女子。
通常情况下,长歌只对美人的脸感兴趣,美人的身材嘛你有我有大家都有,长歌觉着看美女身体还不如看自己呢!(长歌同学你这是极端自信么?)
这个时候,水声“哗啦——”一动,是美人转过了身来。雾气氤氲,遮盖住了美人姣好的身材。
“就是你?”美人看着长歌,蹙眉。
什么就是我?
“哦,找你的不是我,我只是来陪”看的。
美人却截了长歌的话道:“你不用强调,我知道你是陪着他来的。”
面对着美人的嘲讽,当时长歌就震惊了,“你,误会,了。”
美人冷笑一声,竟是径自从水里站起了身,“男人果然都是薄情负性的东西。回去告诉他,我恭喜他,总算另觅良缘了。只可惜,眼光越来越差了,竟找了个*的。”
长歌:“”
怎么一个个都来说她*啊!?她有*吗?有吗?有吗?
你们哪只眼睛看见我*了啊真是太可恶了!
长歌生气了,她凭什么站在这里受那一堆莫名其妙的挖苦啊?!她明明只是跟着四叔玩儿来着的!
这么想着,她觉得待下去也没意思了,主要是那美人美则美矣,却完全没办法沟通嘛?!果然美人都是中看不中吃的!还是她这种小清新的好!这么想着,长歌一瞬间又阳光灿烂了,以至于她没察觉到,身后的美人几下挥舞的动作,那屏风上的衣服便好似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几下就将长歌的小身板捆了个干脆。
“啊啊啊啊啊四叔救命!唔”完了,嘴巴也被堵住了。
长歌挣扎。
待她意识到身后有一股香气逼近时,那美人已悄无声息贴来了她的背后,带了水珠的身子贴上了她的,并轻易就将长歌按倒在了浴池边的光滑大理石地上。
长歌心中惊怒,“你搞错对象了吧?!我是女的!女的啊!”
压在长歌身上的美人嘴角就是一抽,她从长歌身上下来,却是点了她的*。
长歌动弹不得。在氤氲水汽当中,长歌就那般仰躺着,她突然觉着自己好似一只四仰八叉翻不过壳来的大乌龟。
这个时候,美人说话了。她坐在躺着的长歌身边,垂眼问她:“他待你很好?”
☆、102。寻壮男(8)
长歌莫名其妙。
美人:“点头或者摇头。”
长歌看她的眼神像在看傻子。说话根本不在同一水平线上嘛!
美人却在继续说话:“你们何时相识?在一起多久了?他有没在你面前提起我?”
好了,长歌懂了,这女人说的是那个江尚天,然后以为她长歌是她江尚天的小老婆。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去干给人当小老婆这般没出息的事?就算要当,她也要当四叔的小老婆!
额,她在说什么?
一定是她着地的姿势不对!
长歌不配合,美人就柳眉一竖,好似就要打她!
美人的手扬起,长歌本能就闭住了眼睛。她心头有万匹草泥马神兽奔过,早知道就该听四叔的,不来青楼凑热闹了嘤
长歌才嘤嘤了两声,便听得浴室的木门处传来极大的响声,“砰”的一声,有人踢门进来了。
美人猛地起身,“好大的胆子!”她蹦出冰冷的一句,然而,下一瞬,她的声音尽数吞没进了喉咙里。因她看见了尾随那白衣男人进门的,是一个着了蓝袍的身影。
事隔经年,那身影看在她眼中,依稀。
美人在同江尚天对视,苏行却是朝地上的长歌大步走来。他的面色很不善。
只一瞬的失态,美人桑晚就错开了同江尚天的对视。望着大步走来,一脸问责的苏行,她默默替长歌解了*,手上一抽,就要抽出了捆在长歌身上的衣服。
可惜,桑晚抽得太猛,长歌又刚被解穴四肢麻木,桑晚这么一抽,就抽得长歌的身子在原地滚了两滚,而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长歌!”苏行的声音没了往日的冷静。
长歌在浴池里探出脑袋来,“四叔,我没”事。
那个“事”字未出口,长歌面上就一阵扭曲抽搐,下一刻,她跌进了水里,好似就起不来了。
好吧,长歌很没出息得小腿抽筋了。
苏行大急,他正要入水亲自去救。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又飞出了一个暗卫,到底是把长歌给捞了出来。
长歌没什么大事,就是方才被点穴,然后又一入热水,脚抽筋了。
苏行的脸色很不好看,暗卫默默退散。
这个时候,浴池内已没了江尚天同桑晚的身影,他们不知何时,出去了。
浴池旁光影迷离。
苏行低头看长歌,眸中的神色是复杂难辨的。而此刻的长歌,浑身湿漉漉的,像是一只被欺负狠了的鸭子。
长歌的衣服全湿了,紧紧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她曲线毕露啦!
长歌伸手就去抓地上散落的衣服穿,桑晚的衣服。
却没想,被苏行打了一下手背,“乱七八糟的衣服也能随便穿?你就不怕染上什么病?”
长歌:“”
四叔啊四叔,我怎么从来没看出你竟是老古董一个呢?刚刚老鸨不也说了,人家桑晚姑娘只是清倌儿清倌儿。
可是,苏行仍旧不同意。
那让我穿什么?
此刻,苏行是一膝着地,半跪在长歌面前的。看了一眼浑身不住滴水,而又因了冷意袭身开始抖抖的长歌,他说:“把衣服脱了。”
啊?
长歌知道四叔这是为了她好,让她脱了湿衣服,不至于感染风寒。可是,这一脱就必须得全脱了。全脱了她穿什么?
耳边传来簌簌声响,是苏行在动手解他那一身高贵的白袍。
当时长歌就震惊了。
当时长歌也罪恶了。看见四叔脱衣服,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竟然不是四叔要脱衣服给她穿,而是四叔要脱了衣服同她那啥啥。长歌觉着自己太不应该了,蹲墙角画圈圈面壁去!
嘤~
苏行脱了外袍,只着雪白的中衣。长歌全身只裹着一件苏行的外袍,里头光溜溜的。可这样还是冷。
望着长歌红透了的脸蛋,苏行伸手,抱起了长歌。
“呀——”长歌委实震惊了。
熟悉的竹木冷香侵入她的口鼻,长歌缩在苏行怀里的身子本能就是一抖。
“还是冷?”苏行低声问她。同时,加快了脚步,以最快的速度往外头走。
经过厢房的时候,长歌在苏行怀里瞄见那江尚天在同桑晚做着对峙。两人俱是红着一双眼,谈崩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