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畏缩缩真的不适合她,直面惨淡的人生才是她的风格!长歌决定去找四叔摊牌,不然她那蠢蠢欲动的小心肝儿会折磨死她的!
四叔并不住在怀王府的住院当中,他住的院子离长歌的所在不远,是西边的西跨院,听说是四叔昏睡多年醒来后新翻修的。
雪已经停了,天上有月,大片大片的雪反射着天上的月光,隐隐叫人有些眩晕。不过,倒是亮堂堂的适合走夜路。
苏行的院中不比府里的其他地方,一般的丫鬟仆人是进不去的。替长歌提灯笼的两个小丫鬟就被留在了院外。
西跨院的门口有两个护卫把守,是新面孔,长歌没见过他们。
其中一个看起来黑壮黑壮的护卫就问长歌,问她是来做什么的。
长歌答:“来看我四叔。”
长歌以为他们还会盘问她几句,却没想就这么被放行了。不过,她始终觉得,那个黑壮黑壮的护卫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在长歌看不见听不见的角度,黑壮黑壮的护卫就拍了拍身边兄弟的肩,感慨了一句:“这是主动送上门的节奏啊,主公英明!”
“”
主动送上门的长歌小步往里走。其实,她有点后悔了,这般夜里跑来找四叔,是不是显得太不矜持了啊?!
要回头吗?
可是,又好像有些不甘心呐!
长歌就磨磨蹭蹭走。
一阵冷风吹来,不止吹得长歌一个哆嗦,还吹得枝丫上的积雪纷纷落下,竹林沙沙作响。
是的,四叔的院中种了好大一片竹。
这还是长歌头一回来到她四叔的院中。只觉得这院中的一应物事同她四叔的风格,还真的是极衬。别人种树他养竹,院中观赏类的花也极少,只零星开着几支白梅。
长歌走上竹林间那一条白玉石铺成的小道。
若换上天气晴好的时候,这般走在翠竹间,倒也是一件美事。春天还能吃竹笋来着。可是,一场雪落,竹子都被压弯了腰,一点都不丰神俊朗了,长歌就有点想笑。
入了院子,长歌就没看见伺候的下人了。她一路走来畅通无阻。
前边的厢房里亮着灯,雪夜里,只那一处有灯光,一点灯如豆,温暖昏黄,叫人心生喜悦。
按了地理位置判断,那应该是四叔的卧房吧。这么想着,不知怎的,长歌就脸红了。
长歌拍拍红扑扑的脸蛋继续走。
很快便走去了那厢房的门外。
门外依旧没有下人伺候。
叫长歌意外的是,大冬天的,这厢房的门竟然没关,露着一道大口子,冷风嗖嗖往里灌。
这人也真是的,也不嫌冷。
长歌在心里碎碎念,手指一戳,门就轻轻被推开了。
长歌保证她只是想敲门来着,没想这门一戳就开,真是太不乖了!
长歌歪着脑袋站在门边,先往里探进了一个头,她想让自己显得矜持一些。
屋内的桌上掌着灯,火光明亮,将这个房子照得通透。可目之所及,并没有四叔的身影。
长歌的小眉头就皱了一皱,不在吗?
这个时候,又是一阵穿堂冷风过,吹得长歌生生打了个寒噤。她回头朝院子里望一眼,发现天空当中又飘起了雪花,天气越来越冷了啊!
长歌咬咬牙,就把门彻底推开了。
我只是进去避避寒。这么安慰着自己,长歌觉着自己的底气立时足了,她就蹦跶着进了她四叔的房。
房间内真是温暖啊!长歌舒服地感慨。
桌上有一壶茶,还袅袅冒着热气。
长歌就走过去,不客气地替自己倒了一杯。
入口便是芬芳,是四叔常喝的味道。
一杯清茶入腹,闻着熟悉的芬芳,长歌一时间心情大好。捧着杯盏把茶喝完,才放下茶盏,长歌就听见这房内有声音。
长歌就是一惊。
长歌所立的左前方有珠帘,珠帘后有一架屏风。屏风后的空间瞧着极大,那里,好似放着一张床。那声音便是自屏风后头发出来的。
“主公”幽幽的一声叹息,是个女人!
☆、134。战事(5)
当时长歌就震惊了!这明显是四叔的卧房,然后四叔的卧房里有女人!
长歌不冷静了,她要把那个女人揪出来!
这个时候倒是全然忘记了矜持或者害羞了。囧。
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不让那珠帘发出一点声音。跨过珠帘长歌才反应过来,她又不是来做贼的,那她干嘛偷偷摸摸的啊?
于是,长歌就挺直了腰板。
过了珠帘,那一副巨大的屏风就清晰落入长歌的眼中了。屏风上是一副纵情山水的画,屏风透明,隐隐可现出屏风后头的两个人影来。
是的,两个!
一个纤细,一个高大;一个卑微,一个负手而立。女的是谁长歌不知道,那男人,可不就是她那丰神俊朗的四叔?
这人白日来还亲过她,转眼就大半夜的同别的女人共居一室?
长歌愤怒了!
一般女孩子遇上这样的情况该如何自处?
掉头跑掉,然后独自一人躲去被子里嘤嘤嘤嘤嘤?
长歌觉着这法子显然不适合自己,独自哭泣什么的太不合算,哭给被子看吗?
或者怒气冲冲踢倒屏风,让他见识见识女汉子发飙时候的威力?
可是,想想自己好像没什么立场啊!他只是亲了她,又没对她表白或者承诺过什么而且,他们的关系,也不是可以用表白和承诺来逾越的。
一时间,长歌觉着自己悲催了。
她在这边自怨自艾呢,那一头,那个狐狸精显然也没闲着。长歌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她、她开始脱衣服了!
“莲儿唯愿此生伺候主公一人,别无二心。”女人的声音坚定,透着股豁出去一般的坚毅,又不乏一些缠绵悱恻的味道。纵然是局外人,也能听得其间深藏的情义。这个女子,是深爱着她的主公的。
长歌又一次震惊了。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竟然就是那个莲儿?!
那个莲儿在她长歌面前表现得多无辜多无害多单纯啊,原来背地里存着这样的心思!再联想到平日里莲儿说话的种种,长歌就愤怒了,她觉着自己被这个莲儿利用了!
都是莲儿在说话,苏行却从头到尾未发一言。
隔着屏风,长歌看见莲儿的衣服落了地。然后、然后莲儿就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一般,朝苏行扑过去了。
长歌猛然间就瞪大了眼睛,这、这她都不敢扑她的四叔呢,这个坏女人怎么可以?!
还有,四叔就任由别的女人这么在他的房间里扑他吗?他也太不矜持了!!
一时间,长歌也不知道自己在怒谁。
“砰”的一声响,那莲儿不知怎的就撞到了屏风。
娇躯也是躯,莲儿的娇躯就把巨大的屏风给撞飞了。
屏风一倒,屏风后的风光就落入了长歌的眼中。
长歌第一眼就望进了她四叔那波澜不兴的眼眸中。
出乎长歌的意料,苏行竟是衣衫不整的,他没有穿外衫,雪白的中衣暴露在空气中,他的领口微微大大敞开,露出一点精壮的胸膛来。
地上有女人在呻吟。
长歌视线下移,就看见莲儿倒在屏风边,她身上脱得只剩下了一件单薄肚兜蔽体,下身、下身的裙子倒还是在的。
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莲儿裸露在外的手臂、脖颈、腰腹总之就是女儿家白白嫩嫩的脆弱之处,竟都布满了青青紫紫的吻、吻痕,还、还有手指掐出来的痕迹。
长歌发誓自己真不是要看得那么仔细,实在是、实在是莲儿身上的那些痕迹太过触目惊心。
莲儿就那般摊在地上,也不动弹。她低垂着头,头发四散开来挡住了她的脸。
长歌看看她,再看看自己的四叔;看看四叔,又看看地上的女人,她只觉得身体僵硬,有一股寒气自脚底冒上来。
苏行已转过身来,面对了长歌。他也不去理自己的衣襟,他只拿那一双眼色莫辨的眼紧紧锁住长歌。他面色阴沉,再也不是以往从容淡笑的模样。
谁都没有动,一时间,好似连空气都静止了。
最后,是低低一声女人的呻吟打破了沉默。
“主公”一声悠长的叹息,莲儿看向她的主公,她朝他伸手,似乎是希望他将她扶起来。
甚至都不敢去看苏行的反应,长歌猛地就转过了身子,蹬蹬蹬眨眼就跑出了门去。她记得自己有留下一句,“不、不打扰你们了”是啊,是她打扰到了他们。
☆、135。战事(6)
她没有去质问四叔,她没有待他说话。是没有立场,也是不敢。说到底,长歌还是怯懦了。
长歌事先跑掉了,也就没有看见苏行冰冷的眼神,也就听见听见他那一声夹杂着森森寒意的,“滚出去。”
长歌在回廊上埋头走路,外头风雪更大,风夹带着雪吹在脸上,像是冰渣渣在刮。好疼,又好冷。
她是急急匆匆跑出来的,当时只顾埋头跑了,就没看路。于是,在四叔的院子里,长歌华丽丽地迷路了。
长歌嘴角瘪了瘪,突然觉着自己好悲催。她就该窝在温暖的被子里,什么都别去想,什么都别去做,就这样呆呆等待天明的。或许,天亮了,所有的魔法都会消失,然后,她还是原来那个欢喜的长歌。
长歌突然就撞上了一堵墙,一堵肉墙,一堵由她的四叔构筑成的肉墙。
长歌连连后退数步,眼神忽闪,就是不敢看他,但她到底还是唤了一声四叔。
苏行只在身上披了一件大麾就出了门,看长歌冻得瑟缩的样子,他就缓了语气,“为什么跑?”
长歌的眼睛看檐下的雪:“因为怕打扰你们。”
“打扰我们什么?”
长歌没想她会接这么一句,一时间,心头那股被刻意压下去的火气就起来了。但她知道越是这个什么,她越要表现得无所谓,至少要维持好了表面功夫,这是皇家公主的必修课。
“四叔心知肚明,这话不用我来说。”到底还是有些赌气成分在的。
苏行背负着双手,看着长歌裹在狐裘里小小的一张脸,“在你心中,就是这般想我的?”
长歌道:“我怎么想真的没所谓,四叔,那是你的生活,和长歌沾不上边的。”
望着长歌那张无所谓的脸,苏行不怒反笑,“好一个和你沾不上边。那谁又与你沾得上边?”
长歌很诧异他会问出这样的话。
不小心又触上了他黑洞洞的眼,长歌突然心生莫大的压力,觉得难以招架。她就下意识别过了身子去,说了一句,“不关你的事!”
苏行就嗤笑一声,“好,很好。”
他反常的举动叫长歌戒备,她又远远逃开去两步。
长歌的动作却是愈发触怒到了苏行,长歌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呢,就见他突然就欺身来到了她面前,猛地就攫住了她的一只细白手腕。
她的手腕被他捏在手中,长歌头一次感觉自己的脆弱,仿佛他轻轻一个用力,她就要碎掉。
苏行也确实是用了大力的。
手腕上传递来的剧痛叫长歌红了眼眶,她的身子簌簌发抖起来,面色也在一瞬间变作苍白。
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她了。
“你、你放开我好痛”
有泪顺着长歌的两边脸颊落下,泪水就滴在了苏行的手背上。
苏行一惊,放手了。
长歌呜呜哭,一退再退,就退靠去了廊柱上。她看他,满眼都是控诉的味道。
苏行的拳头攥得死紧,他上前一步,见长歌又瑟缩了一下。他作罢。深深看一眼长歌,然后,转身离去。
就、就这样?
望着他转瞬就消失无踪的背影,长歌愣住了,一时间都忘记了要哭。
苏行停在檐下的黑暗角落里,满身都是寒意。
“什么事?”
陈三赶紧跪倒,“主公,烟小姐传来书信。”
苏行却是沉默。
陈三额头上的冷汗噗噗地冒着,他觉得自己这个时候把主公从长歌小姐身边叫开,真是找死的节奏!可是,他又不得不做。
谁能看见他的无奈!!
“陈三。”
“属下在。”陈三比以往更加恭敬三分,就怕这个时候触到了主公的眉头。
苏行深深看着长歌踉跄而去的背影,“送她回去。”
陈三一愣,马上回了个“属下领命”。心下却隐隐觉得这个命领得有些不是滋味,想他是什么身份,竟然沦落到风雪夜里送一个迷路的小姑娘回家?
陈三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心深深受到了伤害。
长歌第二日醒来,眼睛都是肿的。
没甚精神地爬起来洗漱用早膳,身边的大丫鬟,哦,长歌终于知道她叫啥名儿了,叫小翠。长歌私以为,这个名字同她的长相跟气质,委实不符了些。
小翠就有意无意提起,说主公今早天没亮就出了府,也不知去了哪里。
长歌恨恨咬着馒头,走得好!她再主动跑去找他就让她变小猪!哼!
这平日里一板一眼的大丫鬟小翠也不知怎地,今日话特多。有一搭没一搭同长歌说话,就说起了府中的丫鬟莲儿。
长歌一口包子就卡在了喉咙里。
那个勾引她四叔的坏女人!
长歌心情不好,看啥都不顺眼,连带着看手里头她最爱的*包都洋溢着路边摊的乡土气息
小翠继续一板一眼道:“莲儿昨夜里犯了大错,当下就被主公仍出去了。今早就不见了莲儿,没有知道莲儿去了哪里。”
长歌闷闷喝了一口粥。心说这也不能掩盖掉四叔同那个莲儿有勾搭的事实!
越想越气,长歌甩筷子不吃了。
“小姐,您只吃了这么一点?”小翠不赞同的声音。
长歌鼓了鼓腮帮子,“我气饱了。”
小翠:“”
☆、136。战事(7)
长歌去到马厩里,找大灰说了会儿悄悄话。
大灰虽然有竖着驴耳朵在听,可隔壁的疾风打个响鼻,大灰就克制不住想去爬墙。
长歌被刺激到了,一巴掌拍在大灰脑门上,“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好了!哼,我也不要理你了!”说完她掉头就走。
可怜的大灰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委委屈屈在后头“嗯昂——嗯昂——”叫,偏偏又出不得马厩去。
做头中华土驴太不容易了昂!!
长歌决定进宫去看卫姜。
长歌进到卫姜的时候,已到了午时。雪融化的御花园里,卫姜裹着大大的狐裘,在赏梅。雪白的狐裘在身,她几乎同冰雪融为了一体。
长歌看卫姜,卫姜的背影,清冷而孤高。
距离那件事的发生已月余,长歌也不止一次入到宫中来探她。卫姜的冷静叫长歌吃惊,长歌倒宁可卫姜能发作出来。
天上虽挂着一轮红日,但雪融的日子里到底是冷的。长歌就被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卫姜回头看去时,便看见了长歌鼻子红红,眼泪汪汪的样子。
“长歌。”卫姜唤她,“无需担心我,我没事。”
长歌发誓她只是打了个喷嚏打出了眼泪。
长歌同卫姜站在一棵大树下赏梅。
梅花开得娇妍,却入不了长歌的眼。长歌想了想,就对卫姜说:“姐,你陪我去西山打猎好不好?往年这个时候,我们已经住去西山的小行宫了。我听说今年西山的野味特别丰厚,还有小野猪出没呢。”
卫姜“嗯”了一声,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长歌就伸手,握住了卫姜拢在狐裘下的手。卫姜的手果然是冰冷的,长歌就给卫姜搓手。
卫姜起先挣了挣,见长歌坚持,也就随她了。
一阵风过,树枝上的软绵绵的雪簌簌落下。就有一小团雪调皮地钻进了长歌的后脖子里。长歌脖子一缩,眼泪都要冻出来了。她正要跳脚,却冷不防听得卫姜道:“我想,我大概知道那天晚上害我的人是谁了。”
长歌僵住了。
这是那夜之后,两人之间,卫姜主动提及这件事。
长歌虽然同卫姜见面多次,但她都闭口不提那件事,怕她一个最快就伤害到了卫姜。卫姜也是缄口不言。
如今,卫姜自己提出来了。
长歌抬眼看卫姜。卫姜的手已经被长歌搓得有了热度,卫姜的面上是一贯的清冷,嗯,比往常要更冷一些。至于其他,长歌就看不出来了。
卫姜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快得叫长歌抓不住,更遑论解读。
长歌仍旧拉住卫姜的手,仿佛这样便能拉住些什么。
长歌心里想的是,卫姜能主动提及这件事,且她话中之意,是不打算放过那个幕后之人,这也确实该!长歌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这般想来,卫姜愿意勇敢面对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