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宫变(6)
苏行的手中拿着一块翠绿的玉。
方形的玉佩,只长歌四分之一个手掌大小。玉上有奇怪的纹饰,长歌暂时没看出来刻的是什么。但叫长歌移不开眼的是,那翠绿的玉佩上刻着两个字——苏行。
苏行将玉佩搁在长歌的手心,“这玉佩我贴身佩戴,我的名字也取自上头。我将之交由你保管。”
“然后看见它就像看见你一样吗?”长歌激动道。注意力已完全被这块漂亮的玉佩吸引。
苏行便抽了抽嘴角,“看到它,要记着想起我的脸。难道我的脸还没一块玉好看?”
得了苏行的保证,又有了他贴身的玉佩相送,这会儿,长歌的心情阴转晴,她就嘻嘻笑着,踮起脚尖,一口就亲在了苏行的嘴角,“它哪儿有四叔好看?在长歌心里,四叔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苏行摸了摸嘴角,也笑了。
长歌回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卫姜仍旧在原处等着她。
那一颗大树下,徐斯城陪在卫姜的身边。
长歌不由停下步子,把空间留给他二人说话。
就这般远远看着,卫姜同徐斯城还是极般配的。关键是徐斯城极疼卫姜,对卫姜好,在他心里,卫姜定是排第一位的。
有冷风吹过,吹起了卫姜颊边的一缕发。
长歌就看见徐斯城脱了外袍,罩上了卫姜的身。
卫姜抬头对他说了句什么,徐斯城就抬手骚骚脑袋,笑了,有些憨憨的。
长歌弯了弯嘴角,却听得身后“啪嗒”一声响,是枯枝被踩断了的声音。
长歌倏然回头,对上的是沈约怔怔的眸子。
但那愣怔也只在一瞬,沈约即刻便向长歌行礼。
“你来这里做什么?”长歌语气严厉,先发制人。长歌对这人的观感不好,她怕他是来伤害她家四叔的。
沈约依旧恭敬垂首道:“臣奉皇命彻查怀王谋反一案,方有些头绪。得知殿下未歇息,臣便想着来同殿下探讨一二。”
沈约是主审,这个长歌是知道的。
“这么晚你怎么进的宫?”长歌盘问,犹自不能放心。
沈约道:“臣同太子殿下商议政事,一时忘了时辰。太子殿下命臣宿于”
“长歌。”
那一边,一声轻轻的呼唤打断了沈约,是卫姜。
“你要好好查,务必还我四叔一个清白!”落下这么一句警告的话,长歌走去同卫姜汇合。
徐斯城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卫姜独自立于树下,夜风吹起她火红的宫装。暗夜下的卫姜,美得惊人。
离去前,长歌又不舍得看了那破落宫门一眼,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视线不经意一扫,长歌看见沈约仍旧垂手立在原处。他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哼,谁要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这一夜,卫姜宫中,长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如何也不能睡着。她掀了被子,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抱着被子,在发呆。
好吧,长歌想男人了。
女人为什么要找男人?男人又为何要找女人呢?
这是个严肃而正经的问题。
长歌好似听谁说过,说男人同女人是残缺的两个半圆,找见了另一半,同另一个半圆合在一起,才能叫圆满。
长歌觉着这个说法挺扯的,她一个人,她有父亲,有哥哥,有姐姐,有弟弟,还有大灰,她不要太圆满好不好!还有四叔,在长歌看来,再没有比四叔更圆满的人了。起码四叔定不会觉着自己是个残缺的。
所以说,那个人云亦云的说法,纯碎谬论嘛。
那她为么还要找男人?还会想男人呢?
其实,长歌原本也没想着要找男人,她只是、她只是被四叔拐带了。然后,受他的影响,被他的美色蛊惑,长歌就变成了只想找他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长歌脑袋瓜子似乎清明了一些些,她觉着,自己同四叔,他们都是彼此圆满的两个圈圈。这两个圈圈,光亮不同,大小不一,总之怎么看怎么不一样。可当这两个圈圈碰在了一起,便让彼此都得到了助益。圈圈更亮了,更大了,更圆了。她同四叔,不是弥补彼此的残缺,而是、而是让对方更加圆满。
至少四叔同她好上了之后,明显性格开朗了许多嘛。以前他可阴郁了!
这么想着,长歌的嘴角止不住就弯了起来。
四叔
正发着花痴呢,只听“嘎嘣——”一声,房门,开了。
长歌立时正襟危坐。
房门开了,就、就走进来一个左左,一个抱着大花枕头的左左。
☆、183。宫变(7)
“左左?”长歌惊。
左左挺着小胸脯,旁若无人地将自己的大花枕头挨着长歌的放了,推推长歌,“进去些。”
于是,长歌就进去了些。
于是,左左就“跐溜”一下上床了。动作迅猛而麻利,看得长歌目瞪口呆。
长歌:“你做什么?”
左左:“睡觉。”
“可是”
“不让我睡你的床?”
“也不是”
左左已经拉了被子躺下了,他小胖手挥挥,“女人,你以为我愿意跑来跟你睡啊,我还不是因为答应了某人要好好看住你”左左叽咕叽咕。
长歌:“你是说”
左左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头,“睡觉了睡觉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了。”
长歌默了默,道:“我是想说,你这个枕头,还是你5岁生日那年,我做给你的吧。”
左左彻底躺在被子里装死了。
睡到半夜的时候,长歌被左左摇醒了。
长歌拿手遮眼睛,迷迷糊糊看左左,“你这是想要尿尿的节奏吗?”
左左嘴角抽搐,一张小脸瞬间变小青附体,铁青铁青的。
这个时候,门外就有小宫女来报:“公主,皇上身边的高公公来请,说皇上要见公主。”
父皇要见她?
连夜的?
长歌正要下床,手腕一紧,回头,是左左抓住了她的袖子。
左左一张小脸上满满都是不安。
长歌就凑过去,亲了亲左左光光的脑门,“没事儿,你先睡,姐姐一会儿就回来。”
左左垂下眼睑,没说话。
长歌出了门,她的身影转眼就消失不见。
“出来。”左左的声音严肃,此刻这般在灯下看来,哪儿有方才一副爱娇的小屁孩儿模样。
就有一黑衣人自梁上跃了下来。
左左抬了抬眼皮,小模样高傲之极,“他说了要你们务必保护好姐姐?”
黑衣人未说话,倒是颔了首。
左左的视线落向门边,“我有点不放心,你现在就跟上去看看。”
黑衣人抬头看了左左一眼,仍旧未说话。停了一瞬,便足下一点,跃了出去。
高辛帝寝宫门外。
寝宫内外有宫灯明亮,却奈何有风。火光被风吹得跳跃,无端端叫人心内发憷。
长歌裹着斗篷,站在寝宫门外,却犹豫着不敢推门进去。她看高公公,希望他能透露一些高辛帝的心思来。
高公公垂首,拉拉杂杂说了一些话,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帝心难测,他们这些做奴才的怎敢妄加揣测?
好吧。
长歌裹了裹身上的斗篷,伸手就推开了厚重的宫门。
“吱——”的一声响,寝殿的门开,那声音沉重而又浑厚,仿似穿越了久远的时空,方兜兜转转来到长歌的耳边。
出乎长歌的意料,寝宫内灯火敞亮,这明亮的灯光生生逼退了外头倾泻而下的微凉月光。
长歌下意识又看了高公公一眼。
高公公动动面皮,朝长歌露出一个尚算鼓励的笑。
长歌抬脚步入。
长歌不知道的是,几乎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高公公的面皮就摊了下来,再也维持不住一个笑。
长歌踏上殿内地上的华贵红毯,她身后的宫门合上,又是一声沉重声响。长歌突然开始同情起高辛帝来,日日晨起幕落,听那厚重宫门的沉闷声响,帝座上的那个人,真的开心吗?
殿内突然传来“啪”的一声响,长歌一惊,抬头看去时,只见高辛帝以手支头,没甚精神地坐于上首的御案后。
御案旁,玲珑的名贵杯盏碎了一地。
长歌就轻声唤了一声“父皇”。
明明灭灭宫灯下,高辛帝犀利的目光陡然*过来。因了突然,因了居高临下,高辛帝的那一眼,竟让长歌生出无所遁形的感觉来。
长歌正要开口再唤一声父皇,却见高辛帝猛地站了起来,一双苍老的目中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长歌”那苍老的浑厚的声音里满满都是悲伤。
今夜的高辛帝,很是不同寻常。
长歌心下就跳了一跳,她下意识退后一步,清了清声音对上首的高辛帝道:“不知父皇深夜召见女儿有何”
长歌的声音咔吧进了喉咙里,因高辛帝突兀地就朝她冲了过来!
长歌大惊,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高辛帝已冲来她面前,伸手就长歌的身子一推,就推去了她身后的一根圆木柱上。
长歌的背猛然撞上厚实的圆木,疼得她眼前一花。
眼前的花影还未散去,高辛帝就压了上来。
长歌被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眼前这个压着她的男人,是她的父皇!?!
“父、父”
“长歌”高辛帝的声音自胸腔间发出,那样悲怆,好似压抑了无穷无尽的情感在期间。
☆、184。宫变(8)
长歌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高辛帝的面容,她甚至不敢挣扎一下,她怕、她怕打乱了什么东西,
高辛帝的眼眸半合半开,他那一双带了浑浊的双目锁住眼前的长歌,可又好似透过长歌,在看旁的什么东西。高辛帝的整个人,好似跌落进了时光的缝隙里。
高辛帝喷出的气息灼热,满满都是酒气。
所以,父皇他这是喝醉了?
长歌安慰着自己。
这个时候,那紊乱的被吓坏了的急促跳动的心倒是缓了下来。长歌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父皇只是喝醉了,他只是把她当做了
“长歌”高辛帝喃喃呼唤,他的眸子里突然就迸发出了光彩。
长歌要疯了!就算是醉酒把她当做了、当做了别的女人,可父皇,请您别口口声声唤我的名字好不好?!
长歌受不了了,她开始挣扎。
可是,高辛帝死死按住她的肩膀。“长歌,你为何要跑?你又为何要拒绝朕?当年,你若跟了朕,你也不会”
“放开我!放开!”眼看高辛帝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长歌一口就咬在了他按在她颈边的虎口上。
高辛帝吃痛,按住长歌的力道却反曾不减,他口齿不清说着话:“长歌,长歌朕等你那么多年,那么多年今日今*终是愿意来见朕了吗?”
高辛帝说的话长歌一句也听不懂,她只觉脑中空白一片,她只想逃走!
“父皇,我是长歌!我是长歌啊!”她要伸腿去踢高辛帝,却被他的长腿一抵,下身立时动弹不得。
高辛帝一手探了过来,摸上了长歌的脸,“朕知你是长歌,朕当然知你是长歌。长歌,不要再离开朕的身边”言毕,高辛帝脸上突然就现出了如梦似幻的光,他作势就要亲上长歌的嘴唇。
长歌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不能接受除了苏行以为的男人亲她,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她的
长歌觉得腹间翻涌,隐隐就要作呕。
突地,殿内响起“砰”一声巨响,好似是门板被生生踢开的声音。有夜风夹带着三更天里的湿意吹进来,吹得长歌不自觉眯起了眼。
同一时间,身上一轻,压在她身上的中年男人,她的父皇,那个素日里威严万分的高辛帝被人一把推开。
殿内又是砰然作响,长歌来不及去看那声响的来由,眼前一暗,又有人朝她压了过来。
这个时候,长歌也不知浑身上下哪个筋骨一跳,她一矮身,灵活的腰身一弯,就这般避过了扑面而来的那一团暗影。
长歌背靠着殿内的另一根大柱子,支撑着自己惊吓到瘫软的身体。此时,她无比感激大殿内柱子多。
“陛、陛下!”殿门口跌跌撞撞冲进来一个高公公。高公公战战兢兢着声音,扶起地上的高辛帝,面上老泪纵横。
高辛帝笔挺挺倒在地上,微弱呻吟,他的额头上,血流如注。
长歌直觉眼前的一切都那样不真实,今夜一切一切的发生就如光影片段般在她面前飞速闪过,好似自她踏进这大殿后,便一切都不对了。
“陛下!陛下您醒醒啊陛下!快!宣太医!宣太医!”高公公朝殿外喊,却没有预期的小宫人来应。
高公公面上现出骇然来,他仿佛此刻才意识到殿内站了一个卫衍。
“太、太子殿下,找人救、救陛下啊!”
卫衍的脸陷在暗影里,叫人看不真切。
这时,长歌也才知晓,方才危急时刻救了自己的人是卫衍。
方才的危机时刻
一想到这几个字,长歌额头上便冒出冷汗了。方才的场景,她实在不愿去回响。
背对着她而立的卫衍却毫无征兆地转过身来。
这样的角度里,长歌仍旧看不清卫衍的眼,她只是觉得,卫衍的面容太黑暗了些。
卫衍拔腿就朝长歌走来。
卫衍脚下生风,这样的距离和角度里,长歌没有一丝逃脱的可能性。是的,逃脱,她下意识就用了“逃脱”这个词。
卫衍在长歌面前停了一瞬,下一瞬,他铁臂一伸,一把就抓过了长歌的手腕。长歌被卫衍拖着,踉跄扑到他的面前,但在最后的时刻,她险险稳住了自己的身子。
卫衍的周身,满满都是风雨欲来的气息。
慌乱抬眼间,长歌就看见卫衍眼里,某些同高辛帝极为相像的东西,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那一刻,长歌只恨自己不是真汉子,不然,就可以一拳打醒卫衍,她不要卫衍变得叫她陌生到却步。
长歌挣脱不开卫衍,只能眼睁睁看着卫衍朝她俯下身来。
长歌紧紧抿着嘴唇。
卫衍只在长歌的额上落下了一个吻。
☆、185。宫变(9)
长歌被卫衍推出门去。
卫衍在门内,长歌在门外,卫衍的眼眸深沉不能见底。
长歌本能觉得心慌慌,加之被夜风一吹,她整个人彻底清醒了。在卫衍即将合上殿门的那一刻,长歌伸手扯住了他的袖子,“你要做什么?”
卫衍垂眸,他的视线落去了他的袖上。今夜,他着了墨黑的太子常服,他的墨黑同长歌手上的嫩白现成了极鲜明的对比。那样的对比,叫他魂牵梦系。
卫衍伸手,摸摸长歌的头,一如她初记得的那般。卫衍的声音变得轻缓,“回去睡一觉,明早醒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长歌急了。
卫姜却是笑着拂开长歌的手,然后,在她瞪大的目光下,合上了殿门。
一如打开时一般,久经岁月洗礼的殿门就发出了厚重的声响。那响声沉重,重在长歌的心里。
长歌只觉一颗心钝钝得难受。她不死心,开始敲门,把殿门敲得砰砰乱响,可是,里头无人回应。
长歌转身,想要唤人,殿外静悄悄的,无一丝人气。长歌又哪里知晓,为了让今夜酒醉的高辛帝“如愿”,高公公早已自作聪明地驱散了皇帝寝殿附近的闲杂人等。
现在该怎么办?
卫衍方才的样子太吓人了!而且,若高辛帝醒来,瞧他那伤势,怕是也不会轻饶卫衍的。
长歌知道自己留在这里派不上一点用场,可她脚下偏就像是灌了铅,如何也移动不了一分。
这个时候,在长歌看不见的背后,有一小团黑影悄无声息地靠进了她。
长歌只觉眼上一冰,正要尖叫,一只同样冰凉的小手就及时捂住了她的嘴巴。捂住长歌的嘴巴不算,那手的主人还拉了长歌的衣袖将她往外拖。
长歌任由他拖,因她已辨出了小手的主人。
“左左?”长歌的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不确定的。这个时候,她已被拖离了殿门的势力范围。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左左气喘吁吁的。
见长歌脸上满满都是纠结和疑惑,左左也不多话,使劲喘了几口气后,他一把拉了长歌就跑。能跑多远跑多远,总之不能再留在高辛帝的寝宫范围内。
虽然不情愿,但因为是左左,所以,长歌由着他拉着他跑。更重要的是,左左还小,长歌不能让他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不该看的东西
长歌感觉到身体阵阵发寒。
皇帝寝殿内。
宫灯映出的火光变得幽暗。清冷的大殿内,高公公匍匐在地上,他战战兢兢发着抖,全没了平日里趾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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